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没看见燕王妃的人啊,怎么知道人去哪儿了?

半个时辰过去了,古修容开口安慰了一句:“可能是王妃路上遇见什么好玩的东西,耽误了一点时间。天还没黑呢。”

宋凉臣点头。

又半个时辰过去了,看着开始暴躁的燕王爷,古修容不得不再次安慰:“天还没黑透,这时候的花灯很好看的,王爷再等等。 ”

宋凉臣皱着眉又点头。

最后半个时辰过去了,天黑了,古修容无奈地闭了闭眼:“花灯肯定是太好看了…王爷,小女子就先行告辞了,家母还等着小女子回去呢。”

宋凉臣坐不住了,起身拿了披风便道:“本王送你出去。”

“不…”

“用了”两个字还没说出来,古修容已经被拉上了门外的马车。

她今天这是触了什么霉头!怎么就恰好赶上燕王爷不正常的时候了?她想回家啊!

宋凉臣黑着脸,掀开车帘对玉树道:“去找人。”

玉树点头,亲自驾车,先往许府去了一趟。

许子璃正要就寝呢,就见燕王爷带着个女人冲进来找他。

“这么晚了…”他抬头打量了后头的古小姐一眼,微微皱眉:“王爷还没回府?”

“不是本王没回府。”宋凉臣抿唇道:“是王妃没回来,本王还想问你,她去哪里了。”

许子璃挑眉,轻笑了一声:“在下与王妃申时便分开了,现在是戌时,王爷觉得在下会知道王妃的行踪么?”

宋凉臣一惊,这才终于是慌了。本以为他和美景在一起,那他就算生气,好歹还能找得到人,结果竟然申时就分开了?

那她会去了哪里?

京城这地方虽然她应该比他熟悉,但是这深更半夜,身边又没个护卫的,被人拐了怎么办?

来不及多想了,宋凉臣转身就要往外冲。

“恕在下多言。”许子璃撑着身子道:“王爷是不是从来没有过双方平等的想法?”

宋凉臣心里一顿,皱眉回头看着她:“她跟我说过,你赞成那样的想法。”

“那王爷要她彻底放下,自己是不是也该付出点代价?”许子璃笑了笑:“天下哪有白吃的午餐?”

微微一愣,宋凉臣扭过头去继续往外冲。他哪里还有时间在这儿思考这些问题,先把人找回来也不迟!

出了许府,又上马车,古修容看着燕王的表情,想了一会儿道:“王妃会不会是听王爷说小女子来了府上,所以误会了,不肯回去?”

叫她误会了才是他的目的啊,然而现在目的达到了,他一点也不开心。宋凉臣烦躁地捏拳,在古将军府停下,先让古修容回去:“今日辛苦小姐陪本王等候了。”

古修容大大地松了口气,朝他行礼:“王爷慢走。”

丢了累赘,宋凉臣干脆就解了马下来,留个车给玉树:“你回去再多叫些人来,满城一起寻找王妃的下落,本王先去街上看看。”

说完,也当真是没替玉树想想一个车厢要怎么回去的问题,骑着马就走了。

玉树哭笑不得,看着这车厢,心想自家主子也是个解马的高手,这动作熟练得,连马鞍都不要了也要立刻去找王妃。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啊。

天色越来越晚,街上的人也越来越少,宋凉臣策马从街上走过四处看着,心也越来越凉。

京城这么大的地方,万一真出了什么意外怎么办?

脑海里浮现出些不好的画面,宋凉臣心里紧得发疼,差点从马背上滑下去。一路找着喊着,茫然四顾,等到四周都完全寂静下来,也没看见美景的影子。

找了一个时辰,夜色都像是要漫进他的眼里了,也没有一点光来点亮他。

找不到了啊…

有些沮丧地牵着缰绳,宋凉臣停在一家客栈前头,无力地下马坐在路边。

这世上有没有后悔药啊?他不想刺激她了,只要她好好的,大不了…大不了他先低头,求她原谅。

她要是觉得男女应当平等,那就给她平等;她还觉得许子衿重要,那就让她觉得;只要还能在他身边,他可以什么都不计较的。

人真是一种很贱的生物,非要到这种情况之下,才能发觉自己其实可以忍下很多不能忍的东西。

早一点忍了不就什么都好了?

只是,当真只有在这种失去她的恐惧之下,王爷的面子才能丢得掉,他才能听见自己心里真正的声音吧。

正悔不当初呢,背后的客栈就出来一个小二问:“客官打尖还是住店?”

宋凉臣站起来,摆摆手要走,却不经意看见这客栈的名字。

有缘客栈。

这家客栈在燕地也有,还是美景当初出嫁时候临时落脚的。他想着,忍不住就往里头看了一眼。

大堂里头灯火通明,有四个人正坐成一桌,开心地喝着酒。

“六六顺啊,八匹马啊!我输了,山水喝!”

大概是比起外头来,里头太亮了吧,他竟然出现了幻觉,看见美景正在和玉食划拳。

那张脸笑起来还是那么好看,他当初是得多违背良心,才能骂她丑八怪啊?

笑着笑着眼眶有些湿,面前的景象就更看不清楚了。耳边的声音却依旧清晰:“沈少爷要喝醉了吧?王妃,咱们还不准备回府么?”

“回去干甚?看他和小姑娘卿卿我我不成?今儿咱们就住这里了!”美景大方地掏了个东西出来:“我付账!”

白底红绣的鸯鸟香囊被她当成荷包给扯了下来,举得高高的,哪怕是从背后看,也想象得到她那一脸慷慨的表情。

宋凉臣笑不出来了,一把抹了脸,眯着眼睛往里走。

“姐姐,你这是香囊,今儿出来没带荷包的。”沈山水喝得半醉,嘀咕道:“你又没喝酒,怎么也醉了?”

美景一愣,拿下香囊来看了看,撇嘴道:“对哦,这是香囊。”状围丰血。

另一半还在宋凉臣那里的香囊。

瞪眼看着上头自己绣的鸯鸟,美景就忍不住红了眼,突然毫无预兆地就哭了出来。

玉食也是半醉,却还是被她吓了一跳:“主子,您怎么了?好端端的哭什么?”

妙回也喷着酒气过来安慰她:“您不能这么情绪起伏的,奴婢都说过多少次了,对身子不好。”

美景甩开她们的手,一双美目里全是眼泪:“想着就觉得来气,这香囊还留着干什么?丢了算了!”

就像那该死的宋凉臣,想来干什么?休了算了!

第195章 竟然瞒我这么久! 9550钻石加更

手一扬就要将香囊给丢出去,背后却突然过来一个人,连着她的手一起将香囊给握住,温热的气息从后头欺上来:“你丢了它。我怎么办?”

美景一愣,耳后禁不住起了些颤栗,猛地回头一看。

宋凉臣在她身后,板着脸看着她:“好不容易绣好的东西,说丢就丢?”

他竟然来了?美景皱眉,收回自己的手,将脸上的泪并着表情一并擦了,收敛了情绪起身行礼:“王爷安好。”

桌上其他三个人也被吓得一个激灵,酒立马就醒了,纷纷跟着起身。

宋凉臣轻哼了一声,将她拉出来:“一声不响不回王府,是想要本王安好的意思吗?你知不知道本王找你找了多久?!”

美景硬着头皮听他吼完。干笑了两声,也没说话。

微恼之下,宋凉臣一把就将人打横抱起,上了门外的马。

“王爷!”妙回吓了一跳:“王妃不能骑马!”

“有什么不能骑的?”宋凉臣回头瞪她:“能满京城地跑,还不能骑马了?”

美景被他放在马背上,也是十分不安,挣扎了两下就想自己下去。妙回瞧着她那动作,倒吸了一口气,也顾不得其他的了,直接大喝一声:“王爷快护着王妃。小心她的肚子!”

肚子?肚子怎么了?宋凉臣还没回过神,手下意识地便将蹦跶下来的人给接住,疑惑地看了看她的肚子。

美景脸上白了白,直朝妙回使眼色。

圆过去啊!这圆不过去,岂不就功亏一篑?!

瞧着她没事,妙回松了口气,一转眼便迎上燕王爷疑惑的目光。

心里一跳。她连忙道:“今天王妃肚子不舒服,再摔一下可就不得了了。”

宋凉臣:“…”

这个解释也太牵强了吧?

皱眉看了怀里的人一眼,他问:“马车呢?”

“在客栈后院。”玉食小声道。

宋凉臣点头,让小二去将马车赶出来,然后二话不说便拉了沈美景上车。

“你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本王?”

美景乖乖地坐在一边,闻言笑了笑:“没有。”

“当真没有?”

“臣妾以王爷的性命发誓,没有!”

微微眯眼。宋凉臣冷笑了两声:“回去咱们算总账吧,燕王妃。”

背后冒了点冷汗,美景笑不出来了。不是说有姑娘在府里吗?他怎么还会有空跑出来的?现在要跟她算什么账?他们不是已经说好和离的么,那她去哪里,关他什么事?

马车行进得很快。一路都是颠簸,到了王府的时候美景就趴在车边一阵狂吐,脸色煞白。

宋凉臣是想板着脸教训人的,结果看她这么痛苦的模样,硬生生就将话都咽了回去,一把将人扶起来,往里走。

“临风,去找个大夫来。”

“是。”

美景一听就慌了:“不用找大夫,妾身一点事都没有,好好的!”

宋凉臣理都没理她:“妙回大夫不是也说你肚子不舒服?这会儿脸色太难看了,不看大夫不行。”

说着,就将她半抱半扶进主屋,按在床上躺好。

这可怎么办?美景皱着眉,眼睛四处看着想办法。后头三个人,只有一匹马,一时半会肯定回不来,那谁还能帮她?

任凭她怎么祈祷这王府里的大夫在路上崴了脚都没用,背着药箱子的老头还是来得又急又快,放了腕枕就要给她把脉。

美景缩在床里头,死活不肯伸出手。

“你做什么?”宋凉臣皱眉看着她:“诊脉而已,又不是让你扎针,你躲什么?”

“妾身不想看大夫。”

“讳疾忌医不成?”他气极反笑:“就算是有什么治不好的病,本王也能养你一辈子!手给我。”状扑广扛。

美景怔了怔,依旧是摇头:“王爷既然已经要与妾身和离了,那还管妾身的死活干什么?”

被她这话给气了个半死,宋凉臣咬牙道:“本王偏爱管你的死活,和离作废,你依旧是本王的王妃,行不行?”

沈美景也被他给气着了,瞪着他道:“你要和离便和离,要作废便作废?当人人都是想飞上枝头做凤凰的,少了男人过不了么?”

“你…”宋凉臣闭了闭眼,实在是没话说了,直接将人抓过来禁锢在怀里,强行拿了手腕出来。

“疼!”美景皱眉,旁边看傻了的大夫反应倒是快,立刻帮着宋凉臣压着她的手腕,放了三指上来诊脉。

“怎么样?”宋凉臣一边手上用力,一边看着大夫问。

大夫皱眉看了美景好一会儿,慌忙挥手道:“王爷快放开,别压着她!”

宋凉臣一愣,手上松了些力道,美景趁机就跟只兔子似的蹦去床里头,卷着被子,只露出一双愤恨的眼睛瞪着他。

“这是怎么了?”宋凉臣一脸莫名其妙:“为什么不能压?”

老大夫哎呀了两声,一边去开方子一边道:“这都两个多月的身孕了,怎么压得?别让王妃受气,也别急着她,顺着她的性子来,胎儿才会康健。”

哦,胎儿。

宋凉臣点头。

点完之后觉得哪里不对劲,愣了一会儿才看着大夫问:“你说什么?身孕?”

“对,除了身孕,王妃没有其他不适,就可能妊娠反应严重一些,时不时呕吐,脸色差应该是因为方才颠簸了吧?胎像还没稳的时候王爷还是多照顾一些,不要让王妃骑马或者坐马车,情绪方面也不宜让王妃太激动…”

话还没说完,燕王爷已经一把将床上卷成一团的人给抱住了,眼里满满的都是震惊:“你怀孕了?!”

美景被他压得喘不过气,直翻白眼:“也不关王爷的事!”

“你…”宋凉臣又气又笑:“两个多月,还是在燕地的时候有的,怎么就不关本王的事了?”

红着一双兔子眼,美景瞪他:“没身子就要和离,有了身子又是你的了?想得美!”

说完,一扭身将自己埋进被子里,不再理他。

宋凉臣错愕,想解释:“就算你没有身孕,我方才不也说…”

“我不听!”美景怒喝。

大夫连忙一把将他给拉去了外室,连连嘱咐:“孕妇情绪不稳定,容易暴怒,都是正常的,王爷多担待,也尽量别去惹急了。”

宋凉臣在人前是一贯很有威严的,可是现在怎么也忍不住笑,整张脸看起来俊朗得很:“本王明白了。”

两个月的身孕,竟然有两个月的身孕了?那她为什么不告诉他?还要允了跟他和离?

来不及跟她计较了,他心里这会儿满满的都是后怕,方才那一顿马车颠簸,还有她差点从马背上摔下去,肚子不会有事吧?

“再去给王妃把把脉,看有没有什么问题。”

老大夫一脸无奈地道:“王爷,老夫行医数十年,绝对不会出什么差错的,王妃没有大碍,平时药吃得也好,胎儿稳固。”

宋凉臣抿唇:“那也再诊一遍,方才她挣扎得那么厉害,万一有什么没看出来的呢?”

旁边的临风忍不住道:“主子,您冷静一点,王妃现在需要的是休息。”

就算再让大夫进去,那位也肯定不愿意伸手出来啊。

深吸了一口气,宋凉臣点头:“好,让她休息,你们去门口等着,见着妙回大夫,直接给本王带进来。”

“是。”临风领命去了。

锦衣跑去里头,站在床边看着自家主子,激动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您有了身孕,怎么不早说啊?”

美景伸头看了外面一眼,见只有锦衣一个人,才皱眉掀开被子:“我本来就谁都没打算说的。”

“您这又是何苦?”锦衣坐下来,拉着她的手道:“子嗣是何其重要的东西,您怀着身子还要与王爷和离,不是要这孩子将来没爹么?”

“有又怎么样?”美景抿唇:“许府里的教训还没看够吗?生在大户人家的孩子,人一多就要争抢,争抢起来难免就会有暗箭伤人之事。我有认真想过,与其让他在王府里背着刀光剑影长大,还不如我自己养。”

锦衣一愣,想起许子衿的事情,抿唇道:“凡事都有苦有甜,在贵门的子弟固然背着百姓不能想象的包袱,但是他们也过得比普通百姓好啊。您是没瞧见王爷方才的神色,这么多年了,奴婢还是头一次见他那样高兴,您就不能相信他一回么?”

“得了吧。”美景撇嘴:“上回于氏有身孕,他也是这么高兴的。”

锦衣连连摇头:“这哪里一样…”

“你不用多说,剩下的路,我自己来走。”美景倔强地道:“我才不要把日子过得跟他后院里其他的女人一样,一辈子就牵系在丈夫儿子身上,仰仗着别人而活。”

锦衣哑然,想想竟然也挺有道理的,那后院里的女人,怀着身子的时候被万般宠爱,同时也不免刀光剑影。有王爷的恩宠,便如有铁铸的铠甲,但是一朝没了恩宠,便像是赤身进了狼群,骨头都不会剩下。

男人又有几个靠得住呢?

这样一想,她也就没有再劝了,而是替美景将外袍脱了,让她安安静静休息。

妙回到了王府门口,还没喘口气呢,就被玉树抓住了。

沈山水皱眉,当即就上前拦着,与玉树动了手。玉树也没想到他会突然动手啊,到底是王妃的弟弟,也只敢挡着,不敢还手。

谁曾想,这沈山水力气极大,一招一式竟然也是有路数的,逼得玉树不得不放开妙回,全心迎战。

“在下是奉王爷之命带妙回大夫进去一见。”

打得吃力了的时候,玉树无奈地说了一句。

沈山水及时收了手,抿唇道:“我与她一起进去就好,你抓一个姑娘,怎么都是不妥的。”

揉了揉胸口,玉树上下打量沈山水一番,轻笑道:“是在下失礼了,沈少爷里头请。”

没想到这人功夫竟然这么好,方才要是不喊停,还是他得丢脸了?

玉树心里有了点底,转身往府里走。这沈山水,将来说不定还当真能成王爷麾下的猛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