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礼扫了刘恩一眼:“撇开太后跟前那些宫人。只说太子宫这头的人。”

刘恩顿了顿:“只有小胡贵人和墩儿殿下。”

朱礼的手指紧了紧,随后却又平复下来,平稳的将朱批写完了,这才搁下笔:“那墩儿身边的人查过没有?”

刘恩摇摇头:“如今还封着呢。只怕还得等两日墩儿殿下那儿没什么异常,才能行动。”

朱礼垂眸,轻轻点了点桌面:“查一查小胡氏。看看她最近有没有什么异常。”

刘恩服侍朱礼多年,一听这话就知道朱礼这是有点儿怀疑胡蔓,当下深想了几分,登时就有点儿被惊到了:若这事儿是胡蔓一手导演出来的……

那么胡蔓的心思也未免太深沉可怕了。

朱礼问过了这些之后,便是又问起小虫儿的情况:“小虫儿呢?如何了?那药可有作用?”

刘恩叹了一口气:“没有再严重,可也没好转。一直发低烧呢。”

朱礼皱眉:“怎么褚庆开的药不管用?”

刘恩心头苦笑,嘴上却是半个字也不敢再说了。,怎么说?说褚庆不行?可那是天花。有谁打包票说治得好?可是说实话?那小命还要不要了?

朱礼显然也是烦躁得不行,当下只是看了一眼刘恩瑟缩的样子,便是有点控制不住脾气:“你那般做什么?我又不会吃人!小虫儿也就罢了,侧妃呢?”

朱礼这两日就没睡过一个囫囵觉。一闭上眼睛,就会止不住的想小虫儿和杨云溪。然后止不住的去将事情往坏处想。

甚至朱礼已经想过,若是小虫儿真没了该怎么办。他该如何宽慰杨云溪——

他想过太多,可是唯独不敢去想,他或许不只是会失去小虫儿,还会失去杨云溪。每次脑子里一有要往这方面想的趋势,他就像是触及了什么不该触碰的东西,登时便是下意识的止住了念头,忙退缩回去。

朱礼想看一眼杨云溪,哪怕就一眼,说一句话也好。这个念头在他心头盘亘,日益壮大。可是他却是偏偏只能生生的忍着。

609.第609章 对着来

朱礼最终还是没忍住,用过了晚膳之后便是说出门走走。这一走,倒是一直走到了太子宫门口。

因刘恩也不在跟前,跟着朱礼的小太监也不敢拦着,此时额上已是见了汗了。

太子宫的大门是开着的,不过守着门的人却是人人都用棉布覆面,身上佩着褚庆调配的药囊,以作防护。

朱礼停下脚步,盯着那些进出的宫人看了半晌。最终却是道:“去准备纸笔来。”

小太监微微一怔,还有点儿没反应过来,朱礼却是又改了主意:“罢了。也不必纸笔了,只叫人将这个东西带去给杨侧妃罢。”

一面说着,一面却是从手上拔下了那个羊脂白玉的扳指来。

朱礼这个扳指戴了许多年,算是少数的随身物件儿了,如今给了杨云溪,一面是想着只当是替他陪着小虫儿和杨云溪了,一面也未尝是没有要给别人看的意思。

毕竟,如今杨云溪成了这般,不知多少人冷眼看着呢。他是舍不得杨云溪在这个时候再受任何委屈的。

朱礼叫人送了东西进去,却是也没立刻走,反倒是又在门口愣愣的看了半晌。心里自然是盼着杨云溪能给她带几句话出来的。然而让朱礼失望的是,杨云溪没有。

最终朱礼失望而归。与此同时更是忍不住的想:为何杨云溪不肯叫人带话出来?是底下人不敢冒险接触杨云溪呢,还是杨云溪压根从心底就在怪他?

这个念头自是折磨着朱礼一夜辗转无眠。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扳指送过去的时候,杨云溪却是刚睡下。趁着小虫儿喝了药睡着了,杨云溪便是也靠在贵妃榻上闭目养神。这一养神,却也是睡了过去。

璟姑姑等人自然是压根就舍不得叫杨云溪起来。况且朱礼也没有别的话,就让送了一个扳指过去,在璟姑姑看来更是没有必要叫杨云溪起来不是?

杨云溪一觉醒来,知道了始末后,沉默了半晌便是一笑:“也好。”

璟姑姑不明就里:“也好什么?主子这是什么意思?”

杨云溪看了一眼璟姑姑,笑道:“他送了扳指来,自是希望我有所回应的。此时这般,也不知他心里会如何想。”

若是以往,她必是会立刻想法子弥补。绝舍不得让朱礼难受半点。可是现在么——朱礼难受也是应该的。难道小虫儿不是他的女儿?难道她们母子受的罪就是应该的?

而且,让朱礼难受才好呢。也好让他知道,她并不是真的只会一味退让的。以前也就罢了,如今……

杨云溪叹了一口气:“那扳指用荷包装起来,放在小虫儿枕边罢。权当是她爹爹陪着她了。”小虫儿这样难受的时候,本来就是该父母哄着的,宠着疼着的。可是现在朱礼身份使然不能冒险,有个物件儿也算是个念想了。

只是即便是这般想了,她还是觉得心里是委屈的。

可不是委屈么?若朱礼不是太子,若朱礼不是朱礼,她今时今日又如何会承受这些?小虫儿又如何需要承受这些?

若是朱礼狠心一些,不想着处处一碗水端平,非要给其他人一些盼头,今时今日也不至于如此。

杨云溪自然也知道自己这个恨意是没来由的,是不应该的。可是她就是控制不住。这个时候,她若是不找些东西来分散一下她的注意力,她怕自己真的崩溃了。

这么几日过去,小虫儿没有丝毫变化。那些灌下去的汤药就像是进了别人的肚子似的,竟是半点效果也没起到。

这种感受,真真的是叫人绝望的。

不只是她,就是蔷薇院的其他人,也是明显的低沉了许多。人人都是情绪低落,带着一种压抑和小心翼翼。

唯一让人觉得还好的是,到底没有人再倒下过。

否则的话,杨云溪觉得自己大抵是要绝望了。朱礼这个时候送了扳指过来,其实也是给了她一点慰藉的:至少这说明了她们母女两个还是有人牵挂着的。

这种感觉,便是让杨云溪觉得又多了几分力气。

不过这样的放松也并未维持太久。

杨云溪很快就得了消息:墩儿也发病了。

墩儿的症状和小虫儿的症状是一模一样的,甚至更是严重一些。

这一下,宫里便像是一下子炸开的马蜂窝。不管是宫里的,还是宫外的,都是一下子有些人人自危之感。

有人上了折子要求皇帝和朱礼撤回旧都南京避难。

这个消息一下子就成了引燃炮仗的火引子。事态已经是明显掩盖不住了。也不知是谁顶不住压力跟皇帝说起了这个事情,登时便是引起了轩然大波。

这事儿瞒着皇帝这般久,本就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而如今皇帝骤然得知,自更是雷霆震怒。

皇帝发怒,自然是只冲着朱礼去的。

皇帝召见,纵朱礼并不想去,可最终也是只能去了。

朱礼一进去,皇帝就直接一只砚台砸了过来:“太子好大的本事!你眼里还有没有朕这个皇帝了?”

朱礼侧头避开了砚台,也并不像是以往那般毕恭毕敬的跪下认错,反而是淡淡道:“父皇不必惊慌,此事儿儿臣自有分寸。”

朱礼这话算是彻底的触碰到了皇帝的逆鳞,皇帝当即便是彻底的震怒了,当即一拍桌子,“自有分寸?!好一个自有分寸,你的分寸是什么?是巴不得朕死了,你好做皇帝?!”

这话说得简直诛心了。

换做是以往,朱礼必是赶忙认错,可是现在……

朱礼瞥了一眼皇帝,沉声道:“儿臣并没有这样的打算。不过儿臣说了,这事儿儿臣自有打算。别的事情也就罢了,唯独这件事情还希望父皇能让儿臣做主。”

朱礼的态度不卑不亢的。这样的态度,皇帝能觉得心情舒畅也就怪了。当即看着朱礼,气得几乎恨不得将朱礼掐死。

皇帝看着朱礼,最后只怒声道:“召集大臣,朕要废太子!”

皇帝是动了真火。其实以前朱礼好声好气的认错,恭恭敬敬的态度虽然不能取悦皇帝,可是总也不会让皇帝再发火。

可是现在朱礼这般态度,却是摆明了要和皇帝对着干了。

610.第610章 对上

看着朱礼这个架势,却是明显的要跟皇帝对着来的。

而皇帝这一句废太子,显然也并不仅仅是气头上的话罢了。或许皇帝根本就是早有想法,所以才会在这个时候气急了说这么一句话。

这话一出口,皇帝自己愣了一下神。似乎从来没想过这一句话会这么轻易的说出口来。

而朱礼则是微微的眯了一下眼睛,眼底有明晃晃的嘲讽,似乎在无声的道:“看,父皇,你还是说出了这么一句话来。”

朱礼最后甚至是真的唇角挑了一下:“父皇想要废太子?废了儿臣,父皇想要立下谁呢?”

朱礼这话却是有点儿问住了皇帝:是啊,废太子容易,关键是之后再立谁呢?原本朱启倒是合适,可是现在……至于其他几个庶出的儿子,却是一个比一个没能耐。小儿子倒是讨他喜欢,可是到底太小了一些,连序齿都没有。

但是皇帝即便是被问住了,显然也是不可能承认的。当下轻哼一声,言道:“老三极好,想来做太子也不差。”

朱礼倏地笑了,这一次是真真切切的笑了:“父皇不然试试看?我猜老三他不敢如此。”

皇帝被朱礼这般态度气得一噎,只觉得是莫大的挑衅:“混账!”

“父皇废太子之前,想想皇祖父的遗诏。再想想,西北大军的军权。”朱礼双手交握在一处,含笑看着皇帝,眼底却是冷淡:“我并无对父皇不敬之心。只是这件事情,还请父皇看在儿臣也是做父亲的份上,让儿臣来做主罢。”

话说到了这个份上,其实也并没有再多说什么废话的必要了,

朱礼也懒得再废话,转身就走。事实上,墩儿出了事儿,他也不过是刚得了消息,什么反应都还来不及做,便是被皇帝叫了过来。

朱礼在走出那扇门的时候,倒真真是有那么一点儿松了一口气之感的。他甚至嘲讽的想:废太子就废太子,又有什么大不了?

不过这样的念头也仅仅是一闪而过罢了。很快他唇角的嘲讽就拉大了:而今除了他,谁能胜任太子一职?谁又能够敢去要那个位置?

皇帝若是真要试试看,那么最后恼的肯定不是他。而是皇帝。

皇帝之前的权力就被朱启架空了不少,纵然最后朱启落败,权力都被收了回来。可是说句实话,那些收回来的权力,又有多少是真正的回到了皇帝手里呢?

更别说太上皇帝之前还给朱礼留下了一些底子。

朱礼侧头看了一眼一直埋头跟着的刘恩,淡淡出声:“若是父皇真要召集大臣,便是让他召。我倒是要看看,谁敢同意他废太子。”

到了这个地步,谁敢废太子,自然就是等于站在了朱礼的对里面。

这个时候站在朱礼的对立面,结果可想而知。

朱礼如今也是发了狠了。

一场无声的博弈似乎就要在此展开,一方是父,一方是子。

其实朱礼今日说这番话是有些不恭不敬不孝的。站在君臣的角度上,更是有点儿大逆不道的味道。只是朱礼却是不后悔,再来这么一次,他却是依旧会这么做的。

不然呢?再认错?再低头?然后任由自己的妻儿都被赶出宫去?他若是真窝囊到了这个地步,别说做太子了,就是做了皇帝,又有什么意趣?

所以,退无可退的时候,自然无需再退。

而不退的结果,就是对上。至于对上之后,便是各凭本事说话了。朱礼敢跟皇帝呛声,自然也是有依仗的。

只是父子对上的结果却是并不好受的。

朱礼纵然之前态度强硬,可是这会子走出来后,到底是心头有些不是滋味。

皇帝虽不像是个慈父,可是毕竟也是他父亲,做儿子的这般和父亲抵着来,到底也是不对。纵是无可奈何,可是却也是失了孝道。

“去太子宫看看,”朱礼揉了揉眉心,最终这般说了一句。

而杨云溪这头也是被墩儿也发作了的消息惊得完全是失了冷静。

以至于她甚至失态到捏不住勺子,一勺子药全撒在了衣襟上不说,勺子更是“当”的一声撞在了碗上,发出了老大的一声声响。

杨云溪惊了一下,差点就将手里的碗扔了。不过到底最后还是镇定了下来,将碗递给了璟姑姑,强作若无其事道:“姑姑继续给小虫儿喂药罢。我去看看到底怎么一回事儿。”

璟姑姑其实这会子心里也不大好受,不过到底也是过了这么一会儿了。加上杨云溪也都这般了,所以璟姑姑倒是要好上一些。

璟姑姑接过药碗,强自压下情绪:“主子别担心。”只是语气到底也是染上了几分凝重就是了。

杨云溪匆匆退了出去。一转身就是再也克制不住情绪,登时阴沉了脸色。而一出了门后,更是立刻沉声追问:“不是之前还让太医诊断过?怎么突然就突然这般了?”

岁梅的脸色也有点儿青青白白的:“不知道怎么回事儿,不过听说是因为小胡贵人故意瞒着众人的缘故,一直到了如今不能瞒了,这才请了太医过去。”

杨云溪气得将旁边的花盆扫落到了地上,“她是蠢猪吗?”

岁梅看着杨云溪这般,倒是有点儿惊到了:“主子仔细别伤到了手。”

杨云溪却是顾不上岁梅的劝说,只是连连冷笑:“你说说,出了这事儿,她揽得住吗?她这是要害死我们所有人不曾?她一面说墩儿是她的希望,一面却又做这样的事儿。她到底当墩儿是什么?”

若是顾忌墩儿的死活,胡蔓就做不出这样的事情来。胡蔓为什么要瞒着?要么是怕被送出宫去,要么就是怕被人指责。可是不管哪一样,胡蔓却都不该做出如此糊涂的事情来。

胡蔓这般,谁能救得了她?而且胡蔓不只是害了墩儿,更是害了太子宫这一干人等。

杨云溪心里很清楚,她这里之所以到了如今也没被送出去,一则是因为毕竟她隔离得早,二则也是小虫儿一直没再恶化。

可是现在呢?墩儿也是如此了,宫里哪里还能容得下她们?

611.第611章 私心

朱礼这头正往太子宫赶过去的时候,涂太后也是吩咐云姑姑:”快,叫人跑着去拦住太子。“

云姑姑倒是有些迟疑:”只怕到时候太子殿下不肯配合,对您也是心生怨尤。“

涂太后瞪了云姑姑一眼,厉声道:”他就是恨死我了,也得拦着他!不拦着他,难道纵着他去送死?心生怨尤就怨尤!他若是犯糊涂,我不拦着,还指望谁去拦着?“

云姑姑听着这话,心头叹了一口气,却是也只能动身前去拦着。朱礼若是真出了事儿,后果是他们无论如何也承受不住的。涂太后不让朱礼去冒险,一则是着实紧张朱礼,二则也是从大局考虑。

只是这样的方法,也许是会让朱礼觉得不痛快不舒服就是了。可是这个时候,仔细想想,又何尝有别的法子?

云姑姑是在太子宫门口看见朱礼的。是看见,而不是拦住了。

事实上,朱礼就在太子宫的门口,压根儿就没进去。

朱礼就那么怔怔的看着太子宫的大门,神色有些茫茫然的。不过却是也始终没挪动一步,只是站在那儿那么看着。

云姑姑先是松了一口气,随后便是又心酸起来:朱礼这般的神色,看着倒是让人有点儿不落忍。

横竖朱礼只是这般看着,并没有要进去的意思,云姑姑自然也是没再去劝着朱礼要走。心想,不进去,这般看看其实也算是个念想了罢?

最终,朱礼叹了一口气,侧头看了一眼刘恩:”刘恩,去召集太医院所有太医来。”

刘恩听了这话就明白了朱礼的意思,当下微微迟疑:“只怕是不妥罢?太医院的太医全都召集过来,多少有点儿不大方便……”

且不说专门负责皇帝的,负责太后的,就是李皇后如今那也是有专门太医负责的。朱礼这一句话说着好像是没什么大不了,可是真召集过来了,那别处该怎么交代?

朱礼瞥了刘恩一眼,声音略沉了几分:“去召。我自有分寸。“

刘恩只能无奈的去照办:事实上,自从小虫儿病倒了,蔷薇院封了大门之后,朱礼的脾气便是一****的见长了。总是暴躁易怒,且听不得人劝。稍有不顺,便是压不住火气。

这个时候的朱礼,真真儿是只能顺着来的。半点也不能违逆。

最关键的是,刘恩也是真相信朱礼是有分寸的。事实上,朱礼也似乎从来没有做过失去分寸的事儿?即便是这一次和皇帝对着呛声,朱礼也是有把握的,并不是冲动为之。

云姑姑在一旁听着看着,本想劝几句,可是想了想到底又是没开口:她相信就算涂太后在这里,也肯定是纵着朱礼胡闹这一次的。朱礼对杨云溪多看重,对长女多看重?更别说,如今墩儿也是……朱礼心头那些火气,用这些方式发泄一些抚平一些也是好的。

而就在朱礼在外头率性胡来的时候,太子宫里头杨云溪却已是冷静下来了:”眼下封着宫,太医也不知什么时候能过来。我们去将墩儿接过来。“

岁梅立刻便是摇头:”还是让褚老太医过去一趟就是了罢?主子还是别过去得好。“

杨云溪一听这话立刻知道了岁梅的心思,当下忍不住浅浅一笑:”我知道你是关心我,只是已经照顾了小虫儿这么久,再接触墩儿也不怕什么。横竖要被染上的话也不过是迟早的事儿罢了。留下来的那一刻开始,我心里就有数了。“

岁梅对着这话,竟是有点儿无从反驳。

最后杨云溪叹了一口气,”走罢。“

墩儿和小虫儿都是这般,其实想想也是让人唏嘘:两个小孩子哪里又曾做错了什么?最不该的,也不过是不应该投胎到朱家来罢了。

而且胡蔓那般对墩儿,也是让杨云溪有些多少于心不忍罢了。都这般了,总不该再让墩儿受罪罢?

而且杨云溪其实也有个私心:墩儿的病情更严重一些,让褚庆出手,褚庆许是能积累些经验,到时候给小虫儿开药的时候,也说不得有帮助。

这样的心思虽然有些龌蹉阴暗,可是却是她再真切不过的想法。

杨云溪心想,只要能让小虫儿好起来,再龌蹉一些的事情,她也是愿意去做的。

杨云溪和岁梅去接墩儿的时候,自然是不可避免的看见了胡蔓。

胡蔓一脸的憔悴和萎靡,看了一眼杨云溪苦笑了一下,动了动嘴皮子,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好好养着身子罢。”杨云溪也懒怠多说,语气也是淡淡的:“我将墩儿先带走了。若是墩儿命大也就不说了,若是墩儿……你便是记着,他是你害的。“

胡蔓一下子哭出声来:”不是我的错,这不能怪我!我原本以为他只是发热了,谁知道——“

杨云溪又好气又好笑:”发热?你难道不知道蔷薇院的情况?既是知道,怎么还敢只以为是发热?!但凡是长了心思的人都不会以为那就是发热罢?“

胡蔓被训得头都不敢抬。

杨云溪看着胡蔓这般,便是心声烦躁,深吸一口气不再废话,只是道:“事已至此,再说这些也是无用。你若是有心,便是在菩萨跟前多念念佛经,只盼着墩儿福大命大罢。”

对于天花,这几日下来,杨云溪是再真切不过的感受到了一个事实:那就是对于天花,别说是她,就是太医能做的也是极其有限的。

墩儿的状态的确是没小虫儿好的。精神萎靡就不说了,恹恹的躺在那儿,不住的伸手往身上抓挠。显然是身上不舒服的。

杨云溪叫了一声墩儿的名字,墩儿睁开眼睛,倒是忍不住的哭哭唧唧起来,磨磨蹭蹭的要抱。

岁梅自是不肯让杨云溪上前去抱,当下便是自发要上前。

杨云溪却是叫住了岁梅,只是看了一眼墩儿的奶娘:“抱着墩儿跟我来。东西也不必收拾。能烧的都烧了。”

奶娘有点儿战战兢兢的。

杨云溪沉了脸:“你这会儿回避也无用,若是墩儿有什么。你纵没染上天花,你这条命也保不住。”

这话便是成功的将奶娘吓得一个哆嗦。

612.第612章 惊喜

杨云溪这话将墩儿的奶娘吓得一哆嗦。

可是杨云溪这话却是实话——别说别人不会放过墩儿的奶娘,就是她,若真的墩儿有什么,她也不会放过奶娘的。

墩儿之所以这般,胡蔓有责任,可是难道奶娘没责任?一个好的奶娘,不只是喂喂奶照顾照顾起居也就罢了的。但凡奶娘对墩儿是真心疼爱的,只怕就是拼了命,也是愿意去通风报信,给墩儿求一线生机的。而不是硬生生的拖到了现在。

杨云溪冷冷的扫了一眼墩儿的奶娘:“走不走?若是不走——”现在就送她上路也不是不可以。

奶娘被杨云溪吓得又是一个哆嗦,不过这次却是没有迟疑的飞快的抱起了墩儿来。

一路回了蔷薇院,杨云溪想了想,到底是没将墩儿和小虫儿安排到一间屋子。

褚庆自然是跑不掉,肯定是不可能跑得掉的。当下杨云溪便是让褚庆去给墩儿诊断。

褚庆一看墩儿的精气神,倒是先皱了眉:“怎的竟是到了这般地步了?”

杨云溪在旁边听着,便是又看了一眼墩儿的奶娘。于是墩儿的奶娘便是瑟缩到了角落里,恨不得杨云溪再也注意不到她。

“褚老先给墩儿看看罢。”杨云溪叹了一口气,心疼归心疼,可是却也顾不上别的。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天花。

褚庆给墩儿诊了一下脉,随后脸色便是大变了一回,最后便是飞快的去扒了墩儿的衣裳。

墩儿身上许多红点,更多的却是水泡。一个个亮晶晶的,有点儿像是烫伤了一般。不过并没有红肿的,看着倒是也不算可怖。

”这是——“杨云溪纵是没见过天花,却也是下意识的觉得有点儿不对劲:”天花会如此?“

褚庆深吸一口气,忽然便是忍不住的笑了起来:”好事儿,好事儿!“

杨云溪一惊,随后看住了褚庆:”褚老这是什么意思?怎的还成了好事儿了?“

褚庆”哈哈“大笑,半点不在意形象,看得出来倒是真的高兴:”怎的不是好事儿了?这是痘疹,不是天花!“

”痘疹。“杨云溪重复了一遍,随后也是忍不住的高高挑眉,笑容一点点的就情不自禁的拉了出来。痘疹民间一般都唤作水痘,这种病症多发于小孩子,虽然也有危险,可是到底却也是不那么凶险。至少比起起天花来,却是好上了太多太多了。

半晌,杨云溪看了一眼褚庆:“那墩儿现在——”

褚庆笃定道:“只是痘疹的话,不过是三五天的事情。只要看住了墩儿殿下,不让他抓破痘子就好。再配合着药,好起来很快。至于发热,想来也是吃了药就会好许多。”

杨云溪微微松了一口气,随后又悬了心:“那他现在在这边……”会不会被传上天花?说起来,倒是她好心办了坏事儿了。若是墩儿因为这个染上了天花,她万死难辞其咎。

褚庆听了这话也是迟疑了一下,随后才犹疑道:”不知道这件事情,侧妃想到了一点关键之处没有。”

杨云溪听了褚庆这别有深意的话,便是愣了一下神。

褚庆这么一会儿功夫已经写好了方子,随后才道:”天花本就是传染性极强的,可如除了小郡主之外并无一人——“

杨云溪一听这话,登时就是明白了过来:是了,除了小虫儿之外,便是再也没有人染上天花。甚至半点症状苗头也没有——按说这是不应该的。

”或许小虫儿得的也不是天花。“杨云溪沉了脸,说这话的时候,说不上来心头是欢喜更多一些,还是更恼怒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