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烨冲她微微一笑,替她将半开的衣衫拢上,再拉她缓缓坐起,将一络散乱的发丝温柔地捋到耳后。
瞧着她慵懒的模样,忍不住心头荡漾,低头啄了啄她的唇:“我们有客人了,宝贝。”
“谁,来了?”舒沫开口,嗓子哑得令人心颤。
她脸一红,忙闭了嘴,低头抚触着衣角,试图把褶子抚去。
意识到衣衫不整,无法见人,遂缩起身体,藏在阴影处,迅速整理衣物。
“不管是谁,最好有充足的理由……”夏侯烨伸手,摘下她发上一根青草,眸中精光微闪。
“等等,”舒沫忽地意识到一个问题,惊愕地张大了眼睛:“你,你带了暗卫?”
要不然,怎会有人示警?
夏侯烨起身,修长的身影被星光裁出优美的剪影。
“你,你疯了?”这一刻,舒沫掐死他的心都有!
明知身后一直有人跟着,他,他怎么……敢?
夏侯烨没有回答,也没空回答,悉簌的草响,伴着凌乱的脚步声,鬼鬼祟祟地向这边逼近。
耳边,已捕捉到一个熟得不能再熟的声音。
“喂,你能不能说一下,咱们这是要往哪逃?”
夏侯烨开始磨刀:邵惟明,你的死期近了!
舒沫则是一脸惊讶,因为他的身边,很明显是个姑娘!
而他才来不过一天,上哪里拐了个女孩跟他私奔?
对,就是私奔。
因为那个女孩子的肩上,背着一个硕大的包裹,让人想忽视都难。
而在白族,婚姻相对自由,绝大多数男女都是在对歌会上,通过情歌对唱,互诉心曲,自由结合。
这一点,由今晚随处可见的野合的男女,足可证明。
因此,婚姻不能自主的情况,可说极为罕见。当然,不是绝无仅有。
比如木子萱,她的婚姻对象,就不可能简单靠会唱几首情歌,就能通过审核,必须为整个家族带来利益。
“关你什么事?”夜风吹来了女子甜脆的嗓子,带着微微的不耐烦和一点点娇憨。
听在耳中,竟不觉得讨厌。
想象邵惟明吃瘪的表情,舒沫甚至有些喜欢。
“我关心你诶,”邵惟明很鸡婆地表达善意:“你一个小女孩,乌漆抹黑的到处乱跑,万一遇着坏人怎么办?”
舒沫嘴一撇,心知邵惟明必定要挨骂。哥没显她。
果然,女子用一种训白痴的语气训斥:“你以为人人都象你们汉人狡猾?我们白族人,热情爽朗,从来不欺侮弱小!而且,我也不是弱者。”
黑暗,有亮光一闪而没。
舒沫猜测,那小姑娘肯定随身带着刀。
“哇,你小小年纪带着刀乱跑……”邵惟明的哇哇乱叫,在看到夏侯烨阴鸷冰冷的眼神后,嘎然而止:“咦,你怎么在这里?”
舒沫忽地从他身后跳出来:“老实交待,从哪拐带的小姑娘?”
邵惟明看看这个,再瞧瞧那个,指着两人,贼忒兮兮地笑了:“哈,原来你们两个偷偷跑出来……”
舒沫脸一热:“你以为都跟你一样,没正经呀?”
远处夜风吹得树梢晃动,沙沙做响。
舒沫心头微慌,脸烫得更厉害了。
“嘿嘿,”邵惟明是什么人,岂会给她胡弄过去,瞅着她不怀好意地笑:“我什么都没说呢,你慌什么?”
怪不得烨这小子脸色这么臭,被坏了好事,心情不爽,很正常。
“玩够了没有?”夏侯烨冷冷出声。
“喂!”邵惟明一个箭步冲过去,拎住那姑娘巨大的背包:“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往哪跑?”
小姑娘似很害怕,表情慌乱,连包裹也不要,撒腿就跑。
“爷要是连个姑娘都拦不住,还混什么?”邵惟明身影一晃,呼地从舒沫头顶跃过,飘然落在了女孩子的身前,挡住了她的去路。
“你,你想干什么?”少女心知走不了了,警惕地握紧了手中的弯刀。
远处田间篝火跳跃,光影打在那女孩子的侧脸,夏侯烨微微一愣,眯了眯眼眸。
少女咬着牙,愤怒地瞪着舒沫。
舒沫也在微笑着看她。
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细腻明润的肌肤,常年日晒出的淡淡地蜜色,泛着健康的红润,五官并不算精致,然而那一双黑颠颠的杏眼,宝光流闪,晶莹剔透,再配上她开阔的眉眼,疏朗的神情,便觉神采慑人,俏丽无双。
邵惟明已然嘬唇,吹了声响亮的口哨:“看看,我拣到了什么?一个小精灵!”
“悠着点,人家还是个小姑娘呢,别吓坏了她?”舒沫忽地明白了她的身份,笑吟吟地道。
这就叫着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她,就是今晚原本想偷访的正主,木东山的掌珠,木婉兰。
“我死也……”木婉兰扭过头,手握银弯刀,恶狠狠地向着夏侯烨冲了过去。
夏侯烨连眉毛也没抬,手一伸,稳稳地握住了她的刀:“我认识你……”
“我杀了你!”木婉兰尖叫,心知两人实力相差太过悬殊,索性弃了刀,张牙舞爬地往前扑。
夏侯烨不料她如此悍不畏死,用这种泼妇打架的办法,又要小心避免与她的身体接触,不免弄了个手忙脚乱。
邵惟明先是目瞪口呆,继而抚掌大笑:“好,此生能看到你如此狼狈,我亦死而无憾~”
夏侯烨淡淡一句:“你想逃,我可以帮你。”
成功让木婉兰从小狮子变成木桩。
☆、番外 039 坑蒙拐骗时
木婉兰冷笑:“为什么帮我?”
夏侯烨漫不经心地答:“我不喜欢他。”
这个答案很欠揍,偏偏木婉兰却信了。
邵惟明一脸鄙夷:“你不喜欢的人多了去了,这算什么狗屁理由?”
以这小子的眼光,天底下有几个人入得了他的法眼?当得起“喜欢”二字的,更是凤毛麟角。
木婉兰眼中闪过片刻犹豫,随即被怀疑取代:“我凭什么信你?”
“你没得选择,”夏侯烨微笑:“没有我的允许,你连寨子都走不出去。”
木婉兰握紧了拳头,心知他说的是事实。
若说整个大理,如今还有人能在不惊动木蒙山的前提下,瞒过木东山的耳目,那便只有眼前这个男人。
可,正是这个人密谋着用她的一生,去换取父亲的荣华富贵。
她若是躲在他的羽翼下寻求保护,又何必出逃?
今晚她所做的一切,岂不成了一场笑话?
奈何不了夏侯烨,又无法承受他太过犀利的目光,只好狠狠地瞪着舒沫。
舒沫耸了耸肩,歉然地笑了笑:“我帮不了你。”
黑暗中,响起“咕咕”的叫声,一短两长。
夏侯烨挑了挑眉:“恐怕你得尽快做决定了,不然,我也爱莫能助了。”
远处,有一条火龙蜿蜒在田垅上,隐隐伴随着几声犬吠。
木婉兰咬牙,眼中闪过一丝坚毅:“我,要怎么做?”
“聪明的女孩~”夏侯烨赞赏地瞥她一眼,随手指了指邵惟明:“什么都不用做,只要跟着他就行了。”
邵惟明惊讶地瞪大眼睛:“关我什么事?”
舒沫眼里闪过笑意:“人是你捡到的,当然该你负责。”
邵惟明双臂环胸,冷笑:“什么都不告诉我,就想要我替你们卖命?”
这事稍有不慎,很可能惹祸上身。
他又不瞎,明明看到夏侯烨眼中算计的光芒,还往火坑里跳!
夏侯烨懒得跟他罗嗦:“要么办事,要么滚回京城。”
“沫沫!”邵惟明哇哇叫:“看看你挑的男人,跟土匪有什么区别?”
不带这样玩的,明火执仗地欺侮人!
舒沫嫣然一笑,挽住夏侯烨的臂:“他比土匪可俊多了。”
邵惟明做呕吐状:“饶了我吧~”
“滚吧你,废话这么多~”夏侯烨抬腿就是一脚。
邵惟明做势欲从木婉兰肩上把包裹拎过来:“丫头,你暂时得归我了。”
“不,”木婉兰死死地拽着包裹,转过头,望向舒沫,干脆利落地道:“不需要他插手,我自己能搞定!”
舒沫含笑看一眼邵惟明:“抱歉,这事我做不了主。”
有子不兰。看吧,你并不如自己想象中受欢迎。
邵惟明冷笑,强行将包裹拎到手:“你要真有本事,也不会给人逮住。”
“把包袱还我!”木婉兰尖叫,扬手,雪亮的刀光闪过。
邵惟明脚下不停,头也不回,稍稍偏了偏身子,避开那凶狠的一刀,嘲弄:“想杀人,先学会拿刀。”
“不用你教……”
话未落音,只觉手腕一麻,银刀脱手跌落地上,滚入草丛中。
“我的刀……”木婉兰惊呼,蹲下身去草丛中摸索。
邵惟明长手一伸,将她挟在腋下,大步流星:“没时间了,一把破刀,掉了就掉了。”
“放开我!”木婉兰尖叫着,凶悍地挣扎。
“丫头,你太吵了~”邵惟明不满地批评,随手点了她的哑穴,往肩上一扛,飞奔着没入黑暗。
“啧啧~”舒沫摇头:“惟明太不懂得怜香惜玉了,有负多情公子的雅号。”
夏侯烨看她一眼:“多情之人最无情。”
舒沫撇撇嘴:“别跟我玩深沉,我还有帐没跟你算!”
夏侯烨轻咳一声:“有什么话,回去再说。”
舒沫冷笑,拂开他的手:“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不喜欢把自己的私生活展现给别人,为什么你一直当耳边风?”
“我可以保证,不该看的,不该听的,绝对不会有人敢去听去看。”夏侯烨信心满满。
舒沫气得涨红了脸:“我们现在讨论的不是敢不敢的问题!而是你怎能如此坦然地在陌生人面前跟我亲热,却不考虑我的感受?”
是,也许这些人的确不敢看,不敢听,但那不代表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
这跟掩耳盗铃有什么区别?
“我想你应该知道,天底下我最在乎的人是谁?”夏侯烨微有不悦,淡声道:“我也没兴趣与人分享你的娇柔和妩媚。”
“你!”舒沫脸颊热烫,气得牙根痒痒:“你别混淆视听!我们现在讨论的……”
“**嘛,我知道。”夏侯烨有些不以为然,打断她:“可我认为安全更重要。”
以他们的身份,随时随地有人在身边侍候,本是理所当然的事。
尤其现在远离睿王府,深入木蒙山的地盘,更不可能因为一个可笑的理由,放松了对安全的防护。
这么多年了,他以为她早该习惯了身边随时有人冒出来,看来她的适应能力并没想象中好。
舒沫气得提高了声音:“既然不安全,那你根本就不该……”
夏侯烨默默地看着她,微笑,眼底满是柔情。
舒沫给他看得脸一红,不由自主地降低了音量,讷讷地道:“不该,不该……”
夏侯烨低头看她,眼里的笑意加深,眼睛弯起来有些勾魂,低醇的嗓子,若无形的手温柔地拂过她的心尖:“我若有错,也只错在情不自禁。”
舒沫咽了咽口水,终于招架不住,狼狈地转过头去,低咒:“卑鄙!”
每次都是这样,说不过她就使美男计,最可气的是,明知是计,偏偏每次她都很没用的在他的眼神下丢盔弃甲,乖乖投降!
低沉的笑声,在耳边响起,夏侯烨踏前一步,搂着她的纤腰:“别生气了,我保证,下次会注意。”
舒沫叹了口气,默默地偎进他怀中。
观念的改变,不是一朝一夕之事,他太顽固,她只好多些耐心,一点一点地灌输。
两人牵挽着默默下山,与一条火龙隔着一条羊肠小道交错而过。
舒沫脚步微顿,下意识地回头张望。
夏侯烨握紧了舒沫的手,贴着她的颊耳语:“有惟明护着,那丫头不会有事。”
舒沫没有吭声,良久,低低问:“你到底想干什么?”
“和你现在心里想的一样。”夏侯烨答。
舒沫抬头,淡淡警告:“惟明可不是二哥和三哥,可随你摆布。”
“在我看来,没什么不同。”夏侯烨神态轻松。
“撇开邵相不谈,”舒沫皱着眉:“至少,你得尊重惟明。”
她相信,只要他愿意,自然有一百种办法说服邵相点头。
惟明是她的朋友,她当然希望他能有一段琴瑟和谐的婚姻。
因为,他值得拥有。
夏侯烨轻哼一声:“那小子可从没想过要尊重我。”
沫沫没嫁之前在她身边转悠就不说了,结婚之后还贼心不死,其心就可诛了。
以前他天南海北地游玩,拿他没辙。
这一回,那小子竟不知死活地自投罗网,再不抓住这个机会,永除后患,怎么对得起自己?
“烨,”舒沫正色道:“婚姻是一辈子的事,希望惟明不会因此跟你反目成仇。”
夏侯烨笑而不语,眼里有冷芒一闪而过。
反目成仇才好呢,最好老死不相往来!
舒沫心有不安,凝视着他的眼睛,郑重地强调:“你也知道,在这个世界,我的朋友不多,每一个都弥足珍贵。所以,我希望他们每一个人,都能象我们俩一样,幸福,快乐。你明白吗?”
夏侯烨没有说话,只收紧了臂弯,给了她一个安抚的拥抱。
两人循着原路,偷偷自后山翻回别院,溜回房中。
绿柳穿着一身华丽的服饰,正襟危坐于房中。
舒沫顽心突起,踮了脚悄悄摸上去,拍了拍她的肩。
“谁?”绿柳一惊,吓得跳了起来,转头看清来人,按住胸口,吁出一口长气:“小姐,你可回来了!”
舒沫笑嘻嘻地打量她一遍:“穿着这一身,比我更象王妃。”
绿柳哗地一下红了脸,手忙脚乱地摘着头上的各式簪环:“明明是小姐的主意,现在又来取笑!早知这样,奴婢打死也不答应!”
☆、番外 040 管好你的女人
舒沫向外面呶了呶嘴:“那边,有什么动静?”
绿柳摇头,略有些扼腕地道:“不知是不是小姐那把火起了作用,那贱人整晚都没出来。”
“你好象巴不得她来似的?”舒沫看她一眼,笑。
“不敢~”绿柳有些不好意思地辩解:“只是觉得白费了小姐的心血,有些可惜。”
木子萱以歌传情,向王爷表白闯入别院之后,却赦然发现,等着她的是夏侯烨的小厮梁兴,那一刻她的表情,一定十分精彩。
她期待了一整晚,结果主角却没有上场,教她如何不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