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排场太大,我现在不比从前,养不起你呢。”
“今时不同往日,一路费用全由在下包了。”
“少主真是财大气粗,你也知道如今不比从前,又为何非要离家万里,去那么远的地方?”
一家不知一家事,南华与父亲不和,母家管得又严,他还真没想明白有哪里自己可去,只是一味缠着两人要跟去子夜,最好是快些上路,他可不想被谢家的人带回去。
想到这里,他急切地道:“你若嫌我身边人多,不如我把他们甩了就是,又不是头一回。”
看着他一脸兴奋,阮梦华头疼不已,刚出谷那几日,这小子一脸哀伤,倒平添了几分稳重,没几日又回复原样。她冷着脸道:“谁知道那些是什么人,万一跟到子夜闯什么乱子可如何是好?”
“他们是我母家的护卫,和绯玉一样,你能让绯玉跟着你,却不让我去,难道我还不如一个小丫头?”说起来他有些忿然,明明绯玉是他送去的人,到了最后竟还比不上她。
阮梦华瞪大双眼:“人家绯玉无处可去,跟我做个伴儿,你就别添乱了。”
她身边没个人服侍不行,难得绯玉是和她共过患难的,自由之身还愿意留下来服侍她,想来不会如沉玉鸣玉般受人摆布,再说她既无公主之名,也非阮家小姐,身边的人也不会别有用心。
“我怎会添乱,以前你可没嫌弃过我,真是有了云澜便大不一样。”
南华这话却有些不大恭敬,气得阮梦华脸色涨红,却又拿他无法。
“啪”地一声,却是云澜敲打他替她出气,只一个眼色便让南华连呼痛也不敢,坐在那里连吸冷气。
“既然你要跟去子夜,就先把这些人打发走,不然就别想去。”
说罢拉了阮梦华出门,哄着她去了镇上唯一一家脂粉铺,那里当然没有什么好货,但聊胜于无,而且阮梦华几时有机会逛过商铺,居然也能玩出兴头来。
第二日阮梦华起身后,吃惊地发现往日人满为患的客栈安静异常,前来寻南华的人突然一下子消失得干干净净,南华本人也不见了,只留下书信一封,道是先回青城家中一趟,日后再见。
她左想右想也不明白,为何云澜一句话,却比她费尽唇舌有效得多。
关情
作者:千岁忧
君边云拥青丝骑(一)
南华一走,阮梦华便催着云澜上路,她怕南华他故技重施半途偷溜,再一看南华还给他们留下了车马,更觉得自己推测得没错,故另找了马车上路,一再催促快点赶路,直到确定不会有人追上才慢下来。整日坐车确实辛苦,反正他们不用再赶路,阮梦华也不再是来时昏昏欲死的模样,便弃车乘船,转到智真州地过海回东明,虽然慢些,总是比坐车好些。
这一趟沧浪之行收获颇多,不光体内蛊毒解了,还弄清楚当初下蛊之人是谁。至于邵家与召召还有自己母亲之间的恩怨情仇,她一时还未想好该怎么办,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若是她现在回到上京,将此事公布于众,会有几个人肯信?邵皇后娴德淑雅,生前死后都被皇帝敬重,邵大人清廉能干,虽退出朝堂但仍有余势,说他们用邪术害人?怕不先被定个诬告之罪。
虽然离子夜越来越近,阮梦华却提不起精神,窝在船舱里不大想动。
这些年邵家确实不比以前,刻意低调行事,若非年前二女易夫一事,上京城也想不起来邵家原先也曾风光过。由此阮梦华想到了当初邵皇后为自己和邵之思订下的婚事,那时母亲尚以为邵皇后见自己得宠,有意与她交好,现在想想,大抵是存了另外的心思。
可是邵皇后已死,嫁过去的人也换成了阿姊,即便邵家有别的心思,也该收拾了去,安安生生地做亲家,阮梦华想到之前母亲与阿姊待她的凉薄,大概她没法开口诉说她受的这些苦楚。
沧浪秋日风光甚好,天高云淡,云澜怕她心事太重,时不时拉她上岸游玩,顺便和她斗斗嘴,绯玉极有眼色,刻意避了开去,一路上云澜带着她东走西看,大半月方才到了海边。
把心事全部放下的阮梦华其实是个十分容易满足的小丫头,这一年折腾下来,居然也长开了许多,原先稚嫩的脸蛋下巴变尖,眉眼间依稀有了些婉约风情,虽不似召召那般绝美,但却清丽异常。
这会儿她正曲起膝坐在船舱里,两臂叠交将下巴枕在上面,好奇地看着云澜。出谷时妙艾曾送了个包袱,里面不是吃的,也不是什么让阮梦华忌讳的东西,而是她历年来收集的养颜圣品,可都是用重芳庭那些花草制成的。
绯玉在谷里时与妙艾相处的时间最长,知道如何用这些,某一日阮梦华在车上觉得无聊,两个人翻到妙艾给了包袱后如获至宝,当即试用,捣鼓个没完。这日云澜无事,拿来细看,半晌才抬起头,长叹一声道:“世间难求的圣品,却被你们用来养颜,真是暴殄天物。”
他这边感叹不已,阮梦华却双眼发亮,紧张地问道:“这么说……我也能变得和召召那般美?”
云澜忍住笑道:“丫头,饭可以多吃,梦要少做,他们这一族功法诡异,这才是容貌异与常人的根源,再加上那些圣品养着才会更有效。你若是留在氏羌给那个天悠长老做个弟子,或许有可能。”
当初召召在船上被他救醒时,还瘦得可怜,短短几日便骨血充盈,艳光四射,将香文盛吓得如见鬼魅,不敢近前,全是此功之效。
听了他的话,阮梦华不由泄气,她宁可容貌丑些也不要再去氏羌,更别说做什么天悠长老的弟子。
过海只用半日功夫,东明城的出云港热闹如常,来往商船繁多,没有人会一直记得这里曾经发生过的惨案,想来已是不了了之。阮梦华站在船头放眼望去,辽阔海面上点点船帆,阳光下四处泛起点点金光,正待拂一拂被海风吹乱的秀发,感慨着终于重回子夜,却被一声招呼将满心欢喜破坏殆尽。
“梦华小姐,海上风大,不如快些下船到城中歇养两日,我们好一同上路回云大哥家去。”
她低头一看,一艘小船靠过来,上站着南华和几名护卫,正满脸得意地冲拱手。
怎地他竟比自己还先到子夜?
其实阮梦华倒不是非要赶南华走人,毕竟从前在杏洲相识了一场,得他相助才能离开上京。只是没想到他居然是沧浪谢家之子,还与香家有私,若不是南华多事跟着他们去氏羌,那些黑衣人没那么容易跟着追杀过来,青霜也不会死。
云澜也听到了他的叫声,在她身后笑了笑:“我几时成了云大哥,他倒叫得亲热,既来子夜便是客,咱们下船去吧。”
原来南华听了云澜的话后,不再任性地呆在外面不回,毕竟难为那些武士来回奔波不是他的本意。他干脆回到母家,求了长辈们同意,只带了几名精干之人陪护,确保安全便可。从母家出来,他又马不停蹄地回到青城谢家,好声好气地同父亲商量出行一事。
谢老爷难得与儿子有商有量,这一年中为了拉回爱子的心是费足精神,这下子更不会反对,闻知岳家松了口,便不再难为,只是嘱咐他早早回来。南华口中应着,颇不及待地追阮梦华与云澜去了。好在云澜他们乘船南下,走得并不快,终于叫他给撵上了。
南华引着三人去了东明城最大的客栈,道是自己来到东明已有三日,早给他们安排妥当。几人刚到客栈里安顿好,只听得外头人声嘈杂,未几一名武将在掌柜的指引下敲开房门,要面见阮梦华,并附上书信一封。
阮梦华先想到云澜,绯玉去了他房中却不见人影,只好叫了南华来。她想了想,请了那人进来,南华带人在她身后一字排开,倒也有几分气势。
信是慕容毅所书,要她务必在东明城等上一等,他已奉皇命率众前来迎接。
慕容毅怎知她的行踪?自然是柳君彦所为,他离开氏羌后便让人传了消息回上京,将阮梦华人在沧浪之事告知相关人等。但他也知孰轻孰重,不敢说出与氏羌有关之事,只说是无意中与在沧浪求医的梦华小姐相遇,眼下她已经云澜的陪伴下返回子夜,需人手接应。
既是说奉着皇命,阮梦华倒不好让这些人莫管闲事。她放下书信,淡淡地问道:“这位大人如何称呼?”
那人躬身行下礼去:“末将乃是慕容将军麾下一名小卒,贱名不足挂齿。慕容将军还有三日便到东明,这里鱼龙混杂不够清静,城中太守已备好园子,还请小姐随末将前去住上几日。”
她自觉身份未明,不愿受那名武将的礼,皱着眉避开,在心里斟酌了一下才道:“将军费心了,只是我才到东明,一路上有些乏了,在这里歇着便好,不想去什么园子。”
那武将也不敢强求,只在南华等人的面上溜了一遍,试探着问道:“可要末将留下些人手?”
阮梦华连忙婉拒,说怕扰了客栈生意,让人送了他们离开。
君边云拥青丝骑(二)
饶是客栈老板整日见惯南来北往的客商,却瞧不出这几位是什么来头,擦着汗送走了那队人马,请那些听到动静出来打探的客人们回房安歇,一边交待店中伙计务必要对上房的几位贵客恭恭敬敬,不得怠慢,一边求神念佛祷告着千万别出什么事。
不用阮梦华交待,南华先让人去客栈周围查看了一番,那名武将虽然明着离去,却留下不少眼线在附近,显是已将几人监视起来。
阮梦华心中微怒,她又不是犯了事,慕容毅此举究竟是何用意。偏偏云澜不知去了哪里,她只得与南华商量。
南华无所谓地道:“你当初不声不响离开府里,府里和宫中怎会不找你,好不容易有你的消息,当然得接你回去才行,说不定会好好补偿你。”
他毕竟在子夜呆过几年,对这位非名义上的皇家公主甚是同情,再者仁帝本就在筹备着为她正名,此番回了上京定会大肆操办。
阮梦华何尝不知这点,但如今她再不是那个渴慕亲情的小丫头,宁可回杏洲长住,也不想再去上京。她眼珠一转,抱怨起南华来:“你这次就只带了这几个人?”
“怎么,这会儿梦华小姐又嫌人少了?是谁说我带得人多会招来麻烦,我可都是照着你的意思,好不容易才撇下那些人的。”
“该少的时候不少,不该少的时候偏偏少,你……不堪大用!”
南华哭笑不得,连声道:“好,好,这几个人都归你,千万别嫌弃。”
他身边这几个人可是外祖家中身手最好的武士,比他的功夫强多了。
她挥了挥手,叹了声:“也只好将就了。”
本想在东明城歇息几日,看来得在慕容毅赶来之前就走。她就不信,总不能她要离开,还有人敢把她捆了不成?
云澜直到入夜才回客栈,放着正门不走,穿窗而入,带着一股夜的凉气。阮梦华在房中坐卧不安了半晌,连晚饭也省了去,刚打发绯玉出去,支着手臂小憩一会儿,突觉凉风袭面,旋即已被云澜拥入怀中。
阮梦华愣了一愣,待看清是云澜,才低低叫了一声,双掌推开他道:“你去了哪里?”
云澜却不作答,顺势退开坐在灯下,伸手为自己倒了盏茶水,浅浅酌着,神情有些莫测。
她顾不得再追究他去了哪里,反正这人时常神神秘秘,便道:“你不在的时候出了事,陛下知晓我的行踪,竟派了人来接我,眼看着两三日内便要到东明,你看该如何是好?”
他手上动作一顿,缓缓地道:“陛下仁厚,待你如掌上明珠,定不会怪你擅自离京,你怕什么?”
其实他已经知道了,回客栈时便觉得有些不对,似乎有人在暗中窥探,于是先和南华打了个照面,问清楚后什么也没说来见她。
“谁会怕这个,我是说……”她蓦地停住,直直地盯着云澜:“你这话何意,难道忘了咱们说过的话?”
云澜避开她的眼神,此时非彼时,她到底是皇家血脉,眼看着回到上京便是位正宗的金枝玉叶,何苦再记得曾说过些什么。他甚至在想,若她仍是那个不得宠的小丫头,事情便好办得多。
眼下真不是带她回泉州的好时机,起码要先回京看看形势,当初他被邵家请来,与仁帝曾有一年之约,不能就这么甩手不管。这些他没见阮梦华之前已思量过,知她听了心里定会不痛快,仍是劝道:“你大难不死,确应回去见过父母,再说,我可是陛下赐给你的御医,也该回去复命了。”
乍一听此言,阮梦华又是惊怒又是失望,她一直在等他,等他回来后商量快点动身避开慕容毅,可没想到他却要她回京!她静静站了半晌,忽尔笑道:“说得也是,就依云大人所言。”
说罢肃着脸一指窗外道:“既如此,云大人就该避嫌,请回吧!”
笑话,他不光私入她的房,还抱了她亲了她,如今来规劝她回京?是了,在他眼中,她就是一个物件,想要便要,想扔便扔。不光是他,连她的父母都知道,她阮梦华自幼便是个招之既来,呼之即去的物件!他高兴的时候可以为了她奔波万里救医治病,一路上的呵护几近真情,不高兴的时候就要送她回去,当她稀罕做什么公主吗?
她是越想越怒,眼见着云澜依然坐在那里,顺手抓起身边的东西便扔,不论什么全向他招呼过去。
云澜自然无法再安坐,跳起来边闪边苦笑着道:“丫头,你先别气,这不是来和你商量的吗?”
“谁是你的丫头!”
她打定主意不再跟他说一句话,手边东西没得扔,便在屋里寻些趁手的,弄出天大的动静,不光南华绯玉听到来喊门,连客栈里尚未安歇的客人也被惊动,客栈老板哭丧着脸守在外面,听着屋里清脆的响声,心也跟着一阵阵的疼。要知道上房里放的可都是上等摆设,他可不敢开口让这几个贵客赔钱。
砸到再无可砸,阮梦华收了手,拉开门出了房,对南华与绯玉道:“明日一早收拾东西,我们启程回杏洲。”
不带她去泉州便罢,但她也不会如他所愿回上京去。
那间上房自然是不能再住的,南华把客栈老板叫来,又开了间上房,嘱咐绯玉小心伺候着,转过身又去找云澜。
云澜仍留在那间满地狼藉的客房,手上还握一只茶盏,那是唯一没被阮梦华砸烂的东西,看到南华小心翼翼地走进来,笑意不改地道:“她去睡了?”
“为何要回京,明儿一早起来她若还是执意要走怎么办?她可是把我的护卫全要了去。”南华可是冲着千羽山才来子夜的,若是云澜和阮梦华回了上京,谁带他去千羽山?
云澜反问他:“难道真的不顾皇命带她走?况且……”
他话说半截却又停下,南华不禁问道:“况且什么?之前你带着她去沧浪是救了她一命,如今怎地忽然怕了?换作别人倒还罢了,可若是你,皇帝老子又能奈你何?”
“我没你说的那么厉害。”他淡淡地扫了南华一眼,警告他道:“你最好不要跟着她胡闹,更别惹事。”
南华无辜地摊手:“我?我是那样的人吗?倒是你,为何非得要她回去,怎么我觉得你有些不对,难道你刚才消失的那会儿出事了吗?”
他就是那么一问,谁知云澜脸上的笑意蓦地一淡,神色莫名凝重起来。
云澜还真是去托人送信回家,此地贸易繁荣,各地均有做生意的人在此,想往哪里送信都方便得很。云澜的家虽然在泉州,但父母早亡,也无兄弟姐妹,留下偌大的田产宅院连个主人也没有,平日叔伯长辈们照看着,忠仆管事打理着,他只需年节时偶尔回去一趟。他少年成名,一直在江湖上漂泊,这回带着阮梦华等人回去,少不得要知会长辈们一声,要府里早做准备。
可就在他安排完了之后,却听说了一件事,是有关上京城风华夫人的。
君边云拥青丝骑(三)
若按着阮梦华的意思,第二日便要离开东明城。不料半夜里沿海一带竟刮起了狂风,凌晨时更下起了暴雨,来势甚是凶猛。城中百姓谁也不敢出门,处处可见折断的树干积水,听说还有谁家的墙不结实被风吹倒的,差点伤到人。
这下子别说走了,连门也出不去,而且船行都歇了市,谁敢也不愿为了点钱在这种天气出门揽生意。
住在城中客栈的客商们无不称奇,此等大雨只在夏日才会有,这会儿早已入秋,不知道老天爷发的哪门子怒。他们的生意耽误了,可客栈老板却心中暗喜,下雨天就是留客天啊,最好是下个十天半月,保管他这个客栈日日爆满。不过象阮梦华这种客人还是少有为好。
想一想,昨日她已弄毁一间上房,啊哟,莫不是这女子发怒老天才跟着发怒吧,那岂不是神了?
阮梦华自然不知客栈老板心里的古怪,她正把自己关在房中生闷气,只准绯玉将餐饭端入房中。她怕慕容毅来了就走不了,冒雨走却行不通,只能在心里干着急。
云澜这两天几次来找她都被赶走,却拿她没办法,只得吩咐绯玉好生服侍着。
东明城的城令已贴出告示,明令出云港内停靠的商船一律不得擅自出港,所有交易暂停。大家伙谁也走不了,还得坐等老天开恩,两天下来,客栈里聚集了一批闲谈的商人,成日高谈阔论,全是行商路上所见奇闻。
一个身着胡服的商人拍拍自己的胸膛,得意地道:“看到我这一身衣裳没有,可是胡人首领送的,我敢打保票,那个胡人首领得的便是古文兰国失落已久的镇国之宝,那可是我亲眼所见。”
围观众人皆不信,一人道:“老兄,你这衣裳在胡地随处可见,有甚稀罕,还不如海外那些丝绸,再说了,文兰古国早已不再,传说镇国之宝是国主的爱妃殉葬之物,试问谁能盗得了早已消失不见的古墓!”
胡服大汉反问道:“这位老兄在哪里发财?”
说话那人摸着自己的山羊胡子道:“不敢,我从前也是跑北边的,胡国更是去了无数次,怎地从未听说过那里流传着文兰古国的珍宝。”
“那你怕是有小半年没去了吧,我是刚刚从那里来的,听说胡王已经决定来子夜朝见陛下,届时会奉上部分珍宝呢。”
“真有这种事?胡王真的会来?”众人关心的不再是珍宝,而是传说中的胡人三头六臂,凶猛神勇,是否真的吃人。
那汉子又道:“当然,我还听说胡王将去沧浪向沧浪公主求亲哩。”
那就是联姻了,胡地距子夜较远,而离沧浪近,与沧浪交好也是应该。有人嘿嘿一笑道:“我朝只有皇子,没有皇女,如若不然……”
说到这个,不少人都想到了另外一件事上,一人压低声音道:“怎地没有,咱们子夜也是有位皇室女的,只不过是偷着生的,哈哈。”
有人的地方便有是非,何况客栈这种地方,三言两语又说起子夜国主的风流韵事。不过说归说,都不由自主压低了声音,时不时传出会心的哄笑声。
阮梦华站在二层楼口忍了忍才没扭头回房,本来她看雨下得小些,想出来透口气,谁知竟又听到这些话。也许她就不该回来,留在氏羌才对。
绯玉不知她为何站着不动,又不敢多问,倒是南华那六名护卫见阮梦华出了房门,忙跟了过来。
一阵急雨伴着风吹进大堂,有人走进客栈避雨,闻听有风华夫人,公主之类的字眼飘过来,按捺不住加入里面,张口道:“风华夫人的事嘛,在下也听说了一些,不过却是从京中刚传过来的。”
他的声量不小,一开口便引得众人注目,更让他自得起来。有胆小的人咳嗽一声,示意不可太过。他却缓缓地道:“诸位不必如此看我,更不必怕什么,那风华夫人已在上京城被下了狱,只等着皇上下旨处置呢。”
此言一出,四座皆惊,想那风华夫人盛宠不衰许多年,怎会被抓起来?究竟她犯下了什么错?
“此事说来话长。”他越这么说,越引得人想听个缘由,当下被请入座中,又有人要了茶水给他,等他喝了口茶才又道:“在下在衙门里行走,听我家老爷说起的。据说和死去的先皇后有关。”
具体是什么情形,那名小吏也不清楚,大抵是有人查出先皇后并非病死,而是被风华夫人以邪法所害,邵家人自然不依,仁帝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得先将她下了狱。
先皇后贤良淑德,不光京中人知道,在子夜也是有盛名的。但她是个短命的主,早早地便病逝了。如今一查是被人害死,不光朝中大臣们连连请命将她处斩,京中人氏无不痛骂风华夫人的。
如此宫闱秘事在那名有心卖弄的小吏口中说得是有声有色,几乎让人以为他在京城眼见着一切发生。
阮梦华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握着栏杆的手指用力之下泛白,恍惚中听得绯玉焦急地问:“小姐,你怎么了?”
“我没事。”她拒绝了绯玉的搀扶,深吸了一口气,“在这里略站一站便好。”
只听得有人问:“邵家不是和风华夫人是亲家吗,竟有些恩怨,真真意想不到。”
那小吏哪里知道这许多,搪塞道:“亲家也做不成了吧。”
“你哪里知道,阮家大女儿嫁入邵家为妇,一向最是不耻乃母行止,遇上这种事怕不早早划清界限,这种母亲不要也罢!”
阿姊不会的,她不会这么狠心!阮梦华失魂落魄地走到大堂,来到那名小吏面前,直直地问:“把你刚刚的话再说一遍!”
那名小吏见雨势暂歇正要离去,不意被一名女子拦下,疑惑地打量着她,只见她衣着华贵,身后还站着护卫,气势非常人,不禁犹豫着“啊”了一声。
掌柜的忙过来哈着腰道:“这位贵客……”
阮梦华不耐烦地喝道:“走开,不关你的事!快说,详细点儿!”
后一句却是对小吏说的,他诧道:“这位姑娘,你要小的说什么?”
“就说风华夫人如何,你刚才不正是在说她吗,说!是不是你造谣!”
她恨不得将眼前这个多嘴多舌的小吏一掌打翻,是,她的母亲失德,她是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女,被人用异样的眼光看了十几年,也听了十几年的非议,这些她都忍了!可为何他们要这般作践她们母女,一定是的,眼前这个人造谣,母亲才不会有事,阿姊也好好的,这些人无中生有,她一句话也不会相信!
无故被拦的小吏有些害怕,委曲地道:“小的没有造谣,此事千真万确啊。”
早在看出阮梦华有些不对的时候,绯玉已示意一名护卫去叫人,云澜与南华闻声赶来,绯玉又低低地向他们说了几句,云澜了然地点头,上前挽住阮梦华劝道:“别说了,我带你回去。”
“我为何要回去?你别管我!”此种情形下,她忽然心中透亮,转而逼问云澜,“你……是否你早听说了什么,你说!”
该来的总会来,云澜深深叹息一声:“不错,昨日我出去之后便已听说,所以才会劝你先回上京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