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章 【案二十】现形之后
大约等了接近十五分钟,透过门缝看到外头的香烛就快要烧尽了,却还是没有鬼魂到来的痕迹。此刻我是基本上不必用罗盘的,因为如果鬼魂来的话,电子感应门会自动打开的。于是我有点着急了,我对胡宗仁说,什么情况,要不要再去续一下香烛?胡宗仁皱眉想了想说他也不知道是为什么,要不我到那边去再念个引魂咒什么的?我说这样也好,起码比咱们这么蠢的干等强。
于是我让保安师傅把中间的隔离门打开了一条小缝,好让胡宗仁钻过去。等到胡宗仁钻过去以后,我们又迅速的关上了门。胡宗仁先是把头凑到了电子感应门的小缝那儿张望了一下,接着就站到了墙角那个监控底下,也就是我们的位置和电子感应门之间,开始双手合拢,念起了引魂咒。由于知道这个王婆婆的生辰和姓名,所以在胡宗仁念叨的时候,刻意加上了敬语称谓,然后伸出自己的左手手掌,右手食指中指并拢伸出,呈笔尖状在自己的手心里书写姓名和生辰,据说这是为了万无一失。就在胡宗仁最后一段咒念完,然后轻轻连续跺脚三下后,哗啦一声,电子感应门打开了。
可能是由于我之前摆放订书机的时候位置没弄对,所以当门打开的时候,订书机撞到地面上的金属包边,在夜晚里发出的声音算的上是很容易被听到的。胡宗仁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给吓到了,于是我赶紧对他挥手做手势,这个时候如果开门让他退回来,估计退回来的就不止胡宗仁一个了。于是我示意胡宗仁赶紧缩到墙角躲着,别做任何动作,也别出声,别让王婆婆的鬼魂察觉到他是一个什么样职业的人。
于是胡宗仁开始在墙角蹲下,与其说是蹲,到不如说是坐下。他背靠着两面墙的夹角,屁股坐在自己盘膝后卷起的小腿上,右手背在背后,手里却拿着自己的玲珑八卦袋。左手从我的角度是看不到的,所以我不知道他在作何准备。而我算准了时间,在电子感应门即将关闭的时候,收回了我手上的绳子,咔嚓一声,感应门已经闭合,我拖动订书机在地上发出吱吱嘎嘎的声响。当我把订书机收回手里之后,此刻整个ATM机的范围内,都处在我一个重叠的阵当中,除了有绳头钉保护最外层,还有接连好几个敷震慑着阵内,一般情况下,鬼魂是难以逃脱的。不过我虽然知道我关住了鬼魂,但同时我也关住了胡宗仁。
我摸出罗盘看了看,指针表示我的计谋其实是成功了,那个鬼魂此刻正在我们眼前的这个小范围里,并且灵动的速度和强度以及频率来看,和先前的反应一样,的确就是王婆婆的鬼魂。胡宗仁还在为我们把他也关在里头感到不爽,我轻声告诉他,等会你要是察觉到不对劲,例如灯光改变了,或者你身体有什么地方发冷了之类的,就用你的香灰撒吧。直到现在我也依旧觉得那个王婆婆的鬼魂是不会伤害我们的,但那毕竟只是我的个人看法而已,人鬼殊途,再怎么样,也不能不防。
很快,那台原本关闭的ATM机自己又打开了,并伴随着开机,传来一声刺耳的声音。接着而来的,就好像有人在按键操作一般,从按键的音调来分析,应该就是260。不过那毕竟是王婆婆自己认为自己是在取钱,但实际上机器里是没有银行卡的,也正因为如此,才发出了那种咔咔的识别卡片的声音。机器自然是不会吐钱出来的,所以王婆婆取钱的行为,只能是无功而返,于是当机器联系响起三声“嘀嘀嘀”的时候,我就知道,王婆婆的鬼魂打算要离开了。
接下来的十几秒钟,我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安静,我甚至都能听见我身边这几个人的心跳声。我在刷卡机上是结了敷的,所以王婆婆的鬼魂如果要离开的话,必须用这个方式打开门,但是它并不敢,如果穿墙出去的话,几面墙上都被我用同样的办法堵住了路,也许这十几秒钟它就一直在想办法出去,但是不但没能出去,它还发现了胡宗仁。
顶上的灯光开始忽明忽暗的闪烁着,好像接触不良一般。我知道,这种情况就是鬼魂的情绪开始有点激动了。于是我开始用力拍打隔离门,发出哗哗的声音,想要以此来引起王婆婆鬼魂的注意,否则它肯定会对胡宗仁出手的。胡宗仁虽然不怕鬼,但是它看不见鬼啊,是哟怎么说都会吃亏。而就在我拍打了十几下之后,灯光突然变得非常亮,远远超过了这个灯泡原本的瓦数。接着眼前一黑,除了门外那昏黄的路灯灯光,和蓝幽幽的ATM机电子显示屏的光线以外,我看不到别的东西。而就在这个时候,外头有车经过,车子的灯光照射下让我们呆的地方稍微一亮,也正是这个时候,我看到几乎跟我只隔着不到10公分的隔离门之外,有个黑乎乎的人影,佝偻着,身材矮小,光是从轮廓来判断,我就知道那就是王婆婆的鬼魂,因为先前曾在录像里见过。原本和我一起站在门边的许行长和保安师傅显然也看到了这一幕,因为他们纷纷尖叫着退后,吓得我也退了两步伐。
由于毕竟我是专业人士,虽然很害怕但是我还是要装下样子。很快我就站定脚步,重新走到了门前,因为只能够看到一个黑乎乎的影子,所以在录像画面当中那诡异的五官我却完全看不到。说是影子,其实更像是一团黑雾,因为并不透明,我无法透过它看到背后的样子。此刻我的面前是门,门后就是王婆婆的鬼魂。而站在王婆婆鬼魂右手侧不到半米外的距离,就是胡宗仁。我对胡宗仁说,你愣着干什么,先收了再说吧,这样放在外边多危险呀。胡宗仁好像回过神来一样,抄起自己的麻袋,就朝着我面前的黑影罩了过来。
但是即便是在黑暗的环境当中,我也能清楚的看见,胡宗仁这一下其实是扑空了,由于没有光线,所以我实在无法区分此刻鬼魂躲在哪里。这本是个不到10平的小范围,无论如何都不会离我们很远,就在我正在想应该怎么办的时候,原本熄灭的灯光忽闪了几下,重新亮了起来。
大概是因为人的本能,当灯光突然亮起的时候,总是会习惯性的去看一眼亮着的灯。所以我和胡宗仁都不自觉的仰起头,就在抬头的时候,我身后传来了许行长和保安师傅的齐声惊呼。呼喊的内容是什么我并没听清,不过从语调上来判断,是因为他们看见了什么让人害怕的东西,于是我迅速看着胡宗仁,发现就在他的身后,有一个五官螺旋状模糊,双手环抱扣着胡宗仁的脖子,双脚也交叉挂在胡宗仁的腰上,一个身穿短袖的老太太,正是王婆婆。
鬼魂很轻,所以轻到胡宗仁根本就无法察觉。于是我赶紧伸手透过隔离门上的缝隙,指着他背上结结巴巴的说,胡…胡宗仁!在你背上…快…快打!话刚刚说完,胡宗仁也警觉的回头,我却感觉到我的手腕被什么东西给死死的抓住了,并且开始用力朝着胡宗仁的方向扯。
我知道那是王婆婆的鬼魂抓住了我的手。我不知道大家有没有过这样的感觉,当我们触碰到老人的手的时候,总是会因为他们曾经历过太多,而觉得手很粗糙或是觉得富有岁月感,但至少那份生涩也是带着温暖的。此刻手腕上生涩的感觉依旧在,却完全没有温度,很像是那种人死之后,肢体僵硬,有一定微微的弹性,却始终没办法挣脱的感觉。于是我开始挣扎,对方力气很大,我的左手抓住隔离门上的栏杆,右脚直接抵住了门,为的是能让自己借力不被拉走。在挣扎的过程中,我听见胡宗仁啪嗒一声把自己的麻袋给扔到了地上,我一看他才发现,他已经被王婆婆的鬼魂用一只手的小臂和上臂关节处,死死挽住了脖子,并且胡宗仁的脸已经憋红了,额头上冒出了青筋,他原本就挺大的眼睛此刻更是好像快要掉出来一样,伸出舌头,一副呼吸困难的样子。我看胡宗仁好像快不行了,急忙心里念咒把无字决顶上了我正被抓住的右手,接着我顺手一抓,好像是抓住了王婆婆鬼魂的手腕,然后死死抓住,正如它死死抓住我一般,接着我开始源源不断的把无字决一次比一次更加强的打到它的身上。
打了没几下,它就开始受不了,它先松开了我的手腕,在松手的时候,胡宗仁就摔到在了地上。我缩回手以后转头对保安师傅大叫让他开门,他说什么都不敢。于是我扑到保安师傅身边,从他身上抢过来遥控钥匙,接着一阵乱按,终于把隔离门缓缓升起。
我在计算好我自己人能够通过的缝隙的时候,一个翻滚就滚到了ATM机的区域,那姿势,换成刘德华来也不过如此。并且在钻过去的时候,我又关上了门。胡宗仁已经在地上看上去快脱力了,我恨着心,把无字决从手指上顶到了手掌上,狠狠一掌,朝着王婆婆的头上打了过去。
第一百六十六章 【案二十】铩羽而归
原本我认为这一掌基本上算是万无一失了,因为自打王婆婆抓住我的手松开以后,它就开始死死挽住了胡宗仁的脖子。五官的模糊让我无法直接看到它的喜怒哀乐,但是照目前的情形来看,最起码它是挺不爽咱们的。但是却在我手掌落下马上就要触碰到它的时候,它却一阵灰尘散掉般的消失了,胡宗仁本来就已经有点虚脱了,我要是打在他身上的话,估计这小子后半生就要由我来照顾了。于是我赶紧停下自己的手,开始四下环顾,寻找着王婆婆的踪迹。
在这个长方形原本就不大的小范围里,其实要找一个东西是相当容易的事,前提是你能看见的话。鬼魂和我们在一起斗,它们最大的优势则是可以让我们看不见它们。而我们最大的优势,其实来自于我们深知自己是活人的那一口阳气。这口阳气支撑着我们走了很远,如果有一天连我和胡宗仁都认为我们快挂了,那估计也就真的离挂掉不远了。我四下寻找,却什么都没找到,眼下还没有被攻击,于是我忽扇了胡宗仁几个耳光,想把他给打清醒一点。因为刚才发生在胡宗仁身上的那一幕,早前也曾在我自己身上发生过。我也曾经被鬼魂卡住了脖子,但是和胡宗仁不一样的是,当时我身边还有雇主。在雇主的眼里看来,是我自己把自己的脖子给卡住了,这说明在那个时候我是收到了鬼魂的影响,准确的说,是自打我们相信鬼魂存在的一刻开始,它就能够影响我们,只要它愿意。
当初那种感觉让人非常难忘,人无法呼吸就必死无疑,加上我本来也要抽烟,所以肺活量可能稍微差一点,当时我就只感觉我的耳朵里翁翁直响,甚至这种嗡嗡声更大过于周围环境的声音。耳朵心里有一种很痒但是挠不到的感觉,眼睛也因为挤压的关系,变得四周围略略有些发黑,最难受的是太阳穴那一带,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里头膨胀,随时都有可能把我的脑袋给炸掉一般。舌头也会因为一直想要呼吸但无法呼吸,开始微微朝着后边卷曲,都快要噎住自己一样。而最奇妙的就是会在非常短暂的时间里,容易想起一些过去发生过的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这些小事换做今天我可能眨眼就忘了,但那个时候却非常清晰的出现在脑子里,一闪即过,但却非常深刻。
后来我问过黄婆婆,她告诉我,那就是人快死掉的时候那种感觉。会不断好像闪片似的回忆起一些事,这当中往往都是因为自己记不住而感到遗憾的。所以黄婆婆曾告诉我,大多数人死后,都因为死前最后一刻这些零星的记忆片段,而察觉到原来自己活了一辈子,却还留下了这么多遗憾。而她每次走阴,都算是一个从生到死的过程,这也是为什么每次她回来跟我们转述情况,会以如此高龄还记得这么具体的原因。
胡宗仁被我扇了几巴掌后,就好像一个醉汉般,摇晃了几下脑袋,接着侧过身去,把身子蜷缩起来使劲的咳嗽了几声,这种咳嗽完全是因为先前舌头堵住了自己的喉咙,造成作呕的感觉。我深有体会,但是即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要我跟胡宗仁做人工呼吸那也是绝不可能的,因为我不跟男人嘴对嘴看,即便是胡宗仁。
看他咳嗽出来了,我也就放心了一点,我开始拖着他的脚朝着隔离门的方向移动,刚想要伸手到裤子里把遥控钥匙拿出来打开门然后躲进去的时候,刚刚把手拿出口袋,又是一鼓紧箍感袭来,不过这次是左手,看来王婆婆觉得我一只手还不够,得对称点才行。虽然我无法确定此刻王婆婆抓住我是因为想要阻挡我开门进去还是怎么,出于本能,我转头去看着我被抓的那只手,但是我却只看到一只手臂,而且手臂的方向和我手臂的方向是相对平行的,吓得我赶紧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膛,果然,在我的脖子上也有一只手臂,王婆婆以刚才挂在胡宗仁身上的方式,现在已经挂在我身上了。
虽然很害怕,但是当时其实已经由不得我想那么多,我只能松开正在拉扯胡宗仁的手,赶紧趁着现在卡脖子的感觉还没出现的时候,深深的吸入一口气,然后用松开胡宗仁的那只手,计算了一下王婆婆此刻脑袋的位置,照准了拍了一掌,一掌挥过去的时候,左手的紧箍感消失了,右手却被抓住了,而因为角度的问题,这次我就没办法反扣住它的手腕,只能被它死死抓住。
这期间我曾尝试着把我的后脑勺朝后边撞,因为以往和人打架的时候如果有人从背后锁住我的脖子,我就这么给他的鼻梁或下巴撞一下以便挣脱,但是王婆婆的鬼魂根本无法受力,我这一脖子仰过去,直接就撞到了隔离门上。一直闭着的一口气再也没能忍住,就喷了出来,伴随着耳后许行长的惊声尖叫和保安大叔那种害怕的叫喊,声音开始变得有些弱,并且越来越小,与此同时我脖子上也出现了紧箍感。作为我个人来说我特别惧怕这样的感觉,因为如果无法挣脱的话我是注定要跟这个世界说拜拜了,我一辈子虽然不算什么正人君子,但要我死在银行的ATM机跟前,那我还是没办法接受的,睡在一堆巨款边,但钱还不是我的,这对于我这么一个爱财的人来说,简直就是耻辱。
想到这里的时候,趁着我现在还没有脱力,我站起身来,努力调整自己身子的角度,背朝着胡宗仁瘫软在地上的方向,倒了下去。胡宗仁原本被我几个耳光给扇得有些清醒了,再被我这么一压,除非是让我给压死了,否则胡宗仁看到眼前这情况,是一定会出手救我的。果然跟我料想的一样,胡宗仁在我脑袋后边骂了一句脏话以后,狠狠一个雷符,就朝着王婆婆的脑袋上拍了过去。结果其实和我当时的那个无字决是一样的,这个老婆婆我觉得还算精灵,一下子躲开,而我身上的感觉也因此骤然消失。
因为我并没有吃亏到胡宗仁刚才那么严重,所以我很快就能自己站起来,不给胡宗仁扇我耳光的机会。如此一来,就变成了我和胡宗仁二对一了。我们俩基本是背靠本站在一起,但是我们身体的一侧都是靠着隔离门上我先前画好的敷那里的。虽然早有预料事情不会如此简单就被解决,但我也没想到一上来就来个这么猛的。我低声问胡宗仁,现在啷个办?胡宗仁沙哑着嗓子说,提防着撒!我怎么知道这个死老太婆这么经得住整!我对胡宗仁说要不这样,你抓一大把香灰,我抓一大把坟土,我先丢坟土,你看到我的坟土打到什么东西以后你就照准了洒香灰,香灰沾住了咱们就上去打,能看见打起来比看不见容易多了。胡宗仁没回答,而是点点头,他的后脑勺在我的后脑勺上上下磨蹭,虽然我知道那是在点头,但是我还是觉得有股发自内心的变态。
于是我和胡宗仁分别拿出坟土和香灰,我们算是在这个区域的尽头,对面的情况一目了然。于是我尽量散的把坟土朝着对面给砸了出去,中途有一些坟土因为和鬼魂发生接触的关系而改变了位置,胡宗仁看准了那个地方,就是一把香灰给丢了过去。很快就在我们眼前出现了一个沾了香灰的小影子,但并非人影,毕竟胡宗仁的香灰也没覆盖到这么大的面积,不过这已经够了,当我和胡宗仁正想扑上去打的时候,突然从那个香灰的影子里传来一声非常尖厉的叫喊,就很像那种老太婆打麻将输了,但是却有想要赖账,撒泼似的叫喊声。听到声音的时候我情不自禁的迟疑了一下,接着我和胡宗仁就看到眼前那团香灰冲到我们跟前,速度很快,接着我们俩的胸口就好像被什么东西给推了一下,并不是那种很用力的,但是我们却因此连续后退了几步,还没站稳,就看见那团香灰朝着我画了敷的电子感应门撞上去,发出咚咚咚的声音,然后哗啦一声,门碎掉了,正好是我敷的位置。
我想当时吃惊的除了我,还包括胡宗仁。虽然我的敷不见得关得住全部鬼魂,但也不会好像现在这样,被鬼魂给轻易的撞破。不但破了我的敷,还连同玻璃门一块给弄碎了,那是得有多大的念力才做得出这种事来。这碎掉玻璃的动静引来了周围那些熙熙攘攘路人的眼光,然后他们还从碎掉的门里看到了我和胡宗仁正摆着一个不像好人的姿势,于是我很快看到有人摸出电话,拍照或是打电话报警。于是我抓紧时间用罗盘测了一下,发现王婆婆的鬼魂已经逃走了。接着我用遥控钥匙打开了隔离门,然后和胡宗仁钻了进去。
看到许行长和保安师傅的表情,我觉得我也不知道说什么,原本打算一个晚上解决,毕竟此刻算是我们失约了。于是我跟许行长说,待会可能有警察要来,你想个法子搪塞一下吧,然后明天先找人来修门,修好门以后跟我们说,我们到时候再来。
没办法,目前看来,只能如此。我们无法在众目睽睽下干这些事,正好有一天的空档期,我们也好想想该怎么办。
第一百六十七章 【案二十】一天空闲
第二天白天,许行长给我们打了电话,说正在维修电子门,并且跟警察说的是当天因为人为操作不当才造成的碎裂,和盗抢无关。同时这一整个白天,我和胡宗仁也从许行长那儿要来了王寿碧老人的低保信息复印件,心想反正一整个白天咱们也干不了别的事,就按照这个住址先去找找吧,兴许能从周围邻居嘴里知道点什么,这样来分析下为什么王婆婆始终不肯离去的原因,以及具体死亡的时间。
王婆婆生前住的地方其实距离许行长它们银行并不远,我和胡宗仁拿到影印资料后,只需要朝着银行背后的一片稍老的居民区走那么十来分钟即可。这一带的居民区处于一个很尴尬的开发地带,既不当街,又距离商圈的路不太宽敞。照理说观音桥一带算得上是寸土寸金,开发商随便圈一块地,就算把它给闲着都能生钱。但是王婆婆所住的这个居民区,好像是在众多繁华的包围下,反而却无人问津一般。不算很高的楼梯房,房屋的外墙还是砖结构的,这是建于90年代初期的房子了,而王婆婆住的那个单元楼,恰好在一个有巨大树荫的小院子里,王婆婆,就住在二楼。
也许是因为这个居民区平日里不怎么有不熟悉的人来的关系,所以我和胡宗仁的出现,就引起了院子里那些凑到一起聊天的街坊们的注意。我能够很明显的察觉到它们看向我和胡宗仁的那种眼神,就好像是在背地里讨论,这个人是谁一样。我找到了王婆婆生前住的那栋楼,然后走到楼道里看了看一号到四号的房屋分布。恰好的是,王婆婆所在的2-2户,恰好就是朝着院子里的这一侧。于是我站在楼下张望,试图从王婆婆家的阳台上的情况看出目前家里是否有住人,因为那天给她当时留下的电话打过去的时候,我们猜测那是她儿子接的,并且她的儿子在王婆婆离世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还用她的身份信息冒领过几个月的低保金。
其实我倒并不是反对这种行为,反而我认为这种便宜凭什么不占呢?难道给国家奉献了一辈子,换来了老年的低保金,多拿你几个月,那又怎么样。可是当我张望的时候,发现那个小小的阳台大概只能有三个平方左右,放了几个花盆,但是花盆里的花全都枯死了。悬空的地方拉了几根小铁丝一样的东西,想必是用来晾晒衣服的。而上边除了那些空荡荡的衣架外,还有个圆盘状的小夹子,那些小夹子一般在我们家用的时候通常用来晾晒一些比较小的东西,例如袜子,例如手绢等等。而上边也是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按照时间来算的话,王婆婆家虽然楼层比较矮,但是院子的范围却很大,所以她家里的光照应该是比较充足的。但是我能看到的属于这套房子的全部窗户几乎都是关闭的,窗户上好像贴了报纸,是那种格子状的窗户,最底下一格的玻璃,还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破碎了一小块,留出一个三角形的豁口。
也许是因为我盯着人家的窗户看了很久,边上一个大婶走到我和胡宗仁身边,问我们道,年轻人,你们是来找谁的吗?胡宗仁看了我一眼大概他是不知道怎么回答,于是我告诉大婶说,是这样的,我们是属于开发商的,这一带可能快要开发了,所以我们先来了解下这里居民的情况。
我说的其实也不算是骗人,因为这样靠近商业中心的区域,首先如果都是老房子的话,会一定程度上影响美观,再者这一带的低价一定比较昂贵,所以我这么说的话,也许能多从这个大婶嘴里套出点话来。果然我这么一说,大婶开始两眼放光,她说,你们是哪个开发商的嘛,准备好久来占地嘛?听她的口气,似乎在此之前,他们已经和不少开发商接触过了,而之所以会这么问我,大概是因为还没有谈妥罢了。我说我们公司还挺大的,就是要计算一下这里有多少户人,核算一下资产,这样我们才能够拿出一个合理的赔偿方案来跟你们居民谈啊。大婶放下手里正在打的毛线衣服,对我们说,这里以前人多,现在还住在这里的,大多数都是我们这个岁数的人了,年轻人一般都不在了。胡宗仁笑着说,还住在这里,肯定是等着拆迁吧。
大婶也毫不掩饰的说,可不就是嘛,先前来过好几拨开发商了,但是都在赔偿问题上一直没能达成一致,而且我们这里虽然靠近观音钱,出行也方便,但是毕竟是在中间夹着的,开发起来可能也有点难度嘛。我对大婶说,那现在这里住了多少户人?大婶说,大概一百多户吧。我又问大婶说,那现在这些屋子都是有人住着的吗?
这时候其他几个在树下窃窃私议的大妈大婶也围了过来,七嘴八舌的跟我们说着。说这里的房子有一般是租出去了,剩下的大多数都是老街坊,少数一些房子是空着的。我一听到有人这么说,于是赶紧抓住这个点问,那空着的房子是人都不在了还是怎么样?大婶说,有些是在外面买了房子,这里的房子就闲置了下来,你看我们这个房子好老了嘛,就算没人来拆迁,再过个几年怕是也没办法住人了。我又问大婶说,这个地方是以前单位的职工房吗?大婶却摇摇头说不是的,这里本来就是90年代初期的一批还建房,当时整个江北区大部分地区都属于农村,有少数几个厂矿,这一带以前也没这么繁华,当时修观音桥步行街的时候,就占用了一部分居民的地方,所以就把那部分人安置到这里来了。大婶笑着说,我们就是等着有开发商来赔房子,这样我们就又可以住新房子了,哈哈哈。
她笑得很爽快,就好像他们一辈子没花钱买房子,却连续“被”搬家了几次,反倒还住上新房了,感到很高兴。于是我接着追问她,那这里的居民生活条件怎么样嘛,低保户多不多?大婶想了想说,低保户是有一些,但是也没有多少,都是些儿女不在身边的人,老了还是很造孽,所以说活这么大岁数真的一点意思都没有,到老了还成了儿女的负担。这个大婶倒是很健谈,趁此机会,我就指着王寿碧老婆婆家的阳台一指说,那家人看上去都是好久没人住了,你们这里这种人家多不多嘛?
这就是一个诈话的招数了,因为当你东拉西扯把一个话题绕到你真正的目的所指的时候,如果这里真的有过什么让人难以忘记的事情的话,周围看热闹的人会原原本本的告诉你。生怕你了解得不够仔细一般。我这句话看上去像是在调查这样的住户多不多,大婶们会在毫不察觉之间透露给我一些关于2-2的事情,有了话头,我就能接着往下追问了。果然,当我这么一问之后,大婶说,你说2-2呀?以前住了个王婆婆,是个孤老太婆,年中的时候死都是了。
于是我故作惊讶状说,那死了这房子怎么办?产权在谁手里嘛?大婶说,这个王婆婆还有娃儿撒,肯定归她娃儿了撒!我继续明知故问的说,你刚才不是说人家是个孤老太婆吗?怎么这会儿又钻出个娃儿来了。大婶一脸无奈状说,这个王婆婆造孽惨了,辛辛苦苦养大了一个娃儿,结果她儿子早些年出去跟别人混黑社会,坐了牢,关了好几年才放出来,然后也没正经上班,明明这里就能够住人,却每个月还是要来找王婆婆拿钱自己到外面去租房子。前几年知道这里即将拆迁,就成天回来找到王婆婆,说要把房子过户到他名下这之类的,还不就是等到以后他妈死了,房子就归他一个人吗,他妈妈就这么一个孩子,不归他还能归谁。
我故意问了一句,是不是你们有偏见哟,自己的妈,啷个会这样嘛。大婶俩眼一瞪,提高音量以强调她所言非虚,她说,你还不相信,去年下半年王婆婆自己一个人在家里把钥匙搞丢了,锁在屋子里出不来,当时就跟我们街坊求助,说能不能帮忙打电话找找她儿子来帮忙开一下门,结果我们打电话她儿子却说自己在忙,走不开,叫我们随便给她妈妈一点吃的就行了。大婶哼了一声说,忙?有好忙嘛!自己的妈都不管了,还不是一天到黑跟那些乱七八糟的人在一起打牌喝酒。
大婶接着说,后来开不到门,街坊们就准备去找个开锁匠来,但是你撬锁总得给王婆婆本人说一声啊,但是喊王婆婆却喊不答应了,就隔着门听见王婆婆在呼呼喘大气的声音。大婶说,老街坊们都知道,王婆婆有哮喘,这种老人本来没人陪着就容易出事,平日里大家也都经常在关照,但是也没办法一天到晚都看着她啊。所以我们当时觉得是哮喘发了,于是就把门给踢开了进去把王婆婆送去医院,到了医院给她儿子打电话说他妈妈住院了,他还是很不情愿,但最后还是来了。
大婶叹气说,结果街坊们看她儿子都来了,大家也就打算离开了,但是她儿子刚一走到病床前,就开始骂王婆婆,说你早不住院晚不住院,偏偏等我打牌的时候来住院,输了钱算谁的嘛。大婶说,当时有个街坊实在看不过去了,就争吵了几句,结果王婆婆出院没几天,那个解放家门口就被人泼了油漆。
第一百六十八章 【案二十】二楼二号
胡宗仁接嘴过去说,这么牛?不感谢街坊也就算了,还泼人油漆?大婶点点头说,可不是吗?这个娃儿小的时候我们也没见过,从王婆婆搬到这里来的时候,她儿子都已经是多大一个人了。没几年就出去了,很少回来,都还是王婆婆自己说漏嘴,我们才知道以前是混黑社会的。大婶双手一拍说,这种事,本来就是远亲不如近邻,自己的亲妈差点点就去了,他不但不担心妈妈的健康,还埋怨妈妈生病耽误了他打牌,你说这个世界上有没得这种娃儿嘛。只不过他这种人,横起来也没办法,别人的家事,人家自己的妈都不管,我们这些外人自然也没得什么立场去指手画脚的,还不就是在这里跟你们吹一下。
我又问大婶,那这个王婆婆死了以后,他儿子就不怎么回来了吗?大婶说,还是经常要到这边来,他妈妈刚刚才死的时候,他都四十几的人了想给老妈办丧事都拿不出钱来,丧葬费都还是咱们街坊奔丧的时候每家每户随了个份子钱,丧事完了,他就把他妈妈生前那些破烂些能卖的卖了,能扔的扔了,打算把房子租给别人。我指着2-2的窗户说,这个样子,不晓得好久都没人来过了,哪有人租在这里?
大婶突然神神秘秘的跟我说,来看房子的人还是不少,但是大家有意无意的都说起以前这里死了个老太婆,有些人害怕,就不敢租了,你不要去给别人说哈。我点点头,又问大婶,那那些人是怎么知道这里有房子租的?大婶说,当时王婆婆的儿子在我们社区外面那个公告栏贴了招租广告的,现在都还在那儿贴着呢。我又问大婶说,大婶啊,我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这个王婆婆是怎么死的,是死在什么地方的?还有就是死了多久了?
这不是瞎问,死因某种程度上可以解释鬼魂对待活人时候的手段,例如我和胡宗仁都曾因为王婆婆的攻击锁喉而呼吸不畅,加上这个大婶又说王婆婆有哮喘,所以我想王婆婆之所以这么对付我们,就是因为自己死于呼吸困难,那么就是哮喘了。而死亡的地点决定了鬼魂第一时间被重新聚集的场所,例如死在家里的人,算得上是死得其所,毕竟是在家里嘛,但是如果是在医院这些的话,那么会在死后三天时间里回家一次,看看自己生前住的地方,如果没有遗憾也就离开了,倘若有遗憾,则会因为不同的原因而留下来。
而这个王婆婆已经留下来了,显然是有遗憾的,所以我想要找到它的遗憾到底是什么。大婶告诉我,死亡的原因就是哮喘,这个病缠了她好多年了,一直也没能够根治,有时候跟我们聊天,说得激动了,快了一点,就会发作。而她就是死在自己家里的,还是邻居看到他们家的水龙头开了一整天也没人关,就喊王婆婆,又喊不答应,有点担心老人出什么事,就又把门给撬了进去看,结果进去看的时候,就发现王婆婆睡在阳台上,早就断气了。
大婶叹气说,哎,肯定是死的时候打算开水洗衣服,结果一下子气没接上来,就这么去了,树老了根多,人老了病多,活到这个岁数也差不多了。王婆婆死了好几个月了,我记得死的时候恰好是天儿最热的时候,大概六七月吧。咦,对了,小伙子你们不是开发商吗?你们问这些干什么?于是我和胡宗仁哈哈干笑了几声说我们要先了解下情况再说啊哈哈哈告辞了。
慢慢朝着居民区外边走,一边走我和胡宗仁一边抽烟,然后我把整件事情稍微梳理了一下,把这个王寿碧老婆婆的情况,大致罗列出了一个较为完整的故事。简单来说,大概是个单亲母亲,因为没听人说起过她的丈夫,当时搬到这里来的时候儿子已经挺大了,可能在那之前丈夫因为别的原因离世了或者离婚了。不过这个本来也不重要。此外,王婆婆有哮喘,随着岁数的增加会时不时的发作,死因就是因为哮喘,这也解释了为什么当我们遭遇到王婆婆攻击的时候,它会选择了让我们无法呼吸的手段。幸好这个王婆婆不是心脏病,否则我们估计也就跟着她去了。王婆婆的死亡时间是大约五六个月之前,早已过了49日之期,结合早前在银行里客人的投诉以及保安师傅的目击加上那几段录像和柜员小妹曾经接待的时间来计算,王婆婆至少每个月起码会去一趟银行,并且在她死后,至少还去了一次柜台。最后一个关键信息,就是这个王婆婆有一个儿子,这个儿子算得上是个不孝子,这跟他是否冒领母亲的低保金没关系,而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王婆婆之所以留下不肯走,就是因为自己始终无法取到自己的低保金,也就是现在的290,当初她记忆里的260块。
这恰恰就是我最弄不懂的地方,你说这日子再困难,也不至于天天守望这260当着救命的钱吧,260都能干些什么啊?再怎么贪财,也不至于把这260当作一个执念吧。所以想到这里的时候,我和胡宗仁决定,无论如何,也至少要先和这个王婆婆的儿子见一面才行,因为假设这王婆婆的执念真的在那低保金上,那能取钱的,也只有她儿子一个人了。于是我们打算冒充租客看房子,给王婆婆的儿子打了电话。
由于头一晚是我打的电话,我害怕声音被认出来,所以换了胡宗仁来说话。胡宗仁虽然撒谎没我这么厉害,但是毕竟也是在行里摸爬滚打这么多年的人了,这种没文化的帮派分子,绝不是我们这种江湖术士的对手。于是我们在附近找了个面庄吃了碗面,顺便等着王婆婆儿子的到来。很快王婆婆的儿子就欢天喜地的赶来了,见到他的时候,我和胡宗仁非常吃惊,照我们先前看到的王婆婆的鬼魂来看,它是个瘦小的老太太,加上家庭条件本来不好,儿子也算是不务正业,应该儿子也不怎么富态才对,但是我看到王婆婆儿子的时候,发现他的身高至少是180公分,体重至少达到了200斤,他看上去精神不错,并且说话非常老道,一看见我和胡宗仁,真当我们是租房子的人,先是笑呵呵的发烟给我们抽,然后浑然不知的跟我们吹嘘他出租的房子多么多么好。
我就问了一句,听说那房子之前是个老婆婆在住,人是搬走了吗?男人愣了一下说,对,搬走了,跟他儿子一块儿住去了。我当时心里对眼前这个家伙真是讨厌得不行,不过我还得忍着。很快我和胡宗仁就跟随他一起走到了2-2,在经过楼下院子的时候,我趁着这个男人不注意,对楼下那几个大婶做了一个嘘的手势,大婶们也没说什么,只是一脸诧异的望着我们上了楼。
这是一个你能够想像得到的老房子,进门以后就是一个狭窄的走廊,而这个走廊,却被砖砌起来一个灶台,台面是瓷砖的,也擦得挺亮堂,看样子这就是厨房了。走廊的尽头是一个小柜子,看上去像是一个书柜,但是柜子的其中一扇门已经不知道哪儿去了。男人看我盯着那个柜子看,于是说,那个地方以前是书柜,不过你们也可以当作放衣服的地方,这一侧下午能晒到太阳,放个凳子还能喝茶。
从走廊进去是一个很小的房间,房间里什么也没有就只有一张沙发,沙发还是那种很脏很旧的,而这个房间连接着的就是卧室和阳台。卧室也比较小,小到只能放下一张床。顶上的风扇已经有一片扇叶断裂了,白色的墙面泛出脏旧的黄色印迹,灯的开关是最老式的那种绳子开关,灯泡也只是嵌入墙上的一个白炽灯而已。此外这个房间里什么都没有。
我走到阳台上对那个男人说,这玻璃都碎了,怎么也没补补?男人说这个根本就是分分钟的事情,只要我们租下来,那么马上就可以叫人来补。我又问,这些植物都死掉很久了,是不是很久没浇水了。男人笑着说,因为那个老奶奶已经搬走很长时间了,没时间照顾。我又问他,那你是她的什么人啊?他先是一愣,然后说,我是房东啊,她只是个租房子的老太婆罢了。
我对胡宗仁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让他把这个男人带到别的地方一下,我好看看这里有没有灵动。胡宗仁点点头,就大声问这个男人那厕所在什么地方,别的都还好说,这上厕所洗澡总不能没地方吧?男人说在这边呢,你跟我来看。我说你去看就行了,我算算怎么才能放得下我的东西。于是就这么着,这间屋子里就只剩下了我一个人。我趁着现在迅速拿出罗盘,在屋里的几个方位走动了一下,很明显就测出了灵动,这个灵动和先前在银行里看到的一模一样,但是却平静了许多,甚至还带着悲伤。
本来我还挺讨厌被人锁喉的,而到此刻,我却再也没办法生王婆婆的气了。
第一百六十九章 【案二十】三百块钱
单单从盘面上来看,我是没办法准确判断出王婆婆的鬼魂究竟在悲伤什么,但是大致上能猜到一些吧,如果我有个这样的儿子,我恐怕也觉得很悲伤才对。屋子里的东西除了床板这些,基本上都被扔得差不多了,原本属于王婆婆死后的最后一笔遗产,到了现在,无非也就是不知去向的一堆垃圾罢了。
我收好罗盘,因为我觉得没有再继续测探下去的意义了,我和胡宗仁头一晚和王婆婆的鬼魂打了一架,而今我们就在它生前的屋子里,并且它也此刻就在我们周围,却病没有对我们发起攻击,这从某种角度来说,实际上已经说明了很多问题了。于是我看了看时间,已经是下午两点多,接着就走到胡宗仁和那个男人身边,我问那个男人,这个房子租金多少?
尽管租金并不贵,但是我对于王婆婆儿子的这种做法实在难以认同。所以我和胡宗仁打算乘此机会惩罚一下他,眼看距离下班时间还有这么几个小时,于是我提议咱们这就把房子给租了,然后我请大家喝茶。
男人看我也是个爽快人,于是非常高兴。胡宗仁悄声对我说,咱们难道真要给这个家伙钱?我害怕我递给他的时候我就给他脸上一拳了。我对胡宗仁说你要冷静,这说到底也是人家的家务事,既然如此咱们就不应该用暴力来解决这件事。然后我笑笑说,当然,也不是完全不用暴力。
我冲着胡宗仁耸了几下眉毛,胡宗仁大概知道我又有鬼点子冒出来了,于是跟我说,那就听你的吧。
于是我们关上门离开,屋里的东西已经被扔得差不多了,想要带走一两样东西招魂都很困难,而且我此刻只需要保证这个男人一直能够跟在我和胡宗仁身边,那么就会好像我们在屋里一样,王婆婆应该是不会对我们做什么的。在去茶馆的路上我给许行长打了电话,说我们已经知道该怎么办了,希望她今天再麻烦一次,到了下班时间依旧把门都关闭,今天我要带个人过来,事情今天争取就解决了。
也许是因为昨晚有些狼狈,许行长似乎对我们信心不大。不过目前除了我和胡宗仁以外,她自己也没有别的办法,她告诉我,门已经修好了,这次可别再弄碎了。挂上电话后,我又买了一包烟,在茶楼里跟这个男人胡乱聊天,也说不上是臭味相投吧,因为起码我和胡宗仁认为我们还是比他品性好一点,虽然我们也算不上好人,但是我们起码对自己家里人不会黑心到这个程度。混起来时间就会比较快,也许是因为这个男人知道今天就能够收到租金了,于是他提议请我们吃完饭,我看了看时间觉得差不多了,于是就对他说,这样吧,咱们先去一趟银行,我去把租金押金的钱给你取出来,然后再去吃饭吧。男人丝毫没有怀疑,高高兴兴的跟着我们去了。
在路上我对胡宗仁说,这家伙块头太大,我是收拾不了他,这样,待会我来负责喊魂,你就想法子把这个男人控制在ATM机的周围就行了,不能让他跑掉,也不能让他叫出声来,你有什么法子没有?胡宗仁皱眉想了想,然后悄悄偷瞄了一眼自己的八卦袋,然后对我说,我这里还有个小家伙,待会让它出来抓住这个男人就行。我问是你自己没事收集的那些鬼魂碎片吗?胡宗仁说是的,帮我办鬼案不行,收拾下活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到了银行门口,许行长早就在那儿等着我们了。眼看天色就要黑下来,我低头钻进了只关上了一半的ATM机外的卷帘门。里头的玻璃门已经修好了,除了地上的缝隙里,还偶能找到几粒碎掉的玻璃渣子以外。我们走到大厅里,其实大厅内已经空无一人了。这个时候男人才出现了一种不解的表情,他问我,这个点都下班了,怎么不直接在柜员机上边取钱啊?我对他说,因为在取钱之前,我有几句话要跟你说。他疑惑的看着我,我告诉他,你还记得吗?昨天晚上有人给你打过电话,说刚见过你妈妈?
男人一下子脸色就变了,他手扶着椅子的把手,然后问我,那电话是你打的?我点点头,然后告诉他,虽然在打电话之前我并没有见过你妈妈,但是在那之后,我就真的见到了。男人有点激动的突然站起身来,大声对我说,你胡说什么?我妈妈早就已经…我接话道,死了对不对,我知道,我看见的就是你死去的妈妈,你从刚才看见我们开始,就一直在跟我们说屁话,你占用了你母亲的低保卡,你还出租了她唯一的一套房子,你母亲在哮喘发作住院的时候你甚至不愿意去医院探望,还怪周围的街坊们多管闲事,你说说你这人都混账到什么地步了!
我的语气也加重了,这是情不自禁的,因为我也的确忍了他一个下午了。男人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想要找言语来反驳,但是他知道我说的都是事实,而此刻他更在意的是我是不是真的看见他妈妈了。我说你妈妈个子不高,体形很瘦,有点驼背,每个月差不多就这个时间,就会来银行里取钱,260块的低保金,我说错了吗?男人不说话了,站起来想走,胡宗仁一下子按住了他的肩膀,恶狠狠的对他吼道,你走哪儿去?今天这件事不说清楚,你别想站着走出这个门!胡宗仁本来声音洪亮,而且发起狠来又挺吓人的。胡宗仁退后两步,取出一道符夹在指头之间烧掉,然后把灰烬丢尽八卦袋,接着伸手到袋子里,好似抓了点什么东西似得,一把朝着男人坐着的方向丢过来。
那只是一个动作罢了,因为我知道他伸手进去的时候,就是把他自己袋子中的那个小鬼给拧出来了。看到胡宗仁这一系列怪异的动作,男人觉得很奇怪,但是却又觉得不像是装神弄鬼,于是他站起身来想要就这么离开,却在站起身的时候,好像被什么东西给困住了自己的脚一样。他几度低头想要看个明白,但是发现自己的脚无论如何都动不了。男人开始惊慌的大喊起来,胡宗仁给了他的肩膀一拳说,你要是再叫,小心我放别的东西整死你!
于是男人不敢再动了,只是把眼睛在我们几个人之间来回扫视着。就这么呆到了大约晚上9点半,行人开始渐渐变少了起来,和头一晚一样,胡宗仁依旧在门外点上了招魂用的香烛,而我也正如头一晚一样,在几扇门上画了敷,不过唯独留下了修好的那扇电子感应门。因为今天的出发点又不同了,昨天是为了抓住它,而今天却是为了让它释怀。我问那个男人,你母亲的低保卡你带没带在身上?他点了点头,脸上还是充满了狐疑和惊恐,于是我找他拿来了卡,但我并没有问他要密码,我只是想要把这张卡还给王婆婆罢了,因为目前来说,王婆婆每个月的低保金,成了我认为唯一的一个执念,只是我不明白它为什么会在意这么稍稍的260块钱。
等到香烛燃烧到一半,我把男人押着走到了ATM机的一侧,也就是头一晚胡宗仁第一次躲避王婆婆站的那个位置,我要男人朝着王婆婆每次进来都直奔而去的那台机器跪着,并且告诉他,等会儿你母亲出现以后,你要记得跟母亲认错道歉,作为儿子来说,你实在太不够格了,然后当着你母亲的面就你在她生前的时候做下的那些错事,认真赔罪。从男人的表情来看,他似乎不太相信待会真的能看到他妈妈,于是只是敷衍的答应了我。
胡宗仁问我可以了吗?我对他点点头,于是胡宗仁站在修好的电子感应门附近,开始念咒招魂。三遍念完,我察觉到了罗盘上的动静,王婆婆真的来了。但是我们在场的所有人,谁也看不到他。我低声对跪在地上的男人说,你快点喊你妈妈的名字,说妈妈我看不见你。他起初不肯,被我踢了一脚后,也只能乖乖照做了。于是我注意到他每喊自己妈妈一声,罗盘的反应就相对出现了一次波动,于是我要求他不断的喊,直到把母亲给叫清醒,果然在连续喊了十多声以后,在我们面前,开始出现了一个半透明状,面朝着男人站立的老太婆,正是王婆婆,和头一晚有所不同的是,它的五官不再扭曲,而是出现了一个看上去和别的普通老太太并没太大区别的容貌,而且它好像很木讷,站在那儿,一动不动。
很显然,这个男人并未曾料想到,真的能再看到自己的母亲。所以我也理解他为什么惊恐得哇哇大叫起来,通常大多数人看到很明确的鬼魂后,反应都差不多,只是没他这么夸张罢了。如果他本身对母亲很好的话,我觉得他也大可不必如此害怕,正因为他是知道自己愧对妈妈,此刻才叫得如此大声。我捂住他的嘴对他说,你不要鬼吼鬼叫的,我刚才跟你说什么你忘了吗?好好跟你妈妈道歉,让她释怀了她才能够超生,否则一辈子都在你身边缠着你!男人开始连连磕头,一个劲的对自己妈妈道歉认错,不过在我看来这份歉意其实并不真诚,因为他的语气当中,充满了害怕。就这么持续了很久,王婆婆原本木讷的脸上,出现了一丝微笑,罗盘上的反应也轻松了不少,但是我并不知道是不是已经释怀了,该不该在这个时候带路了。
就在这个时候,王婆婆的鬼魂依旧和早前我们曾在录像视频里看到的一样,直接走到了最末的一台ATM机跟前,连续试了好几次,想要取出260块来。我感到很奇怪,不明白为什么王婆婆还要取钱,于是我慢慢靠近它,把从它儿子手里拿来的那张低保卡,放在了它的手指跟前,不过王婆婆至始至终就好像没看见我和胡宗仁一样,根本不理我们,所以我给它卡片,它也根本没有动一下,而是反复按着那个萦绕了它很长时间的数字:260。
这个时候,许行长也走到我的身边,她低声对我说,让我试试吧。于是我侧身站到一边,并不明白许行长想要干什么。只见许行长打开了自己的单肩包,从里边的钱包里摸出来三百块钱,在下一次王婆婆的鬼魂按下了260这个数字的时候,她伸手把三百块钱递到了王婆婆的手跟前。
这一次王婆婆却好像看到钱了,并且它还伸手接下了,但是从头到尾,它也始终没看过我们周围的人一眼,就好像我们根本不存在一样。不过她接过了钱,转身颤巍巍的走到自己儿子身边,伸手把三百块递给了他。他儿子用眼神问我该怎么办,我点点头示意他应该收下,而此刻王婆婆的眼神里虽然空洞,但却显得有些慈祥。男人跪着的高度和王婆婆站着的高度其实差不多,当男人收下钱以后,王婆婆有些开心的笑了一下,然后伸手摸了下男人的头,接着就站起身来,好像刚才这一切都没发生过一样,径直朝着门外走,想要离开。
我对胡宗仁点点头,知道现在王婆婆戾气已消,执念已了,也是时候安心上路了,而直到这个时候我才明白,原来王婆婆执意想要取出那260块钱,其实还是为了把钱给自己的儿子。而当我转头再看那个男人的时候,他正把头埋在地上,双手抱着自己的头,手里的三百块钱因为太过用力,而被捏得像个小纸团。我叹气一口,没再理他,转头看到许行长,她正低头揉着自己的鼻子,好像心有感触一般。
胡宗仁张着八卦袋的口子挡在门前,而此刻我也走到了王婆婆的身后,我取出红绳结了一个绳套,念咒请王婆婆自己走到我的绳子中来,因为我想要带她离开。王婆婆却好像明白这一切了一样,在走进我的绳子圈之前,她微微抬了抬头,然后看了我一眼,再轻轻微点了一下头。我对胡宗仁说让我来吧,它不会再跑了,胡宗仁才站到一边收回了缚在男人脚上的小鬼,我当着大家的面,念咒送走了王婆婆的鬼魂。
一切完成后,我从机器上捡起王婆婆的低保卡,递给男人说,你母亲直到死后,都还在担心你没钱花,你现在想补偿什么都已经晚了,余下的日子,还是自己好好做人吧,别再让你母亲泉下不安了,也为自己打算打算吧。男人接过卡,捧在手上看了很久,然后微微点头,点头的时候,我看到泪水掉落到他的手心里。
事后我希望这个男人真的是在过自己的日子,只不过那跟我没关系,因为我和胡宗仁当天就收到了许行长的佣金,然后送胡宗仁回家。胡宗仁在路上对我说,咱们明天大概还得出来一趟哦。我不解的问他,还出来干嘛,这事儿不是了结了吗?胡宗仁摇摇头,拿出自己的手机,按出信息后,凑到了我面前。
我一看,还着实吃了一惊。
第一百七十章 【案二十一】重回起点
胡宗仁的手机信息上,写着非常简短的一句话:“行动受制,你们小心。”发信人就是赵婧。虽然短短八个字,但是却给我传递了一个非常庞大的信息。
赵婧跟我和胡宗仁之间的关系其实是很敏感的,有时候我常常分不清到底是同伙还是敌人,如果拿她当敌人,但是以我和胡宗仁摸爬滚打这么多年的观察力来说,她的心性并不坏,现在正在做的这些事情,大多也是没有办法。但是如果把她当朋友的话,我却不得不时时防备着她,生怕她突然在我们防备最松懈的时候,突然整些幺蛾子出来,要知道,敌对的双方最容易的就是从内部瓦解,要不每年怎么那么多高官被举报落马呢。
从信息里这八个字来看,首先我能够得到一个资讯,就是赵婧目前被限制住了,虽然未必是真的把她给软禁了,但是她的一举一动其实都是有人监视的,赵婧也是行里人,对于这些基本的反侦察能力,她还是具备的。我问胡宗仁,这条消息是你什么时候接到的?胡宗仁说,差不多就是今天下午咱们一起喝茶的时候,我不是离席去打电话去了吗。我说你接到消息以后给赵婧打过电话是吗?胡宗仁说是的,不过赵婧的手机已经关机了,所以胡宗仁也没有贸然回复信息。
假设我是赵婧的话,我发这条信息无非有两个目的,其一是告诉我们有些事情出问题了,导致她受到了制约;其二则是给我和胡宗仁预警,似乎大的暴雨就要来到了一样。而胡宗仁打电话回去的时候关机,则说明赵婧在此刻或许已经丢掉了手机或者被收缴了手机,正如她说的那样,受到限制了。而她让我们小心,则是在说有可能下一个遭殃的人就是我和胡宗仁了。于是我猜想,或许赵婧前段时间因为胡宗仁手腕上的黑印跟我们闹翻之后,去成都并不是为了躲避我们,而是去为这件事要个说法,结果没要成,反而让自己身陷囹圄。我们目前和轩辕会之间的联系,也仅仅只有赵婧这一个人而已,先前马道人的电话算是串号的电话,我们实际上也无法直接联系到轩辕会的人,除非我们拷问我们的事主,因为他们在找到我们之前,是要先通过轩辕会的。不过那一来不但会打草惊蛇,还跟本就没多大用,人家直接换个号码也就行了。想到这里的时候,胡宗仁跟我说,反正咱们二十四个案子办完以后,会去一趟成都他们的总坛,到时候有些什么恩恩怨怨,就一并了结了吧。我冷笑了一声回答胡宗仁,咱们能撑到那个时候吗?
胡宗仁没说话了,表情凝重。过了一会他说,不管怎么样,咱们也都只能这样做。我问他,那你的意思是,赵婧这个人,咱们到底救不救?胡宗仁说,不能说是救,只能说咱们得帮她,不过目前为止她只是行动受限而已,应该没有多大的危险,师傅虽然死了,但是她的大师兄可是这次背后最大的策划人,也就是那个马道人,我想再怎么不和,再怎么无情,也不至于对自己这么年轻的小师妹下手吧。我点点头,心想胡宗仁虽然鲁莽冲动,但是考虑事情的时候,还是粗中有细的。于是我对胡宗仁说,那就这样,咱们按部就班来,但是私下里多托人打听下对方的深浅,这期间咱们就当没收到赵婧的短信一样。
胡宗仁苦笑了一声说,起初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你看这个。说完他把手机信息拨到了下一条,然后递给我。我读了一下,是一个并非手机号码的长号段发来的,大概类似于那些短信群发器。信息的内容还是很有礼貌,说的是赵婧回坛静修,此后剩余的案子将短信通知,并希望我们心无旁骛,不要感情用事。说感情用事,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在说胡宗仁,总之胡宗仁是挺像那种一冲动起来就不计后果的人。胡宗仁告诉我说,这条信息是赵婧的信息之后大概半个小时后收到的,人家限制赵婧,也没遮着掩着,只是用了个好听的词,叫静修罢了。说完胡宗仁调到下一条,上边写着一个地址,一个联系人的电话,并写上了尽快联络。然后在末尾括号你,还加上了几个字:“虎头岩的岩”。
我已经挺长时间没看到这几个字了,猛然这么看到,还是有点吃惊。突然回想起起初马道人留给我们的那首打油诗,洪崖洞的洞,东水门的门,虎头岩的岩,江北城的城。前边两个已经被我和胡宗仁捣乱破坏了,但是后边两个却一直没有下文。胡宗仁对我说,你看吧,我就说了,该来的始终会来的,我虽然料想到轩辕会的人一定会把最困难的东西留到最后,但是咱们眼看这二十四个案子就快结束了,这会儿冒出这档子事来,你说是不是命运弄人呢。
命运有没有弄人我是不知道,我只知道这件事我们无论如何都不能不办,即便我们并不知道这件事的背后到底有些什么。于是我对胡宗仁说,你刚才说的咱们明天见面,就是说的这件事对吧。胡宗仁点点头说,你看那地址,写的这条路,好像这条路就在虎头岩附近对吧?我说是的,这条路上以前有两个学校,一个职高一个大学,挺小的一条小路,也算是很老了,建设初期的时候这条路就存在了。胡宗仁说,既然地址上写了这个联系人是这家超市的负责人,那就说明是这家超市出了问题。
我想了想,然后摇摇头说,那不一定,既然人家在信息里特别加上了“虎头岩的岩”,这句话绝不是随便说说的,关于虎头岩,我们都了解得不多,当中肯定有猫腻。
于是我把车停到了路边,遇到难题的时候,我最容易求助的人就是司徒。我给司徒打去电话,得知铁松子师傅最近有点感冒,司徒正在照顾呢。除了对两位老前辈这情比金坚的革命感情感到可歌可泣之外,我还是厚着脸皮问了问司徒,对于渝中区的虎头岩,你知道的情况能有多少,上次你跟我们说过一些,但是这次我还得再问得细致一点。
司徒在电话里想了想说,那一带其实并不是什么特别有灵性的地方,只是因为当初在修建隧道的时候,想要炸掉一块巨大的岩石,那块岩石已经在那儿一动不动几千年了,看上去像是一个趴着的老虎,而需要炸掉的地方,就是老虎的头。除此之外,并没有听说那一带有什么了不起的传说。我对司徒说,你知道那背后就是一个军区医院吧?司徒说当然知道。我说有医院的地方都基本在附近有相应镇压的风水摆设,修在虎头岩顶部的那个电子发射塔,会不会就是其中之一。司徒说看上去是挺像的,但是细想下来倒也未必,这医院算是修在山顶上的,而这个山体原本就是虎头岩的一部分,面朝着嘉陵江,而嘉陵江的对面就是洪恩寺,这么看来,算是这座寺庙隔江而镇了。我试图多在司徒嘴里挖出一点有用的信息,于是我问司徒,我们收到了当初打油诗里其中一句作为信息,虎头岩的岩,我和胡宗仁都认为人家不会无缘无故就把这句话给写出来,所以这当中肯定有某种联系,你还能想到什么吗司徒大爷?
我很少称呼司徒为大爷,因为大爷本身是一句骂人的话,加上司徒一直不承认自己早已进入大爷的年龄阶段了。司徒说,如果你硬要摸索出一点关联的话,那跟虎头岩这个地方原先的名字或许有点关系。我一听马上来劲了,缠着司徒说清楚,司徒说,这虎头岩在古时候叫做“卧虎岭”,其实就是个巨大的石头坡,虎尾就在你说那医院一带,虎头就在如今朝着江面的一带,老虎本来不该打盹,所以卧虎通常形容的是一种无精打采。不过老虎这种东西,是五形之一,如果纳入到我们道家的说法里,无非就是白虎一说…
说到这里的时候,司徒突然停顿了下来,我原本听得正起劲,他这突然的停滞让我很不舒服,耳朵里就只剩下我车子应急灯那一下一下滴答滴答的声音。于是我问司徒,你倒是接着说啊,愣着干嘛?司徒说,我突然想到一件事,你把你们当初的那首打油诗再告诉我一下,你等我下啊,我去拿支笔来!
司徒听上去有些语气激动,好像真的是想到了什么,这不免也让我跟着激动起来。随着一阵啪嗒啪嗒的脚步声,司徒一把抓起电话说,你现在说吧。“洪崖洞的洞,东水门的门,虎头岩的岩,江北城的城。”在电话里听见司徒写字那刷刷刷的声音,过了一会儿,司徒说,这下妥了,哈哈!哈哈!
我不知道他突然这么发笑到底是什么意思,司徒说,你们现在还剩下多少案子没做?我说四个。司徒啧啧的说,好厉害的一群人啊,你们俩都算后起之秀了,竟然耍你们到了临近结尾的时候,才让我发现了端倪啊。
挺司徒的语气好像有点不对劲,似乎有一种大的危险正在朝着我们袭来,我问司徒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能不能说清楚?司徒说,电话里说不清楚,你们俩,立刻来我家!
第一百七十一章 【案二十一】四方神兽
挂上电话以后,我把司徒的话转达给了胡宗仁。胡宗仁也是眉头紧锁,他说自从早前跟刹无道斗的时候,司徒这么积极过之外,大多数情况他都不会这么着急才对啊,听说上回司徒帮我们跟刹无道斗,都是因为那个姓魏的和司徒有过过节,司徒算是身在其中啊。我说是啊,一般都不会插手别人的事,自揽因果,司徒是老江湖了,这点道理还不懂吗?所以我觉得这回可能咱们俩大事不妙了。胡宗仁呸了一声说,妈的,早就知道没这么容易,那现在咱们该怎么办?我想了想告诉胡宗仁,咱们还是得去司徒那里,看样子咱们俩今天也都别回家了,给家里人打个电话吧。
我和胡宗仁分别给彩姐和付韵妮打电话,由于不知道遇到了什么事,我还是叮嘱彩姐这段日子小心一点,她毕竟和付韵妮不一样,付韵妮还是行里人,不去招惹别人,基本的自保是能够的。所以胡宗仁也特别告诉付韵妮,因为我们不知道要耽搁多长时间,让付韵妮暂时先到我家里去陪着彩姐,顺便保护一下。我对这哥们的这个做法感到很欣慰,因为我知道,此刻距离胡宗仁和付韵妮的婚礼,还仅仅有一个月。
于是我们就开车去了司徒家里,时间已经很晚了,进屋后看到铁松子师傅身上裹着被子坐在沙发上,那样子很像一颗竹笋,当然这些话我就不能让他听见了。司徒穿着睡衣,给我们开门后就直接把我们拉到了他饭厅的大桌子上。一年前,我们就是在这张桌子上参悟了付强留下的七星大阵,而今又有什么难题摆在我们面前,我们却丝毫不知。也许生活就是这样,虽然和大多数人的经历与生活方式不同,但任谁都是一样,日子嘛,总是问题叠着问题,麻烦跟着麻烦。
司徒的桌子上放着两张纸,其中一张是白纸,上边密密麻麻的写着一些字,就好像草稿一般。另一张则是重庆地图,这样的地图在重庆任何一个旅游地点都能够免费拿到。司徒让我们坐下,然后跟我说,我现在大概猜到这次那四句诗的准确含义了,看样子咱们先前还真是走了不少弯路啊,幸亏你刚才在电话里追问了我一句,否则可能到现在咱们都还跟个无头苍蝇似的瞎撞呢。我不解的问司徒,我刚才追问你什么了?司徒说,你说的让我仔细想一下那虎头岩当中的玄妙啊,我想到了卧虎,然后想到了白虎,一个是五行,一个是四方兽,继而我就联想到了一个大局啊!
司徒刻意把大局两个字加重了语气,就好像我光听就能感觉到很大似的。他倒是因为破了局感到高兴,没曾想我和胡宗仁现在都心里忐忑着呢,要说忐忑,恐怕胡宗仁比我严重,因为毕竟是他的事,而此刻他正伸手在自己手腕上来回扣着,手腕上,就是当初留下的那道抓痕。
司徒说,你们还记得嘛,早前咱们分析这首诗的时候,想到了一把七星剑,剑尖和剑柄的位置分别指着虎头岩和江北城,而剑把则是较短的两侧,一个是洪崖洞,一个是东水门,原本我这么分析其实在当时看来算是最合理的,但是现在我发现咱们完全想错了。胡宗仁点点头说,这个之前他也私下问过赵婧,但是赵婧的反应来看,她似乎不知道这把剑。司徒把手指着地图说,这图上的几个圈,就是我标注的这首诗里,那四个地方的位置,你们看看。
司徒说指着洪崖洞说,道家讲五行生克,生为循环呼应,克为克制,任何一个阵法都无非这两种目的。水是阻断,是鸿沟无法跨越,但是此处正在修建的两座大桥,恰好把这原本该阻断的东西给连通了。司徒指着洪崖洞说,这里的千厮门大桥(当时还在建中),接着又指着东水门说,这里的东水门大桥(当时在建中,如今已落成通车),一旦延伸出去,这四个地方就成了一个等距的十字,如此一来,当初咱们说的宝剑这种说法,就自然不成立了。而这十字交叉的中间,就是整个渝中半岛,我们都知道,渝中半岛是一个长条形的,好像一根舌头,但正因为刚才你追问了我关于虎的问题,我突然想到,会不会是在指四方二十八宿?
四方二十八宿,我是听说过的,但是由于对于风水布局了解甚少,也就没深究。司徒说,按照南北关系来看,这虎头岩位于西方,恰好就是“西之白虎位”,不碰巧也有个虎字吗。洪崖洞是北门玄武位,临近江边,而玄武本为蛇龟兽,龟是水生,蛇为旱生,洪崖洞原本有悬崖,悬崖上有崖洞,有句俗话,叫做是龙就上天,是蛇就打洞。玄武位的属性本是水,而洪崖洞这个地方原本就道城门,叫做洪崖门,洪崖门是一道闭门,从不打开,正因如此,就在风水上形成一个阻断,让这个地方有水而不滥,有兵而不破。
我微微点头,听得一知半解。司徒对于道家文化的造诣是我望尘莫及的,所以他这么说,肯定是有他的道理的。司徒接着指着东水门的地方跟我说,这是南面,也是一道,城门,但是却是一道开门。位置来说当是南之朱雀,属火。因为这个地方的开门长期作为取水救火的地方,所以属性位置可谓搭配得天衣无缝。
司徒眼里闪光,兴奋异常。我很少看到这样的他,就好像是一个武林高手突然看到了一个失传已久的武学秘笈一样,充满了喜悦,要知道他这个阶段的师傅,要找到对手是相当困难的,如果找到一个,虽然不见得会成为朋友,但是一定会大加赞赏,就如同当初司徒能够和付强分属道义的两端,却能够点灯促膝长谈一样。是敌人,更是可敬的对手。
我接着让司徒说下去,这南朱雀北玄武都齐了,那么左边则是你们这次要遇到的白虎,白虎为金,金意为“兵”,因为兵器都是金属的嘛,对方之所以特别标注了“虎头岩的岩”这几个字给你们看,一方面是为了告诉你们,这次的事情和早前的那首诗有关,另一方面则是在提醒你们,这个地方的这次案子,必然是一场恶战。
听到恶战这俩字的时候,我背心微麻了一下,这些年我经历过无数恶战,从起初的奋勇直前,到现在的疲态重重,这当中自然有我不断磨练后早就的厌倦,更因为自己实在无法承受那无休止的全套和挑战,师傅早年告诉我,鬼其实并不可怕,真正可怕的是人心。所以这么多年来我认识到一个真理,往往最可怕的鬼魂,最恐怖的阴谋,都是比这可怕和恐怖许多的人算计出来的。正在为自己身在此行感到悲哀的时候,司徒说,虎头岩一案如果你们能够顺利达成的话,下一个案子,必然就是这里。他朝着江北城指了指说,江北城的城!
江北城早就不在了,就剩下个地名和那些来不及拆掉的老房子。司徒说,既然西有白虎,那东自有青龙,这江北城,就是青龙位。我虽然对这些东西不熟,但是东南西北还是分得清的。我告诉司徒,这地方就是个老县城,以前是重庆城的伴城,名字里又没有龙,样子也不像龙,这又是为什么。司徒说,你别忘了,那里有一座墓穴,还记得那里头埋的是谁吗?
我一听突然醒悟,那个地方埋葬着重庆历史上唯一的一个皇帝,明玉珍!大夏国国君!这就说得通了,皇帝啊!尽管没当多少年,但怎么也算得上是真龙天子了!司徒说,你当为什么明玉珍选择把自己安葬在这里,就是因为和西边的白虎相对应,青龙白虎,共镇国土。而明玉珍的墓原本看不到,是八十年代的时候才被发掘出来的,早前一直藏在地下,一个皇帝,藏于地底,这让你们想到什么了?胡宗仁想了想说,藏龙?
司徒赞许地看着胡宗仁点点头,一副你小子终于成才了的样子,接着解释说,左边的卧虎岭,右边又是藏龙坡,卧虎藏龙,而这四方神兽守护着的东西,就位于这十字之间的渝中半岛,你们看这半岛除了像舌头以外,还像什么?胡宗仁脱口而出,鸭脖子!司徒哈哈笑着说,看样子你们俩是饿了,鸭脖子肯定不对,但是有些接近了。这中间的地方叫鹅岭,因为这像一个鹅头,十字交叉处,恰好就是鹅脖子的地方,脖子即是领子,所以称其为鹅岭。而在这地方除了有鹅岭以外,还有个佛图关,就是中间的这个地方,属土。
司徒伸手捋着自己的胡子说,在江北城之后,你们还剩下两个案子,而这个地方,就一定是你们下一个要去的地方。
第一百七十二章 【案二十一】灵符锦囊
司徒的手指着佛图关,这是一个我曾经多次想要去,但却一直没机会去的地方。从小在重庆长大,全部重庆人都知道佛图关的存在,是现存不多在城市里的遗迹,算得上是见证了重庆历史上不少峥嵘岁月。佛图关原名浮屠关,据说当初打仗的时候,死了很多人,造下浮屠,因此而得名。早前在对付刹无道的时候,我也曾从付韵妮的口中得知过一些关于佛图关的传闻,却一直未能亲自去见证一次。如今司徒明明白白的跟我们说,有机会去了,但我却因此感到有些胆怯。
司徒大概是看出了我的心事,于是问我说,你在想什么,怎么魂不守舍的。我慌张的摇头否认,说我只是在算算咱们离死还有多远。说完我尴尬的假笑了几声。司徒看着我没有说话,这个时候铁松子师傅在一边的沙发上突然阴阳怪气的说道,你这个死老头儿,不要说起来没个完,既然把他们两个年轻人叫来了,东西你也准备好了,那就给他们吧。
我转头看着沙发上的铁松子师傅,他还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好像这场感冒让他这个玄学高人也弄得够呛似的。胡宗仁疑惑的问,什么东西,你们有东西要给我们?司徒转身离开,走到了自己的房间里,然后关上了门。我不解的问铁松子师傅,司徒老爷子要给咱们什么东西啊?铁松子说,你们这段时间风里来雨里去,和我们联系越来越少,前几天我还在跟司徒说,你们其实是害怕连累到我们两个老人家,所以才有意避开我们对不对?我没回答,而是转头看向胡宗仁。胡宗仁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着挠头说,当然不好意思了,我自己惹下的祸事,不能让你们二位跟着我一起奔波吧,你可知道轩辕会那帮家伙可真没把我当人看,都不给我休息的时间,你们俩哪经得起这个折腾啊?
铁松子哼了一声说,要是我和司徒年轻二十年,管他什么轩辕会,谁敢来惹?就是因为我们老了,那些以往不三不四连名字都叫不出来的小道士,就出来充老大了,扮猪吃虎给谁看呢?铁松子师傅声音一如既往的阴柔,但却透着一股自豪感,的确,西南地区玄学的黄金时代已经过去了,司徒和铁松子算是赶上了,但同时也赶上了那些百年不遇的天灾人祸,所谓上天要求衡,大概就是这个道理吧,给了你了不起的本事,也给了你一段无可奈何的岁月。
铁松子师傅接着说,上次小胡过来弄他手腕上的那个爪印,我和司徒当时就已经决定好了,你们俩的事就是我们俩的事,论岁数我们算你们爷爷辈的,论交情咱们也算是有深厚的革命友情了,况且自从去年刹无道那事闹得人人尽知之后,道上的人都知道你们俩和我们俩的关系,小孩子不乖,自然要打屁股,但是也轮不到别人来打!铁松子师傅一番话说得非常豪气,虽然年逾古稀,但他那股傲气却听得我热血沸腾,突然又充满了希望。本来在这种热血的时刻,大家都很激动才对,谁知道胡宗仁突然不识趣的跟铁松子师傅说,没错,柿子专挑软的捏,以为我们是后辈就好欺负,连我自己的恩师他们都不放在眼里,确实太过分了!他顿了顿说,我胡宗仁虽然不是什么正派人士,但也不是任谁说打屁股就打屁股的!这么多老前辈和我们交好,他们欺负我,这哪里是在打我的屁股嘛,简直就是在打你们的脸!
其实我懂胡宗仁的意思,但是表达上出了点问题。铁松子忍住笑对胡宗仁说,你的意思是,我们的脸跟你的屁股差不多对吧。胡宗仁这才觉得失言,但又不知道怎么救场,于是无辜的傻笑着挠头,一副智力低下的模样。
说话间司徒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司徒在铁松子搬来之前一直是独居,而且铁松子隔三差五就要出去云游一阵,也只是到了重庆后,在司徒家里落脚罢了。司徒径直走到了沙发边上,在铁松子师傅身边坐下,伸出右手,食指和中指之间夹着一个笑笑的绒布面料布匹包好的小三角,三角的三条边上用明黄色的棉线拴住,好像一个粽子。司徒把手里的东西递给胡宗仁,然后对他说,这里头有两样东西,其中一样是道符,保命用的,如果遇到实在过不去的危险,一定要想法子拆掉烧了喝下去,就算是情况紧急,你来不及烧掉,你就算生嚼,也得给我把这道符给吞到肚子里去!胡宗仁看司徒表情严肃,既然都给他保命的东西了,想必也是意识到接下来我和胡宗仁将会遇到的麻烦大大超过了我们先前的预想。司徒接着说,另外一个是一张空白符纸,上边有一个字,算是一计吧,不过在没遇到危难之前,千万不要打开,如果这次的事情能够顺利解决,你再在安全之后,把这个布包还给我。
锦囊献计的故事,我曾在不少电视里看到过,最著名的就是诸葛亮。司徒师傅当然没有诸葛亮这么神机妙算,但二人说到底也算是同宗同源。司徒是老道士,拜的是轩辕黄帝,而诸葛亮虽然不算真正的道士,但也因为娶了黄帝的后人黄月英,而学会了奇门遁甲之术,说起来,还是有渊源的。不过看到司徒只给了胡宗仁,我心里还是有点不爽,于是我问司徒说,你怎么不给我一道啊?虽然我是帮胡宗仁的忙,但是我也每次都遇到危险呀,万一我挂了怎么办?司徒狡黠地斜着眼睛看了我一眼,然后很放心的说,你死不了,你精得像个猴儿似的。
尽管他的言下之意是我比胡宗仁聪明很多,这让我还释怀了不少,不过说我精得像个猴儿,却似乎不像是在夸奖我一样。接下来的时间里,司徒又和我们讨论了不少四方神兽在地图上布局的讲究和规律,甚至根据他自己的推断,精确计算出了位于青龙位和中间佛图关我们几个下手的可能性,虽然大多数我听得似懂非懂,但又一次因为这个连电脑都使唤不利索的老道士如此渊博的学识,再度折服。
认真起来时间就会过得非常快。铁松子师傅因为生病的关系,在我们进入新一轮讨论的时候,就自己回屋去睡了。而当司徒也倦了的时候,看了看时间,已经是临近早晨四点钟。对于司徒这个年纪的人来说,熬夜是丝毫没有好处的,于是他也回屋去睡了。值得注意的是,大概是为了避免我们乱猜,他竟然睡进了客房里,那个房间是去年我们逃难时候付韵妮的房间。司徒此番欲盖弥彰,我和胡宗仁却忍不住好笑。
那一夜,我和胡宗仁倒在沙发上就立刻入睡了,换做平时,我也许会胡思乱想睡不着,但是因为有了司徒和铁松子的撑腰,我也踏实了不少。因为司徒在回房之前,曾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我和铁松子,拿你们俩当自己的孩子一般,有事尽管开口,我们这把老骨头,再不动换动换,估计一身本事就只能跟着这把骨头变成灰了!所以说,老头儿不可怕,可怕的是那些心里发痒想要惹事的老头儿,例如司徒和铁松子这种。
第二天早上很早就醒来,其实算是没休息好。司徒和铁松子作息时间都是很规律的,因为我和胡宗仁基本上是被铁松子师傅那一边唱着山歌一边挥舞着锅铲在锅里炒鸡蛋的声音给吵醒的。吃了早饭,也就8点多,我和胡宗仁就离开了司徒家出门了。临行前司徒再一次跟我们强调,我们不怕麻烦,就怕你不麻烦我们。有了老前辈当靠山,胡宗仁看上去精神了不少,一般都不愿意当驾驶员的他,竟然主动要求他来开车,我也正好休息休息。
按照胡宗仁信息里的地点赶到了虎头岩,那条路虽然我来过,但是那也是很多年前的事了,大学已经不见了踪影,原本挺安静的一条小路上,多出了很多店面。把车找了个地方停下后,我和胡宗仁就问路边的行人这某某超市该怎么走,就这样,很快我们就找到了那家超市。
这是一家比较大型的超市,在重庆拥有不少分店,以其新鲜和种类齐全著称,属于国产品牌,和沃尔玛或是家乐福这种国际大卖场不一样的是,这样的本土超市更接地气,更有中国人习惯的味道。超市员工们那红色的衣裳看上去特别醒目,一个个跟打了鸡血一般,以中年妇女为主。而在这个时间段,逛超市的也大多是这个岁数的大妈大婶们,从那不大的门口进进出出的人流就能够说明这一切。胡宗仁走到边上一个小烟摊买了一盒烟,我们才意识到原来最近因为忙活这些事,我们的烟瘾突然之间变大了不少。站在超市门口一边抽烟,胡宗仁一边摸出电话给信息上的那个号码打了过去。
你好,杨老师吗?我是今天来跟进你们事情的人。嗯,对,就是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