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云溪一口气吃了一碗粥,这才禁不住笑了:“回头给那厨子赏罢。今儿这粥的确是不错。回头让小虫儿尝尝。阿石那儿也是差不多可以用一两口了,纵然肠胃弱,可是这粥也不油腻,权当是让他尝尝鲜罢。”
可惜了朱礼却是尝不到——虽说每日也是灌粥,可是朱礼这样哪里品得出什么滋味?
“要不主子再吃小半碗?”兰笙见杨云溪胃口不错,便是如此试探着说了一句。
杨云溪想着朱礼,哪里还有胃口?当下只是摇摇头,随后问起王顺:“我让王顺去办的事儿怎么样了?”
一提起这个事儿兰笙倒是忍不住笑:“倒是多亏了如今太后那儿乱成了一团,不然的话王顺倒是还没那么快能弄到那东西。王顺拿到之后,便是个安太医送去了,想来很快就有结果了。主子也别着急才是。”
杨云溪浅浅一笑:“怎么能够不着急?”她就是急着想要一个结果罢了。
888.第888章 蒙混
只是有些事儿急却也是急不来的。杨云溪再怎么抓心挠肺的想要知道结果,可是安经那儿却是怎么也快不起来的。
杨云溪只能耐心的等着。
倒是李太后那头很快就有了结果:
入云有些胆战心惊的跪在李太后面前,神色羞愧:“此事奴婢却是办砸了。还请太后娘娘责罚。”
李太后坐在椅子上,神色晦暗不明。只是语气却是写满了失望:“入云,我十分信任你。你是知道的,从你进宫第一日起,我就十分信任你。哪怕是当初熙和在,许多事情也是瞒着她的。可是,却从瞒过你。”
李太后这般说话,倒是让入云越发的羞愧,同时也是更加的胆战心惊。几乎都是要瑟瑟发抖起来:“是奴婢办事不力,还请太后娘娘责罚。”
李太后抿紧了唇,近乎嘲弄的一笑:“事到如今,我罚你又有何用?入云,你倒是该替我想想,如今我倒是该如何对外头交代?出了这么一件事情,多少人等着看笑话?!”
最后几句的时候,李太后的语气已经是十分不好了。近乎是有些怒发冲冠之意,更是处处都是责问。
可是入云能做的,只是越发的伏低了身子,将额头紧紧贴在地面上,满目羞愧。
这件事情的确是她没办好,是她本事不够。
屋子里死一样的沉寂了许久,李太后不说话,仿佛是在酝酿着滔天怒意,在想着该如何发作。而入云单薄的身子,却是有点儿承受不住这样的压力。
最后,入云战战兢兢的试探开口:“奴婢有个想法——”
李太后扫了一眼入云,看着这个自己历来信任的宫女,勉强压制住自己心头的怒气,让自己语气也是听起来平和:“你说。”
倒不是李太后不想发怒或是不敢发怒。而是……她不能发怒:杀了入云泄恨固然简单。可是杀了入云之后呢?虽说极其不想承认,可是她却是不得不承认,如今除了入云,她却是已经没几个可以信任的人了。
所以,她不能发怒。她怕自己一个克制不住,就将入云的命都弄没了。
入云是知道李太后的脾气的,当下吓得越发战战兢兢。不过很快她还是尽量稳定住了语气,低声回禀道:“之前太后说要给贵妃娘娘一个交代,而奴婢刚开始查那件事,便是出了后头这事儿。倒是可以说成是两人推卸责任一事儿争执起来,最后失手——而另一个,则是畏罪自杀。”
入云这一番话倒是有些合情合理,不像是刚刚才想出来的,倒像是心头早就准备好了这么一番说辞。
李太后看着入云,神色有那么一瞬的复杂:她自然是清楚,入云显然是早就想好了这么一番说辞的。为的就是替自己开脱和推卸责任。入云到底是聪慧的,并不是全然没有把握才来回复她的。
只是,入云这一番说辞,倒是也的确是说服了她。否则的话……
微微眯了眯眼睛,李太后出了声:“既是这样,那就这般去回禀贵妃罢。”此时倒是庆幸临时出了这么一件事情了,不过……“会不会,事情本就是如此?”
入云一颤,随后毅然磕头道:“事情的确是如此,太后娘娘果然是洞悉一切。”
李太后微一窒。几乎是有点儿一口气提不上来。
她说那句话,其实并不是入云想的那个意思,而是真的有疑惑。入云这分明就是误会了。不过看着入云这个反应,倒是也不难猜测出到底是个什么结果:显然这件事情,的确不是这样的。
于是李太后的心里就更是堵塞了。
最终,李太后摆摆手:“罢了,就这样罢。你下去,替我跑一趟,将这事儿与贵妃说罢。只是,私底下,你却是好好查清楚,这事儿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李太后是恼怒的,恼怒得恨不得将那个在她眼皮子底下做妖的人拉出去打死,更是烦躁她宫中还出现了凶杀这样的事儿。
然而即便是她的恼怒再怎么大,事情却也是不能如她愿的闹个清楚明白,甚至她还只能隐忍不发,装作一切都是完结了的平和样子。
这种感觉,甚至微微有些屈辱。
而杨云溪听见了入云的禀告后,第一个反应却是错愕。第二个反应,则是下意识的觉得不对劲儿。
但是入云的说辞无懈可击,半点疑点也没有。那点不对劲,更像是她心底一些主观情绪在作怪罢了。
“事情都查明白了,果真是如此?”杨云溪挑眉问了一句,虽说她和李太后不对付,可是对于李太后的人,她也犯不着横眉冷对,所以态度倒是也算和蔼。
入云站在那儿,微微垂着头并不敢看杨云溪,态度恭恭敬敬的挑不出半点毛病和过错:“的确是如此。”
杨云溪点点头,压下心头那些情绪和不对劲,最后又问:“不过两个宫人哪里来的那么大的胆子?你可查出了幕后主使的人是谁?”
其实问这话的时候,杨云溪心头是不抱半点希望的。
而果不其然,入云也的确是没有肯定的答复,而只是摇摇头自责道:“却是奴婢办事不周,并未查出幕后主使。那两人都是死无对证……”
一句死无对证,倒是将杨云溪剩下的追问都堵住了:都死无对证了,显然是查不出来了,她还问什么呢?
杨云溪看着入云,微微垂眸,面上声色不动:“既然是这样,那事情就转交给宫中来查罢。不知太后觉得方便不方便?”
入云一怔,似也不敢随意做主,只是道:“还请贵妃娘娘谅解,这件事情奴婢还得先问过太后的意思,并不敢私下做主答应贵妃娘娘。”
杨云溪点点头:“既是如此,那我叫人随你一同回去,也正好问问太后的意思罢。”
也不知是不是杨云溪的错觉,在她说完这话之后,入云倒似乎有点错愕。不过再仔细看去,却是又觉得入云神色并无什么不妥当之处。
入云大大方方的答应了杨云溪的要求:“既然是如此,那却是再好不过的。”
889.第889章 破绽
杨云溪让染心跟着入云跑这一趟。
入云和染心出去后,杨云溪便是看向兰笙和岁梅:“你们觉得如何?”
兰笙和岁梅也不知是杨云溪心里是怎么想的,各自沉吟一番之后,还是兰笙先开了口:“虽说不知道具体哪里不对劲,可是我心头总是觉得有些不对劲--”
岁梅见兰笙开了口,便是也压下心头顾虑,犹豫道:“入云方才有个神色却是不对。那样子太明显了。”
听了岁梅这话,杨云溪便是忍不住的浅浅一笑,而后悠然的将身子歪了歪,靠在了迎枕上。当下只觉得腰上的不痛快为之一松,她也是忍不住满足的喟叹了一声。而后她才言道:“是啊。入云的神色太明显了些。倒不像是偶然不小心露了阵脚,反而像是故意展现给咱们看的。”
顿了顿,她继续道:“不知兰笙你还记得不记得入云之前的反应。那时候,刚发现蜂蜡一事儿后,太后将这个事儿交给入云处置的时候。那时候,入云却是镇定自若,丝毫没有流泻出什么情绪来,倒是比太后还要强上几分了。”
正因为当时李太后和入云的反差太大,所以她才会记住入云。也正是因为如此,方才看见入云那般神色,她才会有一种大人看孩子演戏的荒诞感。
心思沉静的人,有时候要强装成六神无主的样子,却是装不像的。因为从来就没有过那种体验,所以根本不知道那般情况下,会是怎么样一个反应。
她这么一说,兰笙也是陡然反应了过来,心思一沉,将入云方才神色仔细的又回想了一遍,最后变了神色:“入云是故意的。”
面对兰笙后知后觉的呆呆样子,杨云溪又是好笑又是无奈,最后还不得不板起脸来:“你呀,在这点上。却是怎么也比不上岁梅。以后你若还想服众,可得多花些心思了。”
兰笙单纯也好,聪慧也好,对她来说其实都是不打紧的。她身边自然也是不可能缺了人服侍,就好比现在。兰笙瞧不见的,做不了的,自然还有岁梅。
可是对于兰笙来说,事情则不是这般了。若是兰笙还想以后长长久久的在宫中,那么自然是不能如此混沌下去。不然如何能服众?她护得住一时,还能护着兰笙一辈子?明面上她能给兰笙体面,可是私底下,旁人不服气,兰笙心底又能好受了?
兰笙被杨云溪这般一说,到底面上还是有些不好过,不由得看了一眼岁梅,倒是有些讪讪。虽说心里不舒服,可是她却也是不能不承认岁梅的确是极好的。
岁梅是青釉带出来的,如今也颇有青釉的风范。
兰笙暗自攥紧拳头:当初她便是比不上青釉,如今怎的也比不过岁梅了?不行,她还得努力才是。
岁梅倒是有些不自在:“主子怪别这么说了,兰笙姐也有我比不上的地方--”
“我不过是这么一说,你们也别为这个私底下闹了嫌隙。”杨云溪看穿岁梅的不安,便是微微一笑:“我了解兰笙,她从不来都不是那般小气的。我也是盼着兰笙更好些罢了。”
两个丫头都是诺诺的应了。
杨云溪也没再多说,只是又重新将话题转了回去:“入云这般做派,你们怎么看?”
兰笙这次没抢着说话,只是下意识看向了岁梅。那意思便是让岁梅先说。
岁梅有些腼腆和不自在,却还是拢了拢鬓发道:“入云是在娘娘提出要接手这件事情的时候露出异样的,她这般也不外乎两个可能:一个是早料到这般,故意引了娘娘注意。第二个呢,则是可能真不愿意将这件事情交给娘娘处置。”
杨云溪低声笑着接过话头:“不管是哪一种,这件事情都显是有猫腻。畏罪自杀这种事情……我却是不信的。既然都敢做这样的事情,我就不信她的主子没给她一点保障。若这两宫人与蜂蜡一事儿有关,那么绝不是畏罪自杀。”
最大的可能是为了遮掩真相,保护幕后的人。至于被杀那一个,倒更像是被灭口了。
只是却是不知道那些人背后之人到底是谁,竟然有这样的能耐,以至于能驱策旁人心甘情愿的去赴死。
“不过不管事情是如何,这件事情,总归是要查清楚的。”杨云溪微微眯了眯眼睛,眼底划过一丝凌厉和狠烈:“敢这般明目张胆的出手,我倒是要看看,到底是谁这么本事滔天!”
而且,她隐隐觉得,或许如今出手的,和当初出手害她的人,根本就是同一个人。既是有这种猜测,那么自然就是要查明白弄清楚,她才甘心。
兰笙此时便是忍不住道:”这是自然,这件事情必是要弄清楚的。”以前有皇上护着主子,他们便是乐得与世无争,可是现在旁人都欺到了门上来了,自然是要反击才好。
主仆三人有一搭子没一搭子的说着话,那头染心也到了李太后跟前。
待到染心说明了来意之后,李太后便是瞬间皱了眉头,而后看了入云一眼,一时之间也没立刻表态。
染心虽然低着头,可是却是瞧得分明。当下便是眼睛一转,悄悄用眼角余光看了一眼入云。
却是正好看见了入云冲着李太后微微的摇了摇头。
这是什么意思?染心心头狐疑,面上却是只当什么都没瞧见,只乖巧的立在原地等着李太后的答复。
李太后见了入云摇头,当即便是蹙眉:“这是我宫中之事,却是不需贵妃插手了。我自然会叫人慢慢查着,日后也会给贵妃一个交代。”
染心来之前就得了杨云溪的吩咐的,当即见李太后拒绝,便是柔声道:“贵妃娘娘说了,太后您不必费心,还是好好养着身子才好。而且,即便宫中派人来查此事儿,太后您宫中的人也是跟着一同参与的,必不会不分主次,驳了您的脸面。”
这话说得再是冠冕堂皇不过,为的就是叫李太后再找不出一点拒绝的理由来:若是再拒绝,倒是显得有猫腻了。
890.第890章 心知肚明
杨云溪将话都说得这般了,便是完全不给李太后半点拒绝的机会。这件事情,光靠着李太后的人去查,她也不放心。派人过来,着实也是一开始就有的心思,只是一开始到底不太好提起这件事情,是为了给李太后面子,毕竟明面上闹起来,各自脸上都不好看。
而如今宫中的情形,也不适宜她和李太后闹得太难看。否则的话,旁人也只会觉得,朱礼这不过是暂时休养,她便是这般蹬鼻子上脸不守规矩不安分,连太后都瞧不上了。那么以后不管她做什么,旁人难免都要生出几分不喜和反感来。
她权衡之下,到底还是选择了大局。
李太后听了染心的话,面色自然是难看。不过这话着实也不好反驳,所以最后她便是只能加重语气:“哀家不喜有外人,你回去说,请贵妃谅解我这个老婆子罢。”
连“哀家”这个自称都是出来了。李太后分明是找不着话来推辞,便是打算直接用身份来了。
染心却是不惧,只是笑盈盈的:“贵妃娘娘也是想到了这一点的,不过这件事情非同小可,贵妃娘娘说,还请太后忍耐一二才是。不然,先将人都调换成另一批,等到事情审问清楚了,再换回来也是可以的。此事儿不查清,以后安王侧妃过来,岂不是也要担惊受怕我?”
说这番话的时候,染心将“安王”两个字咬得格外重。不必多说,自是杨云溪的吩咐。
而面对如此境地,李太后的处境就像是困在笼子里的猛兽,纵然有撕碎一切的能力,可是最终却还是只能面对牢笼不甘的收了爪子和牙齿,甚至还要压住那些凶狠戾气,竭力的让自己看起来温顺一些,更无害一些。
可悲又可怜。
只是一想想那猛兽之前是吃人的,却是又让人觉得心头痛快和理所应该。
李太后纵心头有万般的不甘,最后还是不得不答应了下来。不为别的,就为了一个朱启,她也不敢拒绝狠了。
所以怎的都说,打蛇打七寸呢?这世上不管是什么,一旦被抓住了弱点,拿捏住了软肋,那么自然也都是只有乖乖听话的命。
染心从李太后屋里刚退出来,就听见里头砸碎了东西。以及李太后压抑着怒气的愤恨宣泄:“她以为她算是什么东西——”
染心有些愤怒,直觉李太后这是做给自己看的,也是做给贵妃娘娘看的。不过随后转念一想,却是又凉笑了一下:太后也就只能这样撒撒火了,还能怎么的?
入云便是轻声劝李太后:“太后娘娘这又是何必这样?回头贵妃娘娘那头听见了风声,少不得又要不痛快,到时候……”
如今李太后的软肋被捏着,最后兜兜转转的,不还是李太后不痛快?
李太后不阴不阳的轻哼一声,最后不耐烦吩咐入云:“你方才为何摇头?罢了罢了,我也不想知道这些烦心事儿,总之,这件事情你务必做得妥帖,入云,莫要再辜负了我的信任。”
入云微微一颤,低声应了,语气不尽惶恐。
而另一头,杨云溪听了染心的回禀,便是禁不住低声笑了:“看来,这里头的猫腻还不少。至于别的——太后高兴,我被骂几句又如何?只当是一片孝心了。”横竖既不是当着她的面儿骂的,也不会让她少块肉。
倒是李太后……曾经九天之上的凤凰,跌落到了这个地步,想来到底是意难平吧?
不管李太后是不是意难平,杨云溪这头叫了王顺去调查此事儿,已经是铁板上钉钉子。再不容许有半点松动。
缓和了两日,杨云溪这日却是叫人请了胡蔓过来说话。
胡蔓自是一头雾水。不过见了杨云溪的时候,却也是并不影响她上前去谄媚。只是胡蔓毕竟还是聪慧的,谄媚这种事情,到底是没做了太明显。
杨云溪似笑非笑的一直看着胡蔓,渐渐的倒是将胡蔓看得不自在了。
本来一开始胡蔓心里就各种揣测,如今这般一来,心头只怕也不知生出了多少心思来。可不是么?胡蔓手里那葱绿色的绡纱帕子已是攥得发皱了。
杨云溪瞧得分明,却就是不开口,只是吊着胡蔓的心思,让胡蔓自己将自己吓得够呛。
最后胡蔓到底也是找不出话来说了,脸色不大自然的轻声主动问起了杨云溪今日叫她过来的目的:“却也不知贵妃娘娘叫妾身过来,到底有什么缘故?可是有什么事儿要吩咐妾身?若真是如此,妾身必是肝脑涂地,死而后已——”
“我倒是不缺人用。”杨云溪哂笑了一下,而后看着胡蔓轻声细语的认真说了这么一句话。
刹那间,胡蔓的脸色便是涨红了起来。这样的话,直白得叫人难堪。
胡蔓却是半点不敢发作,只是那么尴尬的僵在了那儿,手指近乎痉挛一般猛然攥紧了。而后,似想说点什么缓和气氛,然而情绪还未过去,一时之间面上的表情就有点儿说不出来的滑稽。
杨云溪看着胡蔓,半晌才缓缓一笑,盯着胡蔓的眼睛道:“今日叫你来,是想问问你,你是不是有些事情瞒着我呢?关于某些……走漏消息的事儿。”
胡蔓一脸的愕然,似完全被杨云溪这般的话惊得呆愣了。
随后胡蔓面上露出了再明显不过的委屈来,连语气都是变得哽咽:“贵妃娘娘在说什么,奴婢却是全然不明白——”
“呵。”杨云溪轻轻的嘲讽一笑:“既是不明白,那你便是去想明白了,再来与我回话罢。只是……胡蔓,你姐姐到底是怎么死的?”
提起胡萼的死,胡蔓几乎是在那一瞬间猛然睁大了眼睛,随后又恢复了正常,微微垂下眸去,眉尖轻蹙,然后几乎哭出声来:“贵妃娘娘这话是什么意思?这话如何能乱说?凭着贵妃娘娘这个意思,妾怕是只能以死以证清白了——”
“你倒是真去死啊。”杨云溪近乎是恶劣的凉笑起来:“你若真舍得死,如何又会到了今日还站在我面前?而且,有些事儿,一查便知,你我心知肚明。”
891.第891章 风雨欲来
就像是杨云溪说的那样,有些事儿一查便知,她和胡蔓都是心知肚明。
胡萼的死,果真是和熙和有关?杨云溪笑得高深莫测,胡蔓看得心虚莫名。
只是这件事情不能承认也不敢承认,所以胡蔓仍是一味的装委屈和无辜,以及喊冤。只是寻死的话,却是再说不出口了。
就像是杨云溪说的那般,若是真要寻死,早就该寻死了,哪里还需要等到现在?胡蔓当初最低谷的时候都不曾寻死,现在反而好起来了,她又怎么舍得荣华富贵去寻死?
杨云溪没多留胡蔓,也没多去听胡蔓的哭诉。最后只是微微提了两个名字:“墩儿跟前还有两个当初你一手提上来的人,菊心和竹心,不知你可否还记得?”
胡蔓目光微微一闪,随后便是慢慢收敛了神色和委屈哭诉,干巴巴的告退了。
前脚胡蔓刚走,后脚杨云溪便是给岁梅使了个眼色。
岁梅心领神会,微微一点头,便是悄悄的出去跟王顺传了两句话。叫王顺着人盯着胡蔓,看看胡蔓接下来会怎么做。
有时候打草惊蛇是不应该的,可是有时候,却是要适当的惊动一下那蛇,才好让那蛇乱了阵脚,露出破绽来。
杨云溪一声轻叹,只觉得心里有些感慨。低头瞧见她自己的手指,忽然就觉得指甲有些长了,便是叫来了兰笙:“来修一修罢,太长了仔细伤了小虫儿。”
小虫儿这几日也是****过来,有时候碰上墩儿两人倒是能玩好一阵子。如此一来倒是营造出了一种朱礼似乎正在恢复中的气氛:朱礼都有闲心逗弄儿女了,自然就代表着身体恢复得不错,人也精神了不是么?
只是事实上,小虫儿即便是****过来,也不曾见过朱礼。倒是睁着懵懂的眼睛问了好几次朱礼:“爹爹呢?”
小孩子还不懂怎么表达想念,只知道找人。
杨云溪心头微微发酸,却是又有点儿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小虫儿,最后只能道:“你爹爹很快就会见你了。”
好在小虫儿也是好哄,软和的哄几句也就作罢了。
昭平公主又一次撞见了,倒是有些感慨:“这般瞒下去,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杨云溪也是苦笑:“不瞒着又能如何?”若是此时穿了帮,立时便是个粉身碎骨的下场。既然开了头,也决心要这般瞒着,那么现在就只能硬着头皮一条道走到黑。
昭平公主和杨云溪对视了一眼,而后轻叹了一声:“如今朝堂上的情况也是不容乐观,立太子的事儿——”
“诏书我已是准备妥当了。”杨云溪轻声打断了昭平公主,指尖无意识的婆娑着莲叶小鱼的茶杯,轻轻地转动之间那红色的凤尾鱼倒像是活过来了一般,灵动不已。
昭平公主本盯着那红色的凤尾鱼在看呢,却是被杨云溪这句话给震得不轻,一时之间倒是呆了去——她本来以为杨云溪就算心里做好了准备,可是这种事情总归是要再谨慎犹豫一番的,真没到了最后一步,杨云溪肯定是不愿意将事情真坐实的。
毕竟,一旦真的太子人选定了下来,虽说能稳定局势,可也必然是有其他的矛盾。
至于到底定的是谁,昭平公主倒是没问。因为到底定下谁,其实众人都是心知肚明了。最后昭平公主只是提醒了一句:“古家那头,你可要抽空见上一见?还是我出面——”
杨云溪摇摇头:“还是我来吧。你和古家那头的交情非同一般,别为了这个事情闹得不愉快。若是到最后,也说不得还得你帮忙呢。”
昭平公主笑了一笑:“这都什么时候了,哪里还顾得上这些?先将这一个难关度过去再说。”
杨云溪应了一声,而后轻声道:“宫中最近不太平,公主再将荫儿跟前的人仔细筛选一遍,到时候别出了什么岔子。”
昭平公主如今的软肋就是林荫这个儿子,所以自然是要防范好才是。佛则,倒是真因为这儿出了什么不可挽回的事儿,那倒是得不偿失了。
“我多谢你的提醒。”昭平公主笑着道谢,只是眼底却是有些惆怅之色。杨云溪本想问,不过想着昭平公主既是没说,她这般巴巴的问倒是有些不合适,最后便是将话都压下去了。
倒是想到了李太后,她犹豫了一番后,到底还是开了口:“太后那边局势所迫,我对太后多有冒犯,还请你不要在意才是。”
昭平公主闻言倒是一笑:“这有什么可在意的?你和太后之间的事儿,是你和太后之间的,与我并没有什么干系。难道因为她是我母后,所以你便是要投鼠忌器处处忍让了不成?那还有什么道理可讲?”
且不说杨云溪是不是那样的人,只说她也不会这样霸道不讲理不是?
况且李太后的性子她很清楚,多半也是自己母后自己作死罢了。而对于这些肮脏的事儿,她却是不想管也没心思更没那个义务去管。
那日李太后宫中发生的事情昭平公主自然也是知道的,不过却是一次也没过问过。这事儿,她不插手不过问,便是表明了态度:她不管。只任由杨云溪做主就是了。
杨云溪见昭平公主这般态度,心头微微一松的时候却是又忍不住想问李太后一句:为了儿子和女儿闹成了如今这般陌生冷淡充满隔阂的样子,真的值得吗?
这话她也就是在心头想想,问自是不可能真去问的。而想也是想不明白,只是觉得昭平公主可怜——任谁被自己母亲这般对待,心里又该是什么滋味?
母女之间,原应该是最亲密的才对。
杨云溪没再提起李太后,想了想也没说熏香的事儿,只是说起了古家的事儿:“这一回,怕是得见一见古大人才是,郡主那边,只怕是恨透了我了。”
汝宁郡主也未必有脸面见她。最关键的是,她觉得汝宁郡主那头也是必然说不通的。汝宁郡主的偏执,让她头疼得紧。所以自然不想再见识一回。
892.第892章 尖锐
古家的家主古知瑾虽然年岁上去了,不过人还没露出许多的老态来。只从他面容看,便是可以知道他当年年轻时候,必也是风度翩翩玉树临风的。
古青羽倒是和古知瑾有六七分的相似。只看了一眼,杨云溪便是不可遏制的想起了古青羽来。然后心头漫上了许多情绪——回想当初初见,再看如今,倒是生出了一种沧海桑田之感来。
杨云溪轻叹了一声。
然后古知瑾便是转过头来,恭恭敬敬的行礼:“贵妃娘娘。”
“古大人多礼了。”杨云溪微微一笑,只觉得古知瑾倒是个谨慎规矩的,甚至是有些谦恭过了头——比起汝宁郡主来,夫妻两人倒是半点不像。汝宁郡主始终是瞧不上她的,哪怕她是贵妃也好,宠冠六宫也好。
可是古知瑾不一样,那恭敬不是装出来的。语气也是始终谦和。
这样的人,不卑不亢,有礼谦恭,很容易便是迎得了人的好感。
“这是臣的本分,理当如此。”古知瑾如此说着,态度始终不曾有半点的改变。
“古大人请坐罢。”杨云溪率先在椅子上坐了,然后便是又请古知瑾坐。她面前有一架金纱屏风,从她这头看出去便是能将一切看清楚,只略微有些朦胧,像是被笼上了一层薄雾。不过从古知瑾那头看,却是只能看见金纱屏上用细细金线织出来的一副金凤展翅图。
毕竟男女有别,这般也是合情合理。
古知瑾倒是始终没抬头往这边看,中规中矩的坐着,腰板挺直,丝毫没有轻慢。
杨云溪心头便是更敬重古知瑾了几分。
“今日请古大人过来,是有件事情想问问古大人的意思。”杨云溪也没想要卖关子,当即便是直接开门见山了。对于古知瑾这幅做派,她也觉得拿出那些拐弯抹角说话的行为有些落了下乘。况且,这件事本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
古知瑾心头自然也不是没半点猜测的,当下微微一颔首,声音清朗:“贵妃娘娘请说。”
杨云溪叹了一口气:“皇上的伤势严重,所以没能亲自见古大人,还请古大人莫要觉得是皇上故意轻慢了您才是。虽说我一个女子来替皇上传话也有些不妥,只是现在是非常时期——”
古知瑾闻言,便是忍不住轻嘲一笑:对朱礼的脾性他自然也是了解的。毕竟是从小看到了大,最后又将女儿许给了朱礼,哪里能不了解?以朱礼的性格来说,如今荒废这么久朝政,只怕也已经不是伤势严重的问题了。
古知瑾心头有自己的猜测,如今杨云溪这话,其实也不过是印证了他的猜测罢了。至于恼,倒是不至于,只是觉得怕罢了。
怕这安宁日子要到了头,怕这朝廷生出风波,怕古家被牵连。
“臣不敢有这样的怨言。贵妃娘娘也不必觉得心有妨碍,既是皇上授意,那自是合情合理。”古知瑾的声音越发的温和起来,“还请贵妃娘娘说正事罢。”
古知瑾心里自然是有盘算:他到底是外男,在宫中久留也不合适。而且,他也是想知道,到底这个贵妃娘娘,要和自己说什么事儿,这般郑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