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就恨得咬牙切齿,却偏偏还放不得。
邵文槿,她阮婉终有一日是要找回来的!
江离和赵荣承都不在,和他斗,吃亏得只能是自己。
眼见她这副蹙眉鼓腮模样,邵文槿好气好笑,不消想,便也猜得到其中十之八/九。
终是平稳抵达宫门口。
入了宫门便是要换成车辇的。
阮婉只差欢呼雀跃。
连带看着一旁久候他们内侍官,都不由亲切了几分。
脚下生风,快步上了车辇,柔软的布垫就从未觉得如此舒适过。眼见邵文槿也撩开帘栊上车,顿时没了兴致,龟缩到角落处所幸离他远些。
邵文槿也不搭理,吩咐了声开车。
阮婉握了握手中画卷,心思才从邵文槿身上转到了殿中。
南顺送亲使还在,这些人都尚且如此,日后又会如何变本加厉对宋嫣儿?
柿子都挑软的捏,那就让他们看看她这个南顺昭远侯是不是软柿子!
无论今日设计掉包风蓝图的人是谁,她定是要借机大闹一翻的!若是不闹,如何能逼得荣帝拉下脸来!
有人设计,她就将计就计!
喜欢藏着风蓝图,便让你好好藏一辈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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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得内侍官宣召,阮婉同邵文槿入了殿中。
旁人纷纷错愕看来,面面相觑者其实大多。大抵都已猜到风蓝图不在昭远侯手中,回驿馆不过是个幌子。
荣帝要顾及与南顺的颜面,那昭远侯拿回来的即便是幅空卷,荣帝也会认定是风蓝图。
而南顺一方想要掩饰得漂亮,也定会找人仿照公子宛笔墨再画一幅风蓝图搪塞。
昭远侯与邵文槿初到京中,人生地不熟,又没有他人帮衬,要火急火燎找人仿制风蓝图绝非易事。
没有一时半刻,恐怕连该去何处寻人都打听不到。
更何况,风蓝图岂是这般好画的?
若真是这般简单好画,也不会轰动一时,成为经久不衰的话题。
如此一来二回,等找到人做好画,再送来殿中,少说也要三两时辰。
这都便还是好的,荣帝原本身体不适,哪里等得到三两时辰?多半此事是要不了了之,传出去,倒是笑谈。
众人心中,大抵不过这番思忖。
…
结果,仅用不到一个时辰两人便赶了回来,还一副镇定如斯的模样。
再听闻阮少卿开口,说风蓝图已从驿馆取来,要亲自呈上。眼神中笃定不似谎话,众人脸上的错愕就更甚。
“辛苦昭远侯了。”荣帝也似没有料到。言语间略有踟蹰,还是挥手示意一旁的卿公公。
卿公公会意颔首,快步踱至殿中,替阮婉搭手固定好画卷一侧。
殿中纷纷抬眸,唯恐漏掉其中一星半点端倪。
“啧啧,公子宛的真迹,果真让人期待得很!”由得老四高调带头,各种诡异笑容便都不约而同浮上脸庞。
阮婉就也跟着轻笑。
让你们笑,看你们待会儿还笑不笑得出来!
把住卷轴一段,缓缓展开,连宋嫣儿就都屏住呼吸。自阮婉和邵文槿离开殿中,她心里就未曾踏实过。
阮婉平素再为瞎闹,也是知晓大分寸的,断然不会莫名说之前那番话,更何况还有邵文槿参杂在其中!
她根本就没听说过邵文槿会作画!
换言之,方才就是两人在演联手戏,想要唬弄过去。
阮婉同邵文槿两人平日里可谓水火不容。
能让两个水火不容的人同气连枝,其中事端决然不小。
依稀想起临行前,珉哥哥叮嘱的那番话,她到长风免不了受些刁难,而眼下突如其来的一幕,她全然没有听懂旁人的哑谜,可除了依仗阮婉,又没有旁的法子。
幸好姜大人尚在。
但越到后来越坐立不安,局促涌上心头,倒是李朝晖特意寻了话同她说。宋嫣儿知晓他是好意,心中微暖。
当下,画卷徐徐展开,一片丹青墨色缓缓映入眼帘。
这不就是风蓝图?
莫非真是阮婉先前取错给清荷?峨眉微蹙,宋嫣儿犹疑望向阮婉。原本等着看戏的众人,眼中也纷纷生出愕然。
即便没有见过风蓝图真迹,仿本总是见过的。
眼前这幅,一眼望去根本看不出有何端倪,心中皆是讶然。
也自然有识货的人认得,“是公子宛真迹!”
大殿之上,荣帝便也微微怔住。
又有旁的声音质疑,“像是像,也不知真假,诸位见过仿本相似的还少?”
反驳遂即而来,“无凭无据不要乱说,小心遭人笑柄。”
双方各执一词,争执不下。
荣帝冷眸瞥过,卿公公便会意开口,“陛下,恰好何大人也在殿中,不如请何大人上前细下鉴赏一翻?”
说得是鉴赏,其实就是鉴别,一侧诸子之中,就有人笑意更浓。
卿公公是父皇的人,换言之,便是父皇让人当众鉴别“风蓝图”。何大人是国中书画公认的权威,只要他说声是,殿中也不会有异议。要他来鉴别,怕是父皇想借他的口让旁人闭嘴。
既然大家都心知肚明,静待何大人上前端详。
良久,“的确是公子宛的真迹,用墨,手法,写意都一丝不差。”说得郑重其事,好似深有考据。
诸子中就有人笑出声来。
荣帝凛眸瞥过。
何大人又继续开口,“只不过,几年前的画作几经辗转,未免保存得过于完好了些…”言及于此,缓缓转向身侧阮婉,冷冷道,“微臣也拿捏不准,这幅是否是风蓝图真迹。”
一言既出,哑然失笑,当场僵住的就不在少数。
拿捏不准的意思,说得已是再隐晦不过!!
竟然不是帮衬掩饰,根本就是当众拆台,荣帝是何意?
殿中才真正鸦雀无声。
阮婉就也缄口不言,静观其变。
一时气氛诡异而尴尬,唯有卿公公低眉开口,“陛下,纪大师虽然外出游历,京中却有门生留守。既然何大人拿捏不准,不如请陆康过目。南顺敬帝陛下不远千里送来风蓝图,岂可无端招致非议,终究有所交待为好。”
好似句句考量深甚。
若说方才众人还只是哑然失笑,此刻已然彻底敛了笑意。
何大人再如何是朝中之人,多少顾及两国颜面,至多也就到拿捏不准的地步。
纪子门下,是出名的清高。
荣帝这般,是要彻底撕破与南顺脸面?!
心中掂量甚深,都不敢抬眸打量荣帝。
先前有意也好,玩笑也罢,荣帝面色不改,众人也有恃无恐。眼下,根本揣摩不出荣帝心思,就再无人敢轻露情绪,讳莫如深。
四围寂静之中,便唯有阮婉信步上前,拱手轻笑道,“卿公公所言极是,还望陛下恩准,请纪大师门下过目参详,以正其名。”
说得大义凛然,殿中众人皆是惊愕抬眸。
这不,作死吗?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是补8号的,,,~~~~(>_<)~~~~
第三十五章 有长进
第三十五章有长进
陆康虽是纪子的入室弟子,年纪却要比纪子还长上一轮。
但文人雅客素以风采相倾,不以闻道先后论资排辈。
当年陆康成名远在纪子之前,年纪又长纪子许多。陆康拜纪子为师,还曾是长风国中一段家喻户晓的佳话。
此翻美谈,便连宋嫣儿都有所耳闻。
高山流水,纪子陆康,说得就是此意。
荣帝没有旁的爱好,独独喜欢寄情文墨。荣帝对纪子推崇,朝野上下对待陆康就也多番礼遇。
是以陆康此人,殿中都不陌生。
纪子与陆康名为师徒,实则齐名。
陆康便被尊称为陆大家。
“陛下,陆大家到了。”内侍官禀奏。
邵文槿顺势望去,陆康五十出头模样,鬓间参杂着少许白发。中年发福,原本的个子便也不显高,下颚挂着杂乱的胡须,不修边幅,显得些许邋遢。
邵文槿微微侧目,若是放在往常,他断然想不到面前之人竟会是与纪子齐名的书画大家陆康。
亦如,身旁个头娇小的某人,大殿之中不卑不吭,笔直而立,好似与平素里惹事生非的昭远侯判若两人。
驿馆之中伏地作画,心无旁骛挥洒自如的模样,依稀隐在眼前的灯火明媚里,只剩一抹明眸青睐的剪影。
就似周遭的钟鸣鼎食悉数淡去,唯有,一袭华服翩然出尘。
…
陆康一眼瞥过阮婉,遂而移目,仿若不识。
自她手中接过画卷,细下端详,旁人便都屏息不语。
陆康拢眉看了许久,直至后来,拿起卷轴来回踱步,好似沉浸品鉴之中,浑然不觉周围。
阮婉自然知晓这是陆叔叔鉴画时特有的习惯,此时旁人说何都是听不进去的,唯有等他自己开口。
而殿中众人明显错愕更甚,先前强作的镇静也都缓缓敛去。
殿中多数人,几年前也曾见过到陆大家如此。
当时还是西秦汝阳侯府送给荣帝的寿礼,画得的是十八学士图。一幅墨宝,陆大家看了足足将近一个时辰,反复推敲,一旁无人敢扰。
良久之后,画卷蓦地一收,兴奋之色跃然脸上,就好比识得稀世珍宝,“此间造诣天赋,老夫自愧不如。若是假以时日,定在纪子之上!”
定在纪子之上?!
四下哗然!
陆康虽是性情中人,素来爱惜才华,但此种赞誉委实鲜有,一席话就在文人雅士圈内掀起惊涛骇浪。
后来闻得那幅十八学士图竟是出自西秦永宁侯之手,陆康和纪子也曾远到西秦拜访。
近乎一墨难求!
只是后来不知何故,永宁侯突然滞笔封墨,此后再无画作传出,扼腕叹息之人不计其数,陆康更是惋惜不已。
…
虽是几年前的一幕,众人至今记忆犹新。
而眼下,陆大家便也是如此参详手中画卷久已,缄默不语,自顾思量。
即便是公子宛的真迹,陆大家过往已然看过不下数次,为何还会如此?费解之时,纷纷面面相觑。
阮婉却是凝眸候之。
良久,果然见他眼底笑意倏然而漏,喃喃自语道,“倒是比从前长进了许多,没有荒废,好!好!”
一语既出,旁人皆是错会了意图。
定是陆大家见到公子宛早前的画作,想起近年来,有感而发。那便是说,眼前的这幅,十有八/九就是公子宛的风蓝图。
不想,竟然真是公子宛真迹!
此番猜度,便都将目光投向殿中的昭远侯。
阮婉却是听懂了陆叔叔的言外之意。
同是风蓝图,多年后再作,心境和下笔自然与从前不同。陆叔叔其实是说这幅比从前那幅有长进,欣慰她离开长风之后,没有荒废。
最后两个“好”字,言简意赅,欣慰之意却溢于言表。
能让陆叔叔看这般久,其实不易,阮婉面色也不显露,心头笑意却是悄然浮起。
邵文槿就也不觉一笑。
陆康将卷轴还于阮婉手中,又朝殿上之人拱手鞠躬道,“陛下,这幅确实是公子宛的真迹,风蓝图。”
他并未撒谎。
旁人心中虽然早已有了猜度,竟有陆康亲口说出,还是难免惊愕,荣帝竟也微微顿了顿。
但陆康素来清高,为人又有原则,断然不会在殿中妄语。
即便不信,也不得不信。
殿中一时沉寂,唯独老三忍不住开口,“方才何大人不是提起过,几年前的画作根本不可能保存如此完好。本殿看这幅根本就是临时新作,陆大家难道没有看错?!”
冲动行事,不识脸色,老三性子毫不掩饰。
阮婉却是求之不得。
陆康遂而转眸,朝向老三冷冷道,“老朽不才,当说的都已说完,这幅就是公子宛的风蓝图真迹,今日换做纪子来此,也是如此。殿下若是信不过,大可另寻高明。”
你!老三气得脸一阵红一阵白。
幸而老二拉住,“陆大家,三弟并非有意诋毁,怕是今日在场的诸位,心中皆有此疑惑,还望陆大家解疑。”
一脸笑容可掬,就要比老三更难应付许多。
阮婉微怔,陆康却轻哼道,“画卷如何保存完好,老朽确实不知,但大抵惜画之人,自然远非暴殄天物者可比。”
老三再忍不住,重重拍案而起,“陆康,你好大胆子,竟敢出言污蔑本殿!”
一旁老四也也起身扯了扯他衣袖,隐晦笑道,“三哥,陆大家又不是说得你,你着急对号入座做什么?”
老三狠狠望向老四,老四笑得倒是坦然。
阮婉遂才懂了晋华之前所言,六子对待李朝晖一事上虽然沆瀣一气,实则本身不合,相互拆台之事并不少见。
譬如眼下这般。
荣帝果然平静开口,“李卿,三皇子今日酒饮得多了些,频频殿中失举,你扶他去殿外醒酒。”
“父皇?”老三顿时不闹了,心中一滞,眼中尽是难以置信。
旁人也都惊骇不已。
先前仍由殿中如何,荣帝一直鲜有开口,大多时候都在同嘉和公主及李朝晖说话,似是并不关心。
眼下,说是醒酒,其实是将人轰出去!
众人才恍然想起,荣帝是久病不愈,才无心琐事。而荣帝病后,六子越加有恃无恐,竟然忘了荣帝从前的脾气手段。
这一句说得淡然,却在众人心中撩起轩然大波。
今夜宫宴上,荣帝其实心知肚明,强忍着怒意才不显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