小太子点头,“我知道啊。我父皇说再过两年芙蓉园的荔枝树和樱桃树就结果啦。到时候我带你们去。”停顿一下,想了想,“我们学沐表哥爬到树上边摘边吃。”

楚玉忙问:“一言为定?”

“孤是太子,说话一言九鼎。”小太子挺直胸膛说道。

林寒和楚修远迟迟不见仨孩子回来,过来找找,结果进门就听到这句。林寒好笑,“还聊上了。”

仨孩子同时回头,异口同声,“你们怎么来了?”

“来帮你们搬瓜果。”林寒走过去,发现被留下的瓜都很大很好看,林寒很是满意,“绎儿,到东市不可以说父皇、母后的字样,要说爹娘。有人问你是不是太子,要说你们认错人了。切不可让人认出来。”

小太子认真说:“我知道的,舅母,父——爹爹说过。”

“真乖。”林寒摸摸小太子的脑袋,帮几个孩子把熟了的金铃子全摘下来,又去隔壁摘金铃子。

结果便是满满六筐金铃子,每筐得有四五十斤。

楚修远盯着禁卫小心台上板车,忍不住跟林寒说,“这次还按个卖?”

“这次按斤。”林寒道。

楚修远面向她,等她继续说。

“大宝去年卖果子的时候跟人家说过,种子可以种,且易成活,定有不少人试种。”林寒道,“我以前也让何安出去卖过瓜。看到大宝卖那么贵,那些种瓜果的人定会把家里的果子拿去卖。如此一来今年必然有很多。即使不多,也不会像去年一样整个东市只有咱们一家。”

楚修远:“你我还去不去?”

林寒摇头,“大宝九岁,二宝八岁,该学着担事了。”

楚修远也有此意,送走几个孩子,叮嘱禁卫照顾好他们,夫妻二人就回屋

各忙各的。

午时一刻,林寒从庖厨里出来,就听到几个孩子叽叽喳喳的声音。

林寒循声走过去,在前面果树林里找到他们,“卖完了?”

“完了。”楚扬点头,“不过这次不好卖。”

林寒:“为什么?”

楚玉急急道:“他们嫌我们的瓜小且不好看。还说别人的又大又圆,比我们的还便宜。哥说我们的甜,让他们尝尝,他们尝过很甜才买。不然我觉得到下午都卖不完。”

瓜和金铃子不再稀有,客人挑剔实乃正常。但她之所以还让孩子们摘不好看的,一来可以多磨炼磨炼孩子们的脾气,二来那些瓜种都来自空间,又在奴仆的精心照看下长大,味道比外面的好,自然能卖得出去。

这些林寒都没说,“可是难卖你们也卖光了,不是吗?我觉得你们比去年厉害,已吩咐庖厨给你们准备了羊排、红烧肉和水烙饼。”

小太子忍不住问:“什么是水烙饼啊?”

林寒:“把面擀成薄薄的一张,放在屉子里蒸熟,然后放上羊肉、葱、辣油和豆子做的酱卷起来吃。绎儿吃过吗?”

小太子连连摇头,很是敬佩,“舅母好厉害啊。舅母,可以让你家厨子多做点吗?”

林寒笑道:“够你吃的。”

小太子有点不好意思,“不是的,舅母,我想带回去给父皇和母后尝尝。”

“啊?”林寒没料到,反应过来不吝夸赞,“绎儿真是个好孩子。但是那些东西凉了就不好吃了。”

小太子好生失望。

林寒笑着说:“不过,我可以把做法写下来。”

小太子眉开眼笑,“谢谢舅母。”

“一家人,不用客气啦。让大宝上树给你们摘果子,我去写下来。”林寒道,“咱们一会儿吃饭。”转过身发现楚修远在主院大门里面站着,走过去小声问,“在这儿做什么?”

楚修远:“原本想问问他们有没有卖完。”结果出来就听到林寒跟几个孩子的对话,“大宝要的剑买了吗?”

林寒摇头,“看样子忘了,只顾得为东西不好卖犯愁。走,给我研磨。”扯一下楚修远的胳膊。

楚修远顺势拉住她的手,“你这三天两头写一份,也不嫌麻烦。”

“那怎么办呢。”林寒说着,脚步一顿。

楚修远被扯得往后踉跄了一下,“怎么了?”

林寒很是懊恼,“你说说我怎么就这么笨呢。芙蓉园做出的纸可以用来书写,都有了线装书,我为何不能把那一份又一份装订成册呢。以后再有人问,让他们——”

“让他们自个抄?”楚修远笑道。

林寒摇头,“不是。”她突然想到个赚钱的法子,“印刷出来,谁要卖谁一份。你觉得怎么样?”

楚修远觉得不怎么样,“你拿什么印?印章?”

75、异想天开

“当然不是。雕刻在木板上啊。”林寒越说越觉得可行,“到时候想印多少印多少,我再也不用担心钱不够用。因为一本书就够咱们吃一辈子的喽。”

楚修远好笑,“雕在木板上如何印?夫人,别异想天,赶紧给绎儿写食谱。”

林寒:“你不懂我不怪你。回头你送太子回去的时候跟陛下提一句,我出技艺和食谱,他出人和地,赚的钱五五分。他如果不同意,我就去找别人合作。”

楚修远不禁打量一番林寒,试探着问:“你来真的?”

林寒皱眉,“跟钱有关的事,我假过吗?”

楚修远噎住,“可是——”

“没有可是,一定行。”林寒道。

楚修远只觉得好笑,“你不试试?或写个章程出来。总不能让陛下把会雕刻的木匠带到这里来,你说给他们听。那样的话你不想出名都难。”

比起名声大噪,林寒更喜欢闷声大发财。不然他们得天天晚上招呼各路游侠。

林寒点头,“夫君提醒的是。”

楚修远无奈地摇头,高兴时喊夫君,愤怒时喊夫君,不甚生气时直呼他的名,就这样还整天嘀咕大宝宝善变,依他看大宝宝一会儿一个样也是跟她学的。

“为夫可以做些什么?”楚修远问。

林寒:“你去把我给何安和厨子的食谱找出来。大概在庖厨。”

楚修远把所有食谱拿回来,林寒把毛笔递给他,“我字不好看,你帮我写。”

楚修远好气又想笑,“我写那署名是我还是你?”

林寒不假思索:“当然是我。”

“那你自个写。”楚修远并不看好她搞什么食谱,只因城中居民多数买不起书,她弄本食谱出来,除了酒肆饭馆和三公九卿家没人买。

楚修远粗粗一算,顶多卖出去五十本。一本一贯钱也收不回成本。

林寒:“你以为你不帮我,我就找不到人?”

楚修远把手稿给她,“爱找谁找谁。要用钱就去找何安,只要别找我,你把库房的钱全祸害了,我也不会说半个不字。”

林寒本来有点生气,闻言气消了,却想一脚把他踹出去,这男人简直比大宝宝还欠收拾。

“你还是我夫君吗?”林

寒瞪着他。

楚修远心说,这会儿又是夫君,不是楚修远。

“不是你夫君舍得把库房给你?”楚修远反问。

林寒噎了一下,抬抬手,“出去,出去,我现在看着你就烦。”

楚修远无奈地笑笑,见最早的食谱是用竹简写的,便把竹简摊开。

林寒伸手夺走,“一边呆着去。”

“夫人,想赚钱为夫有个法子。”楚修远坐在她身侧说道。

林寒淡淡地瞥他一眼,就写小太子要的食谱。

楚修远:“你说的那个雕刻印书或许可行,但食谱真没几个人买。陛下得了你的技术,即便帮你印,也会拖个一年半载,把他需要的书印出来再给你印。”

这点林寒没想到,皇帝商曜干得出,“然后呢?”没好气地问。

楚修远知道她听进去了,很是高兴,“印食谱不如先印《论语》、《道德经》等物。读书人多半不差钱。他们本人不买,他们的父辈打听到是陛下让印的,也会帮他们买。”

林寒:“不愁卖不出去?还有可能供不应求。”

楚修远点头。

林寒放下毛笔。

楚修远伸手为她放正,“我听人说,君子远庖厨。可女子识字的不多。你自个想想是买食谱的多,还是买《论语》的多。”

林寒眼中一亮,朝楚修远肩膀上一巴掌,“不愧是我夫君!”

楚修远想把她的手给剁了,把她的嘴给堵上,有这么跟自己夫君说话的吗。

“你又想干什么?”楚修远好奇不已。

林寒撑着下巴,“我突然想到书印刷出来也不用交给旁人,直接放我买的铺子便可。回头你给我写几个字,我找人做个匾额挂上去,权当店铺名字。”

“你还真是……”楚修远不知该说什么好,“打算叫什么名字?”

林寒:“中华书籍。”

“中原华夏中的中华二字?”楚修远问。

林寒连连点头。

楚修远不禁啧一声,“口气可不小,夫人。”

“我跟陛下的生意,不叫中华,对得起陛下吗?”林寒反问。

大将军不敢反驳,是能说:“夫人说的极是。”

林寒:“你帮不帮我?”

“帮!”印刷《论语》是他的主意,他也不敢再推,不然今晚真得睡书房。但他并

不想抄写食谱,“帮你同陛下说说。”

林寒低头看到面前的食谱,明白他潜意思,“出去!”

“用过就丢,该说不愧是我夫人吗?”楚修远笑着调侃。

林寒拿起毛笔,另一手使劲挥两下——滚蛋!

楚修远摇头失笑,到外面瞧着丫鬟领着几个孩子去洗手,再次推门进来。

林寒抬头看到是他,瞪他一眼继续写食谱。

“先印《论语》,你的食谱可以慢慢来,吃饭了。”楚修远道。

林寒不是在写书,而是在给小太子写,瞧着差不多了,放下毛笔站起来,到楚修远身侧瞪他一眼,“你真烦!”

楚修远苦笑,他刚才就不该说那么一大堆,而是让她去跟陛下掰扯。现在好了,他一心为她好,反倒惹得她烦。

“夫人——”

林寒猛然停下,“又叫我干什么?”

楚修远停顿一下,到嘴边的话忘了。见她盯着自个,想了想,“你种的棉花熟了。不对,是裂开了,你没发现?”

林寒点头,“我知道,已经命老何收拾。”

“你说棉花得取出棉籽方可用,你教他怎么取了吗?”楚修远问。

林寒愣了愣,仔细想想好像没有。听说取出来还得弹棉花,弹的像丝绸那么软绵才可以用。林寒不禁揉揉额角,她真会给自己找事,种什么棉花,就该种花生和葵花籽。省事省心还好吃。

楚修远原本是没话找话,没想到被他给说中了。

“夫人,当务之急是那些东西。”楚修远道。

林寒点头,“是呀,我都这么忙了,你还不帮我。”

“我帮,明儿就写个章程递给陛下。”楚修远忙说。

林寒的字很难看很难看,她指的是楚修远帮她写食谱,见他不接茬,又忍不住瞪他一眼,这男人就不能装一次傻吗。

不能!

大将军身兼两职,除了休沐日,一天忙到晚,两天忙到黑,可不想再帮她做没意义的事,所以见她瞪眼,上去搂住她的腰身,“先用饭。吃饱才有力气,大宝宝说的。”

“说我干什么?”

楚修远回过头,小孩一蹦三跳的跑过来。

林寒:“你爹说你又胖了。”

小孩停下,摸摸小肚子,瘪瘪的,抬头瞪楚修远,“我才没有。哼!”

大步往中堂去。

楚修远好笑,“你至于吗?”

“不知道你说什么。”林寒掰开他的手,跟着大宝宝进屋。

楚扬拉着太子走过来,歪头打量他爹,“惹娘生气啦?”

楚修远想说没有,注意到楚二宝,心中有个主意,“先用饭,想知道回头再说。”

楚扬顿时知道回头等于不说,撇撇嘴同太子进屋。

傍晚,楚修远把小太子送回去,把林寒的主意写成奏章呈给他皇帝姐夫,回来就把楚玉带到内院书房。

楚二公子惴惴不安,“爹爹,您要,做什么?”

“别怕,爹爹不训你,也不考你,是有事要你帮忙。”楚修远冲他招招手,把案几上凌乱的手稿收拾好,递给楚玉。

楚玉看了看,不明所以,“这不是食谱吗?”

“你娘想把咱家食谱编成一本书,然后请陛下给印刷,放到咱家铺子里卖。能听懂吗?”楚修远问。

楚玉点点头,又摇摇头,“卖书儿子懂,可是什么是印刷?”

“这个是一项新技术,陛下那边还没搞好,所以书可以慢慢写。”楚修远冲手稿努一下嘴,“你娘的字你也看到了,跟虫爬的没两样。爹爹公务繁忙,静不下心来帮她编写,你能不能帮帮她?”

楚玉想也没想就点头,“可是我不会写书啊。”

“你娘口述,你写,写好之后再抄一遍,这样就不会出错了。”楚修远都替他儿子想好了,“你觉得有趣,可以写咱家的事。”

楚玉睁大眼,“娘都不准说,爹爹你——”

楚修远抬了抬手,打断他的话,“我说的是每年开春,你和你娘还有哥哥弟弟翻地种瓜。我知道你们只是在一旁观看。但不可以让人看出咱们家奴仆成群,继而猜出写的是咱家,你就可以把奴仆换成自己。写外面也有的瓜果蔬菜和红芋、玉米,写如何种植,何时收获,如何烹饪,你觉得怎么样?”

楚玉想想,晃一下手中食谱,“这里有说如何烹饪啊。”

“里面没有如何煮玉米,也没有玉米可以煮粥,也没有写烤红芋,红芋可以煮粥。”楚修远道。

楚玉翻开看看,真没有,只有面食和菜,“爹爹,我还有个问题,写好署我的名吗?”

楚修远心说,

不愧是你娘的好儿子,还没动笔就想“据为己有”。

楚修远笑着说:“这就得你和你娘商议了。东西是她的,写的人是你。”

“好的,爹爹。”楚玉转身就往外跑。

楚修远张了张嘴,一个字没说出来,孩子已消失不见。大将军不禁咬牙,不愧是他的亲人,都特会用过就丢。

“爹爹,还坐在那儿干什么?”

楚修远吓一跳,抬眼看去,门口多个小脑袋,“你,没去找你娘?”

“娘不在,你知道她去哪儿了吗?”楚玉问。

楚修远下意识说:“隔壁你沐哥那儿?”话音落下,小脑袋再次消失。楚修远顿时觉得憋得难受,这些人,眼里还有没有他这个一家之主。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还有

76、厚颜无耻

答案是没有。

楚修远自个生一会儿闷气,见孩子没有再回来,室内却暗下来,不得不起身出去。

到门外发现院里静悄悄的,极目望去连个人影都没有,楚修远眉头微蹙,向外走去。

出了主院,楚修远看到几个禁卫在屋角聊天,“夫人和大宝他们呢?”

韩墨阳:“夫人听老何说沐公子府上有个奴隶会木匠活,就领着大公子和三公子去找那人,说是要做什么东西。对了,二公子刚过去没多久。”

楚修远点头表示知道,到大门口就看到母子几人带着丫鬟家丁往这边来,其中楚玉还拉着林寒的手,边说边晃一下手里的食谱,大概是在跟林寒说,他帮她写食谱。

楚修远觉得好笑,“干什么去了?”

“一点小事。”林寒看也楚玉,“你跟二宝说了?”

楚修远点头,“如何?”

“会不会耽误二宝功课?”楚玉的字比林寒的好看多了,所以林寒只担心这点。

楚修远:“又不是明后天拿出来,寒暑假写。”

楚玉连连点头,“对,娘,我不会耽误功课,您放心吧。”

楚修远眉头一挑,这势头不对啊。

饭毕,几个孩子去洗澡,楚修远找到林寒,“我跟二宝说的时候,他说署他的名,你同意了?”

林寒点头,“一半一半。”

楚修远没听明白,用眼神示意她说清楚些。

“署名林公子。”

林寒的一半可以是林,楚的一半也可以是林,楚二公子的一半可以是公子。楚修远想明白这点,很是服气,“这个名字不错。”

“那当然,也不看看谁起的。”林寒说着,一顿,“记得帮我催催陛下。”

楚修远无奈地笑道:“好!”

翌日下朝后,楚修远留下来。然而,没等他开口,商曜就起身道:“等朕一会儿,朕去换身衣裳。”

楚修远顿时明白,这是要去他府上跟林寒详谈。

果然,他皇帝姐夫进门就喊:“楚夫人!”

“陛下。”林寒疾步出来,“不知陛下驾到——”

商曜抬抬手,“行了,别跟朕扯这些虚的。”冲身后招招手,随身太监递来一本奏章。

楚修远瞥一眼,正是他呈上去

的那本。

商曜接过去就递给林寒,往书房走去。

林寒落后几步,移到楚修远身边,“什么情况?”

“陛下没说。”楚修远实话实说,“可能是有些地方看不懂。”

林寒打开奏章看一遍,楚修远写的简洁明了,皇帝怎么可能不懂,定是有别的事。

到书房里林寒就等商曜先开口。

以前书写用竹简,笨重且很耗费竹简。所以可以书写的纸刚做出来,商曜便把做纸的几个法子昭告天下。如今京师长安这边办公用的竹简已全部换成纸。

商曜认为这是天下最便捷的书写方法。然而,看到楚修远代林寒呈上来的奏章,商曜才知道没有最好,只有更好。

从一笔一划的抄写,换成一张一张的印刷,大大缩短制书成本,书从一字千金,变成一箱千金,乡里稍有余钱的百姓都能买得起书,供孩子读书,那么不久的将来他朝人才得比如今多出一倍,他也无需时不时命百官招贤纳士。

思及此,商曜当即宣宫中匠人。

在等待匠人的时候,商曜冷静下来,记起书要放在林寒铺子里卖,且净收益分她五成,只因她提供了雕刻技艺。

商曜越想越觉得他又被林寒算计了。免得再掉进她挖的坑里,商曜坐下就说,“五五分成可以,但是得有个期限。”

“期限?”林寒惊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