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婉之顺着那只手指又移了上去。

对苏婉之的视线毫无察觉,姬恪若有所思:“确实是很烫。”又对苏婉之说,“苏小姐觉得头晕么?”

苏婉之点头点头。

“那大约真的是发热了。苏小姐,快起来,我们回去先带你看大夫,再买些药熬了喝。”

“等……等等……我没事……”

苏婉之一把抓住姬恪按在她额头上的手。

下一刻,苏婉之想得是,我居然真的抓住了,居然真的抓住了姬恪的手!

“我真的没事……你让我坐一会便好了……”

既然拉了,就舍不得放下。

大约是因为身体不好,姬恪手指的温度很低,皮肤却极其细腻光滑,摸在手中宛如玉石一般沁凉、温润。

指尖划过姬恪的掌心,那只手似乎微颤了一下。

苏婉之连剩下的小半馒头也顾不得吃,忙鸵鸟状把头埋进膝盖里。

半晌,手中握着的手也并未抽走,反而感觉到姬恪坐在她身边,不近不远的距离。

苏婉之偷眼望去,姬恪并没有生气的样子。

只是问她:“觉得怎么样了?”

苏婉之突然胆子就打了起来,虽然她素来胆大,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在姬恪面前总是束手束脚的,说起话来也是笨嘴笨舌,还总语带犹疑。

“姬恪,你今年该是十九了吧?”

说完苏婉之便又想抽自己,她这这都问的是什么问题啊?又得兜个大圈子。

姬恪轻声应:“嗯,我生辰在五月,到时虚岁应已及冠了。”

狠狠心,苏婉之直言问:“那你有没有婚约?”

“尚无。”

苏婉之手攥的更紧了些:“那你有没有心上人?”

姬恪一噎,还是道:“尚无。”

“那你瞧我如何?”

虽然苏婉之强装淡定,但说这话的时候,姬恪仍能感觉到苏婉之手心沁出的汗。

不等姬恪回答,苏婉之又补充:“其实我挺好的啊,论出身不算差,琴棋书画嘛……这个,虽然不精,但是我也多少会些,而且我身体好,到时候肯定能照顾好你,我还……”

听着苏婉之絮絮叨叨的细数自己的优点,好似生怕他瞧不上她一样,姬恪的唇不自觉地微微扬起。

方才他还当苏婉之是当真害羞,现在握着他的手滔滔不绝也丝毫不觉未男女授受不亲,没有半点羞赧。

冰冷的手在温热的小手掌里被一点点捂暖。

也许记忆里真的有个小女孩曾给她送过肘子吧,只是他确实不记得了。

想想那个场景,又看着身边似乎永远没有烦恼痛苦情绪直白的少女,大约会是很有趣的。

倒也不觉得苏婉之握着他的手那么别扭了。

“姬恪,姬恪,你在听么?”

姬恪侧眸,微笑:“我在听。”

圆而乌黑的大眼睛看向姬恪,眨了眨眼睛,像是有光漫射而出:“那你觉得呢?”

希冀眼瞳的流光溢彩。

再没有第二个月锦可以给他做挡箭牌,姬恪顿了顿,笑:“我觉得你很好。”

真的很好。

思虑简单,未经尘世指染,稚气未退,对一切充满干劲和活力,甚至连情绪都会毫不掩饰的从眼眸里溢出。

不知,不懂,便不用想。

苏婉之放开姬恪的手,霍然起身,脸颊微红,眼睛直直盯着山脉的那边。

“那好,姬恪,我们快些回明都吧!”

她娘亲都答应了!

回明都了就可以提亲,下聘的!

第15章十五章

十五章

又走了一日,两人在路上遇到了一队在山中采药的商贩,说明去意后便跟着一队人马回了明都。

此时,距离围猎已经过去了十来日。

人一多,苏婉之自然不好再和姬恪说话,一路到了明都,城门口却是戒备森严。

姬恪上前表明身份以后,城门守备很快带人核实,身份一确定即刻便有人打开城门把姬恪迎入。

而苏婉之,则是一进城门,就看见黑着一张脸的苏慎言。

“之之……”

苏大公子摇扇,漫声。

苏婉之即刻便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哥,我好惨啊。”

一扇柄敲在苏婉之头上,苏婉之梗着脖子,乖乖任敲。

瞧着苏婉之因为跋涉而褴褛的布衣,未经梳洗而显得蓬乱的发,甚至脸上原本细嫩的肌肤也因风吹日晒而黑瘦了不少,苏慎言难得的心软了软。

“好了,你哥哥我一向好心,我这就不追究你了,爹娘那里我可做不了数,你可不知道这会闹得有多大。先回家吧。”

苏婉之原本欣喜的表情又耷拉了下去。

刚一回家,苏星就扑上来,死死抱住苏婉之,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好不容易精疲力尽饿着肚子安慰了这个,乖师弟容沂也红着眼睛跑来,苏婉之当即一把把师弟扇到一边去,端起厨房特地为她开的小灶大快朵颐。

开玩笑,她可是已经十来日没有好好吃过饭了。

再叫下人烧了水,准备了舒适的新衣,坐进浴盆中苏婉之正准备美美的泡上一觉。

还没泡上半盏茶的功夫,有人破门而入。

“死丫头,你还敢回来!”苏夫人一推屏风,直直上前拎起苏婉之的耳朵,愣是把她从温热的水中提了起来。

“娘,娘亲……你轻点,我是您女儿不是您儿子啊。”

自小苏婉之就调皮捣蛋,虽然时常拿容沂顶罪,但也有被抓个正巧的时候,因此没少被苏夫人教训,这提耳朵就是里面最常用的,只是考虑到年岁渐长,苏夫人动手的次数也少了许多,一时半会苏婉之竟还有些不适应。

扯了件外袍给苏婉之裹上,苏夫人又气不打一处来:“你还知道你是个女儿家啊,围猎追出去找男人我也就不说你了,居然还抱着个男人跳了崖,你当你是梁祝啊!”

苏婉之讪笑:“娘亲,我这是情况紧急情况紧急……”

插腰围着苏婉之转了好几圈,苏夫人一个爆栗砸在苏婉之的头上,怒道:“早知当日我就直接把你许给大理寺张大人做续弦了,张大人的样貌是不怎么好,秃也秃了点,可胜在可靠稳重啊,娶了你定会一心一意待你,也不会平白折腾出这许多事来。”

哪里是不怎么好,娘亲,你太含蓄了……若是爹长成那样你会嫁么……

苏婉之小声嘀咕。

“怎么又一副不乐意的样子,别得意人家张大人还不见得看得上你呢……”

等苏夫人长长一串教训结束,歇口气的时候,苏婉之才试探着说:“娘,你说如果姬恪答应的话,不反对我们的亲事吧。”

“我是说过……”苏夫人一愣,“怎么,我这半天都白说了,你还想嫁给他?”

苏婉之垂头眨了眨眼,羞涩的说:“我跟他说了,他说他觉得我挺好的。”

眼前苏婉之慢慢抬起头,期冀地看着她。

这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倔脾气。

苏夫人叹了口气,“就是他现在想娶你,也怕是没这个功夫。”

“啊,为什么?”

“你是真不知道这些日子发生了什么……连明都里都戒严了,你还没察觉么?”

“公子……”

“我没事,也没有怪你的意思。”姬恪压了压疲倦的眼皮,“我不在的时候都发生了什么?”

“围猎之时,又出现了两拨刺客,陛下被刺客重伤,姬跃及时赶到救下陛下,又闻讯公子坠崖,陛下大怒,斩杀了牵扯关联宫人一百三十一名,全城戒严。”

眼睛也未睁,姬恪问:“还有么?”

“两日前,姬止强抢歌女入府,那歌女不堪受辱自尽而亡,其父向御史大夫李大人当街告状。”

姬恪的唇染上几分笑意:“那明都中如今风头最劲的是我的二哥燕王姬跃?”

“正是。”

“传讯给江成让他此时不要在意我的存在,姬止可不能这么早就退场。哦,还有……那株千年灵芝还在么?替我敬献给父皇。”

其徐微讶:“那是夫人留给公子的,公子……”

姬恪想也没想,轻摆手:“于我无用,便是鸡肋。我父皇他暂时还不能死。对了,大臣处近日有什么风吹草动?”

清醒一刻,其徐便又把几日收集的消息对姬恪娓娓道来。

姬恪闻言,似在沉思,并没回话。

其徐见状,犹豫了良久又道:“公子,那日您被苏小姐带落悬崖后……”

“哦。”姬恪顿了一顿,忽得一笑。

笑容很淡很浅,突如其来,仿佛是一瞬想到什么好笑的事情。

姬恪的笑容惯来是温柔明媚,柔和若春风一般,倒少有这般笑得莫名其妙,甚至叫人摸不著头脑。

就连其徐也略是一惊,难道这位苏小姐对公子做了什么,还是……

然而,只是一刻,姬恪笑容不变语态平平道:“之后并未发生什么,只是在民居里住了几日一路走了回来。”似乎方才那一笑都是幻觉般。

“师姐,你在做什么?”

苏婉之刚把白绫抛上树梢,就听见一道清脆的少年音。

“嘘,小声点。”

左右看看,四下无人,苏婉之才放下心来,转眸道:“小容沂,大半夜不睡觉怎么在外面乱跑,乖,快些回去睡觉吧。”

容沂摇了摇头,声音洪亮:“苏夫人说师傅这几天不在,让我看着师姐……”

不等容沂说完,苏婉之就一把捂上他的嘴。

又确定了没人才阴阴地冲容沂笑:“声音小点,师姐这是人生大事,你不懂。”

“可是苏夫人让我看着你……”

苏婉之眼眸微转,笑笑,语气诱拐:“是说只要看着我就好了么?”

容沂向后退了一步,莫名觉得背脊发寒。

半个时辰后。

“师姐,我们还是回去吧。外面很危险的。”

苏婉之扯着容沂,想也不想:“都说了不会带你去醉烟阁了,你还怕什么?”

“可是,师姐,这样真的不好啊……”

说话间,已经走到了齐王府。

想着这个时候,该已经没什么人了,却见一个熟悉人影自齐王府走出。

苏婉之擦了擦眼睛,赶忙拉着容沂躲到一边去。

“师姐,那不是苏大哥么?你为什么要躲啊?”

苏婉之想也不想道:“大人的事情小孩子少管。”

“可是……”

“你哪里这么多问题。”

容沂委屈的瘪瘪嘴,再不说话。

那厢,苏婉之异想天开的想,苏慎言这么大半夜的上门,难道是想帮她提亲?

越想越觉得应该是,自家妹子和人家孤男寡女的相处了十来日,做哥哥的自然要让人负责。

苏慎言是真上道啊真上道。

难怪这么年轻就在大理寺混的如鱼得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