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宪刚在车里抽烟之时,看着站在一旁的郭兰,觉得颇为眼熟,他一时想不起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见过。此时听着她轻微的益阳口音,问:“你是益杨人吗?”
曾宪刚说这句话时,有意用了典型的上青林口语。
郭兰一愣,道:“我是益杨人,听你的口音,也是益杨人。”
曾宪刚用独眼再看了郭兰一眼,道:“我觉得你很面熟,应该是在益杨见过你,但是在什么地方见过,记不清楚了。”
郭兰是多年组工干部,认识许多益杨干部,在脑里并没有关于曾宪刚的记忆,她问:“你以前在那个单位上班?”
“我没有上班,以前在上青林。”曾宪刚的习惯,一般不说自己是青林镇人,而是直接说是上青林。
侯卫东在上青林的故事,郭兰知道得很清楚,听说此人是上青林的,道“我以前在益阳县委组织部工作过,到青林镇来过许多次。”
宋自成看见老公和这个女的攀谈起来,有些不满,她瞥了曾宪刚一眼,回头又与鼻音男仍然在你一言我一语地谈价。
曾宪刚听到郭兰在县委组织部工作过,道:“我有一个好朋友,以前是上青林的驻村干部,曾经在县委组织部工作。”
郭兰道:“你说的是侯卫东吧。我们在县委组织部是同事。”
曾宪刚此时也想了起来,道:“以前我们开三干会,你和一个姓肖的部长来过,坐在主席台上。”
“我参加过青林镇的三干会,那时镇里党委书记还是赵长胜。”
两人正聊着,郭兰接到了母亲的电话,她就稍微朝旁边走了几步,低声和母亲谈事情。
曾宪刚得知郭兰和侯卫东是益杨县委组织部的同事,他拿起手机给侯卫东打了电话:“卫东,我是宪刚,我和小宋在大学城这边看店,我们准备开个分店,准备租一个门面。”
侯卫东道:“你们可以直接买门面,既可以做生意,还有升值空间。”
曾宪刚道:“我们在距离岭西大学东侧的楼盘订了一个大门面,距离大学城还有些距离,以后肯定繁华,但是近几年没有人气,我是图便宜,先买下来再说。现在租的门面,是为了占领这边的市场。”又道:“我和小宋租门面时,还遇见了你从前的同事。”
侯卫东有些讶异,道:“你看店怎么会遇到我的同事?是哪里的同事,这些年我走了不少单位。”
“你的同事叫郭兰,以前在益阳县委组织部工作,她说,你从上青林调到益阳县委组织部以后,同她一起上过班。”
侯卫东语气略有停顿,道:“郭兰也看门面吗?”
曾宪刚点点头“我家小宋和她同时看上了一个门面。”
侯卫东心里已经知道是怎样一回事,问道“郭兰要门面做什么生意。”
曾宪刚摇摇头道:“我还没有来得及问她,不过郭兰文文弱弱的样子,不像是做生意的。”
侯卫东道“她现在调到沙洲大学工作,目前正在上海读书。”他加强了语气,道:“宪刚,你觉得这个门面如何?”
“虽然这里不是太成熟的区域,可是前景很好,位置不错,只是这老板价钱喊得高。”
侯卫东不容分说地安排道:“宪刚,门面由你租下,再转给郭兰。”
侯卫东不容分说地安排道:“宪刚,门面由你租下,再转给郭兰。她是我的好朋友,最近她母亲得了疗毒症,要到上海换肾,她开店是为了后期的治疗费用,如果有可能的话,看在我的面子,你把这个店让给她。”
曾宪刚听侯卫东说得很慎重,道“没问题,这个门面可以让给郭兰,我另外找一个就是了。”
侯卫东道:“郭兰没有做过生意,你把这个店用你的名义谈下来,然后转租给郭兰,费用我来出。”
第811章 开店(下)
曾宪刚是经历过风雨的人,当过兵,在村里当过主任,又与黑娃战斗过,如今在省城经商多年,眼界大开,与当初在上青林当村长之时有了天壤之别。
听到侯卫东语气郑重,他忍不住抬头看了看郭兰,只见她亭亭玉立,相貌清秀,很是耐看。他已经明白这个女子与侯卫东关系特别,就道:“疯子,我们是过命交情,既然郭兰看上了这个门面,我让小宋把门面谈下来,签一个长期租约,然后让郭兰来经营。”
侯卫东道:“那就拜托你了,等会我给她打电话,把这儿的情况给她说一说。租金的事,你暂时不要收,到时我来负责。”
曾宪刚下意识地朝郭兰的另一面走去,道:“疯子,你是不是要帮郭兰,我可以介绍更赚钱的生意给她,不用去做服装。至于门面钱,我根本不想收,你别跟我提,否则同你急眼。”
侯卫东想了想郭兰的性格,又道:“不收钱,郭兰有可能不接受,你给他说,租金可以缓一缓,等到她的生意开张以后,然后按月交付。至于做什么生意,先按照郭兰自己的方式进行,等她有一定经验以后,再让她接触资金更大的生意。”
曾宪刚挂断电话以后,不紧不慢走到宋致成和门店老板旁边,抄着手听他们讲话,此时他已经下定了决心,不管门店老板要价再高,此门面都租定了。当然,以宋致成的经商头脑,也不可能高价租下这个门店。
郭兰和母亲通了话,她刚刚挂断手机,铃声又响了起来。
“我是侯卫东,你在看门面吗?”
郭兰看了曾宪刚一眼,她没有想到曾宪刚这么快就和侯卫东取得联系。此时既然侯卫东知道这件事情,她就实话实说,道:“换肾的后续费用很高,我总得尽到当子女的职责,而要尽职责,必须有钱。现在不想办法,主动改善经济条件,以后日子很难过。我总不可能一直都依靠你。”
侯卫东脑海莫名其妙地飞出来教授楼莫有莫无的钢琴声,在沙州学院之时,隔壁的钢琴声伴随着他渡过了很多日子。此时,弹琴的女子在现实面前也不得不从风花雪月中走出来。他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他心情有些压抑,道:“你下了决心吗?做生意是很累人的,而且有赚有亏,你要有心理准备。”
郭兰是外柔内刚的女子,此时已经打定了主意,便准备坚定地走下去。她道:“事已至此,我还有退路吗?路是人走出来的,既然这么多人都可以做生意赚钱,我为什么不行?”
郭兰的坚强出乎侯卫东的意料,他不再劝阻,道:“我支持你的想法,我听曾宪刚说,这个门面处于大学城和金融街之间,做服装、饮食都是可以的,只是做服装的很多,而且你不在本地,这生意恐怕没法做。”
“我在上海的室友是山西人,她一直在外贸服装,路子是现成的,经营模式也是现成的,我完全可以复制她的成功经验。晚上我已经委托她,在上海给我发一批最新款式的外贸服装,样式要新。”
听说是稳定的生意,侯卫东放下心来,道:“我给你说两点,第一,伯母手术的后期治疗费用需要多少钱?如果确实很多,你都不必为难自己,可以找我。因为做生意有周期,短时间很难赚大钱。”
郭兰低声道:“嗯。”
“第二,我问了曾宪刚,他是做生意的好手,据他判断,这个门面还不错,你可以租下来。但是,你不要和这个老板谈,宪刚要和老板签一个长约,然后你再从曾宪刚手里转租过来,随便租几年都可以,而且不用交保证金,租金怎么交法都可以商量,这样你的压力就小些。”
郭兰看着戴着墨镜的曾宪刚,她感觉到曾宪刚身上有着沉郁之气,问道:“曾宪刚和你关系很好吗?你别难为他,他毕竟是生意人。也别难为你,你对我的帮助已经够大了。”
侯卫东为了让郭兰放心,仔细介绍道:“以前我到青林镇工作之时,被踢到了上青林工作组,这一段历史你是知道的。”
“嗯。”
“曾宪刚是上青林尖山村的村委会主任,也是最早和我一起办芬刚石场的合伙人,他的一只眼睛就是毁在上青林,和他是过命交情,也是一起发点小财。他有了原始积累以后,又与战友合作,经营装修材料,生意做得挺好。这点钱对他来说算不了什么,他将这个门面盘下来你来做,他在其他地方找门面。而且,他还在这边有一个大门面,只是还在建设之中。”
郭兰抬眼观察了一会宋致成,道:“这样不好吧,曾宪刚和一个女同志一起来的。”
“那是小宋,宋致成,曾宪刚的老婆。”
“宋致成,有些傲,好像不太好说话,若是她不愿意,弄得大家很尴尬。”
“曾宪刚前妻过逝了,宋致成是他的后妻,是岭西省的人,比曾宪刚要小的多,做生意是一把好手。我的话她肯定要听的,门面的事你就别管了到时候我会来处理。让曾宪刚按照你的要求重新装过,然后你租过来直接用就行了。”
郭兰没有想到事情会如此峰回路转,她深有感慨:“现在我才知道,如果以前头上没有官帽子,还真不如一个寻常人。”
侯卫东安慰道:“别这样想,你只不过是初逢急事,是有些着急,等你静下心来,凭着你的智商和工作水平,应该能做好生意。”
郭兰对经商的信心其实还是不足,弱弱地问:“我真的能经商吗?”
侯卫东鼓励道:“官场的复杂性比起经商比起,只高不低,你在官场都有所建树,如果真的要做生意,一定能做得很好。做生意和当官一样,猪朝前面拱,鸡朝后面刨,各有各的路数,各有各的绝招,我相信你能做得好。”
郭兰没有想到门面之事就如此轻易地解决了,而且是这种方式特殊的方式。经过此事,她对侯卫东的能力有了崭新的认识,真诚地道:“卫东,谢谢你。”
曾宪刚站在宋致成旁边,他看到郭兰放下电话,就走了过来,道:“郭兰,我是曾宪刚,是侯卫东的好朋友,疯子在电话里给我交待了,你就按照他说的办,不要和我争。”
郭兰看着这位气度沉稳的男人,心道:“曾宪刚在上青林当过村委会主任,怎么从相貌和气质看来,不像村委会主任,倒和高昌健有些象,很有男子汉的范。”
因为她确实急需这个门面,没有矫情,道:“那就麻烦你们。”
曾宪刚摆了摆手,道:“别说麻烦,疯子和我从不见外。没有猴子在上青林修路,在上青林开石场,我也不能从大山上走到这里。我们是过命的交情,他交待的事就是我的事。”
宋致成在和门店老板砍价之时,眼睛余光停留在郭兰和自己老公身上,见老公与郭兰讲个不停,心里暗骂道:“好你个曾宪刚,见到漂亮女人就收不住话,以前他不是这样的人啊。”她心里有火,语气就比较硬,和鼻音男争锋相对,差一点僵起来了。
鼻音男眼见着一块肥肉就要落下来。几次试探,见宋致成的态度强硬,便软了下来,嘴巴说着吃了大亏的话,基本上同意了宋致成的条件。
曾宪刚没有管宋致成砍价之事,他取出手机,道:“你给我打个电话,我要存你的电话。有什么要帮忙的,尽管说。我在温州有好些做生意的战友,他们如果有好的项目,我介绍给你。”
两人互相留下电话以后,曾宪刚道:“门面的事情,你就别管了,等到我把合同签下来以后,再联系你。到时我给你找设计师和装修公司,好好设计门面的风格。”
郭兰离开以后,宋致成也谈得差不多了,她见到曾宪刚走近,道:“你还谈得挺高兴。”
曾宪刚没有理睬她,掉头走到一边去。他平时并不喜欢说话,也知道小宋是在飞醋,干脆不理她,坐回到车里。
转身之时,曾宪刚眼睛不舒服,取下了眼镜,他用独眼与鼻音男对视了一眼。鼻音男看被这独眼盯了一下,觉得很是凌厉,不由得心虚,赶紧避开了这个目光。
在车上等了一个多小时,宋致成走了过来。
曾宪刚道:“谈妥了?”
宋致成给了曾宪刚一个白眼,道:“我在辛辛苦苦谈生意,你和漂亮小姑娘打情骂俏,谈情说爱。”
曾宪刚此时将眼镜摘了,正在揉眼睛,他抬头瞪了小宋一眼,道:“这个门面租下来以后,转租给刚才那位女子。”
宋致成有些生气,道“你疯了,这个店面位置挺好,我费尽口舌才搞定,怎么能让出去。”
曾宪刚简单谈了侯卫东的事,道:“疯子千叮咛万嘱咐的事情,你别心痛了,赶紧把合约签好,然后由我们装修,再让郭兰来做。”
宋致成作为女人对这事也挺敏感,她很八卦地问:老公,这个女的是不是和侯卫东有一腿?要不然侯卫东怎么会做这样的安排?不是情人,我宋字倒着写。
曾宪刚道:“你们这些女人就喜欢八卦,卫东的事你别问理由,照办就是。”
宋致成的手放在车窗上,看着这个门面,道:“这里位置挺好,让出去可惜。”曾宪刚瞪了眼睛就要发火,她就转为笑脸:“哎呀,老公别瞪眼睛了,我知道你和侯卫东关系铁,好、好、好,就按照你说的话办,把门面转给疯子的小情人。”
正说着,小佳给宋致成打了电话,道:“致成,我家的卫浴不太好用,你这边最好的一款是什么,我到店里来看一看。”
第812章 学琴(上)
小佳给宋致成打电话之时,侯卫东并不在家里。
当小佳就要动身去看卫浴设备之时,她接到了侯卫东电话:“粟部长两口子带着粟糖儿要来岭西市,先要到家里来坐一坐,晚上一起吃饭。”
小佳并没有接到赵秀的电话,有点奇怪,道:“有什么要紧事吗?赵秀没有给我打电话。”
“也没有别的事,是粟糖要拜师,她的钢琴水平在沙州已经很高了,想吃专业饭,我帮她约了省歌舞团的一位高手,晚上一起见面。”
两人在屋子里等了一会,接到粟明俊的电话,小佳道:“我们一起去接人。”
侯卫东坐着没有动,摇了摇头道:“你下去接他们,我在屋里泡茶。”
小佳坐着电梯到了楼下,在小区大门站了几分钟,就见到一辆岭C牌照的车出现在视线中。在岭西省,岭西市是岭A牌照,铁州市是岭B牌照,沙州是岭C牌照。以前在沙州看惯了岭C牌照,如今在满大街岭A牌照中,突然看见一辆岭C牌照的车,觉得很显眼。
粟明俊、赵秀和粟糖出现在院中。
打过招呼以后,三人一起朝院中走去。赵秀亲热地挽着小佳的手,道:“省城就是省城,这个小区太漂亮了。”
小佳尽量低调,道:“这个小区也就这样,和新月楼差不多。”
粟明俊看了看小区内环境,总结道:“这是新修的小区,与新月楼相比有不少进步,第一是小区内绿化搞得好,第二运动设施比较全,第三我看到摄像头比较多,安全系数也比较高,第四是管理得很规范,你看那几个保安,在院里站得笔直。”
赵秀笑道:“你这人报告成习惯了,说话总是一二三四,拜托,这是在家里,不是在单位。”
小佳也笑了起来,道:“侯卫东也是这个习惯,三句话离不了本行。”
粟明俊手里提着一个包,里面是一些土特产。
这一次到岭西,他是给粟糖找钢琴老师,粟糖弹钢琴挺有天赋,多次获省市的奖,在沙州小有名气。看着她这方面的特长越来越突出,两口子准备给她请更好的老师,经过专业人士指点,他们知道省歌舞团有一位钢琴老师水平很高。
这位钢琴老师在岭西挺有名,包括岭西大学音乐系的学生很多都是她的学生。由于技术高超,性格就不免高傲,只要资质不行,出再多的钱,她也不会收为自己的学生。
粟明俊知道侯卫东与省歌舞团的关系很好,就拜托侯卫东联系钢琴老师。今天一家人到岭西,是准备与钢琴老师见面。
在临行前,赵秀提醒粟明俊:“我们到侯卫东家里去不能空手去呀,你还是提点东西,意思一下。”
在两家人初识之时,侯卫东还是上青林的小干部,向来都是侯卫东在过年过节之时给粟明俊拜年送礼。此时,一人是沙州市委常委,一人是省政府的副秘书长,论级别两人相差不多,可是论位置,侯卫东则更为紧要,发展空间更大。
赵秀是很识实务的人,这一次请侯卫东办事,她想着要带一些礼物去。
粟明俊与侯卫东很熟,常来常往,根本没有想着带礼物,道“我们和侯卫东家是什么关系,还需要带礼物吗”
赵秀道:“明俊,现在形势变了,你也要与时俱进。侯卫东不是小年轻了,他是省政府的要员,礼多人不怪,按人之常情,我们从沙州到省城去做客,也不能打空手。”
粟明俊想想也有道理,只不过送什么礼物也有些考究,道:“那送什么,酒或者是烟?侯卫东还缺烟酒吗?”
赵秀也觉得为难,两口子合计了一会,赵秀脑中灵光一闪,道:“这一次老家来人,不是拿了许多三珍干货吗?就送这些土特产,显得亲近,又不俗。”
粟明俊也觉得可以,将板凳拿到了厨房,他人到中年,身体已经明显发福,扶着厨柜,小心站在板凳上面,在厨房的顶格上将赵秀老家送的山货提了下来。这些山货用农村粗布口袋提过来的,采摘了山里食用茹,晒得很干,是普通的山货,又是未经农药的难得绿色食品。
作为粟明俊的地位,送东西的人多,这一口袋山货就原封不动地放在厨柜,还没有来得及吃。此时想起要送礼,他们才将山货拿出来检查一番。
山货晒得很干,颜色色泽都还行,凑在鼻尖,还有些淡淡的太阳香味。
粟明俊拍了拍山货,道:“这个东西好,既亲热,又不俗。”
赵秀见山货的粗皮袋实在有些粗糙,道:“换不换个包装?这个土袋子太丑陋了。”
粟明俊道:“我们是朋友家串门,这种山货越土越地道,要洋,我们洋得过侯卫东吗?”
两口子就把山货装到车尾厢里,一路来到了岭西。
上了楼,侯卫东见粟明俊提着袋子,开玩笑道:“粟部长,到我家还要提东西?我还得想着如何给你回礼。”
“以前在新月楼,我们串门方便,现在来往一趟不方便了,得架个势才能成行。”粟明俊又道:“走亲戚带着土特产,这可是岭西的传统。每年赵秀娘家屋里人都要给我们送几袋山货,放在家里也吃不完。”
赵秀白了他一眼,道:“你这人怎么说话呀,难道是吃不完的东西才送给卫东和小佳,这是最好的农家产品,纯天然。”
粟明俊又道:“我们就是吃不完啊,吃完了我们家还不够呢。”他将土货子递给小佳,道:“这是赵秀老家带来的土货,炖鸡,香得很。”
小佳听了直笑,道:“以前我在赵姐家里吃过这种野干茹,还拿了一些回家。看着这些山货,我就嘴馋,干脆别出去吃饭,在家里吃山珍。”
侯卫东道:“我怎么没有吃过,没有印象啊。”
小佳一边将山货提向厨房,一边道:“你是我们家里的大忙人,一年到头在家里能吃上几顿晚饭。”
“小佳说的是实话,我和粟部长最大的愿望就是回家吃饭,一碗稀饭,半碟咸菜,比大酒店舒服多了。可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已,我们的胃肠并不是我们的,而是党和国家的。”
小佳抢白道:“你说得好听,若是你不想出去,谁能绑了你去,内因始终是占有主导作用。”
侯卫东马上拿今天的事来举例,道:“今天晚上为粟糖小朋友办事,特意约了柳团长。因为柳团长是外人,所以要在外面吃饭。其实我更想在家里吃山货炖的鸡汤,可是胃肠得为大局让位,尽管想在家里吃,实际上只能在外面吃饭。”
他喝了口茶,又:“这种事情在平时工作中多得不得了。若是我天天陪着张小佳,肯定在外面混得很差,到时,你又要说老公是窝囊废了。这男人,左也不是,右也不是,难怪东方不败要自宫,他是当男人当怕了。”
大家都哈哈笑了起来,家庭气氛顿时就无比亲热。
小佳和赵秀是紧密的牌友,两人接触的时间比粟明俊和侯卫东在一起的时间要多得多。
进了新居,小佳又带着赵秀在屋里参观。
小佳的房子是在省城新买的住房,一百五十平米,四室两厅,还带了一个顶楼。经过岭西家装设计师精心设计的新家,用材用料不张扬,档次却很高,看着很舒服。
赵秀听着小佳介绍,不断地发出“啧啧”的赞叹声。粟糖儿充分发挥了女性爱凑热闹的天性,象个小跟屁虫子一般,跟在小佳和赵秀身后,看着家居。
侯卫东和粟明俊坐在沙发上喝茶,聊天。两人都是官场中人,聊的话题自然是官场之事。
小佳带着赵秀和粟糖儿转了一圈,回到客厅时,赵秀赞道:“省城的装修档次比沙州要高,简洁、大方,很人性化。”
小佳道:“这次装修,大部分我都认可,最不喜欢的就是那个整体卫浴设备,听说宋致成那里来了一套新卫浴,我准备去看一看。”
侯卫东正在于粟明俊谈天,听到这里,一下就想起了曾宪刚与郭兰在门面处相遇之事,道:“我觉得这卫浴挺好,用不着再换。”
小佳摇头:“这卫浴牌子响,看上去也漂亮,我试了试,觉得不太实用,我要换一台。”她想起一事,道:“我刚才还跟致成约了,说是等会要去看卫浴设备,现在只能改天去了。”
侯卫东知道宋致成和曾宪刚才与郭兰见了面,此时听到小佳的话,心里有些紧张,可是他并没有恰当理由让小佳不去换卫浴,他连忙转换了话题,道:“粟糖到了岭西,明天你就带着粟糖去动物园玩一玩。”
粟糖马上抗议道:“侯叔,你别把我当小孩,我不去动物园,游乐场我也不去。”
侯卫东成功地将话题转到了粟糖身上,道:“那明天,你想到哪里玩。”
小佳有心带着赵秀在岭西多转一转,道:“明天的安排你们两个大老爷们就别管了,我要和赵姐一起去看卫浴,新装修房间,卫浴设备很重要,要改善生活,从卫浴做起。”
听到小佳如此说,侯卫东只能翻白眼了,道:“粟糖儿要学钢琴,难道也带着她去转装修。小佳,改天吧,带粟糖儿好好玩两天,不去动物园,还可以到科技馆,可以去欣赏音乐。”
粟糖抢着道:“我要跟着小佳阿姨去转街。”
侯卫东无法说服小佳放弃换卫浴设备的想法,他借口上厕所,躲到子卫生间,给曾宪刚打了电话,道:“宪刚,小佳明天也许要来看卫浴设备,她和小宋约过了。你给小宋打招呼,绝对不能在小佳面前提起郭兰和门面的事,一个字都不能提,绝对。”
听到侯卫东如此打招呼,曾宪刚明白宋致成的说法是正确的,郭兰应该和侯卫东有特殊关系,否则也不会这么忌惮小佳。他道:“卫东,你放心,我知道怎么办,我马上给宋致成打招呼,让她把嘴巴闭紧点,你放心,不会露出一个字。”
侯卫东叮嘱道:“此事千万不能让小佳知道,别忘了。”他没有解释,只是打了招呼,在生活中,许多事情不能解释,越解释则越描越黑。
曾宪刚放下电话,马上将宋致成叫到了办公室,同时将门关上,道:“侯卫东给我打了电话,小佳要来换卫浴,你不能跟她提郭兰的门面。”
宋致成给了曾宪刚一个大白眼,道:“你们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以前我最信任侯卫东,没有想到他也是花心大萝卜。我偏要给小佳说。”
曾宪刚一下就火了,拍了桌子,道:“你要敢说,别怪我翻脸。”
宋致成对曾宪刚很上心,最怕他发火,道:“好好,我不说,侯卫东的事,我一个字都不说。”
在侯卫东家里,侯卫东打完电话,从厕所出来。粟明俊问:“今天晚上,钢琴老师能来吗?”
侯卫东对这个话题很有兴趣,道:“我约好了柳团长,她答应做工作,尽量请钢琴老师吃饭。只不过钢琴老师性子有些怪,不一定能出来,老师不出来,明天上午就带粟糖过去看。”
粟明俊道:“粟糖儿拜师,我们还是想正式一点,先请她吃顿饭。”他是官场中人,长期习惯了请客吃饭,在与人打交道时,总觉得不吃顿饭介绍一下,办起事就不顺。
“搞艺术的人和我们想法不一样,这事我拜托柳团长,由她处理,只是我有一个建议,事情办成了,有机之时,给省歌舞团安排一个有偿演出的机会。”
“宁书记跟我提过此事,说是春节要热闹些,搞点演出,为全市人民营造些节日的氛围。”
两人聊了几句,侯卫东又给柳洁打了电话,确定晚饭的时间和地点。
省歌舞团团长柳洁接电话之时正在高速路上,打完电话,她对开车的晏紫道:“晚上,我们一起吃晚饭,沙州印象。”
晏紫道:“我不去了。”
柳洁道:“你不去,谁给我开车,我的技术还生的很。而且,你以后要撑起省歌舞团,这些政府官员你还得应酬。”
第813章 学琴(中)
侯卫东和粟明俊两家人正欲下楼,粟明俊的电话响了。
省委办公厅副主任赵东在电话里道:“老粟,明天我要跟着钱书记出差,今天晚上有时间,见个面吧。”
赵东曾经出任过沙州市委组织部部长,粟明俊是组织部副部长,两人工作配合得很好,私下关系也挺不错。赵东因为一篇文章被踢到减负办以后,粟明俊曾经去专门送过他。
这一次,粟明俊到岭西之时,先同赵东联系过,约好明天见面,然后才同侯卫东联系。此时赵东在计划有变的情况下,能在百忙之中抽空与他吃饭,已经是很给面子了。
但是,他现在又与侯卫东约在了一起,能否将赵东和侯卫东扯在一起,这是一个问题。只是现在已经无法回避,他必须作出选择。
他在脑中迅速地回顾了赵东在沙州的历史,在记忆中他并没有与周昌全、侯卫东有过矛盾。他稍有犹豫,还是道了实情,道:“我现在和省政府副秘书长侯卫东在一起,他帮我女儿找了一个钢琴老师,我们准备在一起吃饭。”
侯卫东听到粟明俊说得这么正式,便知道粟明俊肯定是在同相当重要的人物打电话,他有意识地与粟明俊保持了距离。
赵东、洪昂和侯卫东三人早就联系在一起,关系很到位。他听说与侯卫东在一起吃饭,道:“卫东老弟同你在一起,那更好,我们一起见面。”
粟明俊这才松了一口气,道:“我们订在沙州印象,是新开的那一家,我到时在楼下接你。”
赵东笑道:“你别接,这个地方我去过好多次,比你熟悉。”
打完电话,粟明俊又向侯卫东解释道:“我来沙州之前,和赵部长通了电话,原本约定明天一起吃饭,刚才他来电话,说是明天有事,想今天晚上一起吃饭,他听说你也在场,挺高兴的。”
在他的心目中,赵东的官场地位排了侯卫东之前,因此,赵东同意与侯卫东吃饭,想必侯卫东应该不会有什么意见。
果然如他所料,侯卫东笑着道:“赵主任是老领导,平时忙得很,不容易约,今天晚上要好好地敬一杯。”
两家人在沙州印象要了一个大包间,老邢将开饭馆的小邢也弄进了沙州印象,小邢将这个沙州印象当做赚钱的工具,老邢则是枯树发了第二春,将沙州印象当成了弥补自己遗憾的新事业。在这种指导思想之下,小邢更加专业,而老邢则显得更加理想化。
在菜品上,小邢更愿意追求时尚,在菜品中加入了川菜和海派菜等元素。而老邢坚持“沙州印象”就得有地道的沙州口味,否则只是饭馆,不是他的印象。
老人倔起来以后,九条牛都拉不回来,小邢与老邢多次争论以来,还是坚持了老邢的主张,正是由于有了老邢的主张,沙州印象才保持了地道的沙州风味,吸引了许多在省城的沙州人。而另一些不是沙州人的外地人,也愿意不出岭西就能体会到地道的正餐。
侯卫东是沙州印象的常客,也是老邢事业的启蒙人之一。只要侯卫东来吃饭,他必定是要来敬酒的。
他来到包间之时,已经另一桌喝了几杯,此时他已是六十好几的人,几杯下肚,便有些酒意。来到了侯卫东这一桌,见他们还在等人,就坐在侯卫东旁边,陪着他聊天。
此时,小佳、赵秀、粟糖儿在谈论着女人的话题。
老邢向粟明俊递了烟,聊了一会,在粟明俊的夸奖下,开始抚今追昔,道:“我做生意是很偶然的,当年就是青林镇粮站的看门人。闲来无事,在房前屋后种了些花草盆景。乡镇粮站当年为了收粮,都有很宽的地盘,我的花种了不少,许多都是从上青林山挖来的,品种好啊。”
“后来,沙道司的李晶来找侯卫东,买了几个盆景,当时我记得很清楚,两个盆景给了好几千,我这才如梦方醒,知道这些花除了修身养性之外,还可以卖钱。”
侯卫东正为宋致成与郭兰见面感到揪心,此时听到老邢讲起早已出国的李晶,他不禁偷眼看小佳,幸好小佳与赵秀在说笑着,没有注意到这边。
老邢有了醉意,话就多了,道:“李晶长得很乖,人又大方。到粮站之时,我还以为李晶和侯镇长要耍朋友。我们粮站潮湿,李晶会关心人,还给侯镇长买了除湿器。”
侯卫东连忙打断道:“老邢,你这个新馆子生意如何,说实在话,我觉得布置得还不如以前有味道。”
老邢被岔开了话题,道:“以前的沙州印象要拆迁,而且门脸太小了,影响生意。”他马上又将话题转到李晶身上,道:“那个李晶现在到哪里去了,我还想当面感谢她。”
由于李晶之事,侯卫东与小佳曾经闹过不愉快,老邢是哪壶不开提那壶,扭到李晶来说。他看了小佳一眼,小佳仍然在同赵秀说话,似乎并没有听到这边在说什么。
侯卫东不愿意再同老邢讲话,他拿起手机,给柳洁打了电话,道:“柳团长,你来了没有,我和粟部长已经到了沙州印象,就在二楼最大的那个包间。”
柳洁算是个女能人,省歌舞团在她的全力支撑下,才有了今天的成绩。全团都认识到,如果没有柳杰,省歌舞团将和其他的文艺单位一样灰溜溜的,绝对没有现在的光鲜活亮,而大家的腰包至少要缩水一大半。
她知道侯卫东关系的重要性,听说沙州市委宣传部长粟明俊的女儿想学钢琴,满口就答应。
钢琴老师有一个很土的名字,叫张凤,名字虽然土,一手钢琴在岭西却是大大有名,她的古怪脾气同样有名。她对人向来不假颜色,唯独在柳洁面前还算客气。当柳洁找到她时,张凤道:“我收学生是有条件的,如果条件不好,给再多的钱我也不教,不管谁的关系我也不收。否则坏了名声。”
柳洁耐心做着思想工作,道:“粟糖这个小姑娘在沙州市小有名气,获了好多钢琴比赛的奖,省级的就有两项。她想进一步学习,所以想拜师,凭着她能获奖,应该还是有水平的。”张凤“哼”了一声,道:“她有个当官的爸爸,还缺奖项吗?”
柳洁好说歹说,张凤这才同意明天见一见粟糖。至于一起共进晚餐的建议,则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侯秘书长,我已经到了门口,不用下来接,我知道那个房间。”
赵秀、粟糖儿和小佳还是到了门口。小佳认识柳洁,招呼道:“柳团长,这是赵秀,这就是想拜师的粟糖。”
柳洁与赵秀招呼一声,道:“粟糖,我能看一看你的手吗?”看了粟糖的手,柳洁信心足了,道:“我还没有听见粟糖谈钢琴,可是这双手还真是天生的弹钢琴之手。”
晏紫停了车,也走了过来。柳洁向众人作了介绍,介绍小佳时,道:“这位是侯秘书长的爱人张小佳,在建设厅工作。”
张小佳看到了晏紫,尽管她是女人,也不觉眼前一亮,这位不着粉黛的女子,在面前一站,不说一语,已是丽质逼人,风情万种。打了招呼以后来,她暗道:“好漂亮的女人,这样的女人,哪个男人见了不动心。”
晏紫与侯卫该在几年前就认识,听说眼前之人是侯卫东的爱人,不冷不淡地打了招呼,在不再言语,跟着众人上楼。
柳洁是将晏紫当成接班人来培养,此时见到晏紫有些高傲的神情,心道:“晏紫为人好,干事也认真,一门心思恋着舞台,但是她在人情世故方面还真是差了些,女人终究会容颜衰老,学会为人处事就很关键。”
在楼上,有醉意的老邢终于走了,侯卫东刚刚松了一口气,可是抬头就看到了柳洁以及跟在身后的晏紫。凭心而论,他和晏紫没有任何关系,可是,他从内心深处,仍然不愿意晏紫与小佳同时出现在自己眼前。
以前侯卫东在沙州之时,李晶在香港,郭兰在上海,他基本不担心小佳与她们产生交集。可是这一段时间,世界变得很平,确实有些象地球村了,李晶、郭兰以奇怪的方式开始同小佳发生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