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星雅和郭伟全在任命大会后,并没有马上离任,还有工作要交接。但师龙飞的任命是宣布了,却只听其名不见其人,也没有公布什么时候正式上任,就让不少人面面相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奇怪的任命,人不来也就算了,连什么时候上任也没有确定,又何必急着让组织部发文?

莫名其妙。

师龙飞的任命是蒋雪松的伏笔,孔县一帮人自然猜不透蒋雪松的心思。师龙飞何时上任,如果让关允猜测,肯定一猜就中。

孔县大局已定,崔玉强就心中大定,李逸风虽走,冷枫留任,孔县就不会乱,而且上次李逸风大规模人事调整后,他的地位愈加稳固,再者他和冷枫的关系也算可以,这样一来,他将会成为孔县继李永昌之后最强势的本土势力代表,那么接下来就可以集中精力攻克王车军,最好置王车军于死地,并且彻底葬送了李永昌一丝翻身的可能。

刚到下午,正当崔玉强摩拳擦掌准备再亲自上阵提审王车军时,却突然传来一个惊人的消息——王车军劫持了一辆警车,一路狂奔向西,沿省道直朝黄梁市而去!

崔玉强这一惊可是非同小可,先不说王车军是怎么劫持了警车,单就他一路狂奔向西的举动,就让他心惊肉跳,叶林才走不久,万一王车军发疯,追上了叶林,撞了市委组织部副部长的车,他除了引咎辞职一条路之外,没有第二个选择。

王车军临死也要拉一个垫背的,和李永昌一样狠。崔玉强勃然大怒,亲自开车向西狂追王车军。

追不多远,就看到了被王车军劫持的警车正横冲直撞,以时速120公里以上的速度在省道上狂奔,显然是不要命的开法。崔玉强加大油门冲了上去,他开车技术过硬,不是王车军的二把刀技术所能相比,几个回合后,他就追上了王车军,然后一把方向盘向右一别,就要将王车军别停。

不料王车军没有刹车,一头撞在了崔玉强的车尾。一声巨响过后,王车军的车停了,随后火苗一闪,车着火了。

崔玉强不能见死不救,急忙下车救人。还没等他赶到车前,王车军从车上跳了下来,浑身着火,不停地奔跑和惨叫,然后一头跳进了路旁的河沟中。

省道两侧有一条无名小河,河不宽,水也不深,但一个人掉里面,想捞到也不容易。王车军浑身着火跳进了冰水混合的河水中,肯定没有生还之理,但组织人手打捞了半天,最终还是没有找到王车军的尸体。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不过谁都认为王车军必死无疑,就以死亡上报,了结了此案。可怜王车军最后落了一个冰火两重天的死亡下场,而且也不知道沉在了河底哪一处淤泥之中。长达几十公里的无名小河,河底有深达几米深的淤泥,也许无数年后才能发现沉在深处的尸骨,也许永远也发现不了。

……当然,王车军事件的许多细节和经过,冷舒并不知情,她只是听说了王车军浑身起火跳进河水的结局,就急忙来向关允说明情况。

“死就死了,也死得太惨了。”冷舒不是替王车军惋惜,她是心底太善良了,“何必非要逃跑?认罪伏法多好,现在倒好,都灰飞烟灭了。”

人死为大,关允也不好再说王车军什么了,说到底他和王车军之间也没有刻骨的仇恨,事态演变成现在的样子,也非他所愿。王车军之死,预示着李永昌时代的彻底终结。

金一佳半天没说话,她一直在低头想些什么,忽然就抬头说道:“我怎么感觉王车军没死呢?好人不长命,祸害一千年,他要是死了,尸体肯定浮上来,怎么会找不到尸体呢?关允,王车军从小在流沙河边长大,水性一定很好了?”

关允笑了:“浑身起火,大冬天又跳到了冰水里,不烧死也得冻死,好了,不说他了,影响心情,该去吃饭了,走,我请两位美女吃饭。”

关允左边金一佳,右边冷舒,与二美同行,再有王车军伏诛,心情一时大好,下了楼,就让冷舒带路去吃黄梁的特色小吃。一想刘宝家三个人还在,就让金一佳电话通知了他们过来,一起吃饭,正好可以商量一下孔县高效农业的下一步。

关允几人步行来到小吃一条街,刘宝家一行三人已经提前赶到了,关允还没有来得及和几人说几句话,金一佳的手机就响了。一见来电,金一佳脸色就为之一变。

“是夏莱。”

随后她接听了电话,脸色顿时大变,声音都颤抖了:“夏莱出事了。”

第183章 黑幕

“夏莱怎么了?”关允脸色也变了,刚刚才放心夏莱的安危,以为一切无虞,怎么突然就又平地起风?

“夏莱被困在了进取职业技术学院。”

“到底是怎么回事?”关允心急如焚。

“我也不太清楚,她在电话里只说她被困在了进取职业技术学院,让我想法去救她,然后电话就断了。”金一佳在最初的慌乱过后,又冷静了几分,“先不管那么多了,刘宝家不是有车?我们赶紧过去。”

刘宝家从孔县带了一辆面包车,虽然破旧,但在刘宝家熟练的开车技术的操控下,一路风驰电掣直奔市南而去。关允坐在车内,听金一佳不停地打电话了解情况,从她的对话中,大概了解到了进取职业技术学院的一些情况。

进取职业技术学院是经燕省人民政府批准、国家教委备案的普通高等院校。学院坐落在黄梁市南郊,占地1000亩,是黄梁市第一所民办高校,在黄梁市的名气很大,不少高考落榜的学子都纷纷走门路也要报考职业技术学院,不是因为进取职业技术学院的文凭过硬,而是从进取职业技术学院毕业的学生,大多都能在黄梁市找到正式工作。

而且还是好工作,包括市委、市直机关和各大企事业单位,所以不少为了孩子谋求一份有发展前途的工作的家长,托门路求人情或是送钱送礼,打破头也要上进取职业技术学院。

黄梁市——甚至可以说整个燕省——教育质量和水平落后于全国很多,市内没有一所重点大学,凭什么一家小小的民办高校就能成为黄梁市民心目中的教育圣地?

虽说现在的大学生毕业后不愁找不到工作,但想进市委市直机关,也不是谁想进就可以进去,即使是名牌大学毕业生,如果没有关系和门路,想一毕业就迈进市委大院也是痴心妄想!

进取学院的招生简章上就明确地注明,进取学院是明天的保证,是金饭碗的摇篮,口气之大,让人咂舌。但也别说,进取学院创建几年了,确实往市委、市政府、市直机关以及市内各区、区直机关输送了不少人才,甚至还有几人没有毕业就已经确定了去向——市委办秘书处和市政府办综合处。

如果以上几人都有后台也就罢了,偏偏几人都是工人家庭出身,这样一来,就更让无数学子的家长趋之若鹜,不顾进取学院高昂的学费和苛刻的监狱化管理的条件,都争先恐后要将子女送到进取学院。

关允越听越觉得可疑,一所民办高校有直接向市委输送人才的能量,得有多深厚的背景才行?这办的根本不是学校,而是人才培养基地,或者说,是嫡系培养基地!

再深入一想,关允更是怵然而惊,进取学院在黄梁市树大招风,却一直屹立不倒,还能源源不断地将人才输送到职权部门,蒋雪松也好,呼延傲博也罢,都对此视而不见,不是不想管,应该是想管却无处插手,而且根本就管不了!

越想越是心惊,忽然又想到了哪里不对,关允就问:“不是说夏莱去采访什么旅游黑幕?”

“我一开始也以为是,她是这么说的,但现在一想才明白,她肯定就是在骗人。黄梁不算什么旅游城市,现在又是冬天,天寒地冻,哪里有游客?”

“夏莱为什么对你也不说实话?”关允很是不解,夏莱究竟在暗访什么,瞒过外人可以理解,连金一佳都瞒,就大有内情了,猛然想通了什么,说道,“是不是夏莱在黄梁的暗访,和夏德长插手黄梁的局势有关?夏德长在明,夏莱在暗?”

“还真有可能!”金一佳和关允并排坐在面包车后座,她一点就通,激动之下,一伸手就拍在了关允的大腿上,拍的地方还不巧,正好是关允的敏感部位,她还不自知,继续说道,“要是夏莱被夏德长利用当了枪,她的暗访就不是新闻事件了,而是政治事件……啊,如果涉及到黄梁市的政治内幕,事态就严重了,再如果她真是调查到了什么黑幕,说不定会有生命危险!”

“报警没有?”关允也是越想越是心惊,不由惊出了一身冷汗,就连被金一佳的小手摸到了最关键部位也没有了旖旎之想。

也是,夏德长插手黄梁局势,看似突兀,虽说以夏德长的政治智慧或许不够成熟,但他也不是鲁莽之人,必定也是有备而来。怪不得一直猜不透夏德长前来黄梁的底气何在,却原来夏莱是他的先行军。

夏莱不关心政治,但她必定关心爸爸的忧苦,夏德长利用夏莱想当无冕之王的迫切心情,假装为她指了一条明路,让她正义感泛滥,不管让她前来黄梁暗中调查什么,她肯定欣然前往,怎会深思一个政客在背后深远的考量?

哪怕政客是她的爸爸!

“刚才电话里夏莱说已经报警了,但警察不出警。”金一佳扬了扬手中手机,“我再报警试试。”

刘宝家全神贯注开车,他常来黄梁,比关允路熟,一路上他一直沉默地开车,突然就插了一句话:“事情很蹊跷,夏莱报警,警察不出警,就说明警察不敢碰进取学院。我建议不要再报警了,否则说不定连我们也会被盯上,我们现在悄悄过去,正好可以收到出其不意的效果。”

“三大宗姓的郑姓遍布黄梁市的政法和公安系统,市公安局长就是郑天则。报警不出警,难道是说进取学院是郑家的产业?”金一佳若有所思地说道。

“先不要乱猜测了,一佳,你马上联系一下夏德长。”直觉告诉关允,夏德长虽然在黄梁栽了一个大跟头,但他不会立刻离开黄梁,夏莱的暗访还没有结束,他估计还会再等上一等再走。

“好。”金一佳又打了夏德长电话,过了一会儿她失望地摇摇头,“还是没有接听。”

“夏德长……”关允无法评价夏德长的为人了,不管他是故意不接听还是另有原因,至少在上一次金一佳打了电话之后,也要回拨一下问问情况才对。却一直没有理会金一佳,度量实在太小。

“等我回京,我和爸爸好好说说夏德长。”金一佳也气着了,忿忿不平地说道。

汽车出了市,来到市外,夜色渐黑,又走不远,连路灯都不见了,四下一处漆黑,应该已经走到了田地之中,路也坑坑洼洼不太好走了,借着汽车的光芒,依稀可见道路两旁果然是大片大片的农田。

如果是夏天,肯定是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可惜现在是冬天,万物衰败,还有积雪未消,更加增加了凄凉之感。

忽然,关允脑中闪过一个念头,如果说夏莱的名字寓意不好,是指夏天里一片荒废的田地,那么在冬天的野外,全是荒废的田地,夏莱的荒芜就没那么明显了,是否可以说,夏莱会有惊无险地度过一难?

这么想着,汽车向右一转,眼前豁然开朗,不远处矗立着一座灯火辉煌的建筑,乍一看,犹如一座遗世而独立的城堡,巍巍然屹立在城乡结合地带。

进取学院的大门敞开,此时正是寒假前夕,学生们还没有离校,学校门口三三两两的学生进进出出,一派和平景象,不见有丝毫异常,就连面包车直接开进了学校大门,也无人拦截。

刘宝家将面包车停在正对大门的停车场,几人下车,眼前是一座主体建筑,六层楼的教学楼。教学楼灯光大亮,每个教室的窗口都有学生人头攒动,过往的学生也有平静如常,还有几个青春亮丽的女学生向关允投来了欣赏的目光。

一切,再正常不过,别说有严重的事态发生了,连一点异常的氛围都没有,就让几人有一种被愚弄的感觉,就连金一佳也是纳闷:“什么事情都没有,怎么回事嘛?难道被骗了?不应该呀,夏莱从来不开无聊的玩笑。”

关允沉思了片刻,挥手说道:“先上车,宝家,开车在学校里转一转再说。一佳,再打夏莱的电话试试。”

面包车发动,缓慢地沿着教学楼、学生宿舍和操场转了一圈,时间又过了半个多小时,既没有联系上夏莱,又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就更让关允几人迷惑了,到底是夏莱谎报军情,还是事情另有变故?

怎么办?本着不肯放过任何一种可能的想法,关允对刘宝家说道:“宝家,你和镔力、李理去教学楼里面排查,多问问学生,看有没有什么异常情况出现,我和一佳去教导处,和学校领导接触一下。”

“好。”刘宝家二话不说,一挥手,雷镔力和李理就跟随他前去查楼了。

关允和金一佳正要动身前去教导处,忽然发现三五成群的学生纷纷朝一个方向涌去,不少人手指教学楼,纷纷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出什么事情了?关允抬头一看,教学楼三楼的一扇窗户打开,一个人影闪了出来,她身影窈窕,神情漠然,穿灰色上衣、褪色长裙,一抬脚就坐在了窗台之上。

聚集在了楼下的学生一阵惊呼:“有人要跳楼!”

第184章 铸成大错

尽管离得远,关允和金一佳还是一眼认了出来,赫然是夏莱!

还真是夏莱!

楼上风大,寒风吹动夏莱的长发,飘扬起伏,就如一个不真实的梦境……却是恶梦。

关允和金一佳对视一眼,满心惊恐,随人群快步向前,不几步就来到了教学楼下,抬头仰望,见夏莱已经坐在了窗台边缘,眼神惊恐,神色恐慌,还不时回头张望,似乎身后有人追赶一样。

不过她衣衫整齐,脸上和身上也不见伤痕,只是不知为何惊吓得花容失色,莫非是受到了人身威胁?关允三步并成两步来到楼下,抬头仰望夏莱,三层楼的距离,不过十几米远,可以清楚看清夏莱脸上的悲伤和绝望,却又和隔了千山万水一样遥远。

“夏莱!”关允大急,大喊出声,“我来了,你不要做傻事。”

“夏莱……”金一佳的声音已经带了哭腔,“你这是干什么?快下来,你别吓我。”

夏莱听到熟悉的声音,眼睛顿时有了光彩,目光落到关允身上,先是一喜,又落到了金一佳身上,又是一惊,她冲关允和金一佳挥手,用足力气说道:“关允、一佳,你们终于来了,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们了……”

话未说完,已经泣不成声。

夏莱悲情一哭,就如风中落叶,瞬间击中了关允的心,他和夏莱相恋四年,又经历了苦苦等候的两地相望的一段艰难时光,如果说他和夏莱之间的感情可以轻易舍弃,绝对是自欺欺人。他和金一佳之间是有好感,也有喜欢,但没有经历过波折的感情并不成熟,也许一次风浪就会夭折。

但和夏莱的爱,直到此时此刻他才意识到已经深入了骨髓,就如亲情一般无法割舍,也不可能割舍。夏莱柔弱无助的痛哭,让他想起来了和在夏莱在一起相恋并且守望的岁月,心如刀割。

“夏莱,你等着,我马上上去救你!”关允悲伤之余,还保持了足够的清醒,虽说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眼下形势危急,顾不上多想,还是救人要紧。

关允分开人群,就要冲进教学楼去救人,才走两步,形势陡然为之一变。

“啊!你不要过来!”夏莱惊恐的声音从楼上传来,就如彻骨的寒风洞穿了关允的心房,痛得彻骨,凉得惊慌。

关允止住了脚步,回身一看,三楼的窗户内人影一闪,一个留着背头、穿西装打领带、30岁左右的男人闪身来到夏莱身后!

来人长什么模样,因为他躲在夏莱身后的缘故,关允看不清楚,只依稀看到来人右手上有一块十分醒目的伤痕,之所以离得远还能看清,不仅是因为关允眼神好,还因为他的伤痕明显是牙印。

被一个女人咬在手上,久年累月也不见消退,还凝结成疤,可以想象当时的一口咬下是怎样的恨之入骨!

夏莱如避瘟疫一样躲避身后之人,惊叫连连:“你不要过来,你再过来我就跳下去了。”

“有种你就跳,别吓人,你这柔弱的小样儿,一看就不是烈性子,敢跳才怪了!”伤痕男一说话就是一口浓重的黄梁当地话,鼻音很重,好像重感冒一样,而且嗓音还微有沙哑,“别装贞节烈女了,你省省吧,赶紧跟我回去,我会善待你的,哈哈……”

伤痕男的狂笑就如一阵狂风,冲击得关允怒不可遏,想恨夏莱却又恨不起来,夏莱善良而软弱,她来进取学院暗访,必定触了雷区,现在引发了强烈的反弹,对方是想将她生吞活剥了。

关允到底该恨谁?是恨夏德长的无耻还是夏莱的天真?又或是伤痕男的狂妄?他都恨!

“住手!”关允知道上楼也来不及了,就停下了脚步,冲楼上怒吼一声。

对方很聪明地躲在了背后,不让关允看到他的正脸,阴森地回了一句:“你算个什么东西?敢冲我吼,是不是夏莱是你女朋友?有本事你上来,看我不废了你!到了我的地盘还敢嚣张,小子,你真是活腻味了。告诉你,整个黄梁市没人敢动进取一根手指头,就连蒋雪松和呼延傲博也没本事!”

话一说完,他伸出魔爪就抓向了夏莱。

夏莱的性子确实柔弱,否则她也不会被夏德长严管了一年之久才到孔县看望了关允一次,但一个人一辈子性格柔弱,并不表明一生之中不会有一两次闪耀光芒的时刻……夏莱悲怆地呼唤了一声:“关允,记得我曾经爱过你!”

话一说完,夏莱就如一片落叶从三楼飘落,长发飘扬,裙摆飞扬,青春的面孔在空中滑过一道优美的弧线,只一瞬,一瞬就定格成了永远。

“扑通”一声,夏莱摔落尘埃,落在楼前的草地之上。尽管草地上有一层青草,但三楼的高度有将近十米落差,草地再松软,也是冬天的草地,更何况草地已经荒芜,长满了枯黄的杂草。

夏莱重重地摔在地上,连一声声响都没有发出,就双目紧闭,不知生死了。

“夏莱……”关允和金一佳同时一声痛彻心肺的呼唤,同时扑了过去。

楼上的伤痕男见势不妙,迅速转身就走,刚走出房门,正和刘宝家、雷镔力、李理三人狭路相逢。伤痕男并不认识刘宝家,还以为几人是学生,不以为意,正要和刘宝家擦身而过时,刘宝家猝然出手了。

刘宝家还不知道房间内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他刚才听到了夏莱的声音,见伤痕男神色慌张、行色匆匆,就知道出事了,怒从心头起,哪是还会手下留情——伤痕男刚和他一错身,他回身一脚就踢在了伤痕男的后背之上。

这一脚用了全力,刘宝家打人向来以狠手著称,何况这一次他心中火大,虽然夏莱不是他选中的嫂子,但夏莱毕竟是关允唯一的正牌女友,谁敢动夏莱一根手指,就和动关允没有区别。

谁敢动关允,就是动了刘宝家的命!

一脚踢中,伤痕男猝不及防,身子向前飞出十几米远,摔倒在地之后,又向前滑行了几米远,“咚”的一声,脑袋顶在了墙上才停了下来。

只一脚,就被踢得七荤八素,伤痕男还真是硬气,竟然没有昏迷,摇摇晃晃又站了起来,一脸凶狠地冲刘宝家扑了过来:“敢打老子?我弄死你!”

说话间,又有数人从房间中冲了出来,一共五六人之多,和伤痕男汇合一处,气势汹汹地冲刘宝家三人杀了过来。

刘宝家三人毫无惧意,虽然黄梁不是孔县,但刘宝家的信条就是从来不怕狠不怕乱,三人一使眼色,无敌组合立刻组成队列,迎了上去。

一番混乱之后,刘宝家浑身挂彩,雷镔力伤痕累累,李理鼻青脸肿,对方人太多,打倒了五六个,又涌出了十来个,毕竟是在对方的大本营里,不管是天时地利都不占优势,如果不是三人的无敌组合练习多年,几个回合下来,早就被打爬下了。

尽管对方人多势众,刘宝家还是抓住了机会,拼了后背挨了几下的代价,再次重创了伤痕男——断了他两根手指两根肋骨,还差点打瞎他一只眼睛!

刘宝家的凶悍和不怕死的打法,就让人多势众的进取学院的一帮人也为之胆寒。

如果不是楼下传来了警车和救护车的声音,刘宝家三人会血战到底,警车和救护车的声音同时响起,就证明出了大事,伤痕男一挥手,暂时停战,他虽然受伤很重,嘴中还涌出鲜血,头上也是鲜血直冒,但依然十分强悍地说道:“你是哪一路?黄梁没你这号人,你不是黄梁人。小子,我记住你了。今天弄不死你,以后有种别来黄梁,来一次,我废你一次。”

“你也记住了,我叫刘宝家,我的兄弟叫雷镔力和李理,我们都不是黄梁市人,但我也告诉你,黄梁市以后也会臣服我们兄弟三个的拳头之下!还有你,我也记住你了,今天没废了你,总有一天,我让你跪倒在我的脚下,我拨光你的狗牙,打断你的狗腿……”

“哈哈,真他娘的有气势,刘宝家……行,我记住这个名字了,下次见面,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伤痕男急着去处理夏莱的善后事宜,事情闹大了,总要有个交待才能过关,顾不上再和刘宝家纠缠,匆匆离去。

刘宝家三人都受伤不轻,好在还能走路,兄弟三人忍着巨痛,相互搀扶下楼,一到楼下,见夏莱已经被抬上了救护车,金一佳已经哭得死去活来,只有关允还紧咬牙关勉力支撑,一瞬间刘宝家心中迸发了万丈怒火,回头望了一眼进取学院的教学楼,心中发誓,如果有朝一日不毁了进取学院,他就不配再叫关允一声关哥!

急火攻心之下,再加上伤势过重,刘宝家打架无数次,第一次眼前一黑昏倒在地。

和刘宝家急火攻心的昏迷相比,关允是所有人中最冷静的一个,他已经出离了愤怒和悲伤,就在刚才,他已经初步得知,进取学院正是郑姓的基地,再联想到和夏德长对峙时郑天则对他的态度,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在不停地回响,别让他调进市委,一旦他担任了市委一秘,郑姓,将是他在黄梁市的第一个垫脚石!

第185章 风起云涌

夏莱被送上了救护车,紧急送往了医院,刘宝家也被抬上了救护车,金一佳、雷镔力和李理一起陪同前往,关允留了下来,配合警察的调查。

冷舒也留了下来,她要陪关允。和金一佳哭得死去活来相比,冷舒此时反倒异常冷静,紧抿嘴唇,眼神坚定,脸上的神情也是十分坚毅,她默默地陪在关允身边,不发一言,只以沉默的存在来显示她对关允的关怀。

报警不出警,现在出了人命,警察才姗姗来迟,郑姓对公安系统的控制力度,真不是一般的大。

前来负责调查的警察也姓郑,叫郑寒,30岁左右,留平头,傲慢得跟二百五一样,是林阶分局的刑侦支队队长。本来出警的应该是派出所的民警,但民警迟迟没有出警,等再有报警电话打进时,就成了人命大案,郑寒一听说是进取学院出了事儿,就二话不说亲自出动了。

进取学院是什么地方?是郑姓在黄梁市的人才基地,也有人敢闹事?蒋雪松和呼延傲博在黄梁市多年,一开始都想拿进取学院开刀,最后都又收回了手。为什么?还不是差点被进取学院咬了手。

郑寒就以为在进取学院闹事的不是崔姓就是王姓,没想到,是一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臭小子,不但他不认识,而且明显还不是黄梁市人,就让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关允,又从鼻孔里哼出一句:“关允?你是哪个单位的?为什么要在进取学院闹事?”

关允现在心急如焚,没空理会郑寒的狗眼看人低,但不应付他几句,他又不放他走,他以前在孔县一向以平和示人,但今天,他知道平和只能针对有素质的人,对于一些狗仗人势的货色,不能假以颜色。

“我是孔县县委办副主任兼秘书科科长关允。”关允一开口就毫不留情地打击了郑寒的嚣张气焰,“郑队长,我来进取学院进为了救人,怎么又是闹事了?你不问青红皂白就诬蔑国家干部,你是何居心?”

“你……”郑寒在黄梁一向自诩是个人物,身为三大宗姓的成员,背景深厚,又手中有权,难免就趾高气扬,冷不防眼前的关允才20来岁也是副科了,就让他心中不服,又被关允的气势一逼,顿时火冒三丈,“下面县里来的?县里的级别能叫级别?不作数,在我这里,你就是县长也得乖乖的低头!走,带走!”

郑寒路上已经大概了解了事情经过,知道今天的事情涉及到了一名国家级报社的记者,事情可能会闹大,现在必须尽一切可能先将事情压下,他刚才已经和郑天则通了电话,郑天则指示,不管涉及到谁,先控制起来再说。

“等等,郑寒,你想抓他,你知道他到底是谁吗?”冷舒向前迈出一步,挡在了关允面前。

“我管他是谁,也不管你是谁,你也跑不了,一起带走。”郑寒一挥手,不耐烦地说道,“我对你们客气,你们要识抬举,再闹,铐了你们。”

“有本事你就铐我。”冷舒也生气了,小脸板起,冷若冰霜,“铐了我,信不信我一个电话就让你放人,还得赔礼道歉?”

“你又是谁?”郑寒眯起了眼睛,不以为然地笑了,“大话不要说过头了,在黄梁市,谁能一个电话就让我放人?郑局?呼延市长还是蒋书记?除非以上三人,否则,就是市委秘书长冷岳的话,也不一定管用。”

一句话让冷舒又气又急,关允见状,轻轻将她拉到一边,耳语几句,冷舒一脸惊讶:“真的可行?”

“总要试一试。”

“好,我听你的话。”

郑寒惊奇地见关允和冷舒老实地上了车,他就放了心,到一边打了几个电话,又和进取学院的人碰了头,随后上车头前带路,押送关允和冷舒回局里。

一路上郑寒电话不断,不停地接受指示,半个小时后就回到了市里,开进了林阶分局。刚停好车,就看到分局局长叶雷含一脸紧张从二楼跑了下来,快步不停不等郑寒下车,就来到了车前。

郑寒还纳闷,叶雷含虽然平常对他还不错,但也不至于亲自下楼迎接,他的身份还没有涨高到惊动局长出面的程度,就忙下车,想做个样子。

一开门,就听叶雷含急不可耐地问道:“你抓了谁?”

“没谁,就是两个寻衅滋事的男女。”

郑寒的回答很有水平,寻衅滋事可以是治安拘留,也可以以寻衅滋事罪刑事拘留,是可轻可重的一个说法。

“没谁?胡闹!”叶雷含脸色大变,“刚才已经有两通电话打到我的桌子上,你想害死我是不是?”

“两通电话?都谁的电话?”郑寒轻描淡写地说道,“这两个人在进取学院闹事,谁的电话也不管用。”

叶雷含都快被郑寒的狂妄气得跳脚了:“第一个电话是冷秘书长的电话。”

“冷秘书长呀……”郑寒拉长了声调,眼中露出轻视之意,“叶局随便应付几句就行了。”

应付?市委常委、市委秘书长好应付?叶雷含恨不得一个耳光朝郑寒的脸上打过去,但还是忍不住了,他是局长不假,却惹不起郑姓一员的郑寒。

“崔书记打来了第二通电话。”

“崔同副书记?”郑寒终于脸色变了,“崔同怎么认识这两个人?”

“这两个人?你连这两个人到底是谁还不知道就敢抓人,郑寒,你的政治头脑哪里去了?这两个人,一个是关允,一个叫冷舒,冷舒是冷秘书长的侄女,关允是……”

“关允是孔县县委副主任,下面县里来的,没见过什么世面……”郑寒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没见过什么世面?”叶雷含几乎要被郑寒气炸了肺,刚才崔同的语气很严厉,他差点没被崔同训得找不到北,郑寒给他惹了一身麻烦,却没事儿人一样,活宝一个,“关允住在市第一医院的高干病房,就是崔书记亲自打电话要求市一院特事特办。”

这一下郑寒心里没有底气了,他是郑姓一员不假,但郑姓在庞大的崔姓面前,还是实力不足,何况崔同的为人在黄梁市无人不知,是出了名的杀人于无形之中,有时当面和你笑眯眯说话,一转身就会将你撤职查办。

“关允到底是什么人?”郑寒意识到抓错人了,但还是不肯服软,“就算崔书记打电话也不行,他涉嫌在进取学院寻衅滋事……”

话说一半,叶雷含的电话又响了,一看来电,他急忙示意郑寒不要说话,忙恭敬地接听了电话,“秘书长,我是叶雷含。”

“叶雷含同志!”冷岳的声音威严而冷漠地传来,“接蒋书记最新紧急指示,市委组织部连夜开会研究关允同志调入市委办公厅秘书处的问题,明天一早就会正式行文。特此通知!”

话一说完,不等叶雷含说一句话,就直接挂断了电话!

叶雷含握着电话的手都微微颤抖了,关允到底是何方神圣,惊动了市委组织部连夜开会研究他的调动,还由蒋书记亲自指示市委秘书长打来电话通知,言外之意不言而喻,如果真敢扣留了关允,明天一早市委组织部公布了任命,他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敢抓蒋书记亲自指示要连夜研究任命的重要人物,就是完全和蒋书记的指示精神公然对抗了!蓦然,叶雷含想起了蒋书记要换秘书的传闻,能让蒋书记大费周章不惜以市委组织部公布任命也要保下的人物,莫非就是传说中蒋书记最欣赏的秘书人选?

“立刻放人!”叶雷含直惊得头皮发麻,冲郑寒吼道。

“叶局,这……这也太草率了吧?”郑寒觉得面上无光,就不甘地说了一句。

“草你个头!再不放人,我免了你的职!”叶雷含勃然大怒,猛然拉开关押关允和冷舒警车的车门……

“对不起,关允、冷舒,我是林阶分局局长叶雷含,刚才的事情是郑寒办事不利,抓错了人,我代表他、代表林阶分局向你们表示真诚的歉意!”

关允和冷舒下车,他镇静地和叶雷含握了握手:“谢谢叶局,郑队长是不是抓错了人,以后会调查清楚,我和冷舒还要赶紧去医院看望伤者。”

强忍悲伤,关允没有流露出难过的神情,夏莱生死未卜,他被郑寒请到了分局,这一笔账,以后连本带息一定要加倍偿还,还有黄梁郑姓,从此和他不共戴天!

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另外我再提醒叶局长一声,今天在进取学院跳楼的伤者姓夏,是省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夏德长的千金!”关允扔下一句掷地有声的话,“该怎么调查事情真相,叶局长决定吧。”

话一说完,他和冷舒转身就走,扔下目瞪口呆的郑寒和瞠目结舌的叶雷含,扬长而去。

在来时的路上,关允在车内打了电话给崔同,他赌的就是崔同既然主动出面帮他安排高干病房,肯定不会对他被抓坐视不理,主要也是他想让崔同第一时间介入进取学院事件,作为崔姓的代表人物,肯定会对郑姓在黄梁的人才基地视为眼中钉。

关允要的就是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搅乱黄梁局势,让本来就已经因为李逸风和冷枫的调动而动荡不安的市委,再次风起云涌!

第186章 记上一笔

比关允期望中更有效果的是,崔同一接到他的电话就顿时大惊,当即表示要立刻查实事情的真相。崔同先是关切地问他有没有受伤,然后才问夏莱的伤势如何。关允虽然心中悲痛,却还是从一个先后的小细节上敏锐地发现了问题,崔同真正关心的是他,而不是夏莱,更不是在意夏德长的权势。

怎么会?崔同为何要对他这么好?

关允并不知道的是,崔同对他的好,比他想像中还要多出许多倍!

从林阶分局出来时,关允还以为就是崔同打了一通电话才让叶雷含放了他和冷舒,只要崔同介入了进取学院事件,才有可能真相大白,还原夏莱被逼跳楼的来龙去脉。

血债血还,但关允更清楚,面对三大宗姓之一的郑姓,他就算当上了市委一秘,短时间内也无法撼动郑姓庞大势力的分毫,只有借助更庞大的崔姓势力,才有可能让郑姓势力最终臣服。

当然,道路很曲折,前路很艰难,不过为了替夏莱讨还公道,再大的困难险阻也挡不住关允的决心,而且关允已经决定,他和郑姓之间,不死不休,拒绝和解的可能。他一向以平和示人,并且赞同李逸风的隐忍低调的手腕,欣赏崔同和光同尘的政治理念,但进取学院发生的事件让他改变了许多,点燃了他骨子里隐含的反叛精神和好战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