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是不重视她,与她到底聪不聪明、厉不厉害,都毫无关系。她只是她的附属品,她就不该有思想。
更可气的是,大儿子也不知道处于什么目的,并不打算告诉她。若不是她听到风声去逼问,指不定还要被瞒在鼓里多久呢。
司徒夫人又看了眼傻乎乎在安慰她的小儿子,更加难过了。她之所以听到风声,其实还是因小儿子而起。那一日在宫中,她就觉得丈夫不对劲儿,当时没闹僵,但回来后左思右想还是觉得不行,她生怕自己再像之前那样被丈夫利用来对付儿子,就多留了一个心眼,叫来了丈夫身边的婢女问询。
这婢女对外是个天生聋哑,听不到东西,又不识字,才被谨慎的丈夫留在书房伺候。
但很多年前,司徒夫人曾无意撞破她并非聋哑的事实。本欲告诉丈夫处理了对方,可婢女苦苦哀求,她不是有意蒙骗,只是个被误会的乌龙。她上有老下有小,在书房干活工钱高,很需要这份钱,希望夫人能可怜可怜她。从此以后她就是个哑巴、聋子,绝不会背叛将军府。
司徒夫人观察了一段时间,发现这婢女真不是什么探子,就是事有凑巧,便也就替她瞒了下来。这么多年也一直相安无事。
今日,总算有了她的用武之地。
婢女感念司徒夫人当年救命之恩,又觉得自己透露的不是什么有关于朝廷的机密,便对司徒夫人和盘托出,从大郎君的腿到小郎君的战功,甚至包括了司徒老将军对于此事的打算。她深受老将军的影响,也觉得军功给谁都一样,况且现在已经在商量如何替小郎君挽回,应该没什么。
殊不知她这些话在护子心切的母亲听来,无异于是捅了马蜂窝,让司徒夫人差点当场就炸了,要去和丈夫拼个你死我活。
但大概是因为自己内心中的某些信念坍塌了,司徒夫人反而终于学会了自己思考,明白现在还不是摊牌的好时候,她哪怕再不想忍,也得按兵不动:“至少得先让那个老东西把属于你的东西还回来,我再去找他的麻烦!”
司徒夫人这样对儿子道。
两个儿子,手心手背,她两个都疼,又两个都不想吃亏。可自己这个当娘的实在太没用了,有再多的愤怒,到头来还是得依靠丈夫。
“那之后您打算怎么做呢?”司徒器见他娘已经知道了,也就不瞒着了。
“之后……”司徒夫人卡了壳,怔怔地看着车窗外,眼神没有焦点,好像什么都没有在看又好像什么都看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她受到的教育,告诉她的一直是“得遇良人,相守一生”,却没有人告诉她,若丈夫不是个东西,她又该怎么办。两人成婚数年,生儿育女,虽有生活中的磕绊,却也还算不错了。她怎么都想不到,好不容易把两个儿子养大成才了,才发现丈夫变了。或者说他当年隐藏的太好,她到如今才发现自己所托非人。
司徒器倒是对他娘的归宿,有个大胆的想法,但实在是太过大逆不道,连他自己都这么觉得,目前实在是有点不敢开口。
“你别管我了,先管管你自己吧。”司徒夫人大手一挥表示,既然想不通,那就不想了,以后怎么办,等到了以后再说,“你还真准备和我回家?”
“啊?”司徒器一愣,试探性的道,“那我,搬出去?”
以司徒器的性格,他都和司徒老将军闹成那样了,在他最恨的时候,他真是连这个爹都不想认了,他想就此一走了之,想仗剑江湖,甚至想过隐姓埋名的去边疆建功立业、守护家园,但……他家里有个站不起来的大哥,还有个总容易上当受骗的娘,他有再多的想法也就只是想法而已,他不再是过去那个任性的司徒幺儿了。
他,没有那个任性的资本。
很多人学会承担责任的契机,便是从他们开始意识到,还有比他们更弱、更需要保护的人在依靠着他们的时候。
司徒器也不例外。
他是可以当个甩手掌柜,那听起来就很爽。但娘怎么办,大哥怎么办?没了嫡子,他爹肯定要把脑筋动到扶植如夫人和庶子身上。司徒家的后宅从不平静,他娘和他哥这种老弱病残的组合,可不得被欺负死?
所以哪怕再生气,他也不能走。
司徒夫人听后,是又感动,又想动手打孩子。事实上,她的手已经狠狠地举起,但最后还是又轻轻地放下了。是她无能,竟让本应该闲散度日、享受生活的幺子,被活活逼成了这样。
她哭着说:“我用你这样嘛,你也太小瞧你娘了。”
只要她一日不死,那些女人的孩子终究为庶,她会怕他们?大启重嫡庶,重孝义,纵丈夫扶植庶子,她这个嫡母也能稳坐,最后几个庶子能为了家产打起来,打个头破血流、家宅不宁,那才好呢,让她也算是出口恶气。
“你留在家里,你爹就学不会痛!”司徒夫人和别的娘真的很不一样,偏心疼爱儿子到了骨子里, “你得让他明白,没了你,他该有多焦头烂额。
“我这就修书一封与你舅舅,你姑且暂住到他家吧。
“什么时候恢复了你的名誉,什么时候给够了你应得的,你什么时候再考虑回来。”
“阿娘,你真好!”司徒器立刻连家也不打算回了,什么行李也不要了,那个家他早就不想待了,“我这就知会朋友与阿和。”
免得他们找他,又找去了将军府,要是碰上那老东西发脾气,简直是无妄之灾。
“告诉君和?”司徒夫人一愣,知道儿子对祁和改观是一回事,意识到儿子与祁和关系已经这么好了是另外一回事。
司徒器没解释,因为他也解释不清楚,他为什么第一反应是让祁和知道。
两封信同时被送了出去,司徒器最后还是陪着母亲回了一趟司徒家,他觉得没什么好收拾的,她娘却不想委屈了儿子。
很快,就又有两封信被门人跑着送了回来。
母子俩一人展开一封,坐在灯下细细读了起来。一个脸色越读越沉重,一个却是喜笑颜开,像是偷到了油的老鼠,甜到了心里。
两人回望彼此,情绪才再一次沉重了下来。
司徒器开口:“是舅舅不想我去吗?”
司徒夫人努力想勾起一个笑容,却怎么都笑不动,那可是她的亲哥哥啊,父母去后,她也不想与娘家生分,有什么都想着给大哥送去一份。大哥大嫂看上去也待她亲热异常,结果,结果……“没事,你舅家本就已经没落了,屋子也小,都活动不开拳脚,你真去了,娘还怕委屈了你呢。娘再给你想办法。”
“爹已经给舅舅写了信,舅舅怕得罪了他,是吧?”司徒器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他爹重新又重视起了他这个幼子,自然要堵死他所有的退路。
只不过司徒老将军以为是司徒器一气之下会跑出去,没想到妻子也掺和到了其中。
天真的母子俩再一次明白了现实能有多难。
司徒器看着坐在那里,过往总是挺胸抬头的母亲,佝偻下了身子,心疼得无以言表。但却也更加坚定了自己心中的想法,他把祁和给他的信递给了母亲:“娘,你别操心了,别人觉得你儿子是个麻烦,但也有不计前嫌、热情相邀的呢。”
祁和是个细心的人,为司徒器留了后路,当然,也是希望自己的日常任务能天天生效,他在信中对司徒器发来了邀请——若在舅舅家住腻了,可以来祁家与他做伴。祁宅空旷,他一个人住,难免寂寥,有时候雷雨天,还会害怕。有了司徒器为伴,想必会多不少乐趣。
司徒夫人终于再绷不住地大声哭了起来,都说患难见真情,她今天总算是真正明白了。
怎么会有这么好的孩子呢?如今他们算是落难了,连去求助亲人,亲人都不愿意施以援手,反倒是祁和,他们还没有说,就主动递上了台阶。
“你可一定要对他好。”司徒夫人抓着儿子的手,死死地盯着嘱咐道,“不能忘恩负义。”
“我当然会对他好啊。”司徒器整个人都振奋得要死,脑补少年再一次开动了脑筋。
但小剧场还没有来得及跑起来,他就听到他娘紧接着说:“哪怕君和最后与你兄长还是没能在一起,你也要拿他当你的男嫂子,一辈子敬他、重他、爱护他!”
司徒器:“……”
第26章 花式作死第二十六式:
司徒器包袱款款来投奔祁和时, 已是夜深人静,大街上除了昼伏夜出的野猫,鲜少再有什么活物。
狭长如甬道的巷子里一片漆黑, 真.伸手不见五指。仆从手上提着的火烛,和挂在祁家大门口的灯笼, 便是司徒器仅有的光。小时候司徒器很怕黑, 长大了,见血了, 甚至打赢了战争……心里依旧还是有些发怵。
可是今天不知怎的, 他竟一点都不怕了, 只有迫不及待与满心雀跃。
只要一想到祁和就等在前面,司徒器的心就像是变成了糖做的,全大启最甜的糖。
此时的祁和, 正在书房里踱步,咬着毛笔反复斟酌,该如何给太子与宸王写两封礼貌又不失冷漠、委婉又足够硬气的拒绝信。他需要明确地告诉他们, 他们之间是不可能的。
求亲的行为,已经直接踩在了祁和的底线之上。
这一回, 哪怕是【回家倒计时】会因此疯狂增长, 祁和也绝不会退让,他一定要和他们说清楚!
当然, 给予了祁和这份勇气的,除了底线被触碰的无法忍以外,更多的还是祁和有了司徒器这个日常任务。只要有有司徒器在,祁和莫名就会心安, 他终于不用再被这个【回家倒计时】所操控,去做一些他不想做的事。
祁和虽然没谈过恋爱, 但他还算了解自己,在感情问题上,他最烦的就是拖泥带水,以及不愿意好好说话。
就在这个时候,去月敲响了书房的镂空木门,引着司徒器走了进来。
月光下,又换了一身衣服的陌上少年,带着遮掩不住的兴奋与青涩,宛如第一次去朋友家过夜的小朋友,却非要努力伪装成大人模样地走了进来。
他轻轻说:“我又回来啦。”
哪怕少年努力用轻松的语气开了口,祁和还是感受到了司徒器流露在话语里的局促。司徒器想隐藏伤痛,说一句没什么大不了,就像每一个成年人都会做的——在劳累了一天,经历了种种工作上、人际上的操蛋事后,还能回家笑着说“什么都没有发生啊,我很好”。
不,他一点都不好。
祁和与司徒器四目相对,深深地凝望。很多事情祁和都没有办法确定,但他想帮他,是祁和唯一能肯定的。大概又是旺盛的圣父心作祟吧,祁和总觉得司徒器不该是这样。
怕伤及司徒器的面子,祁和没去问为什么司徒器没有按照信中所言去舅舅家暂住,反而来了祁家。
祁和直接表示了欢迎,就仿佛他们一开始的计划就是邀请司徒器来祁家小住。
祁和搁笔,立刻便开始了事无巨细的安排。他带司徒器走过鹅卵石铺成的小路,边走边说:“你就住在我旁边的院子里吧?别嫌弃它有个矫情的名字叫流年,那是我阿娘本来准备留给我妹妹的。”
祁和没有妹妹,但她娘一直想要个小娘子,想和她穿着除了大小以外其他全都一样的长裙大裳,走过花团锦簇,似水流年。
“她说,她一定会很爱她,我们也会很爱她。”祁和在提起祁夫人时,唇角总是带着他自己都没有发现的温柔笑意,就像是他娘在那短暂的三年间所带给他的感觉,“她是那么笃定,她怀的一定是个女儿,院子早早就准备了出来,时时扫洒。”
可惜,再不会有什么妹妹了,也不会有爹娘,更不会有同住的堂兄护在他身前,对他说:“阿和别怕,哪怕是大郎,也不能欺负你。”
在祁和大哥继承爵位的年代里,这一处叫流年的小院,也依旧在被精心照料着。
就宛如有一天他们的母亲还会回来,带着她心心念念的女儿。
院子里种满了各式各样的花,夏天,爬墙虎会有一整面墙来发挥,书写盎然绿意;而秋天,葡萄藤下的两把躺椅,都好像在等着牛郎织女鹊桥会的悄悄之言。
这个传统一直到了祁和手上都没有改变。
也因此,流年小院是祁府上下最干净,也是第一时间能够住人的地方。
“院子前后有两个门,月牙形的前拱门对面就是我的院子,后面刻有莲叶的垂花门则是内宅与外院的分界线,走过抄手游廊就能看到。除了垂花门,走不远,便可以看到马厩,方便你骑马出入。除了不能住正房主卧以外,其他都是十分完美。”
流年小院很大,倾注了祁夫人对如何照顾女儿的想象与宠爱。
正房是留给妹妹的,自然不能住外男,哪怕她其实并不存在,祁和也不愿意打破这个幻想。
除了正房以外,院内的厢房、耳房有很多,也很大,还自带一片开阔的空地与一个小厨房,足够司徒器和他带来的两个仆从在这里生活:“这中间的空地本来是打算修个秋千架的,但因为种种原因始终没能建起来,你可以在这里活动活动拳脚。厢房是我娘为她自己和我们兄弟偶尔来小住准备的。”
祁夫人一直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够和谐相处,兄友弟恭。当年祁和与他的兄长还不是很大,也没什么男女大防。
“左边第一间厢房是我大哥的,第二间是我的。我大哥的房子比我的大一点,但我的采光比他好。你喜欢住哪一间?”
“你的!”司徒器不假思索,然后欲盖弥彰地补充,“我是说,我喜欢亮堂的屋子。”
祁和点点头:“我猜也是,阳光多了,才会心情好。”
祁和的房间充满了……童趣。多宝槅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玩具,衣柜里是多到快要放不下的各色童装,整个屋子也大多用的是明快多彩的布置。
祁和哂笑,他母亲去时,他还是个三四岁的孩子,给孩子准备的房间自然多少会与给大人准备的有所不同。这么多年过去了,祁和也没有想过要改变这里,甚至后来直接就把穿不下的衣服都放了过来,俨然可以通过这些衣裳的大小,来看到祁和一整个人生轨迹中身高的变化。
“今天有点晚了,我明天让人来给你收拾一下。”至少把衣服和玩具拿走。
“不,我很喜欢。”司徒器阻止了祁和,他看到了一个画坛,里面装满了一卷一卷的画作,“我可以看吗?”
“当然,请便。”这些都曾是祁和在成长过程中的习作,他师从名士张济,不敢说有多么搞的艺术造诣,但也是为了立人设而下过苦功夫的,君子六艺的礼、乐、射、御、书、数,他都略懂一点,虽然不精,可至少平日里足够糊弄人了。
那么多卷画,司徒器在冥冥之中,精准地挑选到了祁和早年的一幅作品。
笔法稚嫩,画工不行,却意境深远:那是一朵开在悬崖峭壁之上的花。那花的花瓣很小,却开了一重又一重,看上去好像一碰就碎的脆弱根茎,在风中摇曳,却始终深深扎根在石头的缝隙之中,倔强又强大。
“你,还记得啊。”司徒器怔怔的看着花。
祁和也终于能够郑重其事的回他一句:“当年,真是谢谢你了。”
……
安顿好司徒器,祁和就准备回书房继续忙活了,他实在是写作文的苦手,特别还是写文言文,但他今晚必须得磨出来。
司徒器积极地表示想要帮忙。
祁和挑眉:“你会作文章?”
司徒器沉默良久:“我会为你加油打气,红袖添香。”
加油打气是祁和小时候告诉过司徒器的,而从这个奇怪的古现用词结合里,祁和就懂了,司徒器的学问还不如他的呢。但他也不想打消小孩的积极性,毕竟他能理解司徒器这种寄人篱下、总恨不能做点什么的想法。他当年在姜家就是这样,心理上他知道,这是他的外祖家,他的躯壳是个刚刚失去全家的小孩子,他被外祖接过去照顾是正常的。
可是,理论归理论,他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情感。他总想为外祖父和外祖母做些什么,好证明自己并不是毫无用处。
这是自尊心在作怪,谁劝了都没用。
祁和也很乐意帮助司徒器走过这段最难的日子,因为正是当年的司徒器帮助他走过了那段日子。对于司徒器来说,有可能只是一朵很小的花,但在祁和心中,它的分量却是如此的不同。
书房里,司徒器就像个“十万个为什么”:“你打算怎么拒绝他们?只用一封信吗?”
“当然不是。”祁和摇摇头,用一封信拒绝和用短信分手,总让祁和有一种异曲同工的渣感,“我会去当面和他们说清楚。只是礼仪上,我还是要先写一封信。”对应他们的求亲书。
“你会告诉他们你和我大哥的事吗?”
“当然。”这是祁和拒绝他们唯一能拿得出手的理由。他有一个至死不渝的真爱,是不会再考虑别人的,哪怕他不能和他的真爱在一起。
人有时候就是这么奇怪,明明同样是拒绝,说自己只是不想谈恋爱,和说自己已经有喜欢的人了,会给人一种截然不同的感觉。至少前者给人营造的“我还有机会”的错觉,要比后者大,大很多。
“那你还真是很喜欢我大哥啊。”司徒器有些酸溜溜的。
祁和无奈,他觉得司徒器这是小孩子脾气又发作了,解释道:“哪怕我和你大哥在一起了,也不是我抢走了你的大哥,而是多了一个爱你的人。”
司徒器看着眼前温柔和他讲道理的祁和,莫名地更酸了,祁和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但他只能任由祁和误会,好掩饰自己龌龊的心思。他甚至是有点自虐地希望祁和能一直因此讨厌他,不给自己任何非分之想的机会的。
“那你什么时候去和我大哥说清楚?”
“哦,他啊,不着急。”祁和卡住了,他和司徒夫人那么说,只是出于演技,他和司徒品已经达成了默契,互相僵持着就行了,其实没必要再聊天。但所有人都在期待,祁和也只能做戏做全套。
但祁和的迟疑,却让司徒器更酸了:“你在害怕,是吗?害怕我大哥无论你说什么都不愿意与你在一起。”
祁和一言难尽地看着眼前这个热爱脑补的少年,行吧,你高兴就好:“你可以这么理解。”
原来,祁和也会害怕啊。司徒器怔怔地看着皮肤在灯下白得仿佛在发光的祁和,那个永远淡定,永远从容,优雅得不像话的君子,也会有无所适从的时候。每个人在爱情面前,都会不自觉地变得渺小。司徒器真的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这么自虐,提起这样的问题,他感觉自己嘴里都要酸得发苦了。
司徒器努力转移话题道:“明天你去拒绝他们的时候,我陪你去吧,以防万一。”
“你能做什么?”祁和失笑,以为司徒器还是觉得不安,想要帮忙。
“我很厉害的,如果他们不满意这个结果,想要伤害你,我可以打得他们跪下叫爸爸。”不管是男人还是男孩,总是蜜汁想要当别人的爸爸。
“我有霜月了。”祁和对司徒器介绍了他威武霸气的婢女,“不过还是谢谢你的好意。”
司徒器看了眼霜月,霜月也在死死地盯着司徒器,她下意识地就想去确认一下藏在身上的暗器是否还在。这是一种她在遇到威胁时自然而然出现的本能。哪怕司徒器还什么都没有做,但她的直觉已经先一步察觉到了危险。
司徒器倒是只很平淡地看了眼霜月,就没有然后了,好似霜月在他眼中与平常遇到的普通人无异,他甚至都没有在霜月形貌昳丽的脸上停留一秒。
对此,祁和只能用“小男孩”来形容司徒器。
司徒器不只好像对情爱不开窍,还直得人神共愤,他对祁和道:“她不是我的对手。”
霜月果然被激怒了,自她出师后,她就很少有这样激烈的情绪,她对于一般人总是诡异地带着一种大型犬遇到小狗狗时的宽容与友好,觉得别人的攻击不痛不痒,甚至因为生怕自己伤害到对方而格外忍让。这种忍让,不是被当作了傻,就是被当作了好欺负。但总之,她是不会随随便便因为谁一句话,就产生觉得被挑衅了的不甘的。
司徒器却是个例外。
而在当下,霜月还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如此,只能简单粗暴地归类为“真不愧是司徒少将军啊,还是那么讨人厌”。
于是,霜月脱口道:“是不是对手,打过才知道。”
霜月发来了切磋邀请。
司徒器却再次不为所动地摇了摇头。
“你不和女人打?”霜月自跟着师父习武以来,遇到过无数说这种话的男人,他们对待女性,总是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怜悯与傲慢,嘴上说着男女有别,实际上就是瞧不起,觉得女人永远没有办法和男人一样,甚至是比男人强。这进一步激怒了霜月。
司徒器却罕见地对霜月多了一些表情,诧异,奇怪以及淡淡的不能理解:“我为什么不能和女人打?”
在武功面前,没有男女。
“那你为什么拒绝?”
“我说了啊,你打不过我。”司徒器现在怀疑霜月怕不是个聋子。
霜月漂亮的脸皱起一团,她再无法忍耐,率先出手。她的身法快如闪电,打的就是一种出其不意。她好似化为了一道柔韧又凌厉的黑影,如一击必中的毒蛇,猛然从黑暗中蹿出,想要给予司徒器致命一击。
司徒器后退半步,从容躲过了霜月的这一刺。两人都同时很有默契地远离了祁和所在的地方,不想出现任何不应该存在的意外。
不知何时,霜月双手已经多了一对六棱峨眉刺,刺身长约一尺,中间粗,两头细,像箭一般,呈现出棱形的尖锐。刺身漆黑,便于隐藏,有两个圆环套在两手的中指之上,微微屈指就可以轻松做出刺、挑、拦等动作,搭配灵活的身法、多变的脚步,让人眼花缭乱,难以招架。
司徒器却连眉毛都没有挑一下,他手上没有任何兵器,也不想去拿一个兵器,就这么赤手空拳地迎敌而上了。
如果司徒品在这里,他会第一时间看出来,他弟这就是……
在装逼。
像极了开屏的孔雀,他有足够的时间拿出武器,但是他不乐意,因为只有这样才会看上去更帅。从小司徒器学武,就特别迷信所谓的“千里之外取敌首级”。
当然,如果祁和不在场,司徒器还是会稳扎稳打一点的。
两人你来我往地打了起来,快如疾风,势如闪电。只有偶尔窸窸窣窣的声音,以及武器破空而来如哨一般尖锐的响动。
祁和这个外行不懂武功,但他是看着武侠片长大的,自认为多少还是能看懂一些。但没一会儿他就发现,在没有了背景音、旁白介绍,以及主角出招前非要喊出自己的武功路数之后,眼前发生的一切,就像是深夜中的舞者,都归在了沉默之中。
他俩甚至连粗气都没有喘,也没有什么碰倒柱子、撞在墙上的惊天响动,一切都是压抑的,快速的以及危险的。
刀剑无眼,从不存在什么点到即止的切磋。
不过,这场比斗开始得快,结束得也快,在祁和还没有适应眼前如默片的一切时,司徒器与霜月已经同时停止,放了手,就像两只大型猛兽,各自退到了房中一角。霜月的眼睛时刻忌惮地看着司徒器,余韵未停。这是一种无声的剑拔弩张,但哪怕是祁和都能看得出来,霜月对司徒器要更加惧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