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纸鸢,它浑身上下却没有一张纸蚊。
除了一块刷了桐洞的粗布,绝大部份由竹片,木条构成,有极少数几个部件,是由钢精所铸。
“属下已经试过了,”巴朗极严肃地道:“把这几大块拼起来,很象一只蛾子~”
“蛾?”夏侯烨伸出食指,挑起一个类似布兜的东西,勾唇而笑:“蛾子下面可没带个兜~”
他好象,隐约有些明白她的伤,为何来得这般奇怪了。
问题是,这可能吗?
“爷~”巴图悄悄地走了进来:“祝姨娘来给你送宵夜了~”
“让她等会~”夏侯烨淡声吩咐。
巴朗手脚利落地把东西一收,机警地塞到书柜后面,随即悄悄地退了出去。
夏侯烨点了点头,巴图便道:“祝姨娘,请~”
“巴爷,”祝秋芙歉然微笑:“妾身没打扰王爷办正事吧?”
“哪的话~”巴图看一眼巴朗,代答:“刚好谈完,正要歇息一会呢。姨娘来得,正是时机。”
祝秋芙嫣然一笑,提着食盒,轻盈地走了进来:“王爷~”
夏侯烨端坐在桌前,淡淡地看着她:“有事?”
“天气炎热,奴婢做了碗酸梅汤,给王爷消暑。”祝秋芙说着,把食盒搁在桌上,揭开盖,取出青花瓷碗。
“本王不喜欢酸甜之物,下次不要弄了。”夏侯烨皱了眉,冷声地道。
祝秋芙微微一愣,僵了片刻,低眉轻语:“王妃在时,王爷可没说不喝……”
“秋芙!”夏侯烨轻叱。
祝秋芙微微一笑:“酸梅汤消暑最好,王爷政务繁忙,就算不喜,也勉强喝一点。”
夏侯烨冷着脸,看她低头忙碌:“行了,搁这吧。”
祝秋芙抬头凝视着他,温柔的声音里夹着一丝委屈:“芙儿并不奢求王爷垂怜,只是偶尔送个汤水。难道,这样,慧妃也不许吗?”
夏侯烨拧了眉,不悦地道:“见不见你在本王,关慧妃什么事?”
祝秋芙眼睛一亮,扬起脸,美眸中满是喜悦:“这么说,王爷并不讨厌芙儿?”
夏侯烨默然不语。
不是讨厌,而是她若不来,他几乎忘了王府还有这么个人。
“王爷,”祝秋芙鼓起勇气,拉起他的手贴在脸上,轻轻偎入他的怀中:“为何这么久不来看芙儿?可是芙儿做错什么,惹恼了王爷?”
夏侯烨神色僵冷,轻轻推开她:“不早了,回去歇着吧~”
“今夜,王爷可愿陪着芙儿?”祝秋芙仰起脸来看他,大大的美眸里盛着企盼。
夏侯烨取了份卷宗在手:“本王还有公务要办。”
“芙儿在外面等候~”祝秋芙轻咬唇瓣。
“会很晚~”
“不论多晚,芙儿都等~”祝秋芙轻声道:“王爷,总要休息的,不是吗?”
夏侯烨抬了头来看她,目光锐利:“这么说,本王非去不可?”
祝秋芙不但不惧,反而低低地笑了起来:“王爷百般推脱,可是畏惧慧妃?”
“大胆!”
“王爷待慧妃一片赤诚,慧妃可有回报王爷于万一?”祝秋芙低声问,一扫之前温柔婉转之意,咄咄逼人。
“本王和慧妃如何,不必你说!”夏侯烨脸一沉。
他脸上那丝一闪而逝的阴鸷让她心惊,柔美的大眼睛里掠过一丝畏惧,但很快又平静下来,大着胆子道:“芙儿只是替王爷担忧,恐王爷一片真心虚掷,再次遭人背弃,戏耍!”
夏侯烨素来喜怒不形于色,这时俊脸往下一沉,更象是覆了一层寒霜一样,眼神凶狠如狼,在夜里更是令人发悚,犀利的光芒从乌黑的瞳仁里射出来,几乎洞穿娇小的她。
“祝秋芙!”他的声音低沉有力,字字清晰:“别以为本王当真不敢杀你!”
昏黄的烛光跳跃着,流动的光影,照在他年青俊美的脸上,一瞬间在祝秋芙的眼里,竟造成了惊人的假象。
夏侯烨的脸,狰狞地扭曲着。
好象一头荒原中急于觅食的饿狼,随时要扑上来,发了狂地咬断了她的喉管,吸干了血,再撕个粉碎!
“啊~”她尖叫一声,往后退了数步:“不要杀我,奴婢有话要说!”
“死了,去跟阎王说!”他戾声道。
祝秋芙见他的手触到肌肤,顿时毛骨悚然,脱口嚷道:“彗妃根本不能生!”
“你,说什么?”夏侯烨一愣,手指停在她的颈间。
进退维谷[VIP]
夜色很安静,将近十五,一轮明月将圆未圆高高地悬挂在澄净的夜空.
夏侯烨步履沉重,缓缓地踱入房中。
舒沫早已沉睡,清冷的月光穿过纱帐,温柔地投地她身上,形成了昏暗的光影。
“慧妃幼时曾溺过一次水,因此大病一场。虽大难不死,却从此落下病根。因有不足之症,不敢声张,只能偷偷用药调理,如若不然,她一个闺阁小姐何必习读医术?茆”
真是讽刺,她有不足之症,他却一再在她面前强调着子嗣的重要。
告诉她,只有怀上孩子,才能坐上睿王妃之位。
舒沫轻蹙着眉峰,即使在睡梦中,依然流露出一种淡淡的不安。
夏侯烨忽然有一种冲动,想要去抹平她的眉峰,连带着抹去她的忧愁。
身随心动,指尖悄悄滑上她的眉心,缓缓地移动。
舒沫闭着眼睛往床里挪了挪,给他腾出位置,含糊地咕哝一句:“几点了,怎么还不睡?蚊”
看她悃得睁不开眼睛的娇慵模样,他不禁有些想笑,替她把被褥拉了拉,压低声音道:“嗯,马上就睡。”
犹记得第一次进她的闺房,她几乎在第一时间就惊醒,警觉性之高,一度让他惊叹。
如今,她似乎已习惯了他的气息,即便摸到身边,依旧照睡不误。
中间,跨过了多少鸿沟,经历了多少艰难。
他以为,这一次,两个人必定可以携手到老,相伴白头。
命运,似乎总是在关键时刻,跟他开玩笑。
“王爷若不信,可派人去查。慧妃是否一直在偷服药物?且,她从不在王府的药房拿药,而是派立夏在王府外购买。不是心虚,是什么?”
说实话,他真的不太相信。
她看起来,这么健康,这么有活力,怎会有不足之症?
可祝秋芙的话,却又言之凿凿,不象是凭空捏造。
她也没有那么傻,捏造一个转眼就被戳破的谎言,中伤舒沫不成,反而增添他的厌恶。
从数年间她不断推陈出新的那些款式新颖的服饰;到谈笑间做的妆镜以及宇儿常挂在颈间的“望远镜”;再到借宇儿之手制出的“连弩”;最后,想到巴朗捞到的那只巨大的“蛾子”……
一点一滴,把一个真实而与众不同的舒沫,逐渐展示在他的面前的同时,也曝露了一些蛛丝蚂迹……
这其中有些,可以归功于她的聪颖,而有些东西,却超出了想象,只能用匪夷所思来形容。
他不太愿意深究其原因,害怕她竭力想要隐藏的答案,不是他能承受得起的。
只隐隐觉出,她的不足,似乎其来有因。
当时并未在意,现在回想,在关于子嗣问题的讨论中,舒沫的态度一直暧昧不明。虽谈不上刻意回避和抵触,至少并不积极和向往。
这一点,跟他以往的女人截然不同。
她们每一个,都在急切地盼望着能早日为他诞下子嗣,确保在王府中的地位。
对此,他确实有过不满,却从未想过,她力所不能。
这一生中,他遭遇过无数的挫折和磨难,面对过无数次的挑战,甚至多次与死神擦肩而过。不论多危险,面对的问题多复杂,每一次,他都能淡定自如,从容应对,他从未退缩,且最后都能举重若轻,化险为夷。
这一次却不同,遇到的问题太简单,简单到他从来都不曾想过这会是问题,却突如其来的冒出来,打了他并且打了他一闷棍。
若,她真的不能生,他该怎么办?
放手,已经不可能。
继续前进,却比想象中艰难百倍。
且不说太妃,就是自己这一关,也过不了。
年轻时可有可无,随着年龄的增长,尤其是与她相处的时间越久,想要孩子的念头也便悄然滋生,且日渐膨胀。
他,不可能让夏侯家的血脉,就此断送在自己的手上。
而舒沫,却已明明白白地表示:宁为玉碎,不求瓦全。
夏侯烨烦燥地翻了个身,陷入前所未有的深深的无力感和惶惑之中。
感觉已踏入绝境进退维谷,前进是壁立千仞,后退却是万丈深渊。
“你干嘛?”舒沫回过头,又一次逮到夏侯烨在偷窥她,不禁心里有些发毛。
“看你,不行吗?”夏侯烨没象之前几次一样,若无其事地移开目光,定定地凝着她,眸光复杂难懂。
舒沫脸一红,嗔道:“看什么,不认识呀?”
“嗯~”夏侯烨漫应,依旧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她给他的感觉,确实每天都不一样。
“奇怪,”舒沫很没用地从两人的对视中败下阵来,胡乱道:“你今天不用上朝吗?”
“一天不去,天也不会塌下来。”夏侯烨慢吞吞地道。
“你没事吧?”舒沫愕然地张大了眼睛:“哪不舒服,要不要传林医正瞧瞧?”
“没事~”
舒沫哪里肯信,走到床边,纤手探上他的额,小声嘀咕:“奇怪,也没发烧呀?把手给我,舌头伸出来看看?”
夏侯烨依言伸出左手。
舒沫的手指刚一搭上,被他反手握住,微一用力,拽到怀中,压上去就吻。
“小姐,啊~”立夏掀了帘子进门侍候,见状吓得手酸脚软,慌慌张张地退了出去。
跟在后面的绿柳避之不及,撞个满怀,手中铜盆咣当坠地,水洒了一地,惹起一片惊叫。
绿柳眉一扬,碍着夏侯烨在里面,隐忍了脾气,咬紧牙关低声质问:“你做什么?”
立夏手脚发颤,垂着头,脸红成一片,一声不吭地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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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沫羞得满面通红,拼力从他怀中挣脱开来:“大清早的,你发什么疯?”
夏侯烨不语,固执地捧着她的脸,反复地亲吻。
舒沫明显感觉,这个吻跟以往不同,野蛮而极负侵略性,象是要把人吞没的同时,又带着某种孤注一掷的绝望。
她心中柔软,莫名忧伤,忍不住反手环住了他的脖颈。
这个举动,显然鼓励了他。
他的嘴离开她的唇,沿着优美的脖子,一直往下到光洁的锁骨,圆润的香肩,再覆上柔软饱满的酥胸…茆…
舒沫心跳得飞快,近乎哀求地低喘:“外面,有,有人……”
夏侯烨不管不顾,拉开了她的衣襟,扯走了碍事的裙裾,近乎凶猛地占有了她。
舒沫的皮肤烫得吓人,因为太刺激,太紧张,紧紧地崩着身体,无法放松。
“乖~”他低头亲吻着她的樱唇,低醇优雅的声音,如同魔鬼般诱哄着她:“让我进去……”
她可怜兮兮地揪着他的衣襟,大大的眼睛,迷朦而空洞,无意识地低喃:“烨,求你……”
她不知道要求什么,是停止,还是继续蚊?
夏侯烨铁了心要让她为他心跳失速,让他感受到她真实的存在。
他要她为他疯狂,为他疯魔,要让她跟他一起焚烧。
是的,他要让她为他彻底燃烧!
每当她感觉已到极限无力承受更多时,他又固执地将她推上了更高,更美妙的顶峰。
当他再一次凶猛地贯穿她,舒沫听到自己疯狂的心跳,象被最强的电流击中,浑身颤栗着,尖叫着软倒在他身下。
当她还沉浸在余韵中,筋疲力尽地在他耳边喘息,夏侯烨已整理好了情绪,拉她入怀,毅然决然地道:“不要怕,一切交给我。”
舒沫两眼茫茫,完全不在状况:“交给你什么?”
夏侯烨抿唇不语,良久,才缓缓地道:“天无绝人之路。”
舒沫瞪大眼睛,等着他继续解释,他却再没了下文,只是拥着她的力道越发地紧了。
“就这样,没了?”舒沫被他抱得喘不过气,翻着白眼问。
没头没尾的,读天书呢,还是测试她的脑容量?
夏侯烨看她一眼,忽地俊容一凛:“你别又想着逃!我绝不会允许!”
“睿王府好吃好喝,还有美男侍寝,日子这么滋润,我干嘛逃呀?”舒沫眦牙一乐,话落,条件反射地往后躲。
夏侯烨却没有笑,也反常地没有恼她,只默默地瞅着她,瞅得她心里发怵。
“说吧,”舒沫慢慢敛了起笑,语气笃定:“出什么事了?”
“没事~”夏侯烨神色异常坚定:“有我在,不会让你有事。”
舒沫拧了眉,半是感动半是纳闷:“有事的那个,应该是你吧?神神叨叨,别是中了邪,赶紧让林医正来瞧瞧。”
“是得传林医正,不过……”夏侯烨看着她,沉吟片刻,思索着怎么摊牌才不伤她自尊。
舒沫默了默,惊讶地抬眼看他:“真要传林医正?”
她刚刚亲自验过货,他龙精虎猛地,上山打虎都没问题!
她的惊讶,落在他的眼里,却变成了惊慌。
夏侯烨心肠一软,语气不自觉地跟着软下来:“林医正医术高明之外,医德也很高尚,加之对我非常忠心,即使真的……”
说到这里,他难过地停顿了片刻,硬着心肠继续道:“即使真的药石罔效,也不至向外泄露。咱们慢慢想别的办法就是~”
“想什么办法?”舒沫越听越糊涂了,一脸同情:“有谁,得绝症了吗?”
“当然不是绝症~”夏侯烨反应激烈,强势反驳:“怎么可能是绝症?一定有办法治好!”
“哦哦哦,那就好~”舒沫忙不迭地点头,忍了一会,终于按捺不住好奇:“不过,你能不能告诉我,到底是谁病了?”
夏侯烨瞪着她,气到无语。
舒沫愣愣地跟他对视了片刻,象是终于意识到问题出在自己身上。
她眨了眨眼,再眨了眨眼,翘起食指,不可置信地指着自己的鼻尖:“我们刚才讨论了半天,身患绝症,不久人世的那个人,是,我?”
夏侯烨颤抖了近三十秒,恨不得拿锤子,敲开她的脑袋!
不气不气,女人不能生是最致命的弱点,不肯承认也很正常。
他,不跟她一般见识!
他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表现得温柔可亲,抽搐的眼角,却让面目有些狰狞:“我是你的夫君,最起码,你应该相信我!”
“哪个王八羔子造的谣?”舒沫气得跳起来,握着拳头在房间里来回走动,一脸愤怒,十分愤怒,特别愤怒,非常以及格外愤怒,且莫名其妙,且委屈莫名:“怎么回事,为什么我一觉醒来,突然就身患绝症,不久将亡?”
她说完,很不放心地扭头看了眼夏侯烨:“而你,就这么白痴地信了?”
夏侯烨额上青筋“哔哔”直跳,正要开口训斥,忽地两眼发直。
舒沫被他吓得乍毛,唬地跳开三尺远:“怎么,还想打人不成?”
夏侯烨直直地瞪着地面,喃喃低语:“影子~”
窗外,艳阳高照。
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将她的身影拉成长长的几道,投映在地面。
舒沫顺着他的视线四下扫视:“什么影子?”
“没什么~”夏侯烨长长地松了口气,眼里浮起喜悦。
他一直担心,会不会她身上阴气太重,是导至不能生育的主要原因——那真的是药石罔效。
既然不是,那就好办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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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沫眨了眨眼,脑中灵光一闪,蓦然醒悟,顿时一口气接不上来,差点毙命:“你《聊斋》看多了吧?”
“《聊斋》是什么?”夏侯烨虚心求教。
舒沫一窒,很明智地绕开雷点,气势汹汹地质问:“我今天才知道,原来你一直当我是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