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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神秘人的说法,每个人看见的“自己”,之所以和别人眼中的不同,是因为“一千个观众有一千个哈姆雷特”,不同的人,其眼睛的物理构造不同,产生的影像也自然就存在差异。失之毫厘谬以千里,许多细微的差异累积在一起,造成的影响差别往往有如云泥。这也正是为什么“情人眼里出西施”,“彼之砒霜”,却很可能是“吾之蜜糖”。
他说,要想看清这个千变万化的世界,看清真正的“自己”,就必须明心见性,用两眼之间的松果体——也就是所谓的“天眼”、“慧眼”——来观察一切。只有当你真正看清自己,看清这个世界,方能破茧重生,从化入你头颅的那颗水晶头骨里找到一切答案。
经过了这几个月的满场训练,我才开始逐渐明白这句话的含义,并开始逐渐认识新的“自己”。每天醒来,镜子中的那张脸仿佛都与昨日有所不同。每一分、每一秒,我似乎都能感觉到体内的种种微小变化。我越跑越快越跳越高,出拳快如闪电,浑身充满了使不完的力量。有时随着神秘人在午夜的山道上狂奔,超过一辆辆飞驶的跑车时,常常有一种压抑不住的狂野冲动,想要跃出悬崖,飞翔于无边无际的虚空。
“还没到时候,小子,还没到时候。”神秘人总是这么说。但今夜,我苦苦等待的这一刻终于到来了。
“我心即宇宙,宇宙即我心。闭上眼睛,用你的心去看这个世界,今天就将是你的重生之日。”听到他这句话的瞬间,我体内撕裂烧灼的痛楚全化成了难以名状的狂喜与激动。
我紧闭双眼,细听着他的脚步,慢慢走上了66层顶楼的观景台。当我重新睁开眼,脚正踏在天台的边沿,摇摇欲坠。圆月如轮,狂风鼓舞,心中仿佛洗涤一空。
俯瞰着楼底山坡,以及远处维多利亚港璀璨灯火,突然有种脱胎换骨的奇异感觉。天高地阔,万物历历如新,整个世界仿佛就在瞬间截然不同了。当我再闭上双眼,脑海也能清晰地闪现山下的每一幢寓所,每一辆汽车,甚至极远处那一个个微小如蚂蚁的行人。
“蝴蝶破茧,凤凰涅槃,玄蛇要受尽痛苦,才能蜕甲变成苍龙。从现在开始,你经受的磨难与考验将千倍于从前。”神秘人灼灼地凝视着我,一字字地说,“小子,你做好准备告别‘昨日之我’了吗?”
我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突然朝着那片苍茫的夜色跃了出去。从那一刻起,这个世界再也没有‘我’了。
第001章 It's time
是让他们知道的时候了
是石头要开花的时候了
是时间动荡如跳跃的心的时候了
是过去成为此刻的时候了
是时候了
——策兰
2010年12月25日,凌晨。
梵蒂冈,教皇宫。
黑暗走廊的里传来“咄咄”的声音,像是脚步由远而近。亨利立即警觉地站起身,困意全无。
他是瑞士侍卫队的队长,贴身保护教皇已经六年了。自从去年平安夜,教皇在圣保罗大教堂主持弥撒时遇到突袭,原队长就被解职,改由他全权负责本笃十六世的安全。
走廊尽头烛光晃动,三个红衣主教在神父的引领下,转入长廊,朝着教皇的寝宫不紧不慢地走来,这三位主教权高望重,都是下一届教宗的热门候选,亨利对他们非常熟悉。
他微微松了口气,心底又涌起一丝疑惑,这里不过凌晨2点,子夜弥撒刚结束不久,教皇年事已高,这场仪式让他精疲力竭,正在卧室内沉沉酣睡。他们为什么选在这个时候前来拜诣?
一行人走到门前,他毕恭毕敬地行了礼,三位红衣主教面无表情地颔首示意。神父走到他跟前,附耳低声说了几句。
亨利打开了寝宫的门,领着他们蹑步而入,试探着低声叫道:“圣父?圣父?”无人回应。
他打开灯,寝宫里整齐如常,床上枕头、衾被也都铺叠得十分严整,惟有教皇不见踪影。
一行人的脸色立刻变了,分头四处寻找。更衣室、休息室、盥洗室……就连床底桌底也看遍了,全都空无一人。
刹那间,亨利从头皮凉到脚底,恐惧得无法呼吸,就像置身于一场噩梦。每个房间的窗户都是从内锁闭,出口只有寝宫的那扇大门,他目不交睫,连哈欠也不敢打一个,教皇又怎会眼睁睁地从密室里凭空消失?
密道!他突然想起在更衣室的衣橱里,据说有一个秘密的入口,可以通向西斯廷教堂的地下密室。这个秘密只有教廷卫队的队长知道,危急时刻用来保护教皇逃生。但自建成以来从未启用过。
他急忙领着众人奔入更衣室,打开那扇机关,果然发现了一个黑漆漆的甬道。一行人打着手电筒,七折八拐,在官道里走了十分钟,打开了四道暗门,终于来到了西斯廷教堂地底那花岗岩砌造的密室。
亨利奔出密室,大步冲入西斯廷教堂。烛台灯光高照,室内通明。不知从哪里刮来一阵风,刮得祭坛上的那本《圣经》啪啪作响,烛光明灭不定。
接着他头上一凉,就像被什么水珠滴中,就连那本翻飞的圣经上也多几点暗红色的污渍,恰好燃在了《启示录》的章节上。
“我又看见在天上有异象,大而且奇,就是七位天使掌管不了的七灾,因为神的大怒在七灾中发尽了。”
亨利心里涌起一种不祥的感觉,下意识地抬头望向祭坛上的十字架,猛地大叫一声,就像被雷霆打中头顶,双膝发软,“嗵”地跪倒在地。
那三个红衣主教目瞪口呆地望着祭坛,也像被瞬间冻结,过了半晌,才梦呓似的从喉咙里挤出颤抖的低音:“圣母玛利亚!”伸手在胸前不断地画着十字。
祭坛的十字架上原本是受难的耶稣基督像,但此刻却变成了血淋淋的本笃十六世。年迈的教皇双手被钉在十字架上,圆睁双眼,嘴唇颤抖,满脸尽是恐怖惊骇的神情,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胸口上被豁了一个“卍”形的伤口,血肉翻绽,随着呼吸急剧起伏,跳跃着淡青色的火焰。
在他的上方《最后审判》的壁画上,鲜血淋漓地写着阿拉伯数字“730”和一行大字:“除了我,你们不可有别的神。我指我的永生起誓:谁得罪我,我就从我的册上涂抹谁的名!”
※※※
法国,里昂,43个小时前。
大雪初晴。丽莎·苏格拉底驾驶着红色的雷诺车疾驰在罗那河畔,对岸那些依山而建的五颜六色的房子在观后镜里急速倒掠。绕过树林,金头公园的湖面倏然扑入视野。积雪斑驳的草地上,数十只梅花鹿听见引擎的轰鸣,远远地跑开。
她忍不住放慢车速,眯着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嘴角泛起微笑。这晴朗的早晨是两个多月来最美的光景,空气里尽是草木与泥土的气息。然而最美的东西总是短暂的,稍纵即逝,如同这个世界。
这是2010年12月23日,上午7点45分。还剩下732个。她在心里默默地对自己说。
十分钟后,她驾车抵达国际刑警总部。阳光照在这座银灰色的立方体大厦上,折射出变幻莫测的光泽。从这个角度望去,大厦基座周围的浅水池仿佛与不远处的罗纳河连成了金灿灿的一片。
“早上好,小姐。”警卫点了点头,微笑着将电子通行证递还给她。她嫣然一笑,驾车缓缓驶入这片数米高的篱笆树墙与铁栅包围的禁地。
这里是欧洲戒备最为森严的区域之一,到处都是摄像头,每一道门都由最先进的电子锁控制,要想出入,除了储存有个人资料的电子通行证外,还需要相匹配的视网膜,指纹和声音三重验证。
“丽莎·苏格拉底,国际刑警反恐处特别探员。”她将拇指摁住自动门禁锁,轻快地说道。锁面上立即呈现出她的脸颊,栗色短发,白腻的瓜子脸,一双蕴含笑意的淡蓝色眼睛。玻璃门无声地滑开。门禁的语音设备里传来温柔的法语:“欢迎您的到来,祝您愉快。您有一个重要的会议,8点30分,在第七会议厅。”
国际刑警总部大厦的平面图上找不到第七会议厅。这件神秘的会议室位于地下三层,只有在特别的时候,经过特别多授权才能进入。丽莎·苏格拉底在这儿工作了四年,今天第一次置身在此。
会议室面积不到100平方米,陈列了64个座位,简洁肃穆,和她想象的完全不同。但在这看似简陋的外观下,却隐藏着诸多前沿高科技的玄机。比如可以防止窃听录音,防止黑客侵入与信息泄露,防止电磁与电源传导泄密……甚至可以防御威力最强猛的导弹,保证所有人员与信息的安全,可以说是世界上最隐秘的“安全屋”之一。
她好奇地打量四周,与会的大多都是生面孔,神情凝肃,除了几个常驻国际刑警总部的欧美特警,熟识的就只有反恐组的主管露娜·阿葵芮雅思了。
露娜别着修长的双腿,姿态优雅,朝她呵了口烟圈,微笑,金白色的短发在灯光下闪光着悦目的光泽。
国际刑警总部所有的特警与工作人员中,最让丽莎敬佩的就是这位外柔内刚的女强人。中法混血的惊人美貌,冷静睿智的头脑,加上雷厉风行的干练手段,使得她短短五年之内就成为总部风头最劲的人物,据说包括美国CIA、英国军情六局在内的各国情报机构都在争相游说她担任本国的情报首脑。
她既然也来参加这次会议,就更加说明其重要性了。丽莎心里怦怦直跳,不知道这次会议和自己所负责的国际犯罪组织又有什么关系?
8点29分,灯光逐渐转暗,只有一束仍雪亮地着主席台,四周随之安静下来。一个穿着格子西装的年轻意大利人慢悠悠地走上主席台,带着玩世不恭的笑容朝台下挥了挥手,就像镁光烟下等待欢呼的明星。
是他?丽莎一愣,惊愕与愠恼一齐涌了上来。这人名叫罗伯特,似乎是美国FBI的最高探员,半年前在华盛顿的“全球有组织犯罪交流会”上,曾再三地骚扰过自己,想起她自命不凡、嬉皮笑脸的姿态,忍不住又皱了皱眉头。
“各位女士、先生,早上好。”罗伯特的视线扫过她脸上时,眼睛突然一亮,显然也认出她来了,又露出那副花花公子的表情,冲她眨了眨眼,“我是美国IMU的探员罗伯特·塞吉塔里亚斯。感谢各位专程来参加这次紧急会议。这次会议中所提到的所有内容,都属于特级机密,这也是只请诸位参加的原因……”
他的视线漫不经心地掠过在场的30多人,又回到了她的身上,灼灼的目光带着促狭的笑意,盯得她双颊微微有些烧烫。丽莎狠狠瞪了他一眼,垂下眼睑不再理会。或许是因为她从小在修道院长大的缘故,对于异性的示好与亲密举止总觉得很不自在,就连与未婚夫相处,也都循规蹈矩,不越雷池一步。遇到这么个轻浮的人,实在有些难以消受。
“不知各位是否听说过IMU?”讨厌归讨厌,他的声音倒是挺有磁性,“2002年,美国政府收回对51区的直属管辖权后,成立了美国联邦调查局神性现象调查科,简称IMU,专门调查发生在北美的所有超自然现象。”
“过去八年中,我们调查了数以千计的事件,发现这些事件并不是孤立的,彼此之间往往互为因果,甚至与世界各地的灾难也存在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就像冥冥中有某种神秘的力量在暗中操作。比如1934年5月,美国中西部草原突然掀起的那场‘黑风暴’……”
“那场黑风暴以每小时96—160公里的速度自西向东推进,形成一个东西长2400公里,南北宽1500公里,高3.2公里的巨大移动尘土带,穿越整个北美大陆,造成了西部土地长久沙化,三天三夜后才消失在太平洋的海面上。”
“无独有偶,1960年3月和4月,前苏联新开发地区先后再次遭到黑风暴的侵袭,经营多年的农庄毁于一旦。仅仅3年后,该地区又一次发生风暴,这次风暴的影响范围更为广泛,受灾面积达2千万公顷。”
罗伯特打开投影仪,右后方的幕布上出现了一幅幅惨如地狱的黑白画面,狂风卷舞,沙尘漫天,隐隐约约能看见拔地飞起的房屋和牲畜。
“这些照片是当时的人们现场拍到的,其中六张摄于美国,四张摄于前苏联。你们能看到其中有什么相同点吗?”他等了几秒钟,见台下众人都一声不吭,便举起激光笔,在那几幅照片上指点比划,“这里,这里,这里……看出来了吗?”
UFO?丽莎心里咯噔一跳,照片上都有一个椭圆形的黑影,轮廓虽然有些模糊,但看起来像极了飞碟。
其他人显然也看出来了,窃窃私语。坐在她身边的俄罗斯代表露出一丝讥讽的冷笑,举手说道:“你们美国人该不会仅凭着这些模糊不清的照片,就认为这几场黑风暴都是外星人干的吧?”
罗伯特耸了耸肩:“如果你愿意,我可以给你再找几百张类似的图片。当然,你们可以坚持认为这些都是巧合。但你难道真的相信这几场摧枯拉朽、毁灭一切的黑风暴,只是由我们两国过度砍伐林木造成的?”
“难道你真的相信1952年造成12000多人丧生的‘伦敦鬼雾’,是源于烯煤废气和天气因素共同造成的环境灾难?真的相信1908年摧毁西伯利亚2000平方公里、相当于广岛原子弹1000倍威力的通古斯大爆炸是因为一颗从天而降、却又从未被NASA发现的陨石?真的相信1986年8月21日夜里,夺去喀麦隆1740人和无数牲畜性命的,是来自尼奥斯火山湖底的毒气?”
他语速越来越快,咄咄逼人,接连举了一连串二十世纪以来的大灾难,每个无不神秘难解。按照他的说法,这些灾难都不是随机产生的,而是冥冥相关,由一种恐怖莫测的力量暗中操纵。
然而在众人听来,他这想法未免太异想天开了。
“说完开场白,我们现在来聊聊正题。”罗伯特转过身,切换了投影画面。幕布上是卫星垂直拍摄的高清晰照片,碧山螺髻,道路龟裂,数十辆汽车陷入巨大的裂壑里,火焰滚滚,到处都是惨叫狂奔的人群。
“这是五个月前发生在中国北京郊外的一场地震,地震的震波与范围并不大,造成的局部损害却极其惊人。4.5公里的路面全毁,伤亡200多人。今年地震频发,全球7级以上的大地震就有20多次,相比之下,北京的这次地震算不了什么。但有趣的是,这次‘地震’的震源不在地底,而在地表,就在这段路面……”
他将图片放大,用激光笔对准地面上迸开的一个深壑:“根据北京方面的排查,周围方圆三公里内,都不存在任何炸弹爆破或者其他的‘人工震源’。唯一解释这场‘地震’的,就是这个人的举动……”
他在卫星图片的左侧调出了一张地震现场拍摄的照片,激光笔的红光指向着右侧照片中一个半蹲在裂壑边的年轻人:“请注意他拳头的位置,他拳头下迸开的裂缝,就是卫星照片显示的地震震源……”
台下发出一片低哗,众人脸上第一次流露出惊讶与认真的神情。画面中那位印度裔青年看起来最多二十三四岁,半抬起头,鹰隼般的双眼,冷峻而又傲慢。丽莎心里一紧,觉得这双眼睛似乎曾在哪里见过。
有人举起手,难以置信地问道:“你是说这场地震是由这个年轻人造成的?”
“不止这一场。经过人面识别系统的反复对比,我们可以确认,这个人至少出现在过去5年内、全球21次的‘地震’现场,并且有十四次被监控拍照或路人拍摄到做了同样的动作……请问各位,这样的概率究竟有多大?”罗伯特又调出十几张印尼、秘鲁、海地、日本等发生地震时的照片,用激光笔一一圈出那人的身影。
十四张照片中,那印度青年半蹲在地,右拳捶击地面,其中几张可以清晰地看见地上随之迸开的巨大裂缝。众人又是一阵轰然,显然对于人力能造成这么恐怖的灾难依旧觉得不可思议。
日本的国际刑警举手示意:“你好,我是日本的松下雄彦。如果你说的是真的,这个人究竟是什么背景?为什么要做出这样的事情?为什么至今都没有恐怖组织宣称对这些地震负责?”
“这就是我找几个参加本次会议的原因。”罗伯特笑了笑,没有直接回答,转而切换了一个在直升飞机上拍摄的视频,“以下是四个月前,我在北京亲手拍到的画面,每一帧都是真实的。”
镜头晃动,但仍可以清楚地俯瞰到下方壮丽的景象。云海芒芒,一道鱼脊似的巨大山脉纵贯南北,积雪皑皑。冰川和融雪的雪水沿着山脊两侧隆隆奔泻,汇集成“回”字形的天湖,溢过隘口,形成声势浩大的瀑布,穿过云雾,直冲入下方的大海。
山顶上,一座银白色雄伟的希腊式神殿巍然矗立。数以百万计的人正从四面八方朝神殿上冲去。那个印度青年赫然就在其中。他突然腾空翻身,一拳重重地击打在地,裂壑应声迸开,整个山顶连着神殿一齐剧烈震动。会议室发现一片惊呼。眼见为实,但即使亲眼目睹,仍难以相信一个人的力量竟能恐怖至斯!
“这个印度人名叫‘释迦·提桓·因陀罗’,也就是印度教中的神祇帝释天,除此之外,我们对他一无所知。”罗伯特接着说道:“他第一次出现,就是在2001年11月12日,飞往多米尼加共和国的587次航班上。飞机起飞后坠毁在纽约皇后区,256人遇难,唯独他失踪了。我们在寻找他的下落时,意外发现竟然曾是‘911事件’中,美国航空公司11次航班的乘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