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刚结婚,听说你妈早不在了,我不来看看怎么行呢?”杜母走进这个屋里,像是自己家一样,完全的若无其事。
这几年儿子不在的时候,这个屋全都是她在代为管理。没有比她更熟悉儿子住的这个地方了。
可是,等她在客厅里随便逛了一圈以后,杜母骤然发现,短短几天她不在这里而已,居然已经有人把她和她儿子苦心经营的这个环境几乎搞到了面目全非。
“电视?”杜母站在了那个巨型电视面前,意外地打量着,“谁买的?”
宋随意看着杜母转回来望在她身上的目光,俨然在指责是不是你怂恿他买的。
不等宋随意回答,杜母回头继续望到了阳台上添置的那些电器:“烘干机都有了。”
宋随意自从上次去了花凤楼见了杜家人,知道杜家其实并不缺钱。可是,杜家不缺钱不代表杜家人很花钱。
无论是听杜父那天说的话,以及杜母今日这般的态度是不是故意针对,反正,对于现在这个屋里突然多了这么多东西,恐怕她公公婆婆都不是很满意的。
“过日子不是这样过的。”杜母道,那道说不清的眼神又瞥了眼宋随意脸上。
宋随意保持缄默,她总不能和婆婆说,这些东西都是他主张买的。
杜母走到阳台,看到了那盆万年青,说:“我让人弄了盆金桔过来,到时候把这个顺道扔了。”
【67】要妈还是要她
金桔,不是春节才摆吗?当然,有些公司刚开张或是乔迁之喜的时候,为了博个好意头,也会摆放金桔。
问题是,因为这样要把这盆万年青扔了?
刚才始终对于杜母的话不为所动的宋随意,赶紧上前,道:“阿姨,它还活着。”
“你说什么?”杜母仿佛在听外星人说话,用奇怪的眼神望起她。
“阿姨,我说的是,它想活着,而且,它能活下来。你不能这样把它扔掉。”宋随意解释。
杜母终究听明白了她说的是一盆看起来已经死了的花草时,眉头一耸,几分不屑:“摆一盆奄奄一息的花在屋里算什么。”
“阿姨,我向你保证,它能活下来的。”
“你说它能活它就能活?”
“阿姨,我是种花的。”
听到她这句,杜母笑了:“对,我都忘了。可是,你不是想做女商人吗?种一盆快要死掉花能赚钱吗?”
“它没有死。”宋随意坚持此花命长久。
杜母哪里曾经被人这样顶过嘴,回头冲宋随意的眼神里露出了一丝高傲:“你别忘了,这房子是我儿子买的,房产证上面没有你的名字。”
宋随意道:“我知道。杜大哥之前和我说过,说是要把这盆花救活。阿姨,杜大哥是个救死扶伤的大夫。他的心情我理解。”
杜母登时怒了:“你现在的意思是,你比我了解我儿子吗?!”
宋随意因对方喷出来的口沫闭了闭眼睛。
厚脸皮,真够厚脸皮的,这个女人!杜母拿起了手机打电话:“喂,不是让你把金桔搬过来吗?快点弄过来,顺便把这里的花给我扔掉。”
“阿姨,你不能这样做。”宋随意一个箭步,挡在了万年青面前,像母鸡保护小鸡一样,“杜大哥知道的话,会不高兴的。”
“他是我儿子呢。他不高兴,我更不高兴!”杜母伸出去的手要去推开她。
这时候,门口传来了声响。
杜母眼尖看见了什么,猛地缩回手。
从门口进来的身影,长身玉立,拄着拐杖,进了屋里说:“随意,在吗?”说着不等有人回应,继续说着:“昨晚上,没有能回来——”
“玉清——”杜母径直冲儿子走了过去。
杜玉清转身看见杜母,脸上闪过一抹意外:“妈怎么来了?”
“昨晚加班了,是不是?随意刚来,哪里知道你的情况。你经常加班的,我这不过来,帮忙给你做点粥,熬夜容易生火,要降火。”边说,杜母边照着自己想法把带来的袋子打开给儿子炫耀,“你看看,我给你在市场里抓的老母鸡,还有这个金银草,都是祛火的。滋阴祛火。”
宋随意看着他的眸光从杜母脸上到了她这里。
儿子的眼神,杜母看在眼里。杜母笑道:“站在门口做什么,快进来。你们两个肚子都饿了吧?来,我煲汤给你们两个喝。”
“妈——”他的语气里像是保留了一丝什么。
杜母仿佛没有看见儿子的表情:“你们年轻人工作忙。你忙,随意也忙。我来的时候,她正打算出门去上班。她没有时间,我总有时间吧。放心,给你们两个都做好吃的,把你和她都养得胖胖的。”
杜母这幅前后判若两人的模样,让宋随意想起了那晚上的聚餐,眉头紧了紧。
“妈。”听他的声音对杜母说,“以后你来我这里,可以提前和我说一声吗?”
“怎么?我来这里照顾你和随意不行吗?”杜母有说有笑的,“我这是把她当成自己女儿看,都不行吗?”
宋随意想着需要给万年青洒点水,走去卫生间拿舀水的勺子。哪里知道走到半路,突然腿部一道撕裂般的疼痛,她只好半路停下脚,扶着墙壁站会儿。
“随意——”他见状脸色一变,冲她过去。
兴致勃勃自个儿说着的杜母,见儿子突然甩了自己就走,眼神骤然沉了几分。
“怎样,我看看。”他一只手扶住她的手说。
宋随意摇摇头。
杜母的声音传了过来:“玉清你坐着。你自己一条腿都不好。要扶人也不应该由你。”
听到婆婆这话,宋随意挣开了他的手,低声道:“没事的,杜大哥。”
“什么叫做没事?”他的口气不仅严厉,而且有一丝生气起来。
宋随意抬头,碰到他那对眸子,顿时心头又酸又热的,她,其实有好多话想和他说,从昨晚上就是。
“走,到房间里,我给你看看。”他拉过她一只手放在自己肩头上,带着她进他房间里。
宋随意靠在他肩膀上时,不经意回头时看到了杜母的那双眼睛。
杜母的眼里充满了冷冽的气息,让人有不禁发抖的寒意。
宋随意回头再看他的侧脸。
他的一双眼睛,只关注地落在她那只受伤的脚上。
不会儿,听到门响的声音,宋随意再回头,不见了婆婆的身影。
*
在屋里喂着金丝雀的王淑芬,听见门铃响走去开门,见是杜母,稀奇道:“姐,你不是说你今早去玉清那儿吗?”
“别提了!”杜母气到肺要炸了,径直擦过妹妹身边进到屋里气汹汹地说,“我好心好意拎着老母鸡要给她补身子,她倒好,当着我的面,抢我儿子!”
“她抢玉清了吗?”王淑芬笑着,似乎早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说这个婆媳关系,不要说儿媳妇介意,当婆婆的其实内心更介意。你说一个陌生的女人突然进了自己家,摆明占据了自己儿子的心,哪个当妈的能受得了。所以,最好的儿媳妇,当然是自己看中眼的。像杜母的大儿媳妇唐湘怜,不就是杜母自己挑的。多好。唐湘怜当着杜母的面,从来不敢和老公表现出一丝亲热的样子,更哪敢和婆婆抢儿子。
“我不是说了吗?人家小两口现在是蜜月期,你再怎么较劲,都不应该急于这一时。”王淑芬给姐姐倒杯水安抚安抚。
杜母怒意未平:“我现在只想把那个姓许的撕了!”
“姐,有件事儿我得告诉你。”王淑芬坐在了姐姐身旁说道。
“什么事?”
王淑芬神秘地眨下眼:“你知道谁回国了吗?”
【68】等着(天堂鸟花)
宋随意看着房间门口,一声不发,像是个闷葫芦。
他的眉毛抬了下,掠过她脸上的表情,又低了下来。
不会儿,宋随意哎呦一声,刚要缩起伤腿,看到他那双眼睛已经抬起来看着她,她倒不敢了,张开贝齿咬了咬下嘴巴。
“疼——”他的声音像是若有所思。
宋随意此刻像只刺猬,把自己的膝盖头抱得紧紧的,一双眼睛目不转睛地等着他。
见着她这幅表情,他绷起来的脸仿佛要松开,但是最终没有。
家长同志很生气。
“怎么伤的?”他问。
“不小心,走路不小心磕的。”
“什么时候?”
“今早上——”话没说完,宋随意感觉伤口疼得她又要哎呦一声,睁开眼马上可以对上他那双严厉的眸子,她含着舌头不敢说话了。
他要是真就此说她两句也就算了,可他没有,只是拿着蘸了药水的棉签,帮她重新清理伤口,那张平常看起来很温柔的脸一直变得很严峻。
“杜大哥——”只见他把她昨晚上给伤口上的药水全清洗掉了,宋随意意识到自己好像在伤口的处理上做错了些什么。
“昨晚,大概五六点钟,打电话给你的时候,你关机了。”他一边专心致志给她的伤口清洗,一边说,“接下来,突然来了一批急诊患者。高速路上发生了连环车祸,全部重伤员都送了我们医院。忙完的时候,到了半夜三点。”
她仔细地听他口里的每个字,虽然,她相信他昨晚上肯定很忙,但是,听他这会儿一说,才体会到他真的不容易。
点点头,她刚要张口。他抬起的眼睛望着她,让她迟疑了起来:怎么了?
“对不起,随意。昨晚上哪怕三点钟,我也该回来的。以后哪怕是半夜会吵醒你,也得回来。”他略带沉凝的口气说着这些话,青玉般的容颜同时带上了一丝沉重。
他早该预料到的,她偶尔有些大手大脚的风格,看似冒失,但是,是她敢作敢为的优点。他不想抹杀她这些优点,这是她的闪光点。就好比那次她冒着生命危险跑去找他,让他的心一下子被融化了。
听着他这些话,宋随意觉得眼眶里热乎乎的,昨晚上到今早上那些情绪瞬间消失的一干二净,全飞走了。
他可会知道,他的这些话,好比天堂鸟花,何时何地,都知道她在等着他。
把她小腿上的伤口清洗完了,重新上了药,他交代:“伤口暂时不要沾水。以后遇到这种伤口,自己清理不了,联系不到我,也要到医院,知道吗?伤口如果不清理干净,发生感染的话,后果会很严重的。”
她点点头,乖乖地听大夫的话。
“好吧,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怎么受伤的?”
宋随意愣了一下,没有想到他突然重提这个问题。
“不好说吗?”
他的眼神射过来,没有勉强的意思,而这反而令她心头噔的一下,脱口而出:“不。”
只是她不是说了吗,自己不小心磕碰的。究竟怎么磕碰的,原谅她,她自己都不知道。要不是那个方纨绔提醒她,她根本都不知道自己受伤了。
“可能是被哪儿的桌角给碰了下。”她用力地回想着。
却听他的声音突然打断她的话:“随意,我不喜欢人撒谎。”
宋随意低头:她不是想撒谎。
“你这个伤,应该是被金属的东西刮伤的,很有可能是手推车之类。”
耳听他一句话就准确描述出了她昨天经历的事,宋随意吃惊地抬头看他的脸,接着,她意识到了自己有多么傻冒。自己嫁的是个有名的大夫,著名的医生,能看不出她这个伤是怎么回事吗?
她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回事,他能一眼看出来。
宋随意无意识地弯了弯嘴角,对自己犯的傻劲都感到好笑:“是,杜大哥,好像是这样。”
只听她这话落地以后,他抬起脸看着她的那个眼神,直接令她倏然抽了口冷气。刚才已经觉得他好像有点儿生气,现在一看,他真的生气。
他两条温柔似水的眉毛皱着,合拢得很紧,说:“你做什么工作需要推手推车?一个人推吗?”
“弄一些花盆,把它们搬开,拿辆车比较容易。”宋随意解释着,没觉得自己犯下什么大错。
事实上,看他这个表情,生气倒不是对着她的样子。她的心头于是砰砰了起来:“杜大哥,怎么了?”
他是生气,不管出于什么缘故,他怎么可以让柔弱的小妻子一个人去推沉重的手推车搞到受伤了。
“这工作不适合你。这几天你给我留在家里养伤。”说完这话,他起身去给她找点消炎药。
宋随意惊讶地仰着头,看着他略带愠怒的脸。
“杜大哥。”她回过神后慌慌张张站起来,说,“不是的,是我自己不小心。我以后肯定会小心的。”
“你昨晚几点回来的?”
听他一个问题一个问题追问了起来,宋随意开始有点懵,然后终于明白了自己是不知觉中触犯到了他的铁板了。
“杜大哥,我知道你关心我,但是,这份工作对我来说很重要,真的很重要。”她跟在他后面,像只小狗一样团团转。
他板着的那张脸,好像黑包公分毫不让,无论她那像是请求的声音有多么可怜似的。
“杜大哥——”她急了,两只手猛地伸出去,抱住他。
他眯眯那双清澈的眸子,回头,见她死死地搂着他的腰好像死都不会放手。
“宋随意。”他略带威严的声音发出了警告。
“我不松手,不松手。像昨晚上,我不是信任杜大哥吗?杜大哥不可以信任我吗?”
“但是,前提条件是——”
“我知道了,我真的知道了!”她向着他举起一只手做出发誓的样子,“是我的疏忽。以后,我会小心的不让自己,也不让身边的人受伤,哪怕无法避免地受伤了,也肯定按照杜大哥的话去做。”
“你知道你因为什么原因受伤的吗?”
【69】好勇气(君子兰)
听到他这句话以后,她感觉到了,原来他的生气都是对着他自己。
他的手试图掰开她的手,不管她求情不求情,对于他来说,原则只有一个。
宋随意就此一丝慌,然后,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慌不择乱,突然自己踮起脚,冲着他生气的嘴角上,嘟起自己的嘴巴贴了上去。
她发誓,她只是想,平息他的怒气,可她不知道怎么做,所以慌乱中这么做了。
亲的这一下,她自己都呆了,愣愣的,睁大一双乌黑的眼珠子看着他的脸,嘴唇贴着他的嘴角,离开不离开,都霎那间完全没有了主意。
宋随意呀宋随意,她心里头不由苦叫:你这是做什么呢?打算卖色求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