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想虽然能猜到哦呢陈的用心,却无法阻止众人有便宜不拿,不过他心中暗笑,哦呢陈也未必真想和他交朋友,或者想让他利用职务之便,给他什么便利,也许是另有谋算也未可知,不管如何,哦呢陈有他的张良计,自己也有自己的过墙梯。
且拭目以待好了。
别人示好,他自然不能托大坦然受之,就忙站了起来,笑道:“替我谢谢陈总的好意,陈总真是太热情太客气了,我现在算是体会到了郎市人民的热情好客,对以后在郎市工作更充满了信心。有时间我一定当面谢谢陈总,受之有愧,受之有愧!”
夏想抱抱拳,一脸诚意。
茉莉吐了吐舌头:“夏市长才是客气,一点小小的礼物,不成敬意,爸爸还说了,他有机会一定要向您当面赔罪。”
赔罪?所有人都大吃一惊,以哦呢陈在郎市的呼风唤雨的地位,他什么时候说过向人赔罪的话?就是艾成文也没有能力压哦呢陈一头,让哦呢陈说出软话!夏想和哦呢陈之间到底出什么过节,值得哦呢陈如此兴师动众,还让他的宝贝女儿出面,故意当众示好?
艾成文目光闪动,阴冷地扫了夏想一眼。
刘一琳也是意味深长地看了夏想一眼,然后目光又落在茉莉的身上,多有猜测之意。
倒是纪委书记吕一可谁也不看,只是低头喝酒,脸上隐隐有一丝无奈的笑意。
宴会结束后,所有人都在楼下领取了一份礼物。不出众人所料,礼物是名牌的领带和衬衣,市场价值在2000元以上。有吃有喝有礼物拿,就是好事一件,所有人都喜滋滋地离去,对夏想也心存了一份感谢。
感谢归感谢,小利益不足以让人记住夏想的好,或许转眼就忘。
夏想在楼下没有见到哦呢陈——当然不会见到,哦呢陈要是露面,就不会让他的女儿抛头露面了——不过他一直没有认出茉莉到底是金茉莉还是银茉莉,问她,她笑着摇头。
不管了,以后再说,毕竟哦呢陈在郎市布局很久了,他初来乍到,想要有一番作为,要先入乡随俗再说。
晚上,夏想住在了市委招待所。有两个漂亮的女服务员很热情地要替他收拾东西,被他婉拒了。郎市处处陷阱,有政治上的坑,说不定就有桃色坑,他才不会没有素质地和女服务员发生什么。
快睡下的时候,刘一琳打来电话,说有话要和他谈。夏想毫不犹豫地以太晚了不方便为由,拒绝了,刘一琳为人太过精明,尤其是在常委会上的一幕让他不好接受,也要适当保持一点距离为好。
两天后,郎市人大召开会议,选举通过了夏想的副市长任命,人大主任艾成文亲自向夏想颁发了任命状,算是在法定程序上确定了夏想副市长的职务。
当天下午,市政府召开常务会议,重新调整了政府班子的分工,会议决定,夏想同志为常务副市长,分工如下:负责市政府常务工作,分管财政、税务、农业及农村、农机、民政、街道、乡镇、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再就业、水利、人口和计划生育、林业、扶贫开发、供销社、老龄、残联、气象、地震、行政教育工作等。
尽管夏想分管了最主要的财政和税务,但涂筠分管了发展改革、科技、重大项目、知识产权、高新技术产业园区、高新技术产业带、留学生创业以及电信运营等工作,也是大权在握,其中有些工作也很重要,本该是常务副市长的管辖之内,比如重大项目和高新技术产业园区,以及城建方面的工作。
城建方面的工作不归涂筠,由另一名副市长邵丁分管。邵丁的性格和吴港得有点象,据说以前也干过城管,当然他长得五大三粗,十分威武的样子,又非吴港得的瘦弱可以相比。
人大会议一开,政府常务会议一落实,夏想的常务副市长的位置,算是走完了所有的程序,夏想正式成为法律意义上的郎市副市长!
同时,因为夏想上任带来的喧嚣和热闹,也悄悄平息,郎市,重新步入了轨道,恢复了原有的平静和秩序。
夏想开始投入到工作之中,就立刻忙得不可开交,毕竟涉及到交接和熟悉情况,一大摊子事情一下压到头上,确实让人应接不暇。好在夏想年富力强,年轻的优势尽显,总算在三天时间之内,初步完成了交接和摸熟了基本情况。
按说瑞根在退下之前,应该坚持到最后一刻,等夏想上任再退下。瑞根却以身体不好为由,提前几天卸任,而且在交接工作的时候,他只来了市委一趟,只和夏想照面没有半个小时,就迫不及待地离开了,好象生性在市委多呆一分钟一样。
不过虽然只是半个小时的接触,也让夏想对瑞根有了初步的印象。
60岁的瑞根精神状态极好,红光满面,头发梳理得一丝不发,一看就知道平常很注意保养。他身材高大,走路时昂首阔步,快步如飞,只看走路的姿势还以为他是一个性格风风火火的人,但实际上并不尽然,在交接工作时夏想就体会到了他的细心和稳妥的一面,方方面面的事情都考虑得十分周到,几乎无一遗漏。而且他的记忆力惊人,许多以前的大小事情、经手人,甚至数据都记得清清楚楚。
连夏想也暗暗佩服瑞根的记忆力和细致的工作态度,对他赠送的秋海棠又当面表示了感谢,瑞根哈哈一笑,连连摆手:“不要谢我,不要谢我,我不过是借花献佛罢了,秋海棠是陈阿同志送我的,我本人又不会养花,它又在办公室长得旺盛,还是让它留下好了。”
夏想又对瑞根积极配合工作表示了谢意,邀请他有空常来市委看看,瑞根爽快地答应了,也请夏想有时间到他家中作客:“听老常说夏市长一个人在郎市,没有带家属过来?有时间就来家里坐坐,我老伴还是挺会做饭的,保你吃得满意。”
可以说,夏想和瑞根的初次见面,甚至可以用相谈甚欢来形容,但夏想却明白,瑞根在表面上的粗枝大叶和豪爽下面,也有一颗深不可测的机心。
当然也可以理解,在官场上混了一辈子的人,会没有几分心思?开玩笑,没有水平的人怎么可能在官场上如鱼得水,况且他还是曾经被哦呢陈列为天字第一号的人物。
总算忙过了第一波工作之后,夏想终于有了一点空闲之时,就一边浇花一边想事情,哦呢陈专门送给瑞根的秋海棠,应该说是两人关系密切的见证,瑞根怎么会不搬走?难道其中还有什么猫腻不成?
浇完花,夏想坐到椅子上,伸手倒水喝,喝了两口水才意识到哪里不对,他来郎市也有几天了,也指定要李财源担任他的秘书,直到今天,李财源连面都没有露一下!
太过分了一点,夏想不免生气。最近一忙就忘了秘书的事情,事事亲为,怪不得总觉得缺了什么,累得不行,没有秘书还真不习惯。他拿起电话打给了常书欣。
结果常书欣却说,李财源请了病假,已经有三四天没有上班了。
夏想微一沉吟,没再说什么,就挂断了电话。
夏想分管的一摊子工作,事情也不少,确实需要一个帮手。郎市的八大支柱产业,大电子信息、会展旅游等先导产业、汽车摩托车配件业、农畜产品及加工、木材加工及家具制造、印刷包装、新型建材、房地产,等等,虽然归他分管的不多,但也农畜产品及加工以及木材加工及家具制造一块儿,也是他负责的摊子。
郎市的经济结构还算平衡,没有太多不合理的地方。当然也是和郎市的经济发展不快以及经济规模不大有关。重工业和轻工业都不太发达,郎市建市时间晚,城市年轻,产业结构的负担轻,调整相对容易。比之其它老工业基地,经济压力小得多,可以轻装前进。
郎市经济的布局,基本上形成了以电子信息、休闲商务两大标志性产业为“塔尖”,以先进制造业、现代服务业、新型农业为“塔身”,以传统优势产业为“塔基”的金字塔型现代产业体系,以夏想的眼光来看,也不得承认布局十分合理,是合理的长远发展规划。
哪里都不缺人才,郎市的经济结构合理且有放眼长远的目光,如果是出自艾成文,艾成文也确实不简单。
夏想更清楚的是,任何地方政府在飞速上涨的高房价时代,都有卖地发展房地产的想法,因为房价的上涨带动GDP的增长最有效果,也最直接,而且还最省心,可以没有风险不用操劳地坐享其成,这也是为什么地方政府纵容高房价的最主要原因之一。
郎市,早晚也会受到高房价的困扰。
现在京城的扩大和飞涨的房价,已经让不少京城人将目光投向了燕省的房子,作为离京城最近的郎市自然首当其冲,而作为郎市下辖区中离京城最近的五堂市,更是京城人在京城以外购房的首选目标。
后世,五堂市的房价也一度爆涨到一万元一平方米以上,而五堂市虽然和京城比邻,但收入却差了许多,不少京城的炒房客让五堂市民怨声载道,因为房价的过度上涨,让他们的生活负担加重。
现阶段,五堂市的房价已经比郎市高了一个档次,比燕市还要高出不少,此时,已经有不少京城的炒房客来五堂市投资房地产,就是准备坐等升值,大赚一笔。
夏想理清了思路,整理好了下一步的工作重点,天色已经黑了下来。他正准备下班,有人敲门,刘一琳一脸浅笑走了进来。
“夏市长,晚上去哪里吃饭?正好我也一个人,不如一起去吃点东西好了,也好有个伴。”刘一琳的家庭状况夏想略知一二,她结婚了,但丈夫不在身边,远在齐省青市。
刘一琳也不知是走得过急,还是办公室暖气过热,她胸膛起伏,双颊红润,30多岁女人的成熟风韵流露无遗,不得不说,再想到两人要独处,确实容易让一般男人浮想联翩。
幸好,夏想不是一般男人。
夏想就婉拒了刘一琳的好意:“我晚上约了人,不好意思刘部长,下次我请你。”
刘一琳显然没有想到夏想会拒绝,还是微一失神,随后又努力平静了下来,点头一笑:“也好,既然夏市长还有事,我就不打扰了。”
夏想送刘一琳到门口,忽然想起了什么,问了一句:“知道李财源住在哪里吗?”
夏想还真问对人了,刘一琳身为组织部长,在上次提拔风波中,也查阅了李财源的个人资料,知道他的家庭住址。
夏想并没有直接去李财源的家,而是一个人迈着不紧不慢的步伐,前去吃饭,打算饭后再去。他并没有约人,只是不想和刘一琳一起吃饭而已,倒不是怕招惹什么是非,而是有意和她疏远。
刘一琳心思太深,有几次都是有意试探他,或是借他之力来挑出事端,就让他心中不喜。现阶段保持一定的距离为好。
而且实际上,他在郎市人生地不熟,也无人可约。当然也不是没人请他吃饭,至少市政府班子里,有意向他靠拢的人也有不少,而且他分管的工作范围之内,也有不少企业和老板要请他吃饭,他都婉拒了。他连哦呢陈的宴请都不会去,别人的请客吃饭,他也暂时不愿抛头露面。
郎市情况太复杂了,要走一步看三步才行,也确实比他想象中要险象环生许多,他才来不久,连艾成文和古向国的立场都还没有弄清楚,以及市委各常委之间各有什么错综复杂的关系也是一无所知,才不会冒然就一脚迈出。
夏想来到一家还算有特色的饺子馆,名字叫凯卓饺子,要了半斤,坐在一个靠窗的位置,一个人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吃到一半的时候,电话响了,一看是连若菡来电,他就笑了,接听之后说道:“我正在吃饭,你打电话过来,是不是你正在做饭,忽然想起了我一个人孤单,就打电话来安慰我一下?”
“呀,你太神了,一猜就中。”连若菡开心地笑了,“要不要我现在过去陪你?一个小时就到了。”
连若菡的声音在夜里,别有诱惑之意,尤其是她故意尖着嗓子说话,就让夏想想起了许多和她在一起时的迷醉的夜晚。
“别了,晚上开车不安全,再说我刚安稳下来,等过两天再说。”夏想也很想连若菡,不过眼下他在郎市的一举一动还会有人暗中关注,还是低调一段时间再说,“郎市的情况很复杂,我初来乍到,先当个老实人比较好。”
“你要老实了才怪,你走到哪里,哪里就会一团乱麻。”连若菡对夏想的处境浑不在意,或许在她眼中,没有夏想解决不了的困难,“对了,今天爷爷和爸爸还提起了你……”
“说我什么了?”夏想假装漫不经心地问道,其实还是倾耳细听,现在吴老爷子和吴才洋提起他,可不会是随意一提,应该和他前来郎市上任有关。
“爷爷说,你的路子走得很危险。”连若菡的声音没有什么起伏,显然她并不认同吴老爷子的话,“爸爸说,路是自己走的,危险,但未必没有收获。”
吴才洋骨子里还有冒险性格,看来他前来郎市,在吴才洋眼中,就算是火中取栗,只要成功了,再危险也值得。
但问题是,谁才是郎市大火中的栗子?夏想直到现在还没有完全摸清郎市的关键的一根线在哪里,是哦呢陈,是艾成文,还是古向国?又或者说,都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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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3章 开局,拨云见日
第783章 开局,拨云见日(召唤月票!)
被人摆布的感觉实在不好,夏想就很有怨气地一口吞下一只饺子,含混地说道:“其实郎市的饺子不难吃。”
连若菡一下生气了:“你现在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是不是?男人都是一个德性,都想着有自由自在的一天,你现在放飞了,身边肯定有新人陪了,再见!”
说再见还真再见了,电话挂断了,夏想哑然失笑,真是一个饺子引发的误会。
想再给连若菡拨过去,电话又响了,居然是古玉:“要不要我过去陪你?我现在在京城,过去也就是一个小时就到了。”
夏想一个饺子噎在嗓子里,差点吐出来,古玉怎么说话和连若菡一个腔调?他强行咽下之后,才问:“别添乱,好好在京城呆着,听话。”
“逗你玩呢,我在燕市,没在京城。就算在京城,也不去看你,哪里有送上门的便宜事,你得主动来京城看我才对。”古玉好象也在吃东西,边吃边说,“爷爷也在燕市,我在陪他吃晚饭……”
夏想一激灵:“你在陪他吃饭,当着他的面和我用这种口气说话?”可是吓了一跳,老古一听就能知道古玉近乎撒娇的口气,是一个女人向她的男人讨好的口吻。
古玉压低了声音:“告诉你,爷爷刚才遇到一个熟人,去旁边说话去了,还没有回来,不过他正在朝这边张望……”她估计也是有意在捉弄夏想,就是要制造紧张的气氛,“哎呀,爷爷走过来了,我要挂电话了。”
说挂电话,却一直没有挂,沉默了小片刻,她才咯咯笑了起来:“吓死你,胆小鬼。行了,不和你闹了,告诉你一件事情,爷爷说,郎市的情况比较特殊,要从大处着眼,从小处落手。”
老古应该知道一点关于郎市的内幕,有时间找他谈谈才好。夏想接完古玉的电话,也吃饱了,就听见邻桌一男一女在吵架。
男:“我不同意你去卓越公司上班,卓越公司是哦呢陈的公司。”
女:“我不管是谁的公司,只要薪水高,待遇好,我就去。卓越公司那么难进,我好不容易通过了面试,你说不让我去就不去?你养我?你一个月才赚多少钱?”
男:“哦呢陈不是好人,你长得这么漂亮,去了他的公司,万一被他看上了你,你还能逃出他的魔掌?他祸害了多少女人,你又不是没有听说过!”
女:“那是有人造谣,有人故意在污蔑他。哦呢陈是大慈善家,每年捐款全郎市第一,再说他50多岁了,怎么可能会看上我?你别疑神疑鬼了。”
男:“你不懂,男人在一件事情上最执著了,永远就不会改变,就是18岁时喜欢18岁的女人,28岁还喜欢18岁的女人,一直到58岁时还是喜欢18岁的女人!”
女:“我都23了……”
男:“……”
夏想笑了笑,起身离开了饺子馆。哦呢陈是燕市第一慈善家他早就知道了,市政府有相关资料,但却有人说哦呢陈好色,祸害了许多女人,却是第一次听说。有时也要听听民间的声音,才更有利于他了解哦呢的所作所为。
尽管在他看来,刚才和男朋友吵架的女孩,实际上并不漂亮。
11月,郎市已经全面进入了冬天,夜风吹来,寒冷袭人。夏想走过一条昏暗的胡同,然后进入了一处陈旧的小区,来到了3号楼3单元,上了302室,敲响了房门。
李财源确实病了,不过不是身体有病,是心病。自从他听到夏市长要重新启用他当秘书的一刻起,他先是泪流满面,熬了几年了,没想到还有出头的一天,还以为他一辈子就这么碌碌无为地交待了,却还有时来运转的时候。
但随即发生的一件事情,立刻将他的热情浇灭。
副市长涂筠找他谈话,谈话之后,李财源感觉犹如数九寒天从天而降一盆冷水,将他浇了一个透心凉。尽管涂筠说得还算含蓄,但他还是听得明白,就是有人不想让他担任夏想的秘书!
左思右想一番,李财源也清楚他目前的处境,除了乖乖的听话,别无他法。夏想初来郎市,不明白郎市局势的险恶,不清楚背后黑恶势力的嚣张和庞大,他不能因为自己的前途而连累了夏想。
毕竟夏想是市委领导中,赏识他的唯一一人。知遇之恩,让李财源感激涕零。
李财源最后决定,请长期病假,以身体不适为由,暂时逃避一段时间再说。他既不能直接拒绝夏想,又不敢说出真相,只好当起了鸵鸟。
李财源家境不好,妻子沈乐雪有病,常年卧床,还好儿子李一小懂事,小小年纪就会照顾人,已经能帮妈妈换衣服,还可以帮爸爸洗碗,才7岁的小人,就和大人一样,知道节约一滴水一粒米。
因为家里确实穷得不成样子,只靠李财源一个人的工资,不但无钱医治妻子的病情,连吃饭都成问题。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一点不假,李一小人不大却知道了生活的艰辛,每天在饭后都是先收拾好碗筷,然后才去写作业。
今天早早吃完晚饭后,李一小就去乖乖地写作业,刚写到一半,就听到有人敲门。
记忆中,家中很久没人来过了,自从妈妈病了以后,不但没有人来串门,连一些亲戚也不来往了。富在深山有远亲,穷在闹市无人问,李一小比同龄人见多了世态炎凉。
会是谁呢?爸爸正在帮妈妈按摩,他就大着胆子打开了门,见门口站着一个陌生的叔叔。叔叔年纪不大,英俊帅气,在他看来比他们学校最帅气的英语老师还要英俊几分,就让他立刻产生了好感:“叔叔你找谁?”
“李财源在不?”夏想微微一愣,也猜到了眼前的孩子应该是李财源的儿子,又见他手中还拿着笔,不由一下想起了自己的儿子,心生怜惜,摸了摸他的头,“几岁了?你叫什么名字?”
“7岁了,我叫李一小,就是李家的一个小孩的意思。”李一小见夏想特别和善,就一点提防之心也没有,开门让夏想进来,见夏想手中还拎着水果,不由咽了一口唾沫。
家里别说吃肉了,连水果也没有一个,冬天又是水果最贵的季节,夏想买的水果也都是最贵的品种,立刻就勾起了李一小的馋虫,到底是小孩,不会掩饰,就露了怯。
夏想就拿出一个水果:“去,洗洗。”
李一小摇了摇头,还是没有禁住水果的诱惑,接过去飞快地跑了。
夏想一进门就知道李财源家境不好,客厅中除了一个沙发和茶几,几乎没有别的家俱,连电视都没有,家里也没有装修,墙上因为年深日久,还有许多泛黄的水渍,地板上也是黑呼呼的一片,仔细一看,竟然是水泥地面。
作为一名在市政府工作的副科级干部,李财源的日子过得也太穷了。
正要里屋帮沈乐雪按摩双腿的李财源听到外面有声音,他没想到会来客人,一边端起水盆向外走,一边说:“一小,好好写作业,别分心。快考试了,要加紧复习。”
一到客厅,他一下愣住了,眼前的人不是新上任的常务副市长夏想又能是谁?
真是夏市长?李财源一惊慌,手中的水盆就跌落在地上,哐当一声,溅了一地水。他急忙手忙脚乱地捡起水盆,又觉得不妥,就又将水盆放下,语无伦次地说道:“夏,夏市长,怎么是您?您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你,听说你病了?不过看你的样子,生龙活虎的,应该不是身体有病,而是有心病了。”夏想呵呵一笑,弯腰帮李财源捡起水盆,递到他的手中,“你住在3楼,楼下还有住户,哐当一声,会惊着楼下的邻居,不太好。”
在李财源的印象中,郎市市委的主要领导们,虽然也有亲民的一面,但表演的痕迹过重,每年也就是逢年过节到贫困家庭看望一下,说一些套话官话,打着官腔,还要上上新闻和电视……他从未见过如夏想一样平易近人的领导,不是伪装的亲民,而是实实在在地让人感动。
一个细心到连掉个水盆就怕惊动楼下邻居的领导,他不是高高在上的官员,他是一个活生生的让人感觉到真实的党员干部。
“夏市长,我……”李财源欲言又止,夏想一句话说中了他的心事,他确实是心病了,身体一点毛病也没有,健康得很。
夏想伸手制止了他:“先不说了,先说说嫂子怎么了?”
透过没有关紧的房门,夏想看到了卧床不起的李财源的妻子,心中莫名一紧。
他没有想到,李财源的家境如此艰难,也没有想到,李财源会是一个对卧病在床的妻子还不舍不弃的人,这样的人,会出生活作风问题?
其中肯定大有文章!
“也没有什么大事,就是出了车祸,撞伤了肝脏,下不了床……”李财源目光躲闪,不想让夏想进去。
夏想不是医生,但也知道情况应该不是很严重,就很严厉地问道:“应该可以治好,为什么不去医院?”
李财源低下了头:“家里没有一分钱可以用来治病了,所有的钱都花光了。”
说话间,李小一将洗好的水果切成了无数小块,端了过来,先递给夏想:“谢谢叔叔的水果,我还没有吃,请叔叔吃第一块。”
多懂事的孩子,夏想不忍让孩子失望,就拿起一块:“先让妈妈吃。”
“不,要先让爸爸吃,妈妈说了,爸爸又要上班,又要照顾一家人,他最累了,他是家里的顶梁柱。他倒了,家也就倒了。”李一小说话时,还眼巴巴地瞪着盘子里的水果,一看就知道眼馋得不行。
夏想感慨万千,只是一盘最普通的苹果,就让孩子馋成这个样子,这个家庭,还真是风雨飘摇,一吹就倒。
当李一小将苹果递到李财源面前,让他吃时,李财源终于忍不住,蹲在地上放声大哭:“我没用,我真没用,连老婆孩子都养活不起,我不是一个男人!”
夏想扶起了他:“有什么话尽管对我说,财源,男人可以流泪,但不要蹲着,哭也要站着哭!”
房间阴暗而充满了药味,夏想来到沈乐雪的床前,见床上的女人一脸蜡黄,骨瘦如柴,似乎有四五十岁的人,而实际上她才36岁。
一年前,沈乐雪还是公交公司的一名正式职工,虽然辛苦一点,每个月也有1000多元的收入,日子过得还不错。忽然有一天她在上班的路上,被一辆从侧面开来的汽车撞飞,随后被送到了医院,虽然保住了性命,但公司在负担了前期的医药费用之后,就不肯再多出一分钱,而且还借故将她开除了公职,理由是在前一段时间她的工作出现了重大失误。
而就她出车祸的同时,李财源在市委也遭遇了一生之中最大的转折,被人领着孩子闹到市委,结果正逢他提拔正科的关键之时,被人一闹,自然就落了鸡飞蛋打的下场。
而且他还从副市长秘书被人晾到一边,成了一名无事可做的闲散人员!
夏想越听,心中越觉得奇怪,一边是李财源被人陷害,一边是沈乐雪发生车祸,一个好好的家庭转眼间支离破碎,难道仅仅是巧合?
沈乐雪说完她的事情,才发现夏想一直站在床边,让一个大领导站着太说不过去了,忙招呼李财源请夏市长坐下,夏想摆摆手,轻轻拍了拍沈乐雪的胳膊:“嫂子不要客气了,我站着就行了,你养好身子,放松心情,我会尽快安排你住院治疗,不能再拖下去了。”
夏想轻言细语地安慰,以及他真心地关照,让这个被社会遗忘的家庭充满了温暖,沈乐雪眼泪哗哗直流:“可不敢让夏市长为我的小事出面,我没事,能挺过去。”
李财源也忙说:“夏市长,您别管乐雪的事情,我们现在就挺好,能活着,能有一口饭吃,就知足了。”
夏想是何许人也,他从李财源闪烁的眼神和痛苦的神情之中已经看出,事情背后,绝对有重大隐情,恐怕沈乐雪的车祸和李财源的生活作风的风波,是同一个根源引起。
再想到李财源以前是邵丁的秘书,夏想隐隐感觉今天来找李财源绝对是一个正确的选择,也许李财源就是一条关键的线。否则,邱绪峰当初也不会特意提到让李财源担任他的秘书!
邱绪峰前几天就已经离开了郎市,离开前,邱绪峰没有提前通知夏想,也没有让夏想为他送行,而是上了高速之后才打来一个电话:“夏市长,我回燕市了,今后,郎市就你孤身一人了,不过我相信你的能力。我也帮不了你许多了,只能帮你介绍一个好秘书了。”
夏想笑骂:“你哪里是给我介绍秘书,纯粹是添乱。”
“李财源这个人,别看是个小人物,但如果利用得当,可当大用。不过具体他有什么用处,我也不太清楚,你也别问我,自己去挖掘,我也只是听别人说的,哈哈。好了,走了,有时间回燕市的话,再一起坐坐。”
邱绪峰到了也没有告诉他,李财源到底有什么大用,夏想猜测,估计他也是真不知道。
正是因为有邱绪峰的提醒,夏想才有了今日之行。
夏想和李财源来到客厅,见李一小已经风卷残云一样吃完了一个苹果,夏想暗暗叹息一声,将茶几上的水果全部交给李一小:“再洗两个苹果,想吃多少吃多少。”
李一小不敢接,只是看向了李财源,李财源本想说什么,但看到夏想坚定的目光,不知为什么在夏想面前,他想拒绝都开不了口,只好冲儿子微一点头。
李一小高兴地抱着苹果去了厨房。
“你的生活作风,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夏想直截了当地问到了问题的关键。
“就是我一个以前的同学,一直暗恋我,想让我离婚娶她,我没同意,她就恼了,就找到了市委闹事。”李财源心虚地看了夏想一眼,小声地说道。
“她的孩子,真是你的?”
“是……”
“嫂子的车祸,有没有抓住肇事司机?”
“没有,车没上牌,事后逃逸了,警方一直没有破案。”
“现在沈乐雪成了残废,你正好可以乘机和她离婚,然后再娶你的同学,不是正好?”
“我……”李财源一下涨红了脸,“我不是那种人。结发之妻不下堂,我不会抛弃乐雪的。”
“那你就是想红旗不倒,彩旗飘飘了?你因为婚外恋而毁了整个家庭,而沈乐雪的车祸也说不定是因为你的婚外恋而引起的。”夏想十分严厉地说道。
“不是,不是我害的乐雪!”李财源竭力辩解。
从房间内传来了沈乐雪压抑的哭声,先是呜呜咽咽,后来就如决口的河水一样,是一种痛苦到了极点的哭泣,仿佛生活的苦难终于压弯了脊梁,让苦难终于有了发泄口一样。
“财源,你不用再背黑锅了,都告诉夏市长吧!”沈乐雪的声音从里屋传来,包含着悲愤和不甘。
李财源握紧了拳头,看了夏想半天,好象在确定夏想可信一样,终于他一咬牙,扑通一声跪倒在夏想面前:“夏市长,我是被人陷害的,乐雪也是被人故意下的毒手,求求您救救我们一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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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4章 出手,另辟蹊径
第二天一上班,夏想就让常书欣安排李财源即日上任,担任他的秘书。常书欣为难地说:“李财源病了,还没有上班……”
“打电话让他立刻上班,再不上班,开除公职。”夏想怒气冲冲地一拍桌子,“好嘛,请他当秘书,他还拿了架子了,我还是不是市委领导?”
常书欣吓了一跳,夏市长上任一周多了,从来还没有发过火,今天一发火,也挺吓人,领导就是领导,都有不小的官威。
常书欣忙答应着去照办,不一会儿就回来交差:“怪了,李财源今天刚刚上班了,他一会儿就过来报道,不过还需要组织部交接一下手续,好象主管处长不在。”
“手续以后再补,市委内部的调动,哪里有这么麻烦?”夏想很不耐烦地挥挥手,“对了老常,你也指定一个副秘书长对应我的工作,有事总找你,你一个人也忙不过来。”
常书欣是政府办秘书长,主要对应古向国的工作,夏想刚来,有事指挥他几次还可以,次数多了,他没意见,古向国还会有意见。
常书欣立刻照办,他不是不想为夏想服务,而是古向国为人一向细心,如果知道他天天为夏想服务,肯定会有不好的想法。实际上,他已经找好了对应夏想的副秘书长——汤化来。
汤化来在政府办公室排名第三,对应夏想有点不合规矩,但排名第二的副秘书长石张于对应的是副市长涂筠,就是在瑞根担任常务副市长时也是如此,因此,常书欣还小心地向夏想解释了一番。
夏想不置可否,只说了一句:“我知道了。”
常书欣从夏想办公室出来,在楼道中站了片刻,然后向右边走去。右边,是古向国的办公室。
常书欣敲门进去,见涂筠正好也好,就向两人汇报了一下夏想的情况:“古市长,涂市长,夏市长非要用李财源担任秘书,他是领导,我不好劝阻。”
“李财源不是请了病假了,怎么又回来上班了?”涂筠一脸惊讶。
“我也不清楚,今天一早他就自己来了。”常书欣小心翼翼地看了古向国一眼,见古向国没有表示,又说,“要不要再暗示他一下,让他再请病假休息一段时间?”
“不用了。”古向国摆摆手,一脸严肃,“既然夏市长非要重用李财源,我们也要适当做出让步,夏市长在省委关系很深厚,一个秘书问题再闹得不愉快,也不合适。敲打李财源的事情,不用非得我们出面,也有人比我们还要着急。”
“还是领导英明。”常书欣不失时机拍了一记小小的马屁,又多说了一句,“我觉得夏市长人太年轻,才没几天,就因为李财源的事情发了火,还是有点沉不住气。古市长,在李财源的事情,是不是有点过于防范他了,他……”
古向国一摆手,制止了常书欣再说下去,“对于夏想,还是要以防范、架空为主,他来路不明,背景复杂,如果在郎市好好呆着还行,如果想到处插手事情,就不能让他有好日子过。还有,汤化来对应夏想的工作,是不是可靠?”
“化来一直是瑞市长的对应副秘书长,他在市委时间不短了,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心里有数。”常书欣连忙回答,目光不经意落在涂筠身上,心中却想,涂市长越活越年轻了,都40岁了,身材还这么好,也不知道是怎么保养的?她的丈夫经常出差在外,她天天好象都有滋润一样,也是怪事。
夏想端坐在椅子,看着坐在下首的汤化来,一脸若有若无的笑容。
汤化来38岁,很瘦,穿一件灰色上衣,显得衣服里面空荡荡的,他有点不太注意个人形象,胡子都没有刮干净,因为抽烟过多的缘故,牙很黄,右手的两根手指上面全是烟黑,估计都浸入了皮肤之中。
他的旁边,坐着李财源。
汤化来对于安排他对应夏想的工作,早在预料之中,因为在政府办公室之中,只有他还没有对应服务的副市长,而且他以前就是对应服务瑞根市长,再和夏市长对应,顺理成章。不过在他眼中,和德高望重的瑞市长相比,夏市长真是太年轻了,年轻得让人有点难以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