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人刚服下“蚀心散”后五个时辰内便会毒发一次,但很奇怪的,那个男孩那一夜竟无事,没有任何毒发的迹象,一直到他离开皇宫也没有毒发过,因而皇上怀疑那酒里并未下够足量的药,这也导致了后来皇上的再一次钦赐毒酒而间接导致了莲妃的惨死,当然这是后话。
因为皇上对那个小男孩前后的态度遽变,所有人都不明所以,只道是否那个小男孩做了什么不可原谅的事触怒了龙颜。直到一次家宴过后,酒醉的皇上迷迷糊糊中说出了国运史上窥伺的秘密,“天启年,三子出,帝丧国毁!”,被侍寝的公公与宫女听到,这个预言就这么传了出去,也传到了敌国皇室之中,而在那之后的不久刚从战伤中恢复过来的皇上因狩猎而意外摔成了重伤,这更加深了预言的真实性,敌国皇帝也对此深信不疑,也相信,那个小男孩日后会助本国将那片国土收入自家版图之下。
当时那个国家败局基本已定,随时有亡国之险,那个国家不得不顺应民意向敌国求降。而敌国本就不富强,在长年的征战中也耗损极大,再战下去只是落得个两败俱伤的下场,因此很爽快地接受了那个国家的降书,却提出了条件,除了需每年上供珍品外,还需将那个小男孩作为质子送往本国。
皇上没办法,只能接受,却也是明白敌国皇上提出这个条件的动机。为免小男孩日后真的成为敌国皇帝手中血洗本国国民的利刃,临行前,皇上再次将下了“蚀心散”的毒酒赐予那个小男孩,不料此事被小男孩的母妃察觉,绝望之下她强行闯入御书房,在众宫人将毒酒强灌给小男孩之时强行夺过酒杯,将毒酒一饮而尽,当下便毒发,剧痛难忍,那个小男孩当时哭着挣扎着想要冲过去,却被皇上命宫人紧紧拉住,强行带走,送上了前往敌国为质的车,那是他们母子的最后一次见面。
他的母妃心知皇上此次杀儿不成,在路上也必是在路上设了埋伏,不会让小男孩顺利到达敌国为质,忍着剧痛求皇上手下留情,却被无情拒绝。
万念俱灰之下,加之无法忍受体内“蚀心散”的剧毒,当晚便拿着皇上钦赐的三尺白绫,自缢身亡。
那个小男孩的母妃有一个与她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孪生妹妹,也就是小男孩的姨母,嫁给了敌国京城的富商,在江湖上及京城中都有不小的势力。在皇上有意愿将小男孩送去敌国做质子之时,小男孩的母妃便已修书与妹妹商量对策,最后决定以狸猫换太子的法子将小男孩救出来。
当时妹妹那边的想法时,在行至东泽和西泽交界地形最为复杂的龙峡山时,让人伪装打劫的强盗,制造混乱,然后趁乱让一个与小男孩年龄相近孩子与他掉包。
依当时的情况,若是这么将小男孩救走,即便逃脱成功,两个国家必是会在天下通缉追捕,后半辈子也只能过着躲躲藏藏的亡命生涯,因而以人代替入宫是最好的办法。且敌国皇上并未见过小男孩的真容,即便换了人也未必察觉得出来。
那个小男孩的母妃觉得这个办法可行,便答应了妹妹的做法,自知自己无法再出宫,只能央求妹妹代为照顾,却没想到妹妹当时却是用自己唯一的亲生儿子来替代他入宫。
当护送的队伍行至龙峡山时,小男孩姨母安排的那波“强盗”不负所托地出现,却不曾想,埋伏在那里的还有另一拨人,小男孩的父亲,皇上亲自下令在此等候截杀的死士。
小男孩刚被趁乱换下,护送的队伍还未走出龙峡山,那批死士便出现了,所有人都抵挡不住死士强大的杀气,万箭齐射下,那个代替了小男孩的孩子被万箭穿心而亡,当时小男孩与姨母并未走远,亲眼目睹了那个代替了他的小男孩就这么惨死在乱箭下,他就是真正的楚沐风,那个执意要替代君天澈入宫年纪却仅长君天澈一岁的男孩。
当时在龙虾上上君天澈才发现替代自己的竟是自己的亲表哥楚沐风,执意不肯答应。当时情况紧急,楚夫人无奈下点了他的穴道将他带走,楚沐风替他坐上了那辆马车,也替他死在了乱箭之下。
看着自己亲生儿子惨死的楚夫人伤心欲绝,将君天澈留在隐蔽的山岗处便下去救人,不料此时蛰伏在君天澈体内半年的“蚀心散”发作,君天澈疼痛难忍,却因此惊动了那批死士,恰在这时归魇教的教主柳易天从此处经过,他救下了他,并将他带回了归魇教。
当时的柳易天后继无人,看君天澈资质奇佳,且小小年纪竟忍过了连成人男子都无法忍受的“蚀心散”之痛,有意将他收归门下,培养成下一任的教主,因此将他收为义子,亲自将毕生所学授予他。
一个只有五岁的小男孩,在没有做错任何事的情况下,却三番两次被自己的亲生父亲截杀,最后还落得个生母枉死自己身中剧毒的下场,尤其是姨母的亲生儿子代己而亡,再善良的孩子在经历这一系列的遽变后,也无法不生恨。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复仇成为了他活下去的唯一支撑,因此他忍过了每一次的蚀心散发作,自小便忍着常人所不能忍受的痛苦,每天仅睡两个时辰,不断地逼自己练武、学习,十岁之后便开始暗中筹谋,步步为营,因为他知道,他所剩的时日已不多,他想要在临死前为枉死的莲妃以及惨死楚沐风讨回一个公道。
或许在你看来,冤冤相报何时了,这种复仇并无意义,但是当一个一辈子都是依靠着这个理由支撑着活下去时,一旦整个理由也没有了,他还靠什么支撑下去?”
静静地听着沐非尘将楚沐风那段过往说完,颜依依已不知该如何形容此时心底的感受,只觉得心脏揪疼得厉害,许多片段她早便略有耳闻,那时却只是当故事来听,过了便过了,如今听着沐非尘将整个故事窜连起来,竟有种为他心疼的感觉。
“他最多还能活多久?”强压下心底的酸涩,她听到自己艰涩开口。
“半年。”沐非尘顿了顿,“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他身上的毒随时有可能再发作,再发作一次的话……”
沐非尘没有再说下去。
“他……知道吗?”声音涩涩的。
沐非尘苦笑,“他自己的身体能不知道吗?”
颜依依抿了抿唇,“他最近一次发作是什么时候?”
“两个月前。那次发作了两天。”
两个月前?那时她还在风迷谷中,若是按半年发作一次算,距离下一次发作也只剩下四个月。
她撞见他发作那次大概是在六个多月前,两个月前又发作了一次,那意味,他体内的毒发作的周期已缩短为五个月,甚至更短……
三个月……她腹中的孩子也刚出世吧?她是否该庆幸,他还能活着看到自己的孩子出生?
颜依依只觉得心底酸涩得厉害,眼睛、鼻子也酸酸涩涩的,却流不出眼泪,若是这世上再也没有那个叫楚沐风的男人……
她竟不敢去深想有一天若他不在,她的生活会是怎样的境况。
“你的出现完全在他的意料之外,爱上你更不在他的意料中。柳寒烟是柳易天的大女儿,沐风来到归魇教的那一年出生,可说是和他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在他毒发时,也是她默默陪着他度过的。
柳寒烟原本是个很温柔善良的姑娘,很爱沐风,沐风却一直只是把她当妹妹看。也心知她对自己的心思,因而慢慢就疏远了她,原以为这是对她最好的,没想到却因此让她的性子慢慢变得扭曲,总觉得是因为沐风爱上了别的女人才不要她的,因而只要沐风身边有女人出现,哪怕只是多看他一眼,都会被她暗中解决掉。
为此,当时皇上将我妹妹非晴赐婚给他时,为免我妹妹因此遭横祸同时也为了避开皇上的追责,按照我们最初的计划,非晴在婚宴现场中被人劫走,那场婚是成不了的,只是没想到后来沐风却强行与你成了婚,他那时或许便已经对你有了些意思,所以才宁愿将错就错地娶了你。”
只是那时或许还没真正爱上,所以也就明知自己命不久矣,也硬要将她与他绑到一块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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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怪当日在教中沐非晴如此笃定地告诉她这婚事成不了的,原来是这个原因。
颜依依了然,想起前两天绿儿提起的柳寒烟与楚沐风的婚事,心底疑惑,于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我前些天被关在你们教中,听到一些事。”
“哦?说来听听……”
“负责照料我的那个小姑娘说,楚沐风与柳寒烟有婚约,待楚沐风成了大业之后便会娶柳寒烟。”颜依依平静道,语气并无不悦或是指责之意,道听途说的事,还是先弄清楚为好。
沐非尘望着她,沉吟了会儿,才缓缓道,“柳易天一直很欣赏沐风,想着肥水不流外人田嘛,柳寒烟又是与沐风一起长大的,自是希望能让干儿子变成女婿的。因此在柳寒烟及笄之时曾有意替二人主婚,沐风自是不愿,柳易天只当沐风是一心念着报仇,因而也就不逼他成亲,柳寒烟这几年都在痴等着,这才让下边人都误会,待沐风完成复仇大业后会娶柳寒烟的。”
颜依依皱了皱眉,心底隐隐有不悦,“他若是无心娶人家柳大姑娘,总不能这么不明不白地吊着人家,该说清楚的时候不将话说清楚,人家误会也是正常的。我看,柳寒烟会变成今日这样,大概也是当日楚沐风没将话讲得透彻,让她有了奢望,这才费尽心思地将楚沐风身边的女人一个个铲除。”
“你当沐风真是神,万事都能料到吗?”听颜依依这般指责楚沐风,沐非尘也隐隐有不悦,“当日拒婚之时他便已说得明白,未能替兄母讨回公道,无心娶妻,况他身中剧毒,朝不保夕,不能耽搁寒烟,还望柳易天为柳寒烟令择佳婿。”
“在你们看来这自是说得明白,但言下之意,若是日后他报了母仇,他身上的毒也解了,那他便是还有可能娶柳寒烟的,这已是明摆着给了柳寒烟奢望。柳寒烟对他痴心,自是不愿随便嫁了人,她宁愿等着他一辈子不嫁,也万不可能随便去嫁一个她不爱的人。”
“……”沐非尘一时间被颜依依堵得哑口无言,半晌才讷讷道,“但是之后他也多次与柳寒烟明白说过,他只将她当亲妹妹般看着,还望他别再将心思和时间浪费在他身上,是柳寒烟自己看不开,难道你要因这个缘由而离开沐风不成?”
“这不是我离不离开他的问题。”颜依依深吸一口气,对于沐非尘跳跃性的答案颇为无奈,现在她与他讨论的只是柳寒烟与楚沐风的婚事问题,他竟将此扯到她离开楚沐风的原因上来。
“我现在只是想就事论事地说,柳寒烟之所以一直对楚沐风心存奢望,并狠心毒害出现在他身边的任何女人,只能说明,是楚沐风最初拒绝的理由给了她这样的奢望。即便后来楚沐风有当面澄清,他只当她当亲妹妹,但当日拒婚的话在前,他平日又对柳寒烟照顾有加,这才让柳寒烟产生那样的错觉,觉得他后面那些将她当妹妹之类的话只是安慰她,只是因为他身上的毒未解,不愿耽搁她。”
“你这什么逻辑……”沐非尘皱眉。
“有些女人就是会不自觉地自作多情了而不自知。”颜依依打断他道,“所以柳寒烟会变成现在这样,楚沐风也是脱不了干系的。”
沐非尘不满,“她都那样了,难不成你叫沐风娶了她?”
颜依依眉梢微微一挑,“这有何不可,男的俊朗、女的秀美,楚沐风娶了柳寒烟,这也免去多少无辜姑娘因为楚沐风而遭殃。”
“……”沐非尘瞪着她,有些气急,他这几日便是看着两人总是这般不冷不热形同路人般相处着,才想着将楚沐风的过去全部告与她,让她主动与楚沐风和好,没想到竟被她绕着给绕到将别的女人往楚沐风怀里塞了。
“嫂子,将柳寒烟往楚沐风怀里塞了,你看着是登对了,但是沐风呢?说实话,你是第一个他放在心尖上的女子,前几日你失踪,他几乎差人将整个东都翻了个底朝天,甚至连西京也去寻了,几日几夜没合眼。我与他相识十多年,他哪时不是一副胜券在握泰山崩于前也从容不迫的样儿,可那几日,他面上虽是看着与往日无异,但他的焦虑不安,甚至是恐慌,却是能轻易看得出来的。”
“我以为,能被沐风看上,有资格与他站在一起的女子,必是能与他并肩而立的,而不是躲在他身后任由他苦苦为她撑起一片天的女子。便是神,也有可能有他们无法预计得到的事,况且他只是个人,你失踪,你受伤,你道他就不会自责难受吗?像他那样一个精于算计长于掌控强势到自负的男人,自己的妻儿却在眼皮底下失了踪几日来生死未卜,他内心受的煎熬就会比你少?”沐非尘望着她,一字一顿地说着,言辞中隐有指责之意。
“我没有怪他保护不了我。”事实上她也从不会将自己的命交到别人的手中。
“嫂子,抱歉,我没有指责你的意思。”许是也知道自己的语气有些重,沐非尘真诚道了歉,“我今日与你聊这些,只是希望你莫要再与沐风闹脾气,也别再因为他隐瞒了自己身份的事而再怪罪于他。你该明白,他是本该已死去了的西泽三皇子,是西泽费尽心思想要除去,东泽却要留下来当棋子的人,所以他的身份不能有半分泄露。且不说你是迷宫的人,他尚未完全确定你对他的心意,他便是要说也得考虑归魇教上下替他卖命的兄弟吧。”
“……”颜依依一时无言以对,那夜一气之下列出来的十一条理由,如今在沐非尘一番话下,似是都已不堪一击。
沐非尘叹口气,终是将今日约她的目的道出,“嫂子,就算你不爱沐风,好歹你也怀了他的孩子,他这二十多年过得也不易,什么也没做,却因那破预言三番两次被自家老爹算计下毒截杀,还为此搭上了自己母亲和表兄长的命,连母亲最后一面也没来得及肩上,自己也只能拖着副破败的身子苦苦捱着,三五个月就被折腾一次,指不定哪日就这么去了。好不容易爱上个女人,却是没将他放在心上的。他现在时日也已不多,你便当是做做好事,别再与他置气了,好好陪他走完这几个月吧,便是假装,你能不能暂时委屈几个月?”
“我……我不知道。”被沐非尘的话闹得心慌难受,颜依依有些狼狈地避开他的视线,“我先考虑考虑。”
最后,也只能这么说。
沐非尘也不逼她,只是嘱托她好好想想。
与沐非尘谈完已是天色已暗了下来,颜依依看着天色已晚,与他道了别便往暂居的寝室而去。
因沐非尘那番话,心底总被什么堵着般,慌得难受。
外人看来,她只是被楚沐风逼迫而来不得不低头顺从,她不爱他。
只是爱与不爱,只有自己心里清楚。若是真不爱,又怎会去介意那么多。
经过楚沐风的房间时,颜依依脚步不自觉地停了下来,从敞开的窗子往里边望去,有些意外楚沐风这会儿竟也在屋里。
此时的他正负手立在另一边窗前,望着外面的苍茫夜色。
颀长挺拔的背影,灯火摇曳中,有种孤高的冷寂,萧瑟而沧桑。
鼻头莫名酸了起来,几乎本%能地,她轻轻推门而入。
不知是不是没有听到,或者,即使听到了,也假装没听到,楚沐风没有回头。
她走近他,在他身后停了下来,双手顺从心底的意愿,从背后环住了他的腰,整张小脸埋入了他坚实的后背中。
他身子僵了僵,没有回头,只是轻问,“怎么了?”
她在他后背蹭了蹭,没有说话。
他亦没再开口。
她静静地抱着他站了好一会,思绪平静了下来,才轻声唤道,“楚沐风。”
“嗯?”他轻应。
“楚沐风,我想和你一起天长地久下去。”
脸颊轻蹭着他的后背,她轻声低喃,感觉到他此时的僵硬,依然哑着嗓子继续低声道,
“楚沐风,我们的孩子不能没有爹。”
81、
楚沐风没有应,只是僵着身子任由她从后面紧紧抱着。
颜依依也没再开口,只是将脸埋在他后背中,轻蹭着,等着他开口。
“依依,”许久,楚沐风终于开口,声音却沙哑得厉害,“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颜依依抬起头,“楚沐风,我现在很清醒。我爱你,我想要和你一起白头到老。”
声音很轻柔,隐约有着一股不容忽视的坚定。她活了这么久就只爱上了这么一个男人,而这个男人也恰好爱着她。本质上他们都是孤独的人,她想,他们都是需要彼此的,因为只有彼此,才能懂得那份孤独。
“我能知道……你为什么突然改变了主意吗?我借用你的手截杀了你的亲妹妹,我向你隐瞒了我的一切,甚至,我曾亲手要置你于死地,这些不是一直都是你深恶痛绝的吗?为什么,你突然却要不顾一切地与我在一起?”
双手轻轻拉开她的手,楚沐风缓缓转身,黑眸盯着她,眸色深沉,嗓音低沉沙哑。
“我不知道。”颜依依轻摇头,“在这之前我确实想要离开你的,可是……刚刚我听到了一些关于你的事,你过去的事,我会心疼,也很难受。我想陪在你身边,一直这么陪着你,即使我帮不了你什么,但是我还是想要站在你身边,至少在你撑不住,想要回头的时候,还能看到,你不是一个人。”
“你……这是同情吗?”楚沐风的声音微微冷了下来,“你这是在同情我吗?依依,我最不需要的就是同情,尤其这份同情还来自于你。”
话完,楚沐风已拉下颜依依的手,转身便要离开。
“楚沐风,你再往前走一步试试!”颜依依转身,朝快走到门口的楚沐风厉声吼道,吼完眼泪却不争气地流了下来,“楚沐风,我同情你干什么,你一个大男人还需要人同情吗?这世上比你悲惨的大有人在,比你更值得同情的也大有人在,我要同情干嘛不去同情那些人。我好不容易逼着自己放下心结想要和你在一起,难道你真的非要再把我逼回去吗?”
楚沐风缓缓转过身,看着她一脸的泪痕,抿了抿唇,手掌紧紧蜷起,而后慢慢松开,继而一步步向她走去。
“楚沐风,我们别再闹了好不好?以前都是你主动放下架子来找我,这次换我放下架子主动来找你了,你能不能也给我点面子?好歹,我还是个孕……”
话未完,人已被楚沐风拉入了怀中,双唇被狠狠地堵上,将未尽的话堵在了唇内。
楚沐风吻得极粗暴,重重地啃噬、吸吮着她唇内的一切,似是要借由这种亲密来宣泄此时心底的起伏。
但因顾及依依的身子,楚沐风吻得也极克制,抱着她的手也不敢太用力,深怕伤到她和孩子。
“依依,我会活下去。”许久,楚沐风才放开她,轻抵着她的唇,气息微喘,嗓音也很沙哑,“但是,你也要好好记着你今天的话,每一个字。”
我也想要和你一起天长地久下去……
“我会记着,你也要给我好好地活下去。我修书让我外公过来一趟,在他找到解药之前,你一定不能有事。”抬起被吻得嫣红的脸蛋,颜依依望着他,也有些发狠地道,“你要是死了,我肯定不会为你守寡,你的儿子要叫谁为爹你也管不着了。”
“你不会有这个机会。”楚沐风狠声说完,再次低头吻上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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形同陌路的两人经过那一夜后终于和好如初,沐非尘摸不准依依只是因为他的话假意与楚沐风在一起还是真的是因为爱楚沐风,但见楚沐风脸上久违的笑意总算是松了口气,无论是哪一种,只要颜依依愿意在楚沐风有生之年陪着他,真相是哪个都已不重要。
因归魇教毕竟是柳家姐妹的地盘,有一批对她们忠心耿耿的死士,还有一个心思不定的前教主。
楚沐风虽为归魇教教主,但这位置毕竟是从柳易天手中接过来的,再忠心的手下,也总有那么几个是对前任教主死心塌地的。
因而颜依依总在这里待着总不够安全,虽说依依在此的消息被他封锁了去,短期内柳易天柳寒烟未必就知道她在此,但总这么下去总有隐患。
且因为依依肚子不方便,楚沐风也不能时时将她带在身边,安排人手看着总觉心头难安,因而楚沐风有意将颜依依送回楚府。
在那里虽然未必就是最安全的,但至少还有父母帮忙照看着。
颜依依虽是有些不乐意,但也知道自己现在比不得未怀孕前,随便空手都能撂倒几个人,因而也就遂了楚沐风的意,打算过两日待胎儿稳定下来便启程回府。
不料她尚未来得及动身,这日,却来了位不速之客,归魇教前任教主柳易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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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易天因六年前与人决斗被偷袭,不慎中了奇毒,导致全身瘫痪不治,终身只能躺在床上度日。
当其手下人将他抬过来时她正准备午休,看到柳易天她一时没将人认出来,守在柳易天身边的铁甲侍卫已大声呵斥,“大胆,看到我们教主还不行礼?”
颜依依疑惑地往坐在抬轿上的发须斑白的老人,很难将当年名动天下的柳教主和眼前如同风中残烛的老人联系起来。
柳易天虽已失去往日的利索,但那双精矍的眼眸中的厉色却不变,可以想象,多年前,这是一个怎样叱咤风云的人物。
“小姑娘,你这么大剌剌地看着我,就不怕我命人将你眼珠子给剜下来?”
柳易天看她正盯着他打量,冷哼着开口,声音虽已有些虚弱不堪,但那份威仪之色却尚存。
颜依依回过神来,望向柳易天,微微一笑,“不知道柳教主亲临,失礼了。”
柳易天不以为意地冷哼,“你就是那小子的媳妇儿?看着也不咋样吗?”
颜依依微微笑着不应,静待他继续说下去。
柳易天的视线落在她凸起的肚皮上,“那小子的孩子?这手脚倒是快,你给他使了什么手段,才让他爬上了你的床?”
颜依依皱了皱眉,对他粗鄙的用语隐隐不悦,但此时自己明显处于弱势,且对这位传言中残暴古怪的前任教主脾性摸不清楚,也不好出言表现自己的不悦,只是淡淡道,“不知道柳教主今日亲自过来有什么事吗?”
柳易天看她问得爽快,也就直接将来意道出,“我要你离开楚沐风!”
许是对他的来意隐约已猜到,颜依依竟不觉得吃惊,只是面色不动地望着他,“哦?柳教主,能给我个理由吗?柳教主应该知道,我与沐风的姻缘是圣上钦赐的,况如今我腹中已怀了沐风的骨肉,就这么离开了他,似乎不妥吧。”
柳易天睨她一眼,“当然,如果你执意留在他身边的话,我保证,你腹中的孩子永远都没有机会见到明天的太阳,而你,”柳易天阴森森一笑,“我可不敢保证是否能安然留在他的身边了。”
颜依依微微挑眉,“柳教主如何能肯定他保护不了我?”
柳易天“哈哈”笑了几声,望向她,“小姑娘,我该说你太天真吗?他这里的一切都是我给的,你觉得,他会为了你公然反抗我吗?”
颜依依望向他,没有应。
她知道这里的一切都是楚沐风从柳易天手中接过来的,但依他的性子,又怎会甘愿屈居人之下,听命于人,受人胁迫,如今的归魇教,还对柳易天惟命是从的大概早已寥寥无几了吧。
但看柳易天此时的神色,颜依依也未敢真的将心底的疑惑说出口,只是婉转道,“柳教主,能知道您专程请我离开沐风身边是何用意吗?”不会是继续念着肥水不流外人田吧?
“没有任何用意,只是,我柳易天看中的人,自是留给我女儿的,你既是皇上强加给他的女人,他不好拒绝,但若是你主动离开,这皇上也怪罪不到他的头上来。”
果然如此!
颜依依心里冷笑,柳寒烟倒是锲而不舍,连自家父亲都抬上来了。
“敢问柳教主,如果我离开的话,能否保证我和腹中的胎儿安全离开贵教?”
稳了稳心神,颜依依轻声问道。
柳易天声音沉了沉,“我柳易天一向一言九鼎,你若是真识趣离开了,我自不会为难你。”
颜依依笑了笑,“能否容我再考虑一夜?”
柳易天冷笑,“再考虑一夜和沐风通风报信吗?”
“柳教主的意思是让我即刻不告而别?”颜依依皱眉,问道。
“当然,你也可以选择明天再离开,不过你腹中的孩儿……”柳易天拍了拍手,一个端着碗犹冒着热气的药汁的侍婢已经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