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喊我小玉,我就和你玩。”楚玉转过身说。

小太子脆生生说道:“可是我喜欢喊你小玉啊。”

“不行!”楚玉高声道。

商曜想起楚修远说,楚扬和楚玉一言不合就切磋,看热闹不嫌事大,“你俩空地上打一架,输的听赢的。”

“不可!”楚修远忙拦住,“二宝比绎儿大一岁多。”

商曜笑道:“哭了不怪你家二宝。”

楚玉看了看他爹爹,又瞅瞅他娘亲,真要打吗?

“二宝,去把你们的蹴鞠拿出来,和哥哥还有太子去影壁那边踢蹴鞠。”林寒开口道,“我去吩咐厨子给你们做好吃的。不听话晌午吃杂面饼和杂粮粥。”

楚玉的小脸微变,“我去拿。”不待长辈们开口就往屋里跑。

商曜诧异,还真吃腻了啊。

实则是林寒一大早就给几个孩子画饼,晌午有红烧蹄髈、红烧肉,红烧排骨和锅包肉,还有炖大骨头。

楚修远这些年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都吃过,还险些被她说的流口水,何况楚玉这么大点的孩子。

林寒为表示她没骗孩子,让楚沐盯着火,她去庖厨。

此时没了头和四肢以及内脏的猪已被送到庖厨,林寒看着厨子把猪分解后,交代他们哪些炖哪些炒哪些红烧,哪些留着做香肠,就出去看她的红薯。

林寒并不担心厨子不会,因早几天林寒就把食谱抄出来给何安,让何安念给厨子听。

未时一刻,天家父子共吃一个烤红芋的时候,红菱来报,饭菜好了。

林寒微微颔首,就命小丫鬟去打水洗手,婆子把饭菜端上来。

片刻,一碟碟一碗碗分别放到众人面前。但也有所不同。蹄髈太大,林寒和四个孩子分一个,楚沐和楚修远分一个,商曜和他儿子坐一起,父子俩面前的蹄髈是整个端上来的。

除了蹄髈,还有红烧肉和清蒸排骨以及干菜炖肉。其中干菜便是林寒夏天种的菜没吃完晒干的。

但这点林寒没提,不然除了商曜,楚修远也得嫌她太会过。

丫鬟退出去,林寒就指着四道荤菜对商曜说:“陛下,那些肉便是今儿

杀的那头猪,您尝尝和您以往吃到的有何不同。”

论吃商曜虽不及林寒,但有一点皇帝陛下很懂,浓油赤酱能遮住肉的腥臭味。商曜便夹一块清蒸排骨,放入口中,牙齿轻轻用一点力,骨肉分离。

肉又香又嫩,险些要把他早上吃的羊肉比下去。

商曜不信邪,挑开盘中肉,发现只有几片姜,并没有他从未见过或听说过的香料,不禁问:“这是猪肉?楚夫人,别拿羊肉糊弄朕。”

“陛下看看蹄髈就知道了。羊的骨头没那么粗。”林寒笑着说。

“父皇,好吃欸。”

小太子突然开口。

商曜低头看去,小孩的汤匙上有一块四四方方通红通红的肉,“你不是不吃猪肉?”

“可是好吃啊。”小太子说的理所当然。

他皇帝爹被他噎了一下,“给朕尝尝。”

小太子撑着方几站起来,把汤匙里的肉送他皇帝爹口中。

“肥而不腻,瘦而不柴?”商曜咽下去,更加不可思议,“只是阉割,就有这等美味?”

林寒摇头。

商曜不禁哼一声,“朕就知道你没说实话。”

“还要好生饲养。”林寒发现所有人都露出疑惑的神情,“民间养猪,据妾身所知,多是春夏秋喂青草,冬天喂干草,没喂过粮食。

“那样的猪瘦骨嶙峋,还没阉割,好吃才是怪事。妾身的这头猪,除了吃草,还吃剩菜剩饭。民间百姓没剩饭,但可以用红芋养。”

商曜没听懂,“红芋也可做主食。”

“一亩地三四千斤,百姓种一亩,够一家人吃大半个冬天,饲养两头猪。”林寒前世听一个战友说过,他小时候家里种红薯就是为了养猪,“陛下,红芋那东西不挑地,田边地头,甚至山边都可以种。”

商曜明白了,“说来说去还是希望朕赶紧把那东西推出去?”

“离明年开春育苗还剩不到三个月。”林寒当然着急。

商曜:“朕已有打算。”

“陛下,红芋藤也可以种。”林寒更想说,你有这么多地吗。

皇庄很大,但要种许多东西,芙蓉园的地也有限,还真种不完。因商曜留了四五千斤种,即便有一部分坏掉,还能剩三千斤。

“夫人,就别再和陛下兜圈子。”楚

修远开口道。

商曜:“这里又没外人,想说什么直说便是。”

前些日子凤翔县的税银送上来,林寒核对一下,比她估算的少两成。林寒询问送税银的小吏,才知很多人交不上来。

林寒也有怀疑被当地官吏贪去,可百姓穷也是真的。官吏她可以派人去查,要是没被贪污,明年只会更少。

林寒就把主意打到皇帝身上。

“妾身愿为陛下分忧。”林寒笑着说。

商曜气笑了,“分忧?亏你说得出口。你们家这么点地儿,修远的食邑离京师百余里,你要那么多种哪儿去?别说给你爹。你宁愿喂猪,也不会给他。”

“陛下,妾身想说的便是凤翔县。那儿是妾身的老家,妾身不舍得看老家人受苦,所以想帮他们一把。”林寒道。

商曜放下碗,盯着林寒,“楚夫人,当朕第一天认识你?”

“夫人,说实话吧。”楚修远说着,冲她使个眼色,不可过火。

林寒:“妾身想把多余的红芋苗分给吃不上饭的穷苦百姓,收上来妾身要三成。这样明年秋他们有钱交税,妾身也无需自个种。堪称两全其美。陛下认为如何?”

“话都被你说完,朕说什么。”连年征战,商曜缺钱,可又不能不打,因一旦退缩,匈奴只会更嚣张。商曜正愁着去哪儿弄钱防御匈奴,林寒就来这么一主意,他想不同意都不行。

只要有钱,林寒可以不在意商曜的冷脸,“陛下,明年二月育苗时,妾身可以抽空指点一二。”

“不需要!”商曜道,“朕那边不缺懂农事的人。”

林寒笑了。

商曜被她笑的发毛,猛地转向楚修远。

楚修远摇摇头,他也不知道林寒笑什么。

商曜找楚沐,楚沐夹起一块肉——他只会吃。

商曜瞪他一眼,再次移到另一侧的林寒,“楚夫人,给朕的那份育苗注意事项不全。”

“很全。”林寒道,“妾身不敢欺瞒陛下。”

商曜:“成活九成,朕赏你百金。”

“君无戏言?”林寒忙问。

商曜:“君无戏言!”

“那个红芋育苗时不能直接放泥土里。”林寒道。

商曜看过那卷育苗事项,“朕知道,是用散土。”

“这个妾身有写,妾身忘了一点,红芋分前后,育苗时放反了,苗会往地下长。”林寒道。

这些日子商曜经常食红芋,真没注意到红芋有前后上下之分,“楚夫人,故意忘了写?”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大概率没了,明天早点更

PS:

最后一天,营养液要过期了噢

50、心有余悸

这次真是冤枉林寒。

“陛下,妾身是人,人难免有所疏忽。”林寒不待他开口又说,“妾身面面俱到,您又该想,这女人心细如尘,可怕。”

商曜轻笑一声,低头给他儿子夹块排骨。

林寒见状,便知他不再追究。

原打算给皇帝商曜一猪后腿,可她一想猪腿上的蹄髈被剔掉,再给个后腿就有点少。正琢磨从哪儿割点,见他这么识时务,饭后林寒悄悄吩咐红菱,给皇帝陛下半只猪包括已剔下来的半扇排骨。

商曜带着太子坐上回宫的车,越想越觉得他又被林寒糊弄。然而,他一想之前太子坐的那辆马车里有半只猪,又不好意思同林寒计较——这事就这么算了。

回到皇宫,给皇后送去三成,后宫其他人和他娘太后三成,剩下的他自个留着,反正天冷,可以慢慢吃。

林寒也是这么想的,怎奈他家六口人,其中两个饭量贼大,以至于剩下的排骨没三天就给吃光。

十二月十五日晌午,林寒看着她家五个男人,吃的吭哧吭哧还往嘴里塞,忍不住开口:“你们是不是傻啊。”

“娘,是您说要趁新鲜吃。”小楚扬接道。

楚沐点头,“这话我也听见了。”

“我也没说不新鲜就坏了。”林寒还想把早几天包的饺子煮了,甚至想把收拾干净的猪蹄炖了,见他们一个个跟没吃过东西似的,瞬间决定留明儿再吃。否则,晚上做多少,他们能吃多少。

楚修远打个饱嗝,道:“陛下已吩咐芙蓉园养猪,过些日子咱们就能吃到和这个一模一样的猪肉。”

“芙蓉园养猪?!”林寒震惊。

楚修远忍不住笑了,“想哪儿去了?你以为在花园养。在养马的地方垒个猪圈。按你说的法子,用麦麸或豆渣。”

林寒松了口气,“等等,芙蓉园有马棚?”

“有啊。芙蓉园很大,里面圈养了好些牲畜,陛下心情不好便去芙蓉园打猎。”楚沐接道。

林寒点头表示明白,忽然想起一件事,“还有十来天过年,往年这时候韩王该出发了,今年还敢来?”

“韩王?”林寒跳的太快,吃迷糊的大将军愣住,“他又怎么了?”

林寒:

“回来恶心陛下。”

楚修远明白过来,仔细想想,“应该不敢。这些日子太后深居简出,她娘家弟弟被生病这么久,太后都没敢去找陛下,韩王要来她也不敢让韩王过来。”

“为什么啊?爹爹。”楚扬好奇地问。

楚修远不禁瞥一眼林寒。

“婶婶也知道?”楚沐下意识问。

林寒笑道:“不记得?长乐宫偏殿遭雷劈那日,我在椒房殿。说来也巧,那天晴天霹雳,咱们府上遇霹雳那日也是晴天,还都跟韩王有关,这韩王是不是没几天好活?”看向楚修远。

楚修远无语,韩王的名声都臭了,还巴不得他早点死,该说不愧是他夫人吗。

“韩王小肚鸡肠,经此一事什么都有可能。”楚修远吃太多,这会儿只想睡,“我去眯一会儿,想知道什么回头再说。”

楚沐一听到“睡”字,忍不住打个哈欠,起身告辞。

楚扬和楚玉倒是不困,可是比起陪弟弟玩,他俩更喜欢跟彼此玩。哥俩给彼此个眼神,不约而同地起身去西厢房。

转瞬间,中堂内只剩林寒和大宝宝。

林寒气笑了,“这一个个的,要是传出去能笑死个人。”

“人家只会羡慕大将军有您这位夫人。”红菱笑着说,“夫人,您刚才提到韩王回京拜年,奴婢也想起一件事,各府都开始准备年礼,咱们要不要准备点?”

林寒:“皇后?”

“外面卖的都不如宫里的东西好,比起买的,我觉得皇后更喜欢咱们府里种的。”红菱道。

林寒也是这么想的。可是除了皇后,楚修远也没旁的亲人。他是大将军,也无需给同僚拜年,红菱不该不知啊。

“你指的是我爹娘?”林寒问。

红菱点头,“是的。您和林丞相之间的矛盾府里人知道,陛下知道,坊间老百姓不知道。咱们不能授人以柄啊。”

去林家拜年就要买东西,买东西就要花钱,一想到给讨厌的人花钱,林寒莫名烦躁,看到方几上的红烧肉都觉得恶心。

可是林长君还活着,又不能不去。

林寒抱着大宝宝起来,“把饭菜收了。我去问问大将军。”随即往寝室走去。

大将军已呼呼大睡,被林寒喊醒,不待林寒开口就说,“你也

累几天了,歇会儿吧。”

林寒简直想笑,“我干什么累几天?”

“盯着厨子做菜,用香料水煮猪内脏、猪头等等,反正很多,夫人,歇会儿,真的。”楚修远说完再次闭上眼。

林寒都想给他一巴掌。然而,她怀里还有个宝宝,腾不出手,干脆把大宝宝的鞋和外衣脱掉,把孩子塞楚修远怀里。

楚修远搂着孩子继续睡。

“我爹来了。”林寒慢悠悠道。

楚修远猛地睁开眼,“谁?!”

“醒了?”林寒笑着问。

楚修远顿时知道上当,“夫人,为夫真的很困。”

“谁让你们一顿吃的比一顿多。”林寒道。

楚修远:“是你说就剩那点排骨,不吃完还留着过年?”

“我是想留着过年。”可惜过年宫里太忙,皇帝商曜没空出来,只能提前杀猪。

可是林寒也没想到三天吃光。

楚修远坐起来,发现怀里有个小孩,连忙给孩子盖上被褥,“你到底怎么了?”

“不是我,是我们。年初一是不是得去给我爹娘拜年?”

楚修远瞬间坐直,“要去……”

“还困吗?”林寒问。

不困,还惊恐。

楚修远忙问:“还像上次放下东西就走?这次怕是不能,大年初一陛下再忙也不可能宣我。”除非天塌地陷。

“年礼你来准备,我一想到要给他们买东西,就恨不得把东西砸了。”林寒想着说,“过去随机应变。”

楚修远赞同,眼角余光注意到榻上的小孩,心里有个主意。

年初一上午,楚修远让楚沐在家看着仨弟弟,和林寒坐上前往林家的马车。

林寒打算把东西递给仆人就走,然而,他们一下车林长君和林夫人就迎上来,比上次还热情,一个劲把林寒和楚修远往屋里拽。

楚修远和林寒懵了一会儿,待回过神已被俩人拉到屋里。夫妻二人相视一眼——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多加小心。

楚修远开口对丞相说,韩王今年没回来。可是没等他说完,林丞相就曰,过年不谈朝政。

林夫人附和赞同。

林寒更觉得事不小,挣开林夫人,就说仨孩子在家闹,他们得回来。

楚修远闻言挣开林丞相,不待两人再“扑”上来,夫妻二人

仗着手脚利索,快速逃出去。

坐上回府的马车,林寒心有余悸,“他们又想干什么?”

楚修远活了这么多年,还是头次如此狼狈,还是在他岳丈家,“事不小。”

“不会追上来吧?”林寒慌忙撩开车帘。

楚修远:“不会。大过年的他不要颜面也不能去女儿家。”

林寒松了一口气,“是不是我爹犯事了?”

“犯这么大的事多半遭人陷害。但以我对你爹的了解,一个人办不成。”楚修远道。

林寒:“那就是几个人合起伙来害他?他敌人多吗?”

楚修远好笑,“夫人,我是顺着你的话说,可没承认他犯错。”打量她一番,“这么希望你爹犯事?”

“他别招惹我,我都懒得想起他那个人。”林寒道。

楚修远笑道:“放心,暂时不会来找你。”

常言道,不出十五都是年。

林寒很担心这个暂时只到正月十五。

然而,不知是他们知道要脸,还是被什么事绊住,直到二月初也没来找林寒,林寒渐渐放心下来。

二月初十,天气极好,林寒领着大宝宝坐在廊檐下晒太阳,紫叶端着针线盒出来,“夫人,您起来一下,奴婢看一下这料子颜色如何。”

天气回暖,芙蓉园已开始挖坑准备培育红薯苗,林寒答应皇帝要指点一二,自然得信守承诺。可她穿着曲裾又不适合,索性让紫叶给她裁身劲装。

林寒见是深蓝色,“不用看,可以,直接缝吧。”

“娘,看我的。”

大宝宝突然开口。

林寒低头看去,“怎么了?”

小孩儿指着衣领,奶声奶气道,“坏啦。要新的。”

林寒连忙拿开他的小手,“我看看。”见他指的是脖子处,顿时气笑,“不坏你怎么穿进去?”

“坏啦,坏啦,娘。”小孩儿放过衣领,朝林寒扑去,“要新的,娘。”

林寒攥住他的两条小胳膊,“你跟娘说实话,娘就让紫叶给你做,否则别想。”

小孩儿陷入犹豫之中。

“紫叶,别理他。”林寒故意说。

小孩儿急急地说,“我想穿新衣裳,娘……”

“紫叶,还有剩余的布吗?给他做套短褐。”林寒立即说。

紫叶笑道:“有的。”

寒嗯一声,待小孩儿自个玩去,就吩咐紫叶再给楚扬和楚玉做一套,免得俩孩子羡慕弟弟,久而久之心生不满。

林寒可不像她婆婆楚老夫人把丫鬟当小姐养,知道府里手巧的丫鬟不少,就让红菱出面找其他丫鬟帮紫叶一起做。

红菱如今俨然是林寒的代言人,而林寒这些日子也不再同她们说说笑笑,丫鬟们怕林寒,事情吩咐下去没三天,林寒和三个孩子的衣裳就好了。

二月十七,林寒带着仨孩子去芙蓉园,指点芙蓉园的人秧苗是其一,其二是领着几个孩子逛“植物园”。

几个孩子还未去过这么大的园子,虽然很多地方光秃秃的连个树叶也没有,不妨碍仨孩子下了马车就撒欢。

玩的太欢,以至于坐上马车仨孩子就犯困。

林寒受他们影响也昏昏欲睡。

“婶婶,婶婶……”

林寒陡然惊醒,意识到在车上,摇头失笑,她真是在末世呆久了,做什么都一惊一乍的。

“停车!”

熟悉的声音传进来,林寒这次确定没听错,马车也随之停下来。

林寒忙撩开车帘,循声看去,还真是楚沐,一脸的焦急,“出什么事了?”

“叔父出事了。”

林寒脸色骤然变得煞白,心慌不已,“你你说谁?”

“哎,不是那个出事。婶婶你别着急,不对,不能不急。”楚沐说着从马上跳下来,跑过去压低声音说,“我和叔父一出宫门,就有人把叔父请过去,说什么有事相商。我觉得奇怪,悄悄跟上去就跟到晚公主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