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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阿尔卑斯山上,丽莎也正被突如其来的转变所震惊。她睁大双眼,怔怔地凝视着被贯穿于朗基努斯枪尖的基谢·德·博热,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高歌昂然挺着长矛,身子一晃,刹那间失去了所有力气,颓然倒地。他身负重伤,仅仅凭借着坚韧无比的意志,才奋起余力,强撑到此时。一击得手,终于再也支撑不住。
丽莎一凛,急忙上前将他抱住。
他脸色煞白,浑身冰冷,额头上的犄角已随着身上的火光完全消退了,只有胸膛上那碗口大的伤疤依旧在剧烈翻卷起伏。眼神涣散,似乎在凝视着她,又似乎在乜斜矛尖上的两具尸体,嘴角露出傲慢而冷酷的笑容,呓语似的低声笑道:“你的上帝早已死了,只有……只有恶魔永存于世……”
丽莎心中一紧,瞬间被矛尖一样锐利的、从未有过的恐惧和悲痛贯穿了全身,泪水夺眶涌出,颤声叫道:“你……你别死!你别死!不……不……你不会死的!”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这个“你”,究竟是指唯一永恒的上帝呢,还是怀中桀骜暴戾、宛如魔鬼的基督之敌。
高歌费劲地抬起手,捏住她滚烫的脸颊,仿佛想要用尽余力将她揉碎,眼睛里燃着两团灼灼逼人的光焰,但很快又暗淡了下来。然后手掌一沉,软绵绵地朝下滑落,脸上依旧凝固着似笑非笑的神情,心脏却与胸口的伤疤一齐停止了跳动。
“高歌?高歌?”丽莎低声呼唤,就像悬浮在空茫寒冷的虚空之中,无所依傍,连呼吸也变得困难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听到心底一个声音对自己说,他死了!他死了!他真的死了!苦苦压抑的恐惧与悲伤瞬间如山洪暴发,将她冲垮卷溺。她紧紧地抱着那冰冷的身体,泪水滂沱,却不知道自己为何哭得如此伤心。
在她身边,是“圣子”与每一个基督徒梦寐以求的“真十字架”与“朗基努斯之枪”,是她六岁以来矢志不渝的追求与梦想。
但此时此刻,这些神器,这些梦想,竟突然变得虚无飘渺毫不重要了,就连枪尖上这具注定要震动整个世界的耶稣“圣体”,也似乎虚幻如空气。
那些坚如磐石的信仰,那些理所当然的感情,那些从未质疑的人生规划,全在遇见他之后发生了突然而猛烈的动摇。他用他暴烈霸道、侵掠如火的吻摧枯拉朽地震垮了这一切,又用他孤独脆弱如迷途孩子的灵魂激起了她温柔包容的母性,在不知不觉中将她拽入黑暗,焚毁烧熔。
如果没有前往伦敦,如果没有在爆炸崩塌的地道里与他相逢,如果没有耶稣裹尸布,如果没有她随身佩戴的十字架项链里的照片,如果没有那个吻,如果没有转动命运的摩天轮,如果没有坠落在这与世隔绝的雪山之巅……如果没有这么多的“如果”,这一切或许就不会发生。
然而斗转星移,万物有律,所有的“如果”都超脱不出神的旨意。但既然神给了她忠贞于上帝的信仰,又为何安排了这一切?为何让她在最接近神的时刻动摇迷失?让她为了一个魔鬼似的男子意乱情迷,柔肠百结?这一切究竟是神对她的最后的考验,还是“神”真的已死,所谓的“命运”,不过是发生于这个失去秩序的世界的偶然概率?
在这个“风、火、水、土”构成的无常世界里,在那张隐藏着宇宙终极秘密的耶稣裹尸布中,是否存在着她所能依赖的信仰和最终答案?
想到“耶稣裹尸布”,她的心里突然又是一震,如果传说中的裹尸布可以复活神灵,为何不能复活她怀中的这个男子?刹那间,她就像在绝望的暗夜看见微弱的启明星,心里又激起了希望的熊熊火焰。
基谢·德·博热认定他们是圣母与最后的骑士,必是因为在摩天轮的导航舱里找到了那块耶稣裹尸布。只有那块渗透着耶稣之血的麻布才能导引着他们来到上帝之殿。
丽莎屏住呼吸,仔细地翻查着那怪人的衣袍,果然在他生锈的铠甲里发现了一卷涂着油彩的亚麻布。她指尖颤抖,小心翼翼地在地上铺展开来,激动、狂喜顿时随之如怒潮席卷。
春夏秋冬,四季星空。四副色彩狂野浓烈、壮美而恐怖的梵高绝笔拼凑在一起,整个视野仿佛都跟着那灼灼星轮旋转、燃烧起来。
就是它了!这象征着风火水土四大元素、包裹过耶稣尸体的神器之布!当她颤抖着将画布慢慢举起,透过光线,可以清晰地看见正反两个、浸染着血渍的人形图案,其中一个人形图案的“头部”,赫然洇着一个紫红色的眼睛,应该就是传说中的“上帝之眼”了!
据说耶稣死后,包裹尸体的麻布上留下了一滴他眼中流出的血泪。透过阳光,你可以从那滴血泪中看见耶稣眼里的世界。这就是所谓的“上帝之眼”。
但她此时无暇验证这神秘的传说。心中突突乱跳,抱起高歌,将他横放在麻布上,一层层地仔细包裹。然后跪坐在旁边,闭上眼,在胸口划了个十字,对着舱壁上的真十字架默默祷告。
从小到大,她不知道对着心中的上帝祈祷过多少遍,但从未有如此这般焦灼热切;也从未有如此这般,直接面对着极可能是耶稣“圣体”的神秘尸骨。
如果这具尸骨真是死后等待复活的耶稣,相隔咫尺,能否听到她心灵深处至为虔诚的声音?能否用神迹坚定她的信仰,用仁慈、牺牲与爱,拯救他,拯救所有罪孽深重的迷途羔羊?
在这与世隔绝的山顶密室,时间仿佛彻底凝滞了,看不见阳光的移动,听不到分秒的流逝,只有她的心跳,一下接着一下,强烈地博动着。渐渐地,就连心跳与呼吸也变得虚幻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她跪得双腿酸麻,就连合十的双手也有些酥痹发沉了,高歌却依旧一动不动地躺在那层层包裹的麻布里。她垂下双手,心里一阵尖锐的失望,继而涌起比先前强烈百倍的痛苦与悲伤。
她慢慢地站起身,心中空空落落,疲惫的连泪水也涌不出来了。假的,这一切果然都是假的。望着那木乃伊似的尸体,万念俱灰,过了好一会儿,才机械地卷开麻布。
然而,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高歌的身体一点点地展露眼前,原本伤痕遍布、血肉模糊的胸膛、腹部、胳膊……竟愈合如初,光滑得就像是初生婴儿的肌肤。
她难以置信地触摸着他那微微起伏的胸口,又将指尖探在他鼻息温热的嘴沿,脑中空白,就像做了一场幻梦。过了片刻,才重新感觉到自己心脏强烈如抽搐的跳动,惊喜填膺,直欲爆炸开来。
她颤抖着抽出那块血迹斑斑的亚麻布,捧在胸口,泪水滂沱而出,又哭又笑,却跪坐着发不出半点声响。短短十几秒,她从天堂坠入地狱,又从地狱重返天堂,所有崩塌碎裂的信仰,在一刻瞬间重建。
模糊的视线停留在那具贯穿于“朗基努斯之枪”的尸骨上,她心里一震,是了!上帝安排所有这一切,必是为了假她的双手,令耶稣复活!一念至此,五脏六腑更仿佛烈火翻转焚烧,激动得耳颊酡红,难以自持。
丽莎站起身,将基谢·德·博热与那具神秘的尸骨慢慢地拉了起来,然后依法炮制,将那具尸骨层层裹在亚麻布里,屏息等待。
这次等待的时间却短暂许多。
没过多久,被包裹的尸骨突然一动,接着手臂部位又往上一跳,发出低沉暗哑的呜鸣。丽莎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心跳如撞,没等她调匀呼吸亚麻布瞬间震飞,那具尸骨突然从地上蹦了起来!
除了胸腹“卐”形的贯穿伤口,那具干瘪黝黑的尸骨大半已长出了皮肉,蛇鳞遍布,泛着青光,骷髅似的头颅上隆起两个犄角,空洞的眼窝里咕噜噜地转动着绿幽幽的眼珠,咧着嘴,仿佛在森森狞笑。
最诡异的是,他的“颅骨”空空如也,就像一个削掉了盖子的空瘪皮球,头皮连着稀稀落落的毛发,垂在两耳旁侧,随着他的跳动上下拍舞。
丽莎又惊又骇,难道眼前似人非人的怪物就是耶稣?《新约》中从未记载耶稣的容貌有什么异于常人的诡怪之处。从这怪物的犄角与身上的蛇鳞来看,不像是圣子,倒更像是传说中的魔鬼撒旦!
它歪着头,绿色的眼珠聚集在她的脸上,“咯啦啦”地转动了一下全身的骨骼,龇牙怪笑,臀骨、腿骨间未长全的血肉随之抖动。在她醒过神之前,那怪物已猛然张开双臂,嘶叫着将她扑倒在地,一口咬向她的脖颈。涎水与黏液溅在脸上,激得她汗毛直乍。她尖声大叫,用力乱蹬,竟一脚穿透了那“活跳尸”腐烂的肚子,然后又一脚踹在它的胸口,将它踢得凌空飞出四五米远。
怪物不偏不倚地撞在舱壁的“真十字架”上,“滋滋”连声,青烟直冒,它凄厉地惨叫着挣落在地,臀骨上的血肉被烧掉大半,露出森森白骨。它翻了两个滚,怒吼着腾空冲起,一爪朝丽莎扑面打来。
就在那尖爪即将拍到她脸颊的剎那,“嘭”的一声,两根螺旋的矛尖突然从怪物的胸口穿透而出,火光怒舞,将它朝上高高挑起。
高歌!
看见那持着长矛昂然站在眼前的男子,丽莎全身瘫软,如释重负,泪水却又不争气的夺眶涌出。他果然也“复活”了,浑身肌肉光滑结实,精神奕奕,依旧满脸傲慢冷酷的神情。
“你还不明白吗?”他抡起朗基努斯枪,乜斜着那具凄烈嘶吼的跳尸,将之死死地钉在真十字架上,“你的‘上帝’早就已经死了。裹尸布只能恢复血肉之躯,没有了水晶头骨,就算‘复活’,也不过是行尸走肉。”
火焰喷涌,恶臭逼人。那怪物嘶吼声戛然断绝,很快就又被烧成一具焦骨。高歌等到它萎缩成一团后,重又抽出长矛,将它从矛尖上拔了下来,挑入水晶棺,然后将棺盖严严实实地封紧。
丽莎惊魂未定地望着水晶棺中的焦黑尸骨,仍有些浑浑噩噩,不知它究竟是耶稣的尸体呢,还是撒旦。如果是耶稣的圣体,怎会恐怖如妖魔?如果是撒旦,向来为基督之敌的高歌,又为何要将它刺死焚烧,永封棺内?
“上帝死了,只留下可以拯救世界的神兵。”高歌握住她的手,将她拉了起来,嘴角挂着嘲讽的微笑,“苏格拉底小姐,不管你信还是不信,未来的一段日子里,你们上帝的血裔将与我们魔鬼的后代结成同盟。”
顿了顿,一边举起裹尸布,透过麻布上的那滴血泪,环顾四周,一边淡淡地说:“距离圣诞钟声敲响只剩下七个小时了。七个小时里,我们必须找到剩余的几件神兵,启动这艘飞船,前往梵蒂冈,阻止一场即将横扫全球的恐怖风暴。”
然后大步走到祭台边,伸手掀动了某处机关,“喀嚓”一声,挂着“真十字架”的舱壁突然朝里旋转打开,刺眼的灯光一盏盏地亮了起来,一幅不可思议的壮丽景象随之徐徐地展现在他们眼前。

第010章 翡冷翠一夜

看外边,黑暗怎样焚烧着灵魂的银河
快离开这个国度吧,乘着你火焰的马车!
——特朗斯特罗默
炽光闪耀,酸风刺眼,过了好一会儿,丽莎才渐渐适应了那绚丽变幻的壮观景象。
前方是一个极为高阔的八角形舱室,几乎有半个足球场大小,最高处接近20层楼。舱壁四周嵌满了水晶似的屏幕,影像急速变化,就像无数台电视同时播映闪烁。
中央是一个巨型的流沙金字塔,高约30米,滚滚流动,金字塔的塔尖上,悬着一轮炫目的光球,离心飞甩出一圈圈柔和的彩晕,远远望去,就像是盘旋飞转的银河系,又像是一只眨巴着的巨大眼睛。光球的绚芒投映在金字塔的流沙上,幻射出千变万化的奇异图景。仔细辨别,就能发现周围舱壁上的影像都是由此折射、投映而成的。
绚光映照在高歌的身上,他也石头似的凝固住了,眯着眼睛,满脸恍惚迷醉,半晌才长吐了口气,自言自语似的低声吟诵:“我有通天眼,日暖玉生烟。君问沧海事,一瞬已桑田。”
丽莎一震,她虽然听不懂中国话,却曾有幸聆听“圣子”大宗师玄道明的秘密演讲,席间他用汉语提到过多次“通天眼”。“通天之眼”经常被误作为“上帝之眼”的代称,但它的真正出处,却是来自“通天塔”。
“通天塔”又称“巴别塔”、“巴比伦塔”。
根据古本《圣经》记载,古时那场淹没世界的大洪水过后,天上出现了第一道彩虹。上帝以彩虹与幸存的人类立下约定,不再用洪水毁灭世界。从此,天下所有人都讲着一样的语言,有着一样的口音。人类越来越多,向东迁移,在古巴比伦附近的平原定居下来。
有人说:“来吧,我们建造一座最美的城市,再建一座最高的塔,免得将来再发生洪水,将我们分散各地。”由于人类语言相通,齐心协力,很快就建成了美丽的巴比伦城与直插云霄的通天塔。在这与天争高的塔尖上,人类还创造了一个威力无穷的“眼睛”可以俯瞰世界,预知未来,叫做“通天之眼”。
上帝对人类不相信他的“彩虹誓约”非常不满,但他更为愤怒的是人类与他比争高下的行为。如果狂妄的人类胆敢修建通天塔,那今后还有什么挑战神权的事干不出来呢?于是他改变并区分了人类的语言,又使得他们因为语言不通而分散在世界各处。人类从此分崩离析,通天塔也随之半途而废了。而塔尖上的“通天之眼”也从此下落不明。
丽莎对于这个故事的真实性毫不怀疑。但如果眼前的这个光球真是传说中的“通天之眼”,上帝又怎会将这人类所造、挑战自己权威的东西藏入自己的圣殿?除非……她呼吸一紧,除非藏着七件神兵的“上帝神殿”并非上帝所建!
“苏格拉底小姐,”高歌似是知道她在想些什么,扬了扬眉毛,又露出那种傲慢的嘲讽神色,“你以为只有上帝造得出这样的东西吗?你看看这金字塔,还有金字塔上的眼睛……想起了什么吗?”被他这么一提,丽莎心中一震,脸色瞬时苍白。
光照会!
这金字塔、金字塔上的神秘眼睛,赫然就是光照会的典型标志!光照会又称“共济会”,自诞生之初,就自封为“敌基督者”,是“圣子”数千年来的第一大敌。他们认为撒旦就是“光明之神”法西法,并用一只独眼来作为象征,这就是所谓的“全视之眼”,表示“光明之神”无所不在、无所不见。
1721年,共济会正式出版了第一部宪章,将共济会的英文名Freemasonry公开解释为“一批上通天文、下通地理,并洞晓造物主奥秘的自由石匠”,因此又称为“自由石匠工会”。而这个称呼,恰恰来自于通天塔。
他们宣称,太古时代建造通天塔的“自由石匠”们,就和神一样伟大,如果不是神变乱了他们的口音,使得他们分散到世界各地,通天塔早已建成,人类也可以与神同居天上。他们还宣称,共济会真正起源于公元前4000年,这一年被称为“光明之年”,而他们就是该隐——亚当与夏娃的长子——的后人,是那些建造通天塔的石匠。
正因如此,他们又将“全视之眼”解释为通天塔上的“通天之眼”,除了以通天塔、通天之眼作为代表外,还将石匠使用的分规与曲尺作为组织的重要标志。他们严密庞大,遍布世界各地,衍生出“光明会”、“骷髅会”等诸多分支派别。中国的“盘古”也是其中之一。在中国古墓出土的壁画、帛画、画像砖和雕塑中,伏羲与女娲手中分别持有直尺与圆规,恰恰和共济会标志一模一样。除此之外,法国大革命的“人权宣言”上也赫然出现了金字塔的“通天之眼”。一元的美钞上,更公然印上了未完工的通天塔与通天眼……光照会与“圣子”的对抗越来越白热化、公开化,甚至渐趋上风。直到几十年前,一场不为人知的意外变故后,这个势力庞大的隐秘组织才突然消失,被崛起的“盘古”反取代。
丽莎加入“圣子”后,从未与光照会打过照面,第一次交锋,恰恰就在昨夜,就在这阿尔卑斯山顶。如果不是高歌一语点破,她还不知道那些乘坐着直升飞机突然出现的杀手就是消失已久的光照会成员。
但光照会既是“敌基督者”,又为何要建立这座隐于雪山的“上帝神殿”?最忠心于上帝的“圣殿骑士”又怎会甘心为死敌守护千年?光照会又为何苦苦找寻却始终未能发现自己建造的神殿?又为何会与同出一脉的“盘古”势如水火?最重要的是,又为何要将头号大敌耶稣的圣体藏放在圣殿之中?
她越想越觉得迷乱困惑,想起他先前说的“未来的一段日子里,你们上帝的血裔将与我们魔鬼的后代结成同盟”,心念一动,脱口问道:“你说‘圣子’与‘盘古’将结成同盟,是因为……是因为光照会吗?”
高歌冷冷一笑,没有回答。不知又掀动了什么机关,那颗“通天之眼”光芒大作,急速旋转着折射在流沙金字塔上,又纷纷投映在舱壁。
她呼吸一窒,被这些不可思议的恐怖画面彻底震慑住了。这些缤纷乱闪的画面,竟然是世界各国的电视新闻,而且全都发生于数小时之后!
海啸、山崩、熔岩喷薄……在这即将到来的平安之夜,全球赫然都在播报着突如其来的灾难。更让她难以置信的是,是佛罗伦萨、慕尼黑、巴黎等地的残酷景象,那些从天而降的可怕怪物,将这些正在欢乐庆祝的城市变成了惨烈无比的人间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