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可以发生太多太多的事情。

而她已离他太远,一切都将无可挽回!

不怪任何人,只怪她太傻,太天真。

明知皇帝性命垂危,京中危机四伏,竟然警惕全无,被二牛这么拙劣的演技给骗出了京!

她若是疾言厉色,狠狠责备或是情绪失控,哀哀哭泣,邵惟明都会舌灿莲花,给出天衣无缝的回答。

但她什么都不说,只把那双明若秋水的眼睛紧紧地封闭起来。雪夜无月,积雪反射的幽光笼罩着她,明明近在咫尺,却那么的遥不可及,令人多看一眼,心都要痛得纠起来。

邵怀明仰着头,一声长叹,语气诚恳:“你相信我,烨一定不会有事的~最起码,我离京的时候,他一点事都没有~“

她走得离京城越远越安全,为了替她争取时间,烨应该不会这么快就动手。

舒沫不吭声,倔强把红唇死死地抿成了一条直线。

所谓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什么样的计划周密,未雨绸缪,都抵不过一个意外的小插曲。

烨非神仙,如何保证一切尽在掌握?

“已经两天了诶~”立夏眼眶通红,小声提醒。

一往一返,加起来就是四天。

四天的时间,足以令天地变色,让江山易主!

胜者为王败者寇,则是千古不变的真谛!

邵惟明一窒,狠狠瞪她一眼:“烨那么聪明的人,纵是身边虎狼环伺,又有谁能算计得过他?你身子不便,留在京里不但不能帮他,反而令他投鼠忌器,做起事来缚手缚脚,这才设计把你诓出府。你乖乖听烨的安排,跟我到江南等他。”

立夏听着觉得有理,转头去看舒沫。

“谁是虎,谁是狼?”舒沫缓缓坐直身体,目光冰冷。

“呃~”邵惟明窒了一滞,讪讪地道:“不过是个比喻~”

“皇帝跟太子,这时应该是一条绳上的蚱蚂。“舒沫却不理他,垂了眼睛细细盘算:”我听说,二皇子长袖善舞,这两年在西南军政搞得有声有色,莫不是也想来赌一把运气?嗯,西南苗疆之地,不仅瘴疠横行,还盛行巫蛊之术……“

“哼!“邵惟明轻哼一声:“他的兵训练有素,烨的五万精兵可也不是吃素的!”

舒沫倏地抬头看他,目光灼灼。

她和烨一起入京,竟不知他带了五万精兵随行?

“总之,烨不会任人宰割就是了……”发觉失言,邵惟明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摸出描金折扇,转过身子用力地摇。

咦,他也没喝多少酒呀,怎么就这么热呢?

舒沫乘这个机会,捞起缰绳,轻轻一抖,熟练地操控着马车在空旷的驿道上掉头。

邵惟明听得蹄声起,豁地转头,瞪大了眼睛低喃:“告诉我,你有什么是不会的?”

舒沫淡淡一笑,啪一鞭,将他甩在身后:“若你也一连好几个月吃住都在马车里,一定比我熟练~”

“算了~”邵惟明在雪地里站了一会,一跺脚,追上来飘然跃上车辕,接过缰绳:“还是我来吧。“

“不必~”舒沫端坐车辕,不动如山:“我怕给你一赶,本来好好的车,会突然断了车辙……”

“嘿嘿,哪能呢?”邵惟明本来的确有此打算,被她喝破,讪讪地抬手摸摸鼻子:“就算不顾你,也得顾着咱那干儿子,是不?“

舒沫默然无语,纤手轻抬,抚上小腹。

立夏抱了一床被子过来,盖在她身上:“明公子说得对,不管事态如何紧急,小姐最该顾着的,是自个的身子。可怜小王爷,打托生在小姐肚子里那一刻起,就没安稳过……“

舒沫瑟缩一下,眼中浮起薄薄的泪光。邵惟明偏头看她一眼,心有不忍,却又不吐不快:“你说,你挺个大肚子非要在这个节骨眼上进京,图的是什么?”

她以为,这两天两夜过得那么容易?

他安排了九辆一模一样的马车,分从九个门出城,以此瞒天过海,将她偷带出京。

为此,他甚至不惜曝露了从未起用过的江湖上的力量。

不知劳动了多少人,有多少人在为她奔波,又有多少人无辜惨死!

好不容易,才摆脱了追踪,走到了这里。

如今,她一句要回去,所有人的努力通通前功尽弃?

“你不懂~”舒沫的声音,低而轻柔,和着漫天的雪花,更是飘乎不定,需要凝神细听,才能捕捉:“有时候,一时的错过,就是一生的错过。而我,不想一生都在悔恨中度过。“

“若是我干儿子有个闪失,难道你就不后悔?“邵惟明心头一震,没来由地一阵烦燥,犀利地质问。

“悔,可我已顾不上。“舒沫竟轻轻地笑了笑,下意识地再次抚上小腹,泪水缓缓滑了下来:“你知道吗?这一刻,我,竟然有些恨他来得不是时候。我……我真不是好母亲,不,我简直是心肠恶毒,对不对?”

若不是因为有了孩子,此刻她就会在他身边,与他并肩为生命中最艰苦的一战做最后的奋力一博!

而不会成为他的累赘,在他最困难的时刻,还要分出心神,分出人手来安排她们母子的退路……

“不是的!”立夏扑过去,紧紧地抱着她,失声痛哭:“小姐,你一点都不坏,你是天底下最善良,最宽容的女人,又怎会不爱自己的孩子?你不过,不过是想跟王爷……”

“好了~”邵惟明用力仰起了脖子,拼命望着天,粗着嗓子吼道:“真受不了你们女人,动不动就眼泪一罗筐!别哭了,大不了我送你回京就是!坐稳了,驾!”

宫变(四)

宫变(四)文/一溪明月

夏侯烨和太妃说完话,从怡清殿里一出来,便觉眼前一黑,若不是巴朗手快拉了他一把,就要一头栽在地上。

好在林医正就在殿中,刚给太妃请完脉,方都没写完,就被拖来给夏侯烨诊脉。

说是风寒入体,导至旧伤复发,需得好好静养。

大伙把人送到偏殿,乱哄哄地闹了一阵,总算煎了药,喂他吃了,再服侍着他洗浴过,上床休息。

恰在此时,绿柳过来传话,称舒沫被铺子的管事请去了千树庄,要在庄子里住上两日再回夤。

“庄子里啥时候去都成,王爷身边不能没人伺候。“巴图大嗓门一嚷,张罗着派人:“去,把慧妃请回来。”

巴图虽未明说,但那个意思,稍有脑子的都听得出来。

婆子们粗手粗脚,自然没资格伺候误。

丫头们倒是手巧,他却不想便宜那些想借机飞上枝头的丫头们,给慧妃添堵。

所以,宁肯让慧妃自己受累。

傅嬷嬷淡淡地道:“慧妃有了身子,哪还照顾得了王爷?过了病就更麻烦!倒不如让祝姨娘伺候。”

“这……”巴图一脸为难,却没了反对的理由。

傅嬷嬷不再看她,转而吩咐玉儿:“去归燕阁把祝姨娘请来。”

祝姨娘在雪地里跪的时间不长,被丫环送回房里,喂了碗姜汤,泡了个热水澡,刚恢复了点精神,翠墨就来了请。

祝姨娘自是喜不自禁,立刻就跟了过来。

夏侯烨歇在偏殿,静萍病在厢房,一殿里倒有两个病人,满院子的丫头婆子都是脚不点头,忙得象只陀螺。

宛儿便带了一堆宫女过来侍候,太妃时时差人到两边探问情况,一时间祝姨娘倒有些插不上手,只能坐在一旁干瞪眼。

好容易挨到夜里,丫头婆子们都走了,心想着总算可以跟他单独相处。

不料,宛儿抱了铺被,推门而入,不声不响地打了个地铺。

祝姨娘只得息了心思,老老实实在榻上歇下。

心里盘算着,静萍这一病似乎有些沉重。

依她的脾气和对王爷的深情,若是知道王爷病了,只要有一口气在,爬也会爬过来看一眼,哪会放心把人交给别人侍候?

第二日,夏侯烨醒来,坚持要搬回承运殿,亏得太妃发了一顿脾气,这才勉强又住下。

只是他歇不住,索性便让巴图把公文全送到偏殿来,倒把这里当成了书房,处理起公务来。

太妃说了他一顿,他只当耳边风。

不过,他一醒,身边侍候的人便减少了一半,祝姨娘于是有了机会亲伺汤水。

舒沫庄里的事象是有些复杂,打发了个伙计跑了趟腿,只说要再住二天。

看得出来,夏侯烨微有失望,不过他向来喜怒不形于颜色,人前并未表现出来。

对祝姨娘也不再是冷冰冰,拒之千里,偶尔两人的眼神对上,倒象是有些歉疚的意思。

只是夜里,宛儿依旧要跟进来值夜,不错眼珠地盯着,就怕有半点差池。

宛儿坚持了三晚,终是有些支持不住,加上夏侯烨的身体一日好似一日,她便有些松懈,竟睡死了过去。

夏侯烨半夜里醒来要水喝,宛儿竟没听到,祝姨娘忙爬起来服侍。

夏侯烨没有立刻喝水,却忽地抬眸望着她:“辛苦了~”

那一瞬间,祝姨娘几疑出现幻觉。

她怔怔地抬头,看着眼前那个俊朗挺拔,性格阴鸷,心机深沉似海的男子。

这个承载了她少女时代全部美好幻想的男人;生命中最初也是最后的一个男人;这个曾与她耳鬓厮磨,给过她无数欢喜和悸动的男人;这个跟她一起生活了十二年,却始终未将她放在心上的男人;这个她一度以为,永远无心无情的冷漠的男人……

他,竟然在跟她说“辛苦”?

他,凭什么?

他怎么可能知道她的辛酸和痛苦!

她将最绚烂美丽的青春都给了他,却换不回他一个温情的怀抱!

夏侯烨却没再看她,低了头喝茶。

“王爷~”祝姨娘心一悸,手下意识地往后一缩。

“嗯?”夏侯烨抬眸,静静地看着她。

“没,没什么~”祝姨娘目光一闪,移开视线。

夏侯烨没再说话,就着她的手,将一杯茶一饮而尽:“睡吧~”

祝姨娘机械地将空杯搁回茶盘,走到窗边,伸手将不知何时半开的一扇窗合拢,咕哝:“北风真大,窗都吹开了~”

一片白影从袖中飘然跌落,被风雪无声无息地卷走。

祝姨娘回到榻上,脱鞋上榻,躺回温暖的被窝。

静夜里,衣料跟丝被磨擦,发出悉悉簌簌的碎响。

夏侯烨翻身向里,缓缓睁开眼睛,眼神冷凝如刀锋……

一夜北风肆虐,到天明时,终于停了。

宛儿睁开眼时,赫然发现,眼前站着一抹修长挺拔的身影。

夏侯烨穿戴整齐,正负着手立在窗前欣赏园中雪景,也不知在那站了多久了。

“王,王爷!“宛儿一跃而起,面红耳赤地把地上的铺盖卷起来,一脚将它踢到墙角。

听到动静,夏侯烨慢慢转过头:“醒了?收拾东西,今儿起搬回承运殿去住……“

“是~”宛儿低了头,拉开门唤人送热水进来,服侍他洗漱。

祝姨娘侍候太妃和夏侯烨用早点,这时便听到外面脚步匆忙,翠缕推门进来,说是圣旨到。

“请公公到偏厅用茶,本王随后就到。”夏侯烨眸中闪过一丝厉色,随即平静吩咐。

他不急不慌地洗了手,净了面,这才去见那传旨的公公。

原来,那日皇上与他见面后,病情本已趋于平缓,不料昨夜突然恶化,天刚亮便派了人传旨,宣睿王和太妃进宫。

“本宫也要去么?”太妃心中一凛:这一日终于来了。

“母妃自然是该去的。”夏侯烨看她一眼,淡淡地道。

传旨太监不停催促,只差没有直说:皇上时间不多,再迟恐见不到最后一面。

夏侯烨母子二人心照不宣,各自换了朝服,急急坐了暖轿进宫。

到达养心殿,一眼就看到康亲王,左都御史顾大人,左相邵启文等几个老臣站在廊下,满脸哀色。

再往里走,发现各宫妃嫔们也来了大半,按着品秩高低,整整齐齐地跪在殿前,个个俯首低头,静静地等候传唤,全无平日半点的娇纵和喧闹。皇帝若是驾崩,最先倒霉的就是她们,在这个节骨眼上,谁也不肯有半步行差踏错,给别人捉到把柄,到时送去皇陵守陵都是轻的,闹得不好就得给皇帝殉葬!

当然,也有例外。

比如,跪在前排衣饰华贵的陈皇后,她虽低眉垂目,眼中一片哀色,然若细细分辩,似还隐隐藏着几丝火焰,似潜藏的兽,随时要扑出来噬人……

夏侯烨和太妃一走进来,引得各宫妃嫔纷纷侧目,碍着宫规和今日凝重的气氛,却也没有人发出半点声音。

太妃神情自若,步履平稳地跟着传旨太监,步入了养心殿。

“皇上有旨,宣薛太妃,睿王觐见~”从殿内出来一名五十多岁的老者,身穿四品朝服,神色略略焦灼,正是太医院院正,郑即墨。

厚重的宫门在他们身后无声地关闭,将一干好奇,惊讶,愤怒,妒忌,猜测……等目光全都关在身后。

“郑大人,皇上龙体如何?”夏侯烨落后一步,与郑即墨并肩。

郑即墨微微摇头,脸上满是悲戚:“王爷要有准备,皇上,怕是不行了……“

走在前面的太妃微微一怔,步伐稍稍一顿。

“父皇,七皇叔来看你来了~“在殿内侍候的夏侯玺,一眼瞧见来人,遂俯了身子,在皇上耳边低语。

太妃定了定心神,抬腿迈过门坎,款款进了寝殿。

扑面而来的浓郁的碳火气息中夹着几许隐隐的龙涎香。

曾几何时,这是她最熟悉的幽香……

而在她身前数步之遥,是一张巨大的雕工华美的龙床。

重重帷幕之后,静静地躺着一个垂暮的老人,身上盖着一幅明黄绣着五爪金龙的缎被。

他枯干的身子,似承受不了丝被的重量,被压成薄薄的一片。

脸色,却不是上次夏侯烨见到时的枯黄,反常地覆了一层红润的光泽,愈发地生出一种不祥之兆……

PS:大家不必着急,约摸就是这两天结局了……

宫变(五)

宫变(五)文/一溪明月

天启帝勉强转过头,看到床前那抹迤逦的身影,混浊的眼中忽地迸出一抹幽光:“素素,你来了~“

一声“素素“,令薛太妃心绪紊乱,下意识地疾走两步,到了床前:“皇上~”

夏侯玺神色尴尬,缓缓地退开几步,让出床边的位置。

夏侯烨眉心一蹙,一丝愠怒转瞬即逝,随即若无其事地上前:“皇兄,我来看你。“

郑即墨是两朝元老,狡滑似狐,早已在他们进殿时垂手退到寝殿的最角落,远远地站在帷幕后面,恨不能与宫殿融为一体夤。

“素素~“天启帝转动眼珠,从被子里伸出枯木似的手。

夏侯烨手一伸,握住了他的,发觉他的手柔软如绵,远不似从前的有力,心中一阵难过:“皇兄,你安心养病,等过段时间天气转暖了,臣弟再陪你去西山赏梅……“

天启帝轻咳数声,眼中闪过一丝嘲讽地笑:“皇兄时日无多,不必说这些虚伪之言。误”

薛太妃心中茫然,她毕生以他为敌,踏入养心殿前的一刹那,还在盘算着要如何应对皇上,如何用手中的武器,逼得皇帝立下诏书,将皇位传给自己的儿子……

此刻见了他病弱如风中残烛的模样,忽觉一切的筹备谋划都没了意义。

这个生平唯一爱过的男子,真的走到了人生的尽头,要弃她而去了。

她心里,犹如冰侵火焚,又似有把小刀在轻轻地割着,不自禁地颤了起来:“皇上,您是天子,有万岁之寿……”

天启帝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丝惆怅:“素素,朕就要走了~”

此言一出,夏侯玺再忍不住,伏地失声痛哭:“父皇~”

夏侯烨低叱:“太子~”

夏侯玺忍悲含泪,收了哭声,只是伏在地上的身子仍止不住地颤抖。

“七弟,”天启帝眼珠转动,目光锁住夏侯烨:“玺儿还年轻,在朝中又没有根基,朕走后,朝中诸事纷杂,还要你费心照拂……”

谁都听得出来,这番话是临终托付,要夏侯烨担负起守护新帝和这夏侯家的江山的重责大任了。

夏侯烨面色如常,瞧不出喜怒,淡淡地“嗯”了一声。

太妃脸色一凝:“皇上!”

天启帝却不理她,把目光再转向夏侯玺:“朕去后,你要善待老臣子,笼络宗亲,千万别失了人心。遇事多向你七皇叔请教,不要自作主张……”

“儿臣遵旨……”夏侯玺泪流满面。

“颜氏虽然敦厚,可惜家族根基太浅,难以服众。”天启帝喘了口气,继续道:“邵相为文官之首,他的掌珠,幼受庭训,家学渊源,宜立为后宫之首;康,康亲王之女将门虎女,可,可辅之……”

“皇上!”太妃再按捺不住,冷冷道:“你是不是年迈昏聩,病得糊涂了?“

“太妃!“夏侯玺心中悲愤,霍地抬头,眼中冷芒一闪:“父皇面前,岂容你放肆?”

他平日温文尔雅,任何时候都恭谦有礼,这一眼,竟然威势慑人。

但薛太妃是何等人,为了这一刻,已做了半生的准备,岂会因他一句喝叱,就偃旗息鼓,收手不干?

“皇帝都要尊本宫一声母妃,轮不到你说话!”薛太妃凤目一瞠。

夏侯玺被她堵得做不得声,只好拿眼睛去看夏侯烨。

夏侯烨却不吱声,似是袖手旁观,细一瞧,面色发青,额上遍布细密的汗珠。

太妃从宽大的袍袖内,摸出一张黄绫,唰地展开在他面前,忽地又卷起来,收进袖中:“皇上,还记得十五年前,你我之间的盟约吗?若非本宫出动二十万薛家军助你平叛,先帝又怎会立你为帝?如今你享了这无上尊荣,临了却想撕毁盟约?”

天启帝目光闪动,不用瞧,也知道她手中拿的,是这张“传位诏书”,他抬起手指着太妃,气息突然急促,拉风箱似的喘个不停:“你,你……“

郑即墨听得冷汗涔涔,不得不佩服太妃的狡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