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悦和鸾丫头来了,过来坐吧。”
严老将军看着严承悦和李鸾儿进门要行礼,就赶紧笑了一声,指指一旁的座位叫两个人坐,严承悦本就是坐着的,自然不需要再坐,李鸾儿身子重了,总是站着也不成,她就跟严保家和林氏告了罪这才坐下。
严保家倒没什么,他可惦记着四个孙子呢,只林氏稍有些愤恨,不过,不待她说出什么话来就被严保家给拽住了,看到严保家眼中的警告,林氏将话又咽了下去,她瞪了施蓝一眼,又看看李鸾儿,竟是对李鸾儿笑了笑。
这一笑,叫李鸾儿大吃一惊,要知道,林氏对她可从来没有什么好颜色的,今儿这笑…莫不是带了刀子?
等看到施蓝那不服气的神情,李鸾儿稍一想也明白过来,怕是林氏真和施蓝吵架了,所以想拉拢她做同盟,这才给了她个好脸的。
不过,她李鸾儿又不是傻子,能眼瞧着两人不对付硬往里边插么,她又岂是林氏几个好脸能收买得了的。
“爷爷,这是?怎么二弟和弟妹都跪着?”
待安坐好了,严承悦才问严老将军到底出了什么事。
他这一问,严老将军便颓然摆了摆手,眼角眉梢多了几分苍老,猛一瞧就是普通的人到暮年的老头子,哪里还有平日威风凛凛的样子:“问你爹去,叫他说与你听。”
严承悦又去瞧严保家,严保家也无人可推,只能哀声叹气道:“家门不幸啊,你…这施氏实在不太不像了。”
“老爷,是儿子的不是,带累老爷太太如此伤心。儿子回去定然严家管教施氏。”严承忻一边嗑头一边认错,听语气多了几分哭音,想来,这件事情必然十分严重。
“老爷,媳妇说句实话你别生气。”施蓝根本不觉得自己有错,跪在地上十分干脆的说道:“媳妇认为自己没错,错的是太太。虽然说太太管着家。可也不该一人没商量就将家中存粮卖了,要知道,但凡是世家大族哪家做事会不留余地。谁家也没见过亲粮未下就卖旧粮的,哪家的管家太太都没为了银钱去断了家中退路的,若不是媳妇查出来,说不定直到咱们都挨饿了才晓得太太做出这种事来。”
说着话施蓝面向严老将军:“老爷子。孙媳也承认做事有些武断,也有些脾气急燥。可孙媳的心是好的,不像太太将咱们一家老小都置于死地啊,老爷子,您可得替孙媳做主啊。”
听到此处。李鸾儿也算知道了,大约是施蓝为着什么知道了林氏卖粮的事情,这才闹腾起来的。
施蓝这一折腾。林氏直气的脸都红了,瞪着眼睛指着施蓝:“放肆。天底下哪有你这般做人媳妇…”
“老爷子未曾说话呢太太就这般放肆,实在是不将老爷子放在眼里,太太,这天底下可有您这样与人做儿媳妇的。”施蓝出身清贵之家,家里读书者众,一张嘴皮子也练的极为利落,几句话就堵的林氏辞穷。
“我,我便是再如何,也没有这样向着娘家的道理。”林氏气的几步过去伸手就要打施蓝,施蓝一见尖叫起来,吵的李鸾儿都有些头疼。
严承悦见了,断声喝道:“够了。”
他这一声中气十足,虽然声音不大,可却如炸雷般响在每个人耳边,林氏和施蓝都吓了一跳,林氏更是后退了好几步,面皮白白的看向严承悦:“你,不孝子。”
“到底是怎么回事?”严承悦不理会林氏,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施蓝:“弟妹,你说一说。”
施蓝倒是有几分感激,对严承悦微微点头算是见过礼,这才慢条斯理的说道:“大伯大约也知道今年天气干旱,庄稼收成定也好不了的事吧。”
见严承悦皱眉,施蓝才加快语速:“我娘家不比严家,没有那么些庄子,每年存粮都不是很多,眼瞧着旱情一日重过一日,我娘家人口也多,便有些…这粮食就不够用了,我想着家中存粮应该还有些,实在没法子就求告太太,想着用市价卖些粮食与我娘家人,也算是救了困,哪知道太太一丁点颜面都不给我,在我未曾说完之时就将我赶出去,还痛骂了我一顿,说我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根本不该管娘家的事。”
说到这里,施蓝神情就有些不好,垂头掉了几滴泪:“谁家养儿养女的不是为了防老,娘家养我一场,如今娘家有了难事我置之不理,那我成什么了,再者,前些时候我还见太太悄悄接济林家呢,一样的娘家人,怎的太太能接济,我便不成了,我就有些不服气,想着打听一下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叫太太如此厌我。”
“你…”林氏咬牙:“不知所谓。”
严承忻这时候却抬起头来看了看林氏,又瞧瞧施蓝,见施蓝哭的眼泪滚滚而落,地上已经湿了一片,心口就有些泛疼,他握了握施蓝的手:“你好好与兄长说,莫哭了。”
李鸾儿眯了眯眼,心说旁人都说施蓝给严承忻没脸,又说施家的人也没给严承忻留什么颜面,本以为严承忻和施蓝怕是要成为一对怨偶,可今儿瞧起来,严承忻对施蓝还不错,也挺替她着想的。
然后又瞧瞧担心林氏的严保家,还有满脸心疼看着自己的严承悦,再想想一辈子活在严老将军照顾下的老夫人,李鸾儿心中暗道这嫁到严家的女人怕都是不知道修了几辈子的福吧。
这严家的男儿个个都好,尤其是疼爱妻子的,甭管自己的妻子有多不好,只要是娶了来,就一心一意的疼爱照顾,从来没有闹过什么休妻的事情,更是不曾有过任何的侍妾通房,这在古代这样的环境中可是着实的难得的。
“承忻!”林氏看着严承忻和施蓝交握在一起的手气的咬牙:“你,人都说娶了媳妇忘了娘…”
“要这么说,保家可也算一个呢,自他娶了你,不知道和他娘顶过几回嘴了。”严老将军冷笑一声,啪的将一个茶盏摔到地上:“林氏,你可瞒了我们接济林家,施蓝的话可是真的?”
“老爷子,我,我…”
施蓝的话句句不虚,叫林氏反驳不得。
施蓝似乎是没瞧见林氏的处境一样,继续道:“可我这一查不要紧,竟将我自己都吓了一跳,太太她,她竟然将家中的存粮卖去一多半,如今家里怕是没多少粮食的,咱们这一大家子上老下小,可要如何过活,我也是实在没法子才和太太闹出来的,我也心知自己不孝,可我得替严家一家老小考虑啊,我错的地方我给太太赔罪,要打要罚由着太太,可太太却也实在不该将一家人的性命不放在心上啊。”
第三七七章 处罚
“家中还有多少存粮?”
严老将军看着林氏沉声问道。
“还,还有…”林氏变了脸,有些吞吞吐吐的说着。
“还有多少?”严老将军将桌子一拍厉声问,林氏吓了一哆嗦:“还有两仓。”
就这一句话,严家除了林氏所有的人都变了脸,严老将军更是气的手都颤抖起来:“你个败家的东西,就,就剩了那么些…”
严保家更是满脸失望的看向林氏:“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如何把家中存粮卖去那么些?”
“我,我也是为家里考虑啊。”林氏小声辩驳着:“我从张夫人那里打听到粮食卖到南边比京里价钱高多了,就想着,就想着留下些粮食够家中吃用,剩下的全卖了换成银钱,等今年新粮下来再存起来,不过是倒倒手的事情就能赚上一大笔。”
“混帐。”严老将军猛的站了起来,抬了抬手又颓然放下:“你怎么就不想想,如果不是瞧出今年要有大灾,人家为什么提高价钱收粮食,你个蠢妇,蠢妇啊。”
“老爷子息怒。”施蓝嗑了个头:“太太也是好心,实在没想到今年大旱,孙媳也不知道有这么回事这才…实在都是我的错,老爷子要责罚便责罚我就是了。”
“有你什么事。”严保家也有些怒意,瞪了施蓝一眼:“你就别跟着添乱了。”
施蓝动了动唇没有再说什么,李鸾儿看着眼前这一切低头掩住眼底的冷笑,施蓝想做好人,想在严承忻面前卖个好,哪知道却叫人更加厌烦。倒真是有些白费心了,不过,施蓝和林氏倒真是个顶个的要强,这不,才多长时间就掐了起来,要说施蓝不知道林氏弄出来的这些事,打死她都是不相信的。
说不得施蓝早就发现林氏偷着卖粮食。瞅了机会特意将事情闹出来。为的就是…说不得为的是严家的掌家权。
果然,严老爷子叹了口气:“罢,罢。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保家,也别怪你媳妇了,就是怪。那些粮食也回不来的,不过。林氏实在不配再掌家了,从今儿起,林氏将帐册钥匙都交出来吧。”
“老爷子。”林氏这次是真怕了,脸白白的。眼中带着泪花:“媳妇知错了,以后一定改。”
严老爷子一摆手:“等你改了再说吧。”
他抬头四处瞧瞧,看看李鸾儿。再看看李鸾儿那高高隆起的腹部:“原该叫承悦媳妇当家的,只是她现在身子不便。承忻媳妇又才嫁进来,对家中的事宜也不是很明白,事到如今只能烦劳宛秀了,严武,你去叫人请宛秀过来。”
“老爷子…”林氏尖叫一声:“宛秀快要嫁人了…”
“这不是还没嫁么。”严老爷子一笑:“她怎么说都是咱们严家的长孙女,叫她管管家怎么就不成了。”
施蓝面带焦急:“大妹妹忙的紧,哪里有时间管家。”
严老爷子眼睛微眯,瞅了施蓝一眼:“谁叫她没个好娘亲,弄出这么些事,不累她又累哪个,施氏,我知你心里是怎么想的,只是你这心不正,严家的掌家大权不能交给你,且等着吧,等到你嫂子生产之后,叫宛秀将管家的权交给她。”
一句话噎的施蓝立马哭了:“孙媳没有那些歪心思。”
“有没有的你自己明白。”严老爷子笑了:“林氏,粮食卖了多少钱你都写到帐上交到我手里,那么些粮食卖了,我可不能糊里糊涂的什么都不知道。”
“是。”管家大权都被罢了,林氏哪里还敢再说什么,只能闷声应了一句。
严老爷子又笑着看了一眼严承悦:“承悦啊,分家的时候你们也分了一些粮食,再加上去年庄子上产的,你那里存粮还有没有?”
严承悦赶紧拱手:“家中还有一些粮食,究竟有多少还得问我家娘子。”
李鸾儿赶紧就要起身,严老爷子将手一按:“你身子重,坐着吧。”
李鸾儿也不推辞,又坐了下来:“家里倒是真有些存粮的,去年冬上我瞧着一直不怎么下雪,怕影响今年收成,便又买了些粮食存起来,如今倒是够一家吃用的。”
“这么着吧。”严老将军笑道:“既然你那里有粮食,你婆婆又这样不争气,为着一些银子将家里折腾成这样,你也不忍心瞧着我们这些老东西饿死吧,我叫宛秀拿银子给你,你将粮食匀出来一些,就按你婆婆卖出去的那价钱给,虽然你们吃亏一些,可到底是一家人,也就莫再说了。”
“爷爷这话真真是折煞我们了。”李鸾儿赶紧表示一番谦虚:“家里粮食不多,原该我们拿出来一些的,怎能要家里的钱。”
“怎么就不能要了,这钱你们是必得要的,你要是不要,你这不争气的婆婆说不得以后还得卖粮食,等哪时候将家里吃用的都卖了,然后跟你们哭穷,天长日久的,咱们家这日子可就没法过了。”
严老将军笑着来了这么一句,就这一句话险些将林氏给骂倒,叫严保家更是胀红了脸,对李鸾儿干笑两声:“你爷爷说的对,这钱你们必得要的,若是不要,就是将粮食送了来,我们也是不收的。”
李鸾儿做出一脸无奈状:“既然如此,那孙媳就收下这笔钱了。”
林氏听了,抬头瞪了李鸾儿一眼,李鸾儿身子摇晃两下,差点坐倒,她强打精神带着哭腔道:“太,太太,我收了钱再与你送去,你,莫生气。”
严老将军一拍桌子:“林氏,你瞪鸾丫头作甚,不知道她如今身子重么,若是将她瞪出个好歹来你可得给我仔细着,你个败家的东西不说反省,你反倒有理了。”
“父亲莫气。”严保家也觉得林氏不该,便向着李鸾儿说了话:“林氏叫儿子惯的越发不像了,等回去儿子必收拾她。”
严保家看看李鸾儿:“承悦媳妇,莫和你婆婆一般见识,你是好的,我和你爷爷心里都有数。”
李鸾儿赶紧强笑道:“谢老爷夸奖,媳妇不敢。”
折腾了这么一时,严老将军似乎也没了什么精神,就摆了摆手道:“行了,事情都弄清楚了,你们且都下去,一会儿宛秀过来叫她见我便是了。”
正当所有人都起身告辞的时候,严老将军又道:“承忻媳妇,甭管怎么着你不该与你婆婆那样闹腾,严家虽然不是,可也是有家规管着的,不是叫你随便想怎样便怎样的,你做错了便该受罚,回去将孝经抄上十遍。”
施蓝脚步顿了顿,咬咬牙:“孙媳明白了。”
严承忻微叹一声,拉了施蓝出屋,李鸾儿则推着严承悦出门,严保家和林氏走在最后,出了门,林氏还对着李鸾儿冷哼一声。
李鸾儿扭身对林氏施了一礼:“太太,媳妇如今安安分分在家养胎,并没有做过任何无理之事,便是管家的事也不是媳妇求来的,媳妇也没法子,还请太太见谅。”
李鸾儿这意思便是,这些事可都是你最疼爱的二儿子娶的好媳妇折腾出来的,你管家权没了就该跟她耍横,凭什么跟我这个无辜之人较劲,你有本事和施蓝闹腾去,甭耽误我养胎。
她这话说的好听又有技巧,叫林氏又气又恼,却又说不出什么来。
严保家听了这话冷哼一声,对林氏肃然道:“还嫌不够丢人,回屋去。”
虽然林氏能折腾,瞧起来好像多厉害似的,那是严保家脾气好不与她一般见识,严保家真发了火她也不敢如何,这回严保家是真生气了,林氏吓的赶紧缩了缩脖子跟在严保家身后回屋。
李鸾儿推着严承悦慢慢走出老宅大门,等坐上马车之后,李鸾儿才实在忍不住大笑起来:“施蓝这回可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啊。”
严承悦也笑了:“爷爷怕是故意的吧。”
李鸾儿想想严老将军的脾性也点了点头:“就施蓝那点小心眼爷爷又怎会瞧不出来,正因为瞧出来了,不想叫施蓝如愿,才将管家权交给宛秀的。”
说着话,李鸾儿又想到严老将军叫宛秀用着林氏卖粮食的价钱来跟他们买粮食,又笑了起来:“老爷子实在是老奸巨滑的,这么一折腾,太太不只一点银子没得着,又丢了管家权,这会儿,怕太太要气炸了吧。”
一行说,她一行笑着:“这下子,太太和施蓝可真是结了仇,两个人不定哪时候再掐起来呢,说起来,倒着实叫爷爷受累了,她们闹腾,爷爷也跟着不能安心。”
严承悦握握李鸾儿的手:“你甭担心爷爷,爷爷这辈子打了不知道多少胜仗,杀的人不计其数,还会怕太太和弟妹闹腾?太太和弟妹再怎么折腾,也越不过爷爷去,一切都在他老人家掌握中。”
李鸾儿一想也是,从去年开始严老将军就知道林氏偷卖粮食的事,只是一直不说,又按着严保家叫他不能去管,一直到现在施蓝闹出来,严老将军表现的像是才知道此事那样的震怒,不过几句话不只夺了林氏的管家权,又罚了一直存了心计的施蓝,看起来,严老将军怕是早就计划好了的,想来,就林氏那些小心眼,真是在老将军跟前翻不起浪花来的。
第三七八章 眼药
“你个败家丧德的玩艺。”
张莺被两个婆子使劲按在地上,宋氏狠狠几个耳光将她打的嘴角都流出血来,宋氏一边打一边骂:“我们崔家怎么就娶了你这么个东西,从你嫁进来就没一天顺当过,你自己命不好也就算了,还带累我们,我这是造了什么孽,有你这么个儿媳妇。”
“哇,哇…”
婴儿的哭声传来,气的宋氏扭头便骂:“怎么奶孩子的,叫她哭什么哭,一个赔钱货还有脸哭,抱远一点,别再烦我。”
张莺使劲挣扎,咬着牙道:“那是我拼了命生下来的,怎么就是赔钱货了,你打我不要紧,可不能作贱我的孩子,甭管她是哥儿是姐儿,那可都是你们崔家的骨肉。”
宋氏又是一脚踹了过去:“谁叫你说话了。”
“我怎么就不能说话了,只要你打不死我就拦不住我说话,想当初你们崔家是怎么跑到我张家来提亲的,你又是怎么与我说的,才几日光景你就这么作贱人,姓宋的,你真当我张家无人了,就由得你欺负。”张莺气的眼都红了,一使劲将两个婆子推开,她猛的站起来指着宋氏大骂出声:“你就是造了孽,哈哈,你们崔家全造了孽,想当初崔正功病的快没了,你们冲喜都找不着人,硬是逼着人家李家将好好的姑娘嫁进门守活寡,等到崔正功病好了,眼瞧着考中功名,你们又嫌弃人家家世低微,想攀高枝,像你们崔家这种出尔反尔不信守诺言的小人上天都饶不过,哈哈。没吃没喝了正好,大家都挨饿,谁也甭想好过。”
张莺是真给崔家人折腾惨了,她怀孕之后崔家想着她肚子里或者是个男孩,便对她极好的,就连崔正功都忍让她,从不和她争吵。可是她一朝难产生下崔家大姐儿。这一家子就变了脸,指桑骂槐的羞辱她,对大姐儿一点都不疼爱。宋氏更是对这个孙女连看都不看一眼,有时候听到孩子哭声恨的她都想把孩子掐死。
大姐儿怎么说都是张莺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她又如何不疼,瞧见崔家人这副德性张莺憋了不少的火气。更是气恨宋氏不给她留颜面没人性。
正好入夏以来天气越发的热了,更是一滴雨都没下。地上干裂,搞的地里庄稼都快干死了,崔家也急了,四处搜寻粮食。可这会儿子谁还卖粮食啊,谁家不是往回买呢,崔家忙了小半个月一点粮食都没弄着。宋氏想着当初张莺鼓动崔正功将家中粮食卖掉,便记恨上了张莺。这才有了如今这一出好戏。
“不孝的东西,张家就是这样教养你的。”宋氏被张莺骂的浑身发抖:“我们崔家可要不起你这种不守妇道的人,张莺,我必叫我儿休了你,一定得休了你。”
张莺到如今什么都不怕了,梗了脖子扯扯唇冷笑一声:“当我怕你么,休就休,我带着大姐儿带着我嫁妆回娘家,难道离了你崔家我还能饿死不成,哈哈,我算是看出来了,当初李大娘子被休实在是人家好命,早早的离了你家这个火坑,也算是我有眼玩珠,我闷了坏心思,坏了别人的姻缘,如今也该轮到我自己了,我是活该,活该有如此下场,可你们崔家也都甭想好过。”
“要不得了,要不得了。”
宋氏一屁股坐倒在椅子上:“流光,你去叫功儿来,叫他看看他的好媳妇是怎样忤逆犯上的。”
流光满心得意应了一声出门寻崔正功,张莺却是笑道:“也不必叫他来瞧了,我自己走就成,我等着你们崔家将休书送到张家去,也叫满京城的人知道你们崔家怎样下作,休了一个媳妇不成,还要再休一个。”
说完话,张莺也不理会宋氏,抱上大姐儿,又叫她的陪嫁丫头与她收拾嫁妆,连声叫人备好马车,只说要回娘家。
宋氏气的也不拦她,等到崔正功进来的时候张莺都已经收拾妥当,刚上了马车正准备离开呢。
崔正功看看宋氏,急的直跺脚:“娘,你真是太糊涂了,你怎么能叫张莺走呢。”
“她那样不孝,我怎么就不能赶她走了。”宋氏瞪了崔正功一眼:“我便知道你有了媳妇忘了娘,你是向着张氏那小贱人的吧。”
崔正功更急:“娘,咱们家的粮食去年已经都卖了,张家可没卖光啊,张莺留着,张家为着她着想也得送粮食来,可张莺一走,咱们吃什么去啊。”
“你怎么不早说。”崔正功这一说宋氏也急了,站起来就往外跑:“赶紧拦住她…”
等这两个人追出去的时候,也只瞧到马车行走留下来的一片灰尘。
崔正功急的跺脚,宋氏也有些后悔性子太急了,为着家里省些粮食竟然将张莺赶走了。
不只崔家人互相埋怨,京城许多跟着张夫人康氏卖粮的人家现在都后悔的肠子都青了,一家家的急着出去寻粮,不只是粮食,便是以前他们瞧不起的那些菜干、果干、咸菜都搜罗起来,准备关键时刻抗饥。
京城里人人都顾着讨生活,以前的繁华似锦似是都显的破败了些,宫中除却少数几人,多的却是照样锦衣玉食。
赵皇后听得娘家人禀报了京城的情形,便从库房中拿出一些金银来寻了德庆帝,只说如今在旱灾的影响下京城百姓生活越发的差了,她做为一国之母就该替天下子民着想,便将自己的私房银子拿出来救灾,又说往后她宫中的份例减少些,也好替百姓多尽一份力。
赵皇后这番表现得了德庆帝和太后的赞赏,一时间,赵皇后贤名远播,宫中好几位嫔妃一见赵皇后因着这事得了好处,自然也就有样学样,凑出金银来救灾,同时。也都表示要减免份例。
只是永信宫中一片平静,李凤儿没有任何的行动。
李凤儿和银环都极沉得住气,只碧桃有些着急,见李凤儿悠闲的喝着茶吃着果子,碧桃更是着急:“娘子,宫中的嫔妃美人可都捐了银子,咱们是不是也…”
李凤儿瞄了碧桃一眼:“你着什么急。我自有打算。”
“奴是替娘子着急呢。”碧桃脸红红的。眼中都有些火气:“皇后娘娘拔了头筹,庄妃德嫔紧随其后,那些美人们都减了份例。娘子若是一言不发,说不得官家要…”
“皇后娘娘是国母,该表示贤惠,庄妃她们愿意跟着就跟着吧。与咱们何干。”李凤儿笑了笑:“我不过是个嫔,说白了就是妾。一个妾做什么非要跟大妇比较,便是我要捐银子那也得捐到官家心坎里,这样不上不下的,不过白添几分口舌罢了。”
银环也笑:“碧桃莫急。娘子自有主张。”
这一日德庆帝在演武场练完弓箭到了永信宫,李凤儿便笑着过去伺侯,端茶倒水。又给德庆帝揉捏肩膀,一边揉着一边小声道:“皇后娘娘与各位姐妹都拿出银子来为陛下解忧。我也听到外边情形不好,百姓的生活越发的难了,原也想捐些银子,可一想如今最缺的就是粮食,我就是再捐银子买不着粮食也与事无补,可我人在宫中,所用一草一木皆陛下所赐,又哪里来的粮食,说句不好听的,就是我捐银子,那也不过是拿着陛下的银子讨陛下欢心,想来想去,我也只能将我宫中的药材整理出来交与陛下,我早先听姐姐说过,大灾之后必有疫,干娘也说过此类的话,我就想着这些药材陛下也许有用,这几日,就带着银环碧桃挑选那些预防疫病的药材做成药丸子以防万一。”
李凤儿这样巧笑嫣然叫德庆帝心情好了不少。
虽然说德庆帝如今贪玩不怎么管朝中之事,可京城这种情形他又怎会不知,做为一国之君,他心中也是着急上火的,这段时间他又瞧着各宫的嫔妃一个个都在他面前做出愁眉苦脸状,以示自己担忧百姓忠于君王,早看的他烦腻的不成了,而今李凤儿面上带笑,话也说的轻轻巧巧的,叫德庆帝心头就犹如一阵春风拂过,心中说不出来的舒坦。
“你有心了。”德庆帝笑着拍拍李凤儿的手:“还是你最知朕心啊。”
李凤儿暗地里一撇嘴:“我也不乐意这些药丸子能用得上,不过都说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咱们还是多考虑些为好。”
“还是凤儿最好啊。”德庆帝将李凤儿抱到膝盖上,双手圈了她的腰:“皇后只知道规劝朕,又哪时真心替朕分忧了,也只凤儿一心一意的为朕,凤儿的好朕都记着呢。”
李凤儿知道她刚才的话起了作用,尤其是那句拿陛下的银子讨陛下欢心的话,无疑是给皇后和各嫔妃都上了眼药,叫皇后和嫔妃美人们这些日子的努力都成了泡影,非但没讨到好,反而叫德庆帝腻了她们。
原李凤儿并不想如此的,可谁叫那些女人都自认为给官家太后留了好印象,一个个的张扬的不成,尤其是在自己跟前,那些酸言酸语从没断过,更有人直指李凤儿,说李凤儿进宫的时候带了不知道多少金银,怎就那样小气,一丁点都不肯捐给陛下所用。
这无疑是得罪了李凤儿,才叫李凤儿这样狠下心来算计她们。
“说起来皇后娘娘也是为陛下着想的。”李凤儿似是还嫌给皇后等人插的刀不够狠,又笑着插上一刀:“对了,陛下能不能答应凤儿一件事。”
“说吧。”德庆帝心情正好,自然什么都应下。
李凤儿起身行了一礼:“凤儿这一身都是陛下给的,凤儿这里的东西也都是陛下的,那些药自然也都是陛下的,凤儿也不过是拿了陛下的东西讨欢心罢了,实在是凤儿心有些不正了,陛下能够谅解凤儿,我已感激不尽,那些药的事陛下莫再说是凤儿捐的,只说是陛下忧心百姓叫人备下的就是了,凤儿只求陛下能够安安稳稳和和乐乐,不要什么虚名。”
就是这一句话,大大的扭转了皇后在德庆帝心中的好形象,一时间,皇后就成了那种搏取虚名的人。378
第三七九章 封妃
李凤儿小心观察德庆帝,发现他虽然还在笑,可眼神中却有了几分怒意,便知自己的话德庆帝上心了,她微微一笑,心下也有了定计。
李凤儿现如今有些不耻赵皇后的为人,她想要搏个好名声,想要叫天下人都知道她有母仪天下的风范那是她的事,她自己爱怎么折腾也由着她,做什么拿着别人做梯子往上爬,将旁人都踩到泥地里去。
要不是赵皇后前些日子在太后跟前给自己添话,李凤儿也不会这样扯她后腿,可赵皇后既然先拿李凤儿当软杮子捏了,李凤儿自然也不介意给赵皇后添些堵。
“陛下。”李凤儿轻轻叫了一声,见德庆帝正思量什么事情没理会她,登时眼睛一瞪,粉拳就捶上德庆帝肩头:“陛下做什么呢,我都叫了你好几声你也不理会我,这些时日陛下常常如此,想来,陛下来我这永信宫怕都是硬着头皮来的吧,你人在我这里,心还不知道在谁身上呢,既然你心里没我,又何若常来逗弄我,我虽然出身低微,可却也不是由着人糟践的。”
李凤儿一行说一行拿着粉拳捶着德庆帝,那力道不轻,可也不是很重,都在德庆帝承受范围内,她这一捶,仿若捶到德庆帝心中,叫德庆帝心下一软,又是酸酸的很不是滋味,赶紧抓了李凤儿的手哄着:“天地良心,朕可没那等心思,朕待你如何难道你心中不明白么,又何苦说这些话来。”
“陛下在我这里说对我好,到皇后,到庄妃宫中还不知道说什么甜言蜜语呢。”李凤儿扭头不理会德庆帝:“我叫银环将药收拾出来,陛下叫人来拿吧。我乏了,要歇着了。”
说完话,李凤儿一甩袖子进了内屋,少顷便躺到床上拽了被子蒙头睡觉,真真是说到做到,再不搭理德庆帝。
德庆帝到了别人宫中都是由人小心侍奉着,旁的妃嫔就怕一个侍奉不好叫德庆帝不舒坦。全都是一副温存小意的样子。哪里有人敢像李凤儿这样给他甩脸子,更没有人敢在德庆帝人还坐着的时候自己个儿就先躺床上去了。
正是因为如此,德庆帝更加觉得李凤儿好。觉得她是真性情,有什么说什么丝毫不做伪,越发的看重李凤儿。
他起身缓步踱到李凤儿床前,拽开被子小心摸摸李凤儿的脸庞:“凤儿莫气了。都是朕不好,朕到你这里不该想着旁的事。朕给你赔罪,你起来陪朕说说话好不好?”
李凤儿扭身到一旁,德庆帝又讨饶几次,李凤儿才冷哼一声拥被坐了起来。妙目一瞪德庆帝:“本来就是你的错,这次你只认错是不成的,你还得认罚。”
“成。”德庆帝笑了:“凤儿说怎样就怎样。”
李凤儿一指墙角处案上放的古琴:“与我弹琴。我想听你唱歌,你要唱情歌与我听。”
德庆帝笑着点头。起身走到案旁坐下,伸手拨弄琴弦,不一时,动听的琴音响起,琴声缠绵带着诉不尽的情意,不说听琴的李凤儿,就是弹琴的德庆帝也是满心的柔弱,满腹缠绵之情。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德庆帝的声音响起,低沉带着磁性,还有道不尽的情意绵绵。
李凤儿坐在床上认真听着,她微微侧着头,阳光透过窗子照到身上,给她的发上都镀了一层金光,更显的她整个人艳丽无匹,德庆帝瞧着李凤儿,歌声情意更浓:“溯洄从之,道阻且右。溯游从之,宛在水中沚。”
“明郎!”
李凤儿再坐不住,起身拿了一把洞箫吹奏起来,呜呜的箫声和着琴声,其间有道不尽的心灵相通,说不完的志同道合。
一曲弹完,德庆帝长坐不起,许久才叹了一声:“知朕者凤儿也,凤儿啊,你若是哪一日生朕的气不理朕,朕这一日便不知道要如何过下去。”
这话放到以前李凤儿说不得会信的,可放到如今,她却是半句都不信的,不管德庆帝说的是真是假,李凤儿却是不会再将真心交付,她微微一笑:“凤儿又何尝不是,明郎有一丁点不好,我这心里就七上八下的,恨不得以身代之。”
李凤儿一边说着情话,一边唾弃自己,好好的一个人进了宫才多长时间就学得这样虚情假意。
可不这样又能如何?她这一身不只系了她和银环、碧桃的性命,就是一家子的前程都系在她身上,好些事情都催促着她努力的存活下去,努力的往上攀爬,不能叫人踩到脚底下,竟是将她那泼辣爽利的性子改了不少。
李凤儿心中好笑,心道便是颗实心的石头到了宫里怕也得变出不少洞来吧,更何况是人了。
德庆帝通过一曲琴音又想起许多以前的时光,似是又回到他初见李凤儿时,再看李凤儿,更觉惊艳心动,这日便再没出永信宫,晚间也是歇在李凤儿这里,便是赵皇后派人相请,德庆帝都大发脾气将来人赶了出去。
到第二日王太后将德庆帝叫到寿安宫相询,德庆帝看到皇后气又不打一处来,当着王太后的面将赵皇后痛骂一顿,几乎叫赵皇后羞愤欲死,王太后原还想问问德庆帝昨夜为何将赵皇后的人责打一顿,见德庆帝这般生气,就什么话都没问,向着德庆帝也说了赵皇后几句,之后也不管赵皇后神情若何,叫她告退出去。
等赵皇后走了,王太后才询问德庆帝为何发火。
德庆帝坐下喝了一碗凉茶消了消火气才道:“赵氏实在过分,她为着好名声就置朕于不顾,更是叫母后位同尴尬,母后瞧着她好似是为朕着想,哪里知道她的奸滑。”
“到底怎么了?”王太后有几分不解。
德庆帝又灌了一口茶,将茶杯重重一放:“她做好人又是捐银子又是扣份例的,叫咱们母子如何?是跟着她也拿钱出来,也扣份例,还是不照她的样子做,咱们要是跟着赵氏的样子办,难免有拾人牙慧的感觉,叫人说皇后贤惠,不只自己拿银子出来,更是劝服太后和官家一起为百姓着想,母后想想,咱们成什么了,咱们要是不跟着她办,又说咱们不关心百姓,左右都是咱们的不是,她赵氏落了好名声,却也是踩着咱们母子出头。”
王太后一琢磨德庆帝这话当真有些意思。
德庆帝一瞧王太后听进去了,使急道:“她要真有心为着江山社稷,为着朕这个官家着想,便该暗中与朕,与母后商议一番,叫母后或者朕出面挑起此事来,这才是她该当的,可她呢…”
王太后点头:“我儿说的也是,赵氏到底是私心太重了些。”
“昨日朕去永信宫,凤儿却暗中交给朕好些药材,说她就是拿了银子出来也许买不到粮食,也指不定叫下边的人贪墨了去,不若拿出些实惠的东西来,又说这药材是朕的,她不要什么名声,只要朕好就是,母后想想,赵氏和凤儿一比哪个才是真心为朕着想的。”
德庆帝一通话说出来,深吸一口气:“朕原就说满宫里边数,真正和朕心意相通的只凤儿一人。”
“我儿。”王太后强笑一声:“哀家也没说凤儿的不是,哀家也瞧着她好,可惜了,她那个出身,不然凭着我儿对她的喜爱,还有她救过我儿性命的功劳,这皇后的位子又怎么轮到赵氏头上。”
“母后。”德庆帝站起身来对王太后深施一礼:“虽然凤儿万事不求,可朕却不想再委屈她了,朕想提她的位份。”
“这…”王太后有些为难。
德庆帝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单子来递了过去:“母后瞧瞧,这是凤儿拿出来的药材单子。”
王太后接过来瞧了许久,最后点点头:“凤儿是个好的,你若是想提她的位份就提吧,哀家不拦着,只是那些大臣…”
一说到前朝大臣,德庆帝又是一阵怒意:“如今各处大旱,前朝臣子不说想法子为朕分忧,反而总是盯着一些小事,实在叫人着恼,不过母后且放心,若是哪个反对的话,朕便叫他想法子解决旱灾的事情,想来,应是没人敢反对的。”
如此,王太后才笑了起来:“既然如此,就依着皇儿吧。”
德庆帝得了王太后的准许,心情顿时大好,又陪王太后说了一会儿话这才回万寿宫,一回去德庆帝就叫人拟旨,要封李凤儿为贤妃。
这厢,严宛秀接了管家的事,先便叫人拿了对牌提了银子出来,又亲带着银子去寻李鸾儿,和李鸾儿商议着要买去多少粮食。
两人计议一通,由周管事带人装了三大车的粮食给老宅送去,又将李鸾儿平日里存下的许多果干还有腌制的小咸菜等也搬了好几坛子捎到老宅子里,严宛秀自然也是照价付钱,没有亏待李鸾儿一丁点钱。
等到将老宅的事情处理完毕,李鸾儿就收到李春的来信,并有前方主将送回京的消息,据说李春这次立了大功,凭着一已之力带一小队士兵,将鞑子叩这的主力杀退回去,主将将捷报送到京城,想要替李春求赏。
李春立功的消息才传来,宫中就有了信,据说官家提了李春的官职,又将李凤儿的位份提了一提,李凤儿如今已经是板上钉钉的贤妃了,册封旨意已下,只差正式册封授宝册金印了。
第三八零章 小性
这些日子太阳更加的热烈,从早晨起一天里就没有个凉快的时候,各宫用冰也跟着越来越多,永信宫中,院子里的花草都打了蔫,在院子里一站,便是从上到下都被热气蒸腾着,不过片刻就叫人身上跟缺了水的鱼似的干渴难受的要命。
而屋子里则是一片阴凉,李凤儿穿着对襟浅绿色纱衫子侧卧在榻上,一头长发披散着,她脸上带着笑瞧银环和碧桃下棋。
碧桃一边落子一边笑道:“幸好娘子的位份提了,不然今夏咱们可难过了,我昨日还听蒋美人那里的宫蛾说起,只说她们那里冰都不够用,屋里热的紧,蒋美人一天要洗好几次澡才成,她们这些伺侯人的就越发的难受。”
银环落下一个白子:“你又输了。”
碧桃这才惊觉她不知不觉又进了银环布下的圈套,失了一大片地,急的蹦了起来:“娘子,你看银环又欺负奴。”
银环一瞪碧桃:“怎的,你还想赖账不成?”
碧桃赶紧摆手:“不敢,不敢。”
李凤儿一时失笑:“罢,你输的那几个钱我替你出了便是,别撅着嘴了,知道的是你下棋输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和银环合伙欺负你了呢。”
一听李凤儿要给她银钱,碧桃顿时眉花眼花:“多谢娘子,奴便知道娘子最好不过,最是心疼奴的。”
结果,碧桃额上被李凤儿拍了一下:“我是最心疼你不过的,且过来让我打上几下,再多与你些银子。”
这一句话说出,碧桃顿时苦了脸。
银环一边收拾棋子一边不经意的提起:“这些时日官家总是留宿永信宫。怕旁的人都不高兴了,娘子还是小心些为上。”
李凤儿点头:“我心中有数,这些时日我除去给太后请安,轻易是不出去的,便是有人相邀也拿了怕中暑为借口打发了。”
说到这里,李凤儿拧了眉:“这样热的天气官家非得出去探访民情,也不知道他的身子能不能受得住。再者。官家没吃过什么苦根本不知道难民是什么样子,可我去清楚的紧,这人啊。真饿急了可是什么都吃的,说不得官家出去一趟要吃亏呢。”
“官家带了侍卫又带了太医又怎会有事。”碧桃皱皱鼻子:“娘子也是瞎操心的,照我说,娘子真的很不必担心官家。”
碧桃低头。声音小小的说道:“官家对娘子也没多好,娘子怎么总挂念他。”
“就你嘴碎。”银环又瞪碧桃一眼。对李凤儿一笑:“娘子不必担忧,奴想着官家应该没事。”
李凤儿坐起身,将盖在腰腹上的一个薄毯子拿下来放到一侧:“并不是我多事,我进了宫。这一身荣辱便都系在官家身上,我不担心他又担心哪一个,我也知碧桃怕觉得我无用。被官家那般的对待还一心想着他,你们怕都觉得我不争气吧。我又能有什么法子,论家世论背景我在这宫里根本就比不过旁人,我又没个子嗣傍身,更得罪了不知道多少人,要是官家有个好歹,我的日子怕不知道惨成什么样子,官家在还好些,他总是能护着我一二的…”
李凤儿的声音越来越低:“甭管是为了什么,官家现在都得好好的。”
银环也点了点头:“娘子说的对,您甭理碧桃,她净是胡说。”
正说话间,便见一个小宫娥进门,走到李凤儿身边小声道:“贤妃娘娘,官家回宫了。”
“官家回宫了?”李凤儿一喜:“官家可还好?”
那宫娥强笑一声:“官家很好,不过,不过…”
“不过怎样?”银环代李凤儿问了出来。
宫娥低头,脸上都带了几分哭意:“官家带回来两个女人,据说长的极美,这会儿子,官家正带着她们去瞧太后呢。”
李凤儿一听这一句顿时一屁股坐倒在榻上:“又带回来两个女人…”
这一刻,虽然天气热成这样,可李凤儿的心却如三九严寒,她呆愣了半晌才又笑了起来:“看起来,我真真白担心了。”
看了一眼小宫娥,李凤儿摆了摆手:“官家好我就放心了,官家身为天子,本就该多些姐妹服侍的,带回来两个女人又算得了什么。”
“娘子!”碧桃有些担忧李凤儿,同时,很为李凤儿不平,等小宫娥走后,她撅了撅嘴:“官家怎可如此,前些时日还与娘子情投意合,没过几天就又见异思迁,亏了娘子一心为他…”
“够了。”银环冷哼一声,立时叫碧桃住了嘴。
银环扶住李凤儿,手心的热度叫李凤儿身上又温暖起来:“娘子,放宽心。”
李凤儿抬头看了银环一眼:“我尽量不必多想,可是…银环,帝王向来最是喜新厌旧的,我怕,我要落得唐时梅妃那样的下场。”
银环沉思,她很明白李凤儿的心情,李凤儿虽然说现在还很得宠,可是,官家一个个的往宫里带人,如今宫中嫔妃美人一堆,官家出去一趟便又带回来两个女子…要知道,李凤儿便是官家出去一趟从民间带回宫的,那两个女人和李凤儿一样的来历,这只能说明那两个人长的极美,又很合官家的意,不然,官家也不会就这么的带回来。
既然是一样的来历,而旁人又不比李凤儿差上什么,李凤儿自然是担心的,她一句梅妃就已经将她的忧虑道尽了。
唐明皇时梅妃可是先受宠的,杨贵妃未进宫前,梅妃也是占尽了宠爱,甚至于因为她爱梅,明皇专门为她在宫中遍植梅花,可等到杨贵妃一进宫,梅妃便被压住了,梅花改为牡丹,梅妃也失了宠爱,最后被贬冷宫,又惨死战乱,李凤儿分明就是怕落得梅妃一样的下场啊。
“娘子多虑了。”银环如今也只能尽量的安抚李凤儿:“您可还有大娘子在呢,最不济便是叫大娘子将您弄出宫去,又怕的什么。”
李凤儿一摆手:“你当偷偷从宫中带出人来就那样好办,不到万不得已,我也不想叫姐姐有任何的危险,再者,现在姐姐身子重,哪里又有精力顾得上我呢。”
想了一时,李凤儿叫过碧桃吩咐一声:“你仔细打听一下那两个人的情形,将她们的来处,性情喜好全部打听明白,咱们再做计较。”
碧桃领命出去,李凤儿才说要将前些时日给官家做的衣裳拿出来叫银环送去,却不想德庆帝这时候竟来了。
他一脸笑意的进门,叫李凤儿很是吃了一惊。
李凤儿赶紧带着银环上前施礼,德庆帝紧走一步拉了李凤儿的手:“凤儿起来,朕都说过多少次了,见了朕不必行礼,你怎的就是不听。”
李凤儿微微垂头:“陛下说说可以,我却不能不守规矩,我要是得志猖狂,见了陛下也不守礼,不知道哪一时陛下厌弃了我要翻旧帐,到时候,我才百口莫辩呢。”
这一句话叫德庆帝微愣住:“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朕又怎么着你了,倒招来你这等酸言酸语。”
李凤儿冷笑一声:“陛下又怎会招惹谁?我可经受不住这话,陛下这次带回来两位美人怎不宠爱一番,到我这永信宫来又做甚。”
说话间,李凤儿便去推德庆帝:“您只管找您的美人去,我守着我的永信宫,您又何苦来招惹我,何苦来哉。”
李凤儿一行说,眼泪都掉了出来,哄的德庆帝一时不知道要怎么办,银环却早在李凤儿发脾气时悄悄出了屋子,现如今屋中只剩下德庆帝和李凤儿两人,德庆帝见她一双妙目含泪,神色凄婉,先前恼她小性的心也没了,一时间心又软软的。
德庆帝揽了李凤儿:“我当什么事呢,你啊,就是只大醋缸,我这还没如何呢,你就得跟我耍小性子,亏了是你,要换成旁人,我早恼了。”
德庆帝只说我,道出了他和李凤儿的亲近之意,他拉李凤儿坐在榻上,小声解释着:“我带回宫两个女人不假,可又不是我要收用的,那位郑娘子舞跳的好,我就想带进宫来给咱们跳舞瞧,顺带再从教坊司挑些女孩子来也跟着她学学,等咱们做了新乐,就叫她来配舞岂不是好,那个可情极会说书,我带她回来是给母后解闷的,不过就是两个玩艺,又怎就值得你这样大动干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