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想越是沮丧,刘凌心头压抑地在东宫里闲逛,不知不觉地走近了一处小池边,他原以为这么偏僻的地方绝没有人来,结果刚靠近西池,就看见一个小小的身子坐在西池的游廊之上,手里抓着一本书卷,看的津津有味。

是二皇子身边的庄扬波。

他好奇地走近庄扬波,伸出头张望:“你看什么书?”

“啊?哈!哇!”

被吓到的庄扬波发出一大串毫无意义的单字后手上的书也脱手而出,向着廊外的池塘掉落。

“啊啊啊我的书!”

幼年的经历造成刘凌对每一本书都很珍惜,眼看着庄扬波的书马上就要落入池塘,刘凌手臂一展,速度极快地在那本书掉下去之前将它抄回了怀中,眼光只是不经意地在书皮上一扫,顿时愣住。

这本书的名字叫《凡人集仙录》,且封皮上写着“第一册”。

《集仙录》刘凌听过,那是《道藏》的一部分,元山上有完整的经典,皇观之中也有收藏,记载着道家符篆上的各种神仙和司职,张守静说做天师道的道士,最重要的就是要记得符篆之道上的神仙司职。

可《凡人集仙录》?

刘凌感受到一种诡异的气息。

就这么拿着别人的书看是很不礼貌的,可是刘凌却像是着了魔一般伸手翻开了书册,随手翻了几章。

他一目十行,记性又好,虽看起来像是乱翻书,其实已经很快的就把前几页读了进去。第一页写的非常简单,“男子得道,位极于真君。女子得道,位极于元君,圣母元君者,乃洞阴玄和之气凝化成人,亦号玄妙玉女”,然后寥寥数语,介绍了圣母元君。

后面几页更加寻常,只是一些普通的神仙介绍,西王母以及她所统领的昆仑系女仙和她的女儿之类,看起来像是一本介绍道家女仙的名录。

只是这书到了后来,就有些不太对劲了,什么西王母座下女仙接受任务下凡无法回归天庭,一个凡人捡到了《集仙录》,要用自身的精血帮助女仙们回归天庭云云…

刚写到凡人捡到《集仙录》,第一册就戛然而停,让人抓耳挠腮,心痒不止。第一册的女仙也只是写了个名录,刘凌看到了“瑶姬”的名字,却无图无介绍,大概是在后面几册里有详细描写。

此时雕版还未普及,一般是给佛教和道藏做插图所用,大多数的书都像薛太妃那样一本本手抄而来。

这本书《凡人集仙录》也是手抄,而且看得出写书之人书法和绘画的造诣都极高,西王母的画像画的栩栩如生,文字也和时下的经典完全不同,倒有些像是志怪传奇一般的写法。

旁边的庄扬波原以为从父亲书房里“顺”来的书要掉进池塘里,心中悲痛至极,却没想到这三皇子随手一抄就救了回来,他还来不及道谢,就看见这位皇子旁若无人一般地将这本书翻了起来。

庄扬波一下子就僵硬了。

等刘凌已经翻了一会儿,庄扬波才像是突然醒了一般伸手去抢刘凌手中的书,无奈对方手长腿长,他只是个八岁的矮墩儿,伸手抢了几下都没有抢到,还是最后刘凌自己低下头来,满脸紧张地抓住了他的肩膀。

“这书是哪里来的?后面几本在哪里?”

庄扬波张口结舌地抬起头,只见这位三殿下神光奕奕,浑身气势逼人,哪里有之前那个木讷中带着宽厚的样子!

“哪,哪本书,我,我…”

庄扬波眼泪又在打转了。

“您别抓我,我疼,疼!”

刘凌这才发现自己的失态,连忙松了手向庄扬波道歉:“抱歉,我之前从未见过这样奇特的书,有些鲁莽了!”

庄扬波见那个熟悉的三殿下回来了,这才抹了把眼泪,摇了摇头:“还要谢谢殿下帮我救回了书,手长真好…”

说罢,他看了看自己的小短手。

刘凌忍不住轻笑,将那本《凡人集仙录》递给了庄扬波。

庄扬波此时情绪已经平静下来,见刘凌也没有那么吓人了,这才小心翼翼的将书塞回怀里,难掩不安地喏喏道:“三殿下能不能不要告诉二殿下我看杂书的事情?二殿下不准我看这些杂书的。”

“杂书?我觉得挺有意思啊。”

刘凌不着声色地附和着庄扬波的话。

“我还没见过这么有趣的志怪传奇呢!”

“嘿嘿,殿下也觉得有意思?这书是我从我爹的书房里拿的。”庄扬波笑容突然顿了顿,声音逐渐低落:“我爹也不知道怎么样了,这本书还是我爹出事前从书房里取的…”

“庄大人出了事?什么事?”

刘凌一惊,连忙询问。

他在后宫虽有王宁这个耳报神,可对于前朝和外面,就是聋子和瞎子,什么都不知道。

戴良偶尔会带给他一些消息,都是他不想知道的,也是头疼。

庄扬波心里压着这件事很久了,二皇子每次听到他提他爹就满脸百感交集,他在宫中又无朋友和熟人,家里母亲不许他回家,祖父白天在大理寺晚上还要安排家中查探父亲下落的事情,他不敢回去添乱,只能一天一天在宫中提心吊胆。

今日二皇子去祭祀,他便溜了出来,将父亲房里的“杂书”看个几页,一来转移心神,二来期望于这些“神仙”能听到自己的祷告,保佑他父亲平安无事,安全的回到京中。

此时刘凌关心地问起他父亲的情况,庄扬波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抽抽泣泣地就说起了他父亲回京述职准备升迁,结果半路遇到山贼的事情。

刘凌冷静地听着庄扬波所说的事情,心中也是一片震惊。

官员回京,即使没有仪仗,旁人也能看出是官府中人,莫说是山贼,便是什么胆大包天的江洋大盗也一般不惹这样的队伍。

而且什么山石堵了驿道,怎么看怎么像是故意为之…

难道有谁是故意对庄敬大人下手,让他不能回京?

“三殿下,你为什么用这种眼神看我?”

庄扬波扁了扁嘴,抽泣着道:“跟二殿下一样…”

果然二哥也猜出来了。

“你父亲应该会没事的。”刘凌只能干巴巴地安慰他:“这一路上这么多疑点,庄大人一定是聪明人,可以看出其中不对,山贼没有得手反倒露了行藏,就说明庄大人肯定是逃出生天了,只是因为各种原因,大概是隐藏了起来,等待京中去救援…”

他推理了一番,觉得这样的结果才是最合理的,伸手替庄扬波擦了把泪:“为人子女,该做的就是不让家长长辈担心,你要相信你父亲才是啊。”

庄扬波听着刘凌的温声安慰,心中一暖,跟着点了点头:“二殿下也是这么说的,所以我最近都很少回家,只是心里实在害怕又担心,什么圣贤之道都看不下去,才拿了我父亲的杂书看看。”

他声音渐渐弱了下去:“我是无意间看了父亲的书,才知道他不是一个那么严肃的人。我祖父教导子弟十分严格,据说我爹小时候也是像我一样过来的,但他不像我,我天资愚钝,他却从小聪颖,学什么都快。我小时候一挨骂就偷偷流进他在家中的书房…我爹的书房是禁地,家中人都不准进去,只有我娘偶尔进去打扫…”

庄扬波像是回忆起什么美好的事情,脸上带着可爱的笑容继续说着:“也是那时候,我发现我爹书房里的垫子下、画筒里,藏着许多杂书。有些杂书还是他小时候看的,留了不少评论,我看着这些书,虽然一年也见不到我爹一次,却觉得离他近极了,原来他小时候也是和我一样,根本不爱读书,只想看些杂书打发日子…”

说到这里,庄扬波像是发现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一般悄悄捂住了嘴,待看到刘凌只是嘴角含笑,并没有露出什么不赞同的表情,才接着回忆起小时候。

“我爹书房里关于神仙志怪的书最多,所以我从小看的多的就是这些。殿下刚刚问我这书是哪里来的,我偷偷告诉你——”他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道:“这书藏得可严密了,我拿它出来都废了好大的功夫,太高了我够不着…”

他嘿嘿地笑着。

“殿下是不是觉得这书很好看?比那些经典好看多了吧?”

庄扬波笑的像是个诱导别人学坏的小精怪。

“唔,各有各的好看。作为闲暇时的消遣,其实挺不错的。”

刘凌公允的做出了评论。

“这个一点都不精彩,我不太爱看,什么女仙之类的,太奇怪了。”才八岁的庄扬波自然对女仙不感兴趣。“上次我看的《共工传》才好看呢,共工和祝融打架打的天翻地覆的,有机会我找给你看…”

“好。”

“三殿下居然喜欢读神仙志怪,我爹应该会喜欢你…”

“你也喜欢,我觉得你爹会更喜欢你…”

“嘿嘿,我爹不知道我偷看他的书,否则我屁股要开花。我还是不告诉他我看了…”

说到这里,庄扬波渐渐扬起的笑意突然又敛了敛,幽幽叹出一口气。

“我要是能看到神仙就好了,见了神仙,哪怕是土地神,我就能求求他们,庇佑我的父亲…”

哪里是能看到神仙就好了呢?

刘凌眼神扫过庄扬波的怀里,那里藏着那本《凡人集仙录》。

他原本是想向庄扬波把后面几本借来看看的,尤其是记着瑶姬的那一本。可现在他家也是多事之秋,这话倒是不好提了。

神仙是不救人的,他们只会丢下几句似是而非的“谶言”,将你原本清晰明了的人生搅得满是雾水,然后潇洒地离开。

神仙都是这样的吗?

刘凌忍不住仰头看向天空。

在他身边坐着的,是同样仰头看着天空,口中不停祝祷的庄扬波。

那位神仙,瑶姬…

现在怎么样了呢?

第71章 逐鹿?杀生?

春祭过后,曾经在京中和宫中轰动一时的太玄真人带着他的弟子离开了,去春初时地震的泰山周边地区安抚灾民。

在太玄真人祈雨的春祭之后,整个春天果然都开始下起了连绵不断的小雨,淅淅沥沥的小雨在保证了春耕的顺利以外,带给人的只有潮湿的居住坏境和分外低沉的心情,就和外面阴沉的天气一样。

在这样的天气里,大皇子刘恒和二皇子刘祁的心情更坏了,整个东宫的气压低到所有的人都夹着尾巴做人。

校场。

刚刚下过雨的校场地面湿滑,脚踩在泥土上都有黏黏答答的感觉。大皇子刘恒嫌恶地看着自己的靴子,似乎那脚底下踩着的不是泥,而是更加恶心的一种同色物体一般。

二皇子刘祁只是若有所思地看着前方的谢飞燕。他是个外粗内细的聪明人,平日里像这样的天是不会让他们上武课的,今日这样的天气却让他们来校场,实在是让人深思。

刘凌最早到,他身着一身猎装,手里提着那把大弓,见到两个哥哥来了,从容不迫的行礼。

看到他从容不迫的仪态,两位皇子的眉头皱的更深了。

“不必这么客套,都是自家兄弟。”大皇子口不对心地虚扶起刘凌,“这几日你功课做的不错,连徐祭酒都夸你好悟性,我们做哥哥的,也为你高兴。”

“谢大哥夸奖!”

刘凌脸上露出受宠若惊的表情,心中却是一叹。

果然是因为前几天的功课让大哥忌惮了,连习武都要拿出来说一遍。若他真是那种唯唯诺诺胆小怕事之人,哪怕学的再好,就算为了日后的日子过得安稳一点,也要低调一些。

可惜他已经打定主意不再藏拙,就算大哥再怎么不悦,都不能退缩。

二皇子没有和他们做这些口舌之争,仅仅让庄扬波拿来自己的弓箭,也学着刘凌安稳的立在靶场上,等待谢飞燕过来。

没一会儿,谢飞燕来了,命人牵着几只活鹿,一步步进入靶场。三位皇子见到那几只活鹿就是一怔,而后有些惊异地看向谢飞燕——不会是要射鹿吧?

“之前都是射死物,昨日陛下发话,该让几位殿下见见血了。”谢飞燕似乎也有些苦恼。

“春掌生发,原是禁猎的,可陛下有令,末将也不敢不从。这四只鹿都是温顺的母鹿,等会末将会命人将它们放入栏中,三位殿下谁射杀的母鹿最多,谁就是胜者…”

“只有我们?我们的侍读算不算?”大皇子刘恒皱了皱眉,看向身边黑塔一般的魏坤,“如果一人驱赶母鹿,一人射杀,算不算数?”

“大哥这话未免有些不公平,我身边的侍读庄扬波今年方才八岁,还没鹿高,戴良弓技也不精,你的伴读魏坤却是自小弓马娴熟,若是带伴读,自然不算数。”

二皇子刘祁一听这场较技是父皇所指定,心中明白父皇肯定是想看看他们学了一阵子的成果,无论是心性计谋还是武艺上的,当然不肯轻易让老大占据优势。

刘凌听到射鹿,不由自主地就朝着那些鹿看去。这些鹿都是母鹿,均没有角,眼神温驯可人,应该是御苑里观赏之用,被他父皇莫名其妙就派人牵来了这里。

看到有人,这些鹿不但没有躲,还往人身边直凑,显然已经被喂习惯了。

父皇让他们射这样的母鹿,究竟有什么意思?

那头谢飞燕听到二皇子刘祁的质疑,不慌不忙的回答:“启禀殿下,末将领鹿之前,陛下有嘱咐过,侍读也可加入。哪位皇子的侍读射杀的母鹿,也算是那位皇子的。”

听到这句话,刘恒果然大喜,得意地拍着魏坤的肩膀,似是大有得意之色。

刘祁气呼呼地看了身边的庄扬波一眼,庄扬波提着自己的小弓,见刘祁满脸嫌弃的神色,不由得鼓起勇气说道:“我射箭不行,但可以为您驱鹿,我,我尽量往您那赶…”

“免了吧,你那小身板,别给鹿踩死了!”

刘祁郁闷地吐出一口气。

“怎么父皇下了这么不公平的条件,这不是明摆着让大哥得利吗?”

刘凌摇了摇头,举起手中的强弓拉了几下,又将箭袋配在腰上,眼神直盯着那几只母鹿移动。

戴良兴奋地摩拳擦掌:“这么温驯的鹿,哪里需要用箭,殿下等会等着,看我去帮您牵一只回来!”

“呵呵,好。”

刘凌已经习惯了戴良的语出惊人,居然还能笑眯眯的应和。

在谢飞燕命令几位牵鹿的宦官将母鹿们赶到指定的围栏里之后,他请了三位殿下带着三个侍读进了栏,自己和几个宦官在外面等着。

三位皇子分在三个位置站定,眼神一动不动地凝视着围栏里或趴或立的四只母鹿,心目中都已经有了想要射杀的对象,和自己身边的侍读商议好了。

随着鹿哨一声尖锐的鸣声,四只鹿都开始在栏中跑动了起来,也宣告了射鹿的开始。

刘凌此时不再掩饰自己的本事,将一把弓拉的犹如满月,对着一只满身白斑的母鹿射了出去。

箭如流星,那只箭犹如长了眼睛一般朝着白斑母鹿的脖子而去,可是那只鹿似有所感一般连连后退了几步,那支满弓之箭居然射偏了,斜斜地钉在了围栏上,入木三分,让人惊骇。

大皇子和二皇子没有注意三皇子的动作,魏坤和戴良却一直耳听六路眼观八方,见到那根钉在围栏上的剑,俱露出骇然的表情。

“魏坤,我要那只大的!”

大皇子一声轻叱惊动了魏坤,连忙回过神来,压低身子就飞快地朝着最大的那只母鹿扑去。

大皇子用箭支瞄准着最大的那只母鹿,魏坤的身体像是一堵墙一样阻挡在母鹿的身前,让它无法再向旁边再迈出一步。

大皇子的箭技不差,左右瞄准了一会儿后射出一箭,却见的斜里也飞出一根箭来,带偏了老大的那支箭。

那支箭带走了老大的箭后,从另一个方向射出一只小箭,直中大鹿的额头,母鹿吃痛,满场的狂奔起来,引动着整个围栏里的鹿都像是发了疯一般的乱跑。

“他娘的!”

戴良原本真想用自己的蛮力“牵”回来一只小鹿,结果他刚刚蹑手蹑脚地靠近一只鹿没多久,这四只鹿就开始受惊的狂奔。

就算都是母鹿没有角,被这么大的东西撞一下也是不得了的,戴良吓得不轻,迈开腿就一阵小跑避开了。

“老二,你耍诈!”

刘恒怒不可遏地大吼。

“大哥,谁也没有规定您看中的鹿我们不能射啊!”

二皇子刘祁得意地挑了挑眉,给了庄扬波一个赞许的眼神。

庄扬波抱着自己的小弓,傻兮兮的笑着。

刘凌被满场窜的母鹿绕的头晕,干脆扒着围栏爬了上去,站在围栏上一心一意地瞄准着,尝试先拔头筹。

他在冷宫里也曾射过活物,都是萧太妃命人抓来的黄鼠狼和老鼠等物,比起这些鹿,那些活物才叫难射,又小又狡猾。

就在老大和老二相争的时候,刘凌已经瞄准了一只鹿的脖子,手中弓弦一松,只听得低沉的弓鸣之声后,一支箭急速地飞了出去,插在了一只母鹿的脖子上。

那只母鹿一声哀嚎后向前扑倒,四只蹄子不停地使劲,就是站不起来。

戴良眼睛大亮地连忙跟着补上一箭,这一箭正中母鹿的大腿,那鹿更是站不起来了,只能发出一阵一阵的呦呦叫声。

见到老三先拔头筹,大皇子和二皇子都急了。

皇帝的意思是“射杀最多者为胜”,一共就四只鹿,现在一只濒死,还有三只,他们两人想赢,至少要射两只,还得提防老三随时又射死一只。

“魏坤,帮我拦鹿!”

刘恒也顾不得和刘祁置气了,提起弓就向着最近的一只鹿射去,另一边的刘祁也是一样,举着弓就射向最近的那只鹿,都是想着越快射中越好。

刘恒的箭并没有正中目标,只是擦着鹿的身子过去了,刘祁那边却是正中鹿的肚子,带着箭的鹿像是发了狂一般在围栏里乱蹦乱跳,吓得庄扬波小脸惨白,连连惊叫。

整个围栏里的鹿都受惊了,还活着的两只和已经中箭却没死的那只简直就变成了怪物一般横冲直撞。

三位皇子的脸色均是一变,心头也蒙上了不安的阴影。

就在这个时候,围栏外观察着局势的谢飞燕突然开口喊道:“三位殿下,这几只鹿似乎是发疯了,你们还是出来吧!”

刘恒一听立刻露出喜色,但过了一瞬后他立刻意识到没有那么简单,抬头问谢飞燕:“如果我们出去,是不是就算输了?”

谢飞燕点了点头:“那是自然。就算是正常狩猎,也经常有猎物受惊的情况,如果出去了,就算是输了。”

几乎是同时的,三位皇子一起叫了起来。

“那我们不出去!”

这是皇帝对他们的考验,说不定考验的就是他们的忍受力,如果他们轻易就放弃了,岂不是前功尽弃?

表达完自己的意思之后,刘祁犹豫地看了一眼小脸煞白的庄扬波,指了指身边的围栏:“你出去!”

“殿下不出去,我不出去!”

庄扬波连连摇头。

“出去!你爹下落不明,你不想出去,我还得给庄老大人留个后呢!”

一句话,说的庄扬波眼眶子又红了,满脸都是不敢置信。

“出去!”

刘祁厉色叫骂:“你留在里面我还要分心,你又帮不了我!”

“呜呜呜…我就站在围栏边,我不进去打扰你,可我也不出去…”庄扬波一抹眼泪。

“我是您的侍读,我不能出去…”

“算了,随你,你站远点!”

刘祁哼了一声,抓着弓箭疾奔了几步,离得庄扬波远远地,向着刘凌靠了过去。

就在这一磨蹭的时候,魏坤已经取下了背上的弓,开弓射箭,射死了一只母鹿。大皇子连连叫好,跟着补上了几箭,在这只鹿上留下了自己的印记。

开局,刘凌一只,刘恒一只,刘祁零只。

死了两只鹿,剩下的两只鹿感受到了浓重的杀意,再见面前五个少年虎视眈眈地望着自己,不由得跑的越来越快…

就在这个时候,突变陡生!

中间个头最大的一只鹿不知道是生出了什么变化,竟不管不顾地朝着刘凌冲了过去!

一只鹿最轻也有几百斤重,全速疾奔起来的时候,那可怕的势头不亚于一匹矮马,别说刘凌只是个少年,就算是个成人也会害怕!

刘凌吃了一惊,连放箭都来不及了,急急忙忙跳上围栏,想要爬出围栏去,可是为时已晚,那鹿已经到了近前!

“殿下快跑!”

戴良也不顾会不会撕裂脖子上刚养好的伤口,握着自己的弓就当做武器一般甩了出去,然后把箭袋里的箭都往奔鹿的方向丢,想要阻止发疯的那只鹿的势头。

母鹿的脚步果然停了一停,但很快又朝刘凌追了过去。

刘凌此时已经半个身子扒在在围栏上面了,正想要翻越,那鹿“咚”地一声撞在围栏上,震得刘凌已经扒上去的身子又滑了下来。

说时迟那时快,突然从魏坤的方向射来一支箭,正中了母鹿的臀/部,母鹿受惊人立而起,那蹄子立刻朝着刘凌的方向踏去!

“老三!大哥你在做什么!”

刘祁的吼叫声响彻校场。

“不,殿下!”

戴良已经吓傻了。

刘凌爬上围栏的时候已经以为自己逃出生天了,可是很快那只鹿就追了上来,它一头撞在围栏上的架势,甚至让刘凌以为是一辆奔驰的马车撞上了木栏,连牙缝都被震得在打颤。

掉下围栏时,他甚至能听到耳边响起的喷气声、人们的呼叫声,还有空中弥漫着的尘土。这一切像是瞬间定格子在他的眼前,而后全部变幻成越来越大、越来越大的一只鹿蹄。

“鹿的蹄子原来像是叶子。”

他想。

“还有四个脚趾…”

不对,现在是想这个的时候吗?

眼见着那只蹄子就要踩在他的头上,幼年时从萧太妃那里学到的“拼命三滚”自然而然的发挥了作用,刘凌抱着自己的头,用一种简直是狼狈的姿势滚到了一边,而后又滚了几滚,立刻干脆地爬了起来,向着另一个方向狂奔。

被大皇子刘恒射中的鹿臀部吃了一箭,胡乱地踢踏着,而后又开始漫无目标地狂奔,臀/部流下的鲜血像是打开了塞子的葫芦一般,沿着围栏里面的场地撒了一路,简直是触目惊心。

“我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射出去的时候以为三弟已经爬出去了…”大皇子刘恒抖着身子望向身侧的魏坤。

“你你你也看见了是吧,在我这个方向是看不见三弟的…我真以为他出去了,我只是想再射中一只鹿好获胜…”

魏坤素来寡言,听到刘恒的话后还是不发一言,只是低下头摆弄着自己的弓箭,对着那只发狂的母鹿尽力瞄准。

留着这只鹿在场中,毕竟是个祸害。

一旁已经跑的气喘吁吁的刘凌终于奔到了戴良的身边,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伸出手道:“把你的弓给我,我的在爬围栏的时候丢掉了!”

“我我我的也丢掉了!”

“捡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