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驾!疾风快跑!”

走近门口,只瞧见一个粉雕玉琢的小男孩坐在木马上,手里握着小马鞭,像模像样的挥舞着,鞭子落下,身后两个小厮便抬着木马挪几步,简珞瑶不由噗嗤笑了一声。

听得声音,小男孩回头,眼神亮了,小身子滴溜一转,便从马上滑下来,朝着简珞瑶奔过来:“姐姐!”

软乎乎的身子一下子扑进来,跟个小火炉似的巴着她,简珞瑶拍了拍他:“姐姐刚从外边回来,身上凉,凑这般近小心着凉了。”

“哦。”小家伙乖乖应了,却没有从简珞瑶怀里退出来,一旁的林嬷嬷笑道,“五少爷方玩得一身汗,倒不至于着凉。”

简珞瑶摸了摸小家伙额头,确实摸到一手的汗,索性将人抱起来,一手拿了帕子给他擦汗。

小家伙双手搂着简珞瑶的脖子,把红扑扑的小脸凑过来,贴在简珞瑶脸颊。

姐弟俩正嬉闹着,一个女声从门外传过来:“千珏这腻人的性子,也不知像谁。”

来人披一件莲青斗纹锦上添花洋线番丝的披风,被一群丫鬟婆子拥簇着进屋。

简璐瑶抱着简千珏,冲女子笑道:“娘,你回来了。”

郑氏含笑点头,屋内温暖,嬷嬷便上前给她解了披风,露出里头镶边浅金牡丹纹缎面圆领袍。她今儿为见贵客,着实打扮了一番,三十几岁的年纪,一身红色也不见艳俗,白皙的肤色,略显丰满的身子,衬着倒平添了几分贵气。

反倒是年轻时没有的风韵。难怪还能老蚌怀珠,以三十二岁的“高龄”诞下幼子,喜得她爹和祖母不要不要的。简珞瑶这般想着,抱了简千珏上前。

郑氏摸了小儿子一把,道:“是不是又玩一天了?林嬷嬷,带小少爷回屋写今儿的大字。”

简氏一族自诩诗书传家,简千珏今年五岁,还未开蒙,却也早被郑氏抓着认字练字,她爹还布下每日十个大字的任务。

简千珏知道躲不过,乖乖点头,却还抱着简珞瑶不放:“娘,我要姐姐陪我练字。”

“姐姐在这儿等你,写完大字,就能一起玩了。”

简千珏嘟着嘴迟疑了会儿,才点头,小脸蹭到简珞瑶脖子间:“姐姐要乖乖等我,不许跑。”

“腻够了,还不回屋写字去。”郑氏一脸受不了的摆手,简千珏也不要人抱,从简珞瑶怀中下来,便一溜烟跑出去了,林嬷嬷带着几个小厮在身后追,“五少爷您慢些跑,注意脚下……”

郑氏收回视线,看向简珞瑶时,脸上笑容已经收起来了,道:“今儿李夫人来家,定下了你五妹妹的婚期,你可知晓?”

简珞瑶点点头,郑氏叹道:“我也知道瞒不住你,且瞒了五丫头的婚事又能如何,你二姐三姐接连着出嫁,你……总归是要习惯的。”

“我知道,娘也不必过于担心。”

郑氏在回来的路上,已经听嬷嬷说了简珞瑶路遇简珞岚的事,这会儿正色道:“娘如何能不担心,五丫头那事,当初总归是咱们自个儿不要的,所谓各有各的缘法,她日后过得如何,也同咱们没半点关系,你可明白?”

“娘且放心,五妹妹日后飞黄腾达,女儿也不会后悔。”简珞瑶道,“女儿早就说过不愿当继室后母。”

看着简珞瑶的仍是一派笑容,郑氏眼神却不由恍惚了一下,她还记得女儿第一次说这话,她心头也涌起一阵骄傲,女儿优秀,她素来视之如宝,怎能给人当继室?

只叹如今宝物蒙尘,简家这么多女孩儿,议亲俱是顺风顺水,偏轮到她女儿时却多番波折。

郑氏在心底叹了口气,掩去眼底的忧虑,打起精神道:“老夫人方才留了我说话,特意提起永宁侯夫人的寿宴,老夫人收到了请帖,她身子不便出行,到时你随我一道去。”

简珞瑶愣了一下,很快便回道:“女儿正想问娘呢,两月前瑞芳就下过帖子邀我。”

“那感情好,王姑娘一片心意,咱们更不该辜负。”郑氏拍了拍简珞瑶的手背,温和的笑着。

不过到夜间,简司业回来后,郑氏却满脸疑惑的问丈夫:“老爷,你说母亲坚持要珞瑶去参加永宁侯夫人的寿宴,究竟是为何?永宁侯夫人毕竟是瑞郡王妃的长辈,到时郡王妃和世子定会到场,咱们珞瑶去了岂不尴尬?”

简大人诗书在行,于人际交往委实不通,且本就是内宅妇人该关心的事,若不是事关嫡女,简大人都没兴趣听妻子说这个。顺着妻子的话思索了会儿,简大人放弃道:“娘定有她的深意,总不会害了珞瑶。”

郑氏也叹气,精致的眉拧起来:“你说咱们珞瑶……日后可怎么办?”

“不然……从我学生中挑一个?”

“还挑?”郑氏柳眉一竖,“你还想再来一个林子昂吗!”

简大人眼神闪了闪:“那要不找寒门学子?”

“不行,有那陈浩然的前车之鉴,这些读书人都靠不住。”

“那事也不能怪他,毕竟他娘是个大字不识一个的农妇,与她讲不得理……”

“所以更不能让咱们珞瑶去伺候这样的婆婆,这幸好没嫁,万一要进门了,咱们女儿还指不定怎么受磋磨呢。”

简大人不由感叹:“说来说去,还是小攸最合适。”

郑氏眼神闪过一丝遗憾,沉默许久才道:“是啊,这俩孩子从小多好,二姐也自来把珞瑶当亲女儿疼,就差迎进门了,临头却发生那般变故。过年时二姐还拉着我的手抹泪,说耽搁了珞瑶……可我哪能怪她,只怪咱们珞瑶没这个命罢……”每每说到这个,郑氏都忍不住拭泪。

简珞瑶不知道她那个几个前未婚夫,都被她爹娘拉出来评论了一遍,她正在试衣裳,本来听说她要去参加永宁侯夫人的寿宴,郑嬷嬷是有些不虞的,后来听是老夫人发话的,她便立刻兴致勃勃的开始准备起来,衣裳头钗鞋子帕子,样样都要备新的,简珞瑶就是个被摆弄的娃娃,只需要配合再配合。

第 4 章

到了出门的前两天,简珞瑶去赴宴要穿的衣裳首饰发型大体定下来了,首饰是她娘陪嫁的一套头面。郑氏出身江南郑家,素有清名,比之简家,底蕴不知高出凡几,她压箱底的嫁妆抬出来,简珞瑶眼睛都看直了:“这首饰我戴未免太过贵重。”

这玩意儿拿到上辈子的拍卖会上去,别说价值连城,至少别墅豪车都能买了。

天啦,她竟然要将一整个别墅顶在头上——简珞瑶忍不住被自己的想法逗乐了。

“永宁侯夫人大寿,到场贺寿的皆是世家夫人和小姐,姑娘不打扮漂亮些,岂不让人看轻了去?再说了,姑娘近来常在家,并不出门,难得出去一趟,自然要好生妆扮。”郑嬷嬷一面说,一面手脚麻利的将挑心簪钗等一一插到简珞瑶头上,然后看着自家奶大的姑娘感慨道,“感觉还在姑娘刚出生那会儿,一眨眼就成大姑娘了。”

偏这么出挑的姑娘,在婚事上如此不顺。

红云笑道:“姑娘戴上这套头面,看着多贵气,比王家姑娘都不差呢。”

红云口中的王家姑娘,当然是王瑞芳无疑,这倒不是因着简珞瑶跟王瑞芳关系好。

王瑞芳是王家当辈姑娘中最出色的一位,她不仅是永宁侯夫人最疼爱的孙女,还是宫中淑妃娘娘最喜欢的侄女,淑妃膝下只一子,难免空虚,时常唤王瑞芳入宫陪伴左右,王瑞芳性子活泼,能说会道,哄得宫中贵人们尤为喜欢,是京中贵女中的典范,因此只要提到王姑娘,大众都默认是王瑞芳。

简珞瑶自认还没那个脸跟她相提并论,她就是个六品小官的女儿,不出风头不冒进,安安分分当自己的小家碧玉。

不过能这样骄傲似火的姑娘成为密友,也是一个难得的体验。

许是见简珞瑶心情不错,丫鬟们纷纷凑趣,郑嬷嬷也不说什么,只立在一旁笑看着女孩们玩闹,这时白露却领了个女孩进来,“姑娘,老夫人院里的流萤姐来了。”

话刚落音,郑嬷嬷已经露了笑脸迎过去:“流萤姑娘今儿怎么有空来这边?”

流萤手中捧着托盘,笑盈盈的冲简珞瑶服了一身,打趣道:“奴婢远远瞧着,以为这是哪家贵人呢,竟是咱们四姑娘。”

“只戴了套头面,流萤姐就不认识我了?真真叫人伤心呢。”

流萤是简老夫人房里的大丫鬟,备受倚重,自来与姑娘们接触得多,也甚是熟稔,听得简珞瑶这般说,流萤便陪笑道:“是奴婢眼拙,还望四姑娘海涵。”

“好说好说。”简珞瑶摆摆手,端的是潇洒倜傥,把几个女孩逗得掩唇而笑。

郑嬷嬷上前拉了流萤,亲热的道:“流萤姑娘是大忙人,难得过来一趟,可不能让你屁股没坐热就走,秋霜,快给你流萤姐上茶。”

“来四姑娘屋里自来有吃有喝,我还舍不得走呢。”流萤抿唇笑了笑,端着托盘冲简珞瑶福身道,“奴婢奉老夫人之命,给四姑娘送明儿赴宴的衣裳来了,四姑娘现在试试?”

“正巧我们姑娘头疼明儿出门穿什么衣裳,还是老夫人细心,劳流萤姑娘辛苦一趟了。”郑嬷嬷说着,已经伸手接过托盘,掀开上头的绸布,顿时愣住:“这……”

屋里众人一时也没了声音,郑嬷嬷半响才道:“这是妆花缎?”

“郑嬷嬷果然见多识广。”流萤笑道,“确实是妆花缎,听老夫人说,还是当年老太爷在时,宫里赏下来的,总共就一匹,老夫人自个儿舍不得穿,倒是三姑奶奶和六姑奶奶出阁时,各裁了身衣裳,剩下的便一直压箱底,前儿清理库房,才找出来这块布来,幸得这么多年还未显旧。老夫人说四姑娘最白,穿得出这花色,便叫拿去给绣娘赶了身衣裳,也是赶巧,四姑娘正好能穿着去永宁侯夫人的寿宴呢。”

“姑娘,该起来了。”

听得声音,简珞瑶条件反射的睁开眼,床幔叠叠层层,有些瞧不清外边天色,便问道:“什么时辰了?”

“已到了卯时,该准备去请安了。”

简珞瑶想叹气,这里比上辈子处处都好,也是个小官二代了,不是底层人民,她身为女子没有生活和工作压力,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绝对是梦想中的米虫生活。

可也不是事事顺心,比如请安,把她睡懒觉的机会给剥夺了,就这还得庆幸她这辈子的爹没有太出色,只是个国子监司业,早朝用不着他上,不然她凌晨三四点就得起来去给要出门办公的父亲请安。

“行了姑娘,再磨蹭也是要起的。”瞧着简珞瑶把张秀气的脸皱成大包子,郑嬷嬷不免失笑,直接掀开简珞瑶的被子,简珞瑶刚坐起身,怀中已经塞了个温暖的手炉,郑嬷嬷亲自拧了热帕子给她擦脸,简珞瑶就坦然的享受着四体不勤的人生。

请完安,简珞瑶从正院回来,白露正在打理她那件妆花缎裁的衣裳,她白露双手小心的将衣裳碰到鼻尖轻轻一嗅,满意的一笑:“两天时间,好在熏上味道了。”

秋霜失笑:“熏个衣裳而已,哪有这么夸张。”

“还不是姑娘不喜太浓的味道,只喜单一的花香,这才是最难的,淡了很快就没味道,浓了又怕落俗。”

简珞瑶抱着手炉一脚踏进屋,由着郑嬷嬷给她脱外罩,似笑非笑道:“白露这是趁我不在编排我呢。”

“姑娘这样想奴婢,那真真是伤了奴婢的心,奴婢分明是在夸姑娘品位与众不同。”

郑嬷嬷瞧着简珞瑶的脸色,就知道她在打趣白露,不免笑道:“行了,姑娘也别逗这丫头,还得拾掇了准备出门呢,红云,你来给姑娘梳头。”

红云双手灵巧,很快给简珞瑶挽好了发髻,抹了头油的青丝更显黑亮,戴上精致的首饰,更显得华贵。头油是用桂花提炼出来的,一低头还能闻到一阵清香。

郑嬷嬷双手捧着简老夫人前儿赏的衣裳:“姑娘换上这衣裳,便可出发了。”

收拾停当,大半个时辰便过去了,郑氏屋里的方嬷嬷亲自来唤简珞瑶:“太太派老奴来问一声,四姑娘可收拾好了?”

“已经好了。”郑嬷嬷说着,便掀了帘子扶简珞瑶出来,帘外的方嬷嬷眼神一亮,打量了简珞瑶好几眼,不住的点头道,“好,好!咱们姑娘今儿一出门,定让那些个夫人太太们都瞧得双眼发直。”

“嬷嬷又哄我呢。”

方嬷嬷笑得和蔼,拍着简珞瑶的手道:“四姑娘随老奴过去罢,太太正等着呢。”

方走到门口,又是披风手炉候着,出院门口时遇到了隔壁院的简珞岚,对方想是刚从正院回来,瞥了简珞瑶一眼,笑道:“四姐姐姐姐今儿出门,怎的不穿祖母赏的新衣裳?”

简珞瑶道:“谢五妹妹关心,自是穿上了。”

“我倒忘了,姐姐穿了披风,将衣裳遮住了呢。”简珞岚又道,“我就说四姐姐素来稳妥,断不会辜负祖母的一片心意,听说这还是宫里赏下来的好料子呢,也就姐姐有这福气,旁的姐妹可没这个命穿。”

都是孙女,老夫人赏了衣裳给简珞瑶,别个也都赏了或料子或钗环,当然一碗水也不是绝对端平的。妆花缎出自江宁织造,谁都知道江宁织造专奉内供,他们出的料子只宫里贵人用得着,或是皇室用来赏赐下面的大臣家眷。

也因此,于那些世家大族来说,妆花缎的料子虽珍贵,倒也不稀奇,对简家来说却是不得了的东西,如此一来自然有人不平衡。

简珞岚本以为嫡姐第四回被退婚,成为京中笑柄不说,还牵连了简家其他姐妹,父亲祖母他们定不会再重视她,而即将嫁入丞相府的自己,这么多年终于可以压嫡姐一头了,还没来得及得意,立马便被老夫人打了脸,其中不忿自不必提。

“只是怕姐姐素来见惯了好东西,倒不当回事呢,配着去岁裁的披风,岂不是辱没了这般珍贵的料子?”

“妹妹说的是,只是今年还未到裁披风的日子,我又素来畏寒,不系披风又恐扛不住,也只能将就了。”

闻言,简珞岚狭长的凤眼里闪过一丝轻视,道:“姐姐说的是,再好的料子又如何,自家没别的配,终是不伦不类。”

上回因着劝谏而被惩罚的柳苏这回不敢再多舌,只是听着自家姑娘越说越过的话,心里暗自发急。

说句大逆不道的,私下挑衅都无所谓,四姑娘大气,并不与自家姑娘计较,更不向老爷太太告状,可如今姑娘当着方嬷嬷和郑嬷嬷的面讽刺四姑娘没命享福,这般敏感的时刻,便是四姑娘大度,可太太呢,太太能饶了姑娘?

柳苏急得想扯简珞岚的袖子求她别说话,一旁的方嬷嬷黑着脸开口了:“老奴替四姑娘谢过五姑娘关心,只是这会儿太太还在等四姑娘,就不陪五姑娘多聊了。”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在两点前从小黑屋爬出来了,好恐怖

有两个土豪大大给人家扔雷了呢,羞涩

爱你们哟

第 5 章

简珞岚的身影渐渐远了,白露仍是一脸忿忿不平:“姑娘方才为何不让奴婢开口?五姑娘说话如此难听,太过分了!”

简珞瑶四个丫鬟中,白露性子最爆,说好听点是爱憎分明,郑嬷嬷的评价就是莽撞,还需要磨练。

不过白露也是最护主的,郑嬷嬷这才由着她在简珞瑶身边。

往常出门简珞瑶并不带白露,就怕她暴脾气容易得罪人,不过今日却是她娘点名要带上这丫头的,简珞瑶知道她娘的担忧,怕瑞郡王世子的事让她在众闺秀间受气,有嘴皮子利索的白露在,起码能少听些风言风语。

白露活泼的性格,简珞瑶也挺喜欢,闻言忍不住掐了掐她皱起的包子脸,白露抗议道:“姑娘又欺负奴婢。”

简珞瑶笑了笑,收回手道:“五妹妹素来要强,这回祖母赏赐,又是我强过她,她心里不舒坦,也只能说几句酸话,真正得好处的,不还是你家姑娘。”简珞瑶语气清淡,许是真的年纪大了,小姑娘间的拈酸吃醋,她自来没当回事,总是抱着包容的心态。

其实仔细想想这十几年来,让她真正当回事的事,好像还真没有几件。

“人家说宰相肚里能撑船,要奴婢说咱们姑娘这肚量啊,何止是撑船,盖房子都够了!”

白露这话一出,逗得众人都笑了,只方嬷嬷不着痕迹的看了简珞瑶两眼,含笑点着头。

待到了永宁侯府门口,瞧着已是车水马龙,这等繁荣昌盛,在简家是看不到的,不过简珞瑶也看过不少贵族办宴,也不算稀奇了,因此只掀了一脚车帘,瞥了一眼,便放下了帘子,安生坐在马车里。

郑氏瞥了她一眼,没说话,眼底却也有满意。

虽出发够早,到简珞瑶和她娘进府却不早了,简家小门小户的,在贵人跟前素来谨小慎微,郑氏能来还是她婆婆的脸面,早些年简老夫人得过永宁侯夫人青眼,现在仍记着,这才给简家发了张请帖。

今儿来给永宁侯夫人拜寿的达官贵人不知凡几,许多马车挤在门口排队,简珞瑶听白露说她爹的顶头上司,国子监祭酒的夫人都还在前头排队,自家更不敢冒进,只老老实实在后头等着。

许多贵人们后头才来,却前脚被迎了进去,简珞瑶和她娘在马车里足足等了两柱香,这才进了候府大门,年轻的丫鬟笑脸相迎:“众夫人姑娘们都在花厅,简夫人和简姑娘,请随奴婢来。”

永宁侯是世袭侯府,富贵非凡,上数几代曾出过中宫娘娘,世代累积下来富贵和底蕴,在园中已体现得淋漓尽致,领路的丫鬟也是训练有素,一面带路,一面给几人介绍园中景致。

简珞瑶以前在书中看人家形容“一步一景”,还曾笑文人惯会夸张,到如今才真正见识到,不由感叹自家那三进的宅子,跟侯府比甚至也就人家园中的一座假山大小。

然而实际上简府并不算小了,简家三房人加起来有几十口,再加上伺候的下人,也过一百了,简珞瑶众姐妹还能有自个儿的院子,厢房耳房配齐,这面积放到她上辈子,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豪宅。

正胡思乱想着,一行人已来到花厅,简珞瑶正要随郑氏进去,却被旁边一婆子拦住了:“简姑娘请见谅,我家姑娘今儿亲自待客,姑娘们都在侧厅呢。”

简珞瑶点点头,与郑氏分开:“那劳嬷嬷带路了。”

“姑娘客气了。”那婆子笑了笑,领着她进了另一扇门。

简珞瑶方一踏进去,原本热热闹闹的侧厅,忽然安静下来,三三两两坐在一块聊天的闺秀们,也都不说话了,一个个使劲盯着简珞瑶,好像她比旁人多长了眼睛鼻子似的。

偏简珞瑶的位置在角落,从门口走过去,几乎穿越了整个侧厅,也让所有人近距离观摩了一遍。

这样尴尬的场景,当事人的简珞瑶却恍若未闻,由着婆子领她到她的位置上,若要用一个词来形容她的表现,那便是——见怪不怪。

如果你订婚没多久又退婚,退婚时因这样那样的理由弄得沸沸扬扬、满城尽知,且已经连续四次了,那你也能对这样的场景见怪不怪的。简珞瑶在心里这样告诉自己,就当历练。

“无论你遇见谁,遭遇怎样的事,它和他都是你生命里该出现的,都有原因,都有使命,绝非偶然,它一定会教会你一些东西。”简珞瑶默念着这段话,慢慢学着将周围异样的眼光和讨论抛诸脑后。

许是简珞瑶表现得太过泰然处之,慢慢地,一直盯着她的闺秀们也略感无聊,纷纷收回视线,继续感兴趣的话题,只时不时还有零星的眼神往简珞瑶身上飘,但简珞瑶已经毫不在意,她只是忽然有些羞愧,平日里聚在一起也算是有话聊的小伙伴们,如今一遇到事一个个恨不得不认识她,更别提安慰了,而且四回都这样,没有例外,是不是证明她人缘真的很不怎样?

白露却在旁毫不客气的拆台:“姑娘总算发现了,但这也没法子,您素来懒得出门,非得有必须到场的聚会才肯出来一趟,私下不多联系,聊得再好也不过是泛泛之交。”

“不错嘛,连泛泛之交都会用。”简珞瑶话刚落音,便听到一个清脆的声音在喊自己,她一转头,只见一个满身贵气的锦衣少女往这边走来。

“瑞芳。”

“你今儿穿的衣裳跟我好像呢,这就叫姐妹装。”王瑞芳拉了简珞瑶的手笑说,她身旁的丫鬟比较得脸,闻言便笑道:“前儿表小姐与姑娘穿一样的衣裳,姑娘还不高兴呢。”

王瑞芳翻了个白眼:“也不是人人都能与本姑娘撞衫的。”

简珞瑶闻言笑道:“如此倒谢姑娘抬爱了。”

王瑞芳瞥她一眼:“不要脸,谁抬爱你了。”

简珞瑶只是笑,王瑞芳扫视了周围一圈,见众人都看大戏似的盯着她们俩,她眼神扫过去了才慌忙将目光收起来,王瑞芳心里不免有些不喜,索性对丫鬟道:“去搬个椅子来,我许久没见珞瑶,在这儿陪她说说话。”

“你今儿可是东道主,只陪我一个,满屋子客人怎么办?”

王瑞芳哼道:“她们有伴呢,哪用得着我陪。”

那丫鬟剪秋却有些局促的道:“简四姑娘说的是,姑娘您今儿是主人,哪能坐这位置招待客人……”

“我不能坐着,那这位置是谁安排的?”王瑞芳脸色拉下来,她先前安排好了位置,别人她管不了,好不容易轮到自家做东,怎么说也要把最好的朋友安排在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