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恪儿,恪儿……”

韩莲华贵的身影走进东方恪寝宫便开始唤他,仿佛这样能让她更早的见到他。

坐在床边的梅迦逽听到韩莲的声音,连忙从凳子上站了起来,退到一旁。

“微臣参见皇后娘娘。”

一心挂念东方恪的韩莲看都没看梅迦逽一眼,坐到东方恪的床边,看着他缓缓睁开眼睛,眼泪直掉。

“母……后。”

“恪儿,母后的恪儿,你、你……”

韩莲的话都说不完整,掩面哭泣不止。

东方恪的寝宫里又是好一阵子的呜咽悲戚声。直到韩莲哭得累了,声音这才小了下去,用手绢抹掉脸颊上的泪痕,一双妆容浓抹的眼睛凌厉的扫到旁边静默而立的女子身上。

“梅迦逽!”

“臣在。”

韩莲厉色道:“本宫曾说过,若恪儿有闪失,定然不会原谅你,而今恪儿他……,你们梅家,该当何罪!”

“皇后娘……”

梅迦逽的称呼还没有完全,东方恪便出声为她解围了。

“母后,不要怪迦逽。”

“恪儿,臣护君,天经地义,她有失职之罪,让你……遭遇如此不幸,他们梅家,该满门抄斩。”

“母后,儿臣已向父皇解释过,儿臣遇害之事,不关迦逽任何,更牵扯不到梅家,父皇答应不再追究迦逽和梅家,希望母后也能息怒。”

韩莲怒气未消的看了眼梅迦逽,心疼的看着东方恪,头上的金步摇随着她疼惜不已的动作一直晃动。

“恪儿……你真是……”太护着她了。

“母后,迦逽带兵打仗辛苦不堪,儿臣出宫第二日便遭人暗害,那时的迦逽正在边境指挥战斗,何错之有呢?若要怪,便是儿臣这个不懂事的储君,私自偷跑出宫。寻儿臣时,迦逽调的是自己的随身侍卫,罔顾自己的安危,这份忠心,母后事不该再多苛责了。”

韩莲泪眼中又涌出了止不住的泪水,理,谁都懂,可身为人母为子的痛心,谁又能懂她?

剜了梅迦逽一眼后,韩莲将屋内的张汤叫到身前,询问了许多问题,归结到一处便是希望他想尽一切法子让东方恪能恢复,有些刺激人心的真相让已为人父的张汤几度想不作答。

寝宫里的人随着韩莲情绪的变化一直吊着心,深怕她一个不悦就迁怒到自己身上,直到她说。

“行了,张汤,先这么着吧,你最近日夜受在太子身边照看着他,一定想法子将他治好,到时皇上和本宫自会好好的赏你。”

张汤将腰弯得很小,心知不可能,却不能损了皇后娘娘的希望。

“微臣定当尽力。”

“嗯。”

韩莲瞟着梅迦逽,“你怎么还在这?”

梅迦逽犹豫了一下,心中惦着身体虚差的东方闲,轻声道:“微臣告退。”

“迦逽。”东方恪叫住她。

“母后,是儿臣让迦逽在此陪着。”

“恪儿,这是东宫,夜深了,母后在这陪着你,今夜母后不回凤鸾宫。”

东方恪看了眼梅迦逽,“母后这……”

“没什么这那的,梅将军非宫里人,且,她刚从前线回来,让她回府休息吧。”

东方恪一想,倒是,自己顾着留她,竟忘记她亦半月没休息好了。

“迦逽,你回去时小心些。”

“谢太子殿下关心。皇后娘娘,太子殿下,微臣告退。”

“吟风。”

“太子殿下。”

“送梅将军回府。”

吟风领命,“是。”

出了东宫后,吟风为梅迦逽叫了马车,将她送出朱雀门。

“吟风。”

骑马在一旁走着的吟风走到马车车窗边,“梅将军有何吩咐?”

“将我送到闲王府吧。”

“这……”

吟风略有不悦,殿下为了她遭此不测,她出了东宫念着的竟是闲王爷,枉费殿下为了她成了……

可转念一想,吟风又有些同情起梅迦逽,殿下和涅槃说的不错,什么责任都推到她的身上,她也不过只是个二十岁的女子,肩负得东西却比一个男人都多,心上人本就是闲王爷,却带着他奔波,看那七王爷的身子,怕也是因这一路急赶受到了重创。

“好吧。”

将梅迦逽送到闲王府后,吟风便驾马赶回了皇宫。

风画和管家在门外见到梅迦逽,好奇的看着她。

“梅将军?”

梅迦逽迈步朝屋内走着,边问道:“闲王爷身子如何?”

管家和风画相视一眼。

“梅将军,王爷未曾回府。”

梅迦逽脚步一顿,什么?!他没有回来?

“管家,马上将我送到辅国将军府。”

“是。请梅将军稍等。”

梅迦逽乘着闲王府的马车回到将军府时,管家王伯立即带着她朝屋内走。

“小姐你可回来了。”

“凤凰,涅槃,可在?”

“在。老爷也在。”

熟悉的环境里,梅迦逽走进前厅却没听到熟悉的声音,以涅槃的性格,不可能见到她不出声。

“我爹他们呢?”

“都在闲王爷的房里呢。”

七郎?

梅迦逽心中不免一喜,总算不是被贞康帝留在了宫里,在她的府上,倒没什么可担心的。

“带我过去。”

“是。”

王伯引着梅迦逽朝东方闲房间走时,说道:“王爷在府上等了小姐一下午,到晚上时,老爷也过来了,大家在前厅候着,涅槃着急,催王爷去宫里接小姐,结果……”

“怎样?”

梅迦逽心紧,该不是他去宫里找她,被刁难了?

“王爷不肯去,涅槃火大的冲出去,想一人进宫找小姐,把王爷气着了。”

梅迦逽脚下的步子不免快了些,涅槃那丫头必定对他说了什么气人的话吧。

东方闲房里,梅迦逽一现身,一道清亮的目光第一眼锁住她。

“七郎?”

听到梅迦逽的声音,涅槃和凤凰同时回身,梅仁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四儿。”

“爹。”

“迦逽,你可算回来了。”

“小姐,太好了。”

梅迦逽忍不住埋怨了一下窜到她面前的涅槃,“你啊,怎也不顾着点他的身子。”

纤细玲珑的身姿一靠近床边,东方闲随即伸出手握住梅迦逽的柔荑,轻声道,“可有为难你?”

梅迦逽抿着嘴,摇头。

“身子如何?”

“本王没事。”

梅仁杰看着床上两人的姿态,压下心中诸多话语,走到梅迦逽的身边。

“四儿,时辰不早了,你刚从边境回来,累了一天,早些休息,明日爹再过来。”

梅迦逽亦不笨,闹了这么大一事出来,定然是需要好好商量的。

“谢谢爹。爹,若不然,你今日便留宿将军府吧。”

“不了。你二哥、三哥说不定还在等我,我回去和他们聊聊。”

“好。”

梅仁杰看着东方闲,施礼,“闲王爷,告辞。”

东方闲点点头。

梅仁杰出门时,凤凰和涅槃识趣的从房间里退了出来,留下一对甚是相思彼此的恋人。

握着梅迦逽的手越来越紧,终是一拉,将她拽倒,一条手臂迅速的缠住她的身子。

“七郎。”梅迦逽紧张道,“别压着你。”

“无碍。”

东方闲手臂收紧,温热的气息吹过梅迦逽的耳畔。

“本王等了你许久。”

梅迦逽蓦地心酸,“我知道。”

七郎,你可知,有一词名:身在曹营心在汉。

正文 绝色,踏戈九华争天下;琴弦,拨尽九天爱无言 45

梅迦逽伏在东方闲身上好一会儿,听到他轻声的询问她,“今晚要不要一起?”

“嗯。”

随后,梅迦逽泡完澡,打算去东方闲厢房时,在门外遇到等候她的他。

“等久了吧?”

“只一会。”

原本以为东方闲会带着她去他的房间,没想到他竟牵着她走了一条很熟悉的路,她的主室。

在自己房门口,梅迦逽稍有踌躇,女子闺房素来不便男子进入,他们感情虽为人熟知,但毕竟未成亲,同床共枕已是越界,若再睡至自己的房间,传出去……

东方闲揣着明白装糊涂,挑一嗓音,问道:“怎么了?”

“呃……”

“不想?”

梅迦逽摇头,“不是。”

轻轻的,梅迦逽被握在一只微凉掌心里的手似乎感觉到某人特地压抑住的咳嗽,想到身边人的体子太虚,辅国将军府虽不比皇宫,但也算是朝中大臣府邸里数一数二的大宅,来来回回的折腾他,怕是又得有好一会儿不能安睡了。

“走吧,进去吧。”

因为东方恪的遭遇,梅迦逽以为自己会彻夜无眠,让她内疚不已的是,不知为何,在清幽的紫竹香气中,她竟睡的很安稳,或许真是熟悉了某个温暖的胸口,又或者是他平静的心跳声让她觉得世界一如既往的安宁,一些纷纷扰扰的事情居然无法在她的脑中停留。

一觉,天亮。

第二天,东淩皇宫,乾坤大殿。

太子之事果不其然的成为了早朝议事的重中之重,大殿里吵得不可开交,个个都激动得好像被挑手脚筋的是自己,平时‘倒恪’的人都仿佛自己跟随了太子多年,人人义愤填膺,尤其那些皇子们,平时淡薄的兄弟情义在这一次喷薄得让人刮目相看,叫嚣着一定要抓到凶手,碎尸万段。

东方烨俯视着一言未发的梅迦逽,一夜未眠的他实在想拿她好好问问,他儿子变成残废,她可有一点内疚?纵理说她无错,可若不是为她,太子何须出宫?若她没有携闲王爷去南征,好胜不服的太子又怎可私自出宫?她当初的行为已然偏颇,难道还不了解太子冲动的性格吗?她护着老七,可就没想过与她一同长大的太子心里能好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