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寒顺坡下驴,道:“妾身告退。”不待商曜开口就转身走人。
商曜不禁啧一声,“修远,你这个夫人越发没规矩。”
“陛下,她武功高强,臣都不见得是她的对手,您就别惹她了。”楚
修远小声说,“不然她一生气,臣又得睡书房。”
商曜震惊,“你还睡过书房?什么时候?”
“去年从晚公主府回来。”其实没有,但楚修远知道这样说他皇帝姐夫会高兴,“她种玉米的时候跟臣提过,给您留一半,趁着鲜嫩吃三成,剩下两成磨成粉做玉米烙饼。”
商曜:“朕明年还她千斤。”
“那臣去告诉她。”楚修远道。
商曜攥住他的胳膊,“不急。”
“不急不行。”楚修远小声说。
商曜疑惑不解。
“臣跟夫人闲聊时,问她这玉米粒怎么脱下来,是不是用石磙碾压,她说不是,要用手揉。”楚修远道。
商曜扭头看看堆成小山的玉米,“这么麻烦?”
“她可以做一个铁钩,先把玉米串下来一点,再用手就快了。”楚修远道,“夫人本想让府里的人去做,但您只给她留两成,她一气之下就把画好的图藏起来。”
楚修远试图找过,可惜一直没找到。
商曜服了,心服口服,“你夫人跟谁学的毛病,干什么都留一招。”
“生活环境逼的吧。”楚修远不好跟他皇帝姐夫说,林寒险些被恶奴玷污,“她前几天还担心林烟和林雨来找她。”
林家几个女人的脸皮,商曜是真服气,比他太后老娘的还厚,“不会。”
“陛下怎知?”楚修远好奇。
商曜:“他知道想置他于死地的人是吴承业,朕保他一命。吴承业不死,林家就不敢来。”
“他还跟韩王联系?”楚修远问。
商曜摇头,“他现在担心朕用他整林长君的法子收拾他,恨不得夹起尾巴做人,哪还敢联系他们。”说着,冷笑一声,“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陛下放宽心,夫人再怎么骗您也不会学他。”楚修远道。
商曜往南边看一眼,“她是不会。眼里除了吃和钱就没别的!”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大概还有
56、大宝卖东西
楚修远的嘴巴动了动,犹豫片刻还是决定闭嘴。
商曜却不同意,“去跟她说,朕已命人把赏她的黄金带来了。”
楚修远心中一喜,不禁说,“东市铺子贵,夫人正心疼钱,您的这笔黄金堪称及时雨,夫人定会把弄玉米的那东西呈给陛下。”
商曜闻言,叹了一口气,“你这个夫人,也是世间少有。”
楚修远笑笑没接话,而是去找林寒。
何安买的铺子已有十来年,顶多再住十来年。可是要租出去得三十年才能回本……林寒盯着新鲜出炉的房契,只想给何安,让他还给原房主——不买了。
然而,她都答应三个孩子,在东市买两间铺子,留着他们卖院子里的瓜,不能言而无信啊。
可是一想到要贴一半钱进去,林寒的的小心脏又一抽一抽的痛。
楚修远见她神色不对,小声问红菱,从红菱口中得知前因后果,不禁笑了,“夫人,陛下说明年还给你千斤玉米。”
“什么时候?”林寒猛地抬起头。
楚修远见她眉头散开,越发想笑,“你刚走陛下就说了。还说先前答应你的百两黄金已命人带来。玉米装车就把钱给你。”
林寒眉开眼笑。
楚修远很是无语,“夫人,君子爱财——”
“取之有道。我就是。”林寒接道。
大将军哑口无言。
林寒不禁问,“生气了?”
“我要说的是下一句。”楚修远叹气道,“用之有益。”
林寒:“我也没反悔啊。”晃晃手里的房契,“下个休沐日就让他们去。我回头让人过去收拾一下,添几张方几和几个柜子。”
“你不去?”楚修远意外。
林寒轻微摇一下头,“楚沐去。”
七月十二日清晨,用过早饭楚沐就带着奴仆去他那边,摘两筐小的西瓜和难看的青瓜以及香瓜,又摘一箩筐金铃子,就来楚修远这边摘一筐金铃子和一筐青瓜和香瓜。
楚扬和楚玉小哥俩一看这么多,不禁露怯。
小楚扬开口说:“娘,太多啦,我们卖不完。”
“卖的完。”林寒不担心,“东市几乎没有。”
小楚玉忍不住问:“卖不完呢?”
“卖不完就拉回来,咱家
这么多人,还怕没人吃啊。”林寒摸摸小孩的脑袋,“价格你们自个定,卖多少钱都归你们,想怎么用怎么用。但有一点,有人问你们是不是楚大将军的孩子,你们要说,认错了,不是。”
楚扬不明白,“为什么啊?娘,这不是骗人吗。”
“有很多人想巴结讨好你爹爹,希望谋个一官半职,但那些人又没才能,你爹爹又不好拒绝,我就吩咐咱们府里的人,没拜帖的一律不许放进来。要是让他们知道你是楚扬,香瓜一个铜板一个,他能给你一块金饼。”林寒转向楚玉,“我这样说你能明白吗?”
楚二公子连连点头,很明白了。
楚修远问:“去年那几个自称我同窗的人,你们还记不记得?”
林寒:“他们就是那种没本事还想当官的人。被他们缠上是不是很麻烦?”
小楚扬点头,“非常麻烦。”
林寒笑道:“那咱们试试。咦,你不是大将军的长子楚扬,楚大宝吗?”指着小楚扬说。
小楚扬楞了一下,反应过来慌忙摇头,“您认错了,我不是楚扬。”
“你就是。”林寒指着楚玉,“你是楚二宝。那个是楚宝宝。”转向大宝宝道。
小孩儿不假思索道:“我是大宝宝!”
“笨蛋。”小楚扬朝他脑袋上撸一把。
小孩儿伸手挠他兄长,“才不是!”
“大宝宝,你们出去卖瓜,不可以说自个是大宝宝。”林寒蹲下去,掰过小孩的肩膀,“你要说我不认识你。”
大宝宝接道:“我不认识你!”
“对,就这样说。不然他会把你抱走,然后你再也见不到爹爹和娘。”林寒故意吓唬小孩。
小孩瘪瘪嘴就要哭。
林寒忙说:“听娘的就不会被人抱走。”
小孩儿把眼泪憋回去,“我听话。”
“真乖。”林寒笑着抱起她,“你和哥哥去卖瓜,我和爹爹去种田好不好?”指一下后面的地,“给你种好吃的。”
小孩知道他娘亲收拾地的时候没空陪他玩儿,就乖乖巧巧的说声,“好。”
林寒把他递给楚沐。
小孩儿拒绝。
楚沐接过去朝他屁股上一巴掌,“你以为我想抱你?都胖成小猪崽了。”
小孩仰头大声说:“我是小胖猪
。”
楚沐的手抖了一下,险些把孩子扔出去,胖猪和猪崽有何区别。
“再耽搁就晌午了。”楚修远开口。
楚沐带着仨弟弟上车,姜纯钧和沈赤霄以及韩墨阳驾着两板车跟上。
楚修远转身问林寒,“那片空地种什么?”指的是玉米地。
林寒:“种菜,留着冬天吃。”顿了顿,道,“我已吩咐下去。”
“那就是没事了?”楚修远问。
林寒点头。
楚修远试探着说,“你想练练他仨的胆量?”
林寒再次点头,“想不想去看看?”
楚修远想看看几个孩子的表现,但他更担心被眼尖的大宝宝发现。
林寒:“何安说对面是个大酒肆,我们从侧门进去不会被发现。”
楚修远想了想,回房换衣裳。
七月中旬的天已不是很热,难得清闲的夫妻二人慢悠悠走到东市,东市已热闹起来。虽不至于人挤人,但从他们家铺子门口经过,几个孩子绝不会发现他们。
然而,以防万一,俩人还是去对面酒肆,找个靠窗的位子坐下,看到楚沐背对着楚沐和姜纯钧等人在屋里,三个孩子站在门口,身边还放着三筐瓜果。
楚扬拉住大宝宝的手,让大宝宝吆喝。
小孩儿很不高兴,隔着一条宽大的马路,楚修远都能看得一清二楚,“他可不能哭。”
“不会的,街上热闹,大宝宝可能想玩儿。再等会儿,大宝宝不喊,大宝跟二宝会吆喝,现在还不行,二宝都不敢抬头看行人。”林寒指给他看。
随后夫妻二人就看到楚扬蹲下,也不知跟大宝宝说了什么,奶娃娃扯开嗓门喊,“卖瓜啦,一个铜板一个。小的,小的,一个铜板两个,陛下吃着都说好。”
“咳!”楚修远慌忙别过脸。
林寒也差点被她的口水呛到,紧接着就看到姜纯钧走出来,脸上写满了意外,“不是楚沐教的,是他们自个的主意。”
楚修远扭头看去,姜纯钧蹲下跟楚扬说一会儿话,楚大公子挥挥小手,示意姜纯钧回屋。
姜纯钧盯着楚扬犹豫片刻,回屋当木桩。
“你猜大宝跟纯钧说的什么。”楚修远好奇。
林寒小声说:“让他别担心,陛下知道也不会怪他,咱们在陛下面前
说过这事。”
“有可能。咦,有人停下了。”楚修远连忙拍拍林寒的手,示意她快看。
林寒看到方几上放着一个掰开的金铃子,和切成小块的青瓜和白瓜,“大宝把我的话听进去了。”
楚修远微微颔首,就看到楚玉指着方几说了一句话,停下的那人捏一块白瓜放入口中,随后就见楚扬递给那人两个白瓜。
楚扬得了两个铜板,转手给两个弟弟一人一个。
楚修远很是欣慰,“大宝一直想要把弓,回头给他买一把。”
去年凤翔县送来的税银几乎没动,库房里还有很多粮食,林寒的空间里有一千两黄金,东厢房也有许多,腰包鼓鼓,也难得大方一回,“一人一个。”
“行!”楚修远含笑应下,看到又有个女人停下,指着青瓜同楚扬说话。
楚扬伸出一个指头,又指一下方几。
那女子大概不好意思试吃,摇摇头就递给楚扬一个铜板。
大宝宝伸手就抓,楚扬朝他手背上一巴掌,指指大宝宝的手,大概是说,“你有我还没有。”小孩儿转身给他打个一后脑勺。
楚修远:“脾气真大。”
“大宝和二宝不惯他,大也大不起来。”林寒说完,看到又有人围上去,这次是指金铃子。
楚玉大概抹开脸,拿起一半就递给那人,让人家尝尝。
对方接过去,吃一口就掏出两个铜板递给楚玉。
楚玉下意识给楚扬。
楚扬接过去一个给大宝宝,然后给对方四个金铃子。
大宝宝的气消了,转过身给他大哥个正脸。
楚扬大概又让小孩儿吆喝,随后林寒就听到小孩儿大声喊,“青瓜甜,白瓜甜,金铃子,最最甜,陛下吃了也说,也说甜。”
楚修远很想捂脸,“他怎么每次都说陛下。”
“你跟你儿子说的,天大地大陛下最大。陛下都说好,那定是很好。”林寒道。
楚修远转过身,仨孩子已坐在,每人脖子上挂个小荷包,店门口围着好几个人,都蹲在地上挑瓜。
“怎么还挑?”楚修远皱眉,“不好的卖给谁去。”
林寒见他恨不得出去帮孩子,按住他的胳膊,“相信你儿子。”
话音刚落,林寒从人缝中看到楚扬伸出两根手指。
楚
修远惊讶,“自个挑两文钱一个?”
“看样子是。不然他们不会把瓜放下。”林寒若有所思道。
楚修远回想一下楚沐摘的瓜,“也有很小的,那很小的也卖一文,这些人不愿意吧?”
“接着看。”林寒道。
过了片刻,夫妻二人就看到楚扬拿个小白瓜,楚玉拿个金铃子一起递给其中一人,那人给楚扬一个铜板,楚扬立即放荷包里。
楚修远不禁笑了,“这孩子,日后文不成武不就,也可以做买卖。”
“孩子爱干什么干什么。只要不惹事,天天吃喝玩乐也行。”经历过末世,林寒想得开,“也省得不懂装懂给家里惹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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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虎父犬子
楚修远大感意外,“我一直以为你希望他们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林寒摇头,“我自个都没多大志向,哪好意思要求孩子。再说了,有你这样的父亲,他们想超过你是不可能的。”
“大宝宝才四岁。”楚修远提醒她,话别说的太满。
林寒撑着下巴,看着窗外,小声说,“还记得我跟你说的奇遇?那次认识一个人,他跟我说父母祖辈的聪明才智就像一个波浪线。”沾一点酒在方几上画个波浪,“到你这儿高出你祖辈很多很多,达到极点,毕竟你现已位极人臣。到你子女那一代极有可能突降到你爹娘,祖父那个程度。以后要是发现孩子不如你,也不可对他们过于严苛。”
楚修远不信,“他怎么知道大宝、二宝和宝宝皆不如我?”
“他没说一定不如你。是那种情况占多少。”林寒小声问,“不说别人,就我那两个妹妹,有我爹一半聪慧吗?”
楚修远想想,“你爹对你不好,朝中也有很多人不喜欢他,但想要他命的也只有吴承业一人。要换成你妹妹,包括我在内,都恨不得,恨不得——”
“弄死她。”林寒小声接下去。
楚修远笑了,“你爹的赋写的不错。他初到长安,陛下并不喜欢他,但他写了一手好字,赋也不错,陛下才愿意给他个机会。”
“然后他就抓住了,直到位列丞相。”林寒压低声音说。
楚修远点点头,往外看去,三个孩子一个比一个忙。
姜纯钧和沈赤霄大概怕有人伤着他们,都从屋里出来,一左一右盯着仨孩子。
“快卖完了?”从这边看去,已看不到筐里的瓜果里,楚修远忍不住问。
林寒:“楚沐摘的多,还得一会儿。说回刚才,除了我妹妹,三公九卿哪家儿子比老子英勇或聪慧。”
楚修远下意识说廷尉,话到嘴边发现廷尉的父亲很平庸,儿子也是。去年贺章还调侃廷尉家虎父犬子。
楚修远又仔细想想,就想说他小外甥太子,可是大周江山东到东海,南到南海,西到西域,北至漠北,小太子再想开疆辟土很难。让他遇到鼎盛时期的匈奴,他也不见得敢直面出击匈奴。但这些
他父亲都做到了。
“夫人,这也不能说明什么。”事关孩子,楚修远还是不想承认。
林寒笑道:“打仗不如你,做买**你强。”抬手指着外面。
楚修远看过去,姜纯钧拎起一空空的箩筐往室内扔,惊讶道,“卖完了?”
“卖完一筐金铃子。”林寒道,“你再看大宝宝的荷包。”
楚修远看到小孩儿的荷包鼓鼓的,大概太重不得不从脖子上拿下来。
沈赤霄伸出手,小孩慌忙抱紧。
楚扬扭头同他说几句,小孩才把荷包递给沈赤霄。
“那孩子这点像你。”楚修远道。
林寒:“爱财?”瞥他一眼,“你儿子只是爱财?”
楚修远正想点头,忽然想起他儿子啥都爱,连后面种的青菜也嚷嚷着是他的。
“咱们过去看看?”楚修远辩不过她,便转移话题,“这么热的天,要是还剩一点就别卖了,带回去留咱们自个吃。”
林寒让孩子卖东西的目的并非赚钱,而是练练孩子的胆量长些见识,闻言便点点头,“等一下!”连忙坐回去。
楚修远吓一跳,“出什么事了?”
“你的好友。”林寒指着窗外。
楚修远勾头看去——碎嘴的贺章和不拘小节的吕俊才,脸色骤变,“他们怎么来了?”
“大概是来咱们这边喝酒,没走到酒肆就发现大宝他们。”林寒道。
楚修远不禁问:“怎么办?”
“大宝跟他们熟吗?”林寒不答反问。
楚修远摇头,“不熟。其实他们很少去府里找我。但楚沐也在。”仨孩子可以说不认识,楚沐没法辩解。
林寒:“店里有个后间,是留看店的人歇息的,他可以躲到里面。”
“那还有纯钧和赤霄。”楚修远道。
林寒想想,“先听听他们怎么说,不行我出去,你从酒肆后面回家。”
楚修远侧耳聆听。
贺章开口,“大宝,你们怎么在这儿?你爹爹呢?”
小楚扬仰起头,“我不叫大宝。你买瓜吗?一个铜板一个。”弯腰拿个大白瓜。
贺章乐了,“你不是大宝你是谁?”
“我是卖瓜的啊。”楚扬道。
吕俊才打量一番瓜,和芙蓉园的像极了,“是不是——是不是你姑父给的?你们怎么
能拉出来卖?你爹爹的主意?”
“你们不买就让开啦。”楚玉忍不住开口,“别挡着后面的人。”
两人不约而同地转过身,想说哪有人,一看身后站着好几个,想挤开他们又没好意思挤,直勾勾盯着他们,就差没明说——不买滚开。
俩人同时决定就不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