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庭广众,朗朗乾坤,这话国公爷没法接啊。
魏小花太喜欢他这个样子了,指尖轻轻划过他的后颈,低笑了一声说:“等明日过后,咱们就能随时随刻在一起了,好二哥,你且再忍忍。”
浑身一麻的段峰:“……”
这妖精。
***
一进门就看见一道黑色的身影立在屏风后,陈煜抬起毫无血色的脸,声音淡淡,斯文中带着点阴森:“晋安公主回宫途中遇刺,这件事,你干的?”
身披黑色斗篷之人转身,跳跃的火光落在他脸上,照出了半张平凡肥胖的脸。
“自然是我,”普通中年男子的声音,乐呵呵的,听着很是和善,“除了我,还有谁会这般记挂你的事?只是没想到,你那小媳妇竟没有和那丫头一起回宫,我本来以为她会回宫给她姐姐送嫁的……”
“我说过,不要动我的人,也不要插手我的事。”陈煜却不领情,又薄又冷的声音里,像是藏了两片锋利的刀刃。一双布满血丝,四周泛着病态青黑色的眼睛里,更是掠过了骇人的阴鸷之色,“否则即便是你,也得死。”
“死?”斗篷男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哈哈笑了起来,“你这孩子,都这么大了,还总是这般异想天开。你瞧瞧你这身子,再瞧瞧你身边那几个没用的废物,杀我?怕是没这么容易哩!且咱们好歹同出一族,论辈分你还得叫我一声堂叔,这亲人之间,老是这么喊打喊杀的可不好。再说了,当年要不是我出手相救,你早就沦为你那喜欢小男孩的三哥的禁脔了……好好好,我不提这事儿了,你别这么看着我,怪吓人的!”
痛苦恶心的过去像是无数条毒蛇,从陈煜心底蹿出来,沿着他的血脉爬遍了他的全身。他双目漆黑地看着眼前的斗篷男,干瘦的指尖轻轻摩挲着轮椅的扶手,整个人平静得像是暴风雨前的一团黑云。
斗篷男被他看得心里莫名发憷,干笑两声说,“就当是堂叔说错话了还不行吗!你看你,真是越发地开不起玩笑了!”
“你今天来,就是来跟我开玩笑的?”陈煜终于开了口。
“自然不是!”斗篷男见他愿意好好说话了,忙挺着大肚子走过来,“我是来找大侄子你商量正事的!”
陈煜看着他,细长的眼睛眯了起来,透出薄薄的冷光:“我说过,我对你们那些挣来抢去的破事没兴趣。配合你们把紫苏送进宫,已是看在往日恩情上破例了。”
“我知道你没有光复前朝,坐拥江山的野心,可你姓到底陈,身上流着陈家皇族的血,那魏铁牛不过是个乡下种地的泥腿子,身份高贵如你,难道就真的甘心对他俯首称臣?”屋里生着炭盆,斗篷男大概是觉得有些热了,伸手摘下了斗篷,露出了一张颇为富态的圆脸。那圆脸上,一双小而精明的眼睛正满是野心地冒着精光,“还有这天下,它本来就姓陈,我与你几位叔伯百般筹谋,也不过是想夺回原本就属于我们的东西,这又有什么不对?”
他说得热血,陈煜面上却半点波动都没有,只是目光阴冷地看着他,像是在看一个滑稽而不自知的戏子。
斗篷男被他那凉飕飕的眼神看得说不下去了,但满腔热血还哽在心头不上不下呢,他不甘心,又憋着气说了一句,“不说别的,就说你那小媳妇吧,要是这天下还姓陈,你还是高高在上的皇子,那魏贼又岂敢暗中抓走将你的小媳妇,对你如此放肆?你又何必已经找到她的下落却百般顾忌,迟迟不敢动手?”
陈煜的眼神猛然一沉,周身本就阴冷的气息瞬间凝成了寒冰。
斗篷男见此绿豆眼微亮,正要戳着他的软肋再添油加醋一番,陈煜压着声音说话了:“说吧,你今天到底是为何而来?”
这显然是内心有所松动了!斗篷男心中一喜,忙道:“我听说凤栖宫底下有一条极其隐蔽的密道,你曾经意外进去过……”
陈煜抬了一下眼皮:“你想做什么?”
斗篷男犹豫了一瞬,说:“明天就是晋安公主的大婚之日,魏贼平日里最是宠爱那丫头,她的婚礼,必然会办的极为盛大。到时候所有人的目光都会被吸引过去,如此一来,皇宫里的守卫就会比平时松懈很多。再加上今天我派人去救你家小媳妇的时候,故意让人吓唬了一下那晋安公主,让她以为有人要刺杀她。魏贼爱女心切,明天肯定会派更多的人护送她出嫁。到时候那宫里……呵,还有,女儿出嫁,那老贼肯定很高兴,他又向来嗜酒,一定会忍不住喝上几杯……”
这是发现引诱曹氏旧部带头起乱子的计划行不通,心中不耐了,想找机会直接弑君?
陈煜长目微眯,没有说话。
“我知道你对这些事情没有兴趣,也懒得参与,这么些年来,我们也就因为紫苏那事儿找过你一回,其他时候从来没勉强过你……”斗篷男有点摸不准他的想法,见他半天没反应,不由有些着急,“这次也不用你干什么,你只要告诉我们那密道的入口处和出口处在哪儿就行!当然,作为回报,我们会帮你把你家小媳妇救出来,以后再也没人会把她从你身边抢走……”
“好。”
斗篷男一愣,大喜:“你答应了?”
陈煜眸光微闪,嘴角阴森地勾了一下:“来人,拿纸笔来。”
第86章
斗篷男捧着地图乐呵呵地走了, 陈煜看着他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 眉眼间落满了霜雪。
“爷, 这地图……”从门外走进来的, 是他的心腹侍卫清风。
“是真的。”
清风意外又不那么意外地拧了一下眉:“可宫里那位毕竟是夫人的亲生父亲,要是真的因此出了什么事,万一将来夫人知道了……”
“就这几个蠢货,怎么可能伤得了那只看似憨厚蠢笨, 实则比谁都精明的老狐狸?”
一阵冷风吹来, 陈煜忍不住低头轻咳起来,清风忙关上门窗,又拿来毯子盖在他腿上,这才不解道:“既然知道他们不会成功, 爷为什么还要把这地图给他们?这岂不是在……”送他们去死?
陈煜咳完, 拿帕子轻轻擦了一下嘴:“他今日拿我做筏子对晋安公主出手,打草惊蛇,坏了我的计划, 自然该赔我一个。”
清风一怔:“可他们毕竟是您的……”
“亲人?”陈煜冷眼扫过他,薄唇中飘出一声讥讽的轻笑, “想利用我皇子的名声起事,却又怕我跟他们夺权,为此派人监视我, 叫我终日不得安宁的亲人?”
清风哑然, 再说不下去。
“这世上, 唯有血缘这种东西最是蛮横霸道, 也最是令人恶心……”因为它是注定,是宿命,是一个人不管做出什么样的努力,都永远无法改变的事实。
还有所谓的皇家血脉,所谓的江山天下,在他眼里都是一样肮脏。只有她……只有他心爱的小姑娘,才是这人世间唯一干净温暖的东西。
陈煜闭上眼,盖住了眼底的阴鸷之色。
他绝对不会让她受到和他一样的伤害……
绝对不会。
“那接下来……爷,咱们怎么做?”
清风话音刚落,外头有侍卫快步走了进来:“爷,镇国公府里传来了消息。”
陈煜睁开眼,目光凉薄而平静:“叫我猜中了?”
“是。”那侍卫快步上前,低声与他耳语了一翻。
陈煜笑了起来,笑容依然苍白病态,却难得地染上了几许愉悦:“难得这曹家老太太一把年纪了还这么有兴致,我这做小辈的,自该全力配合才是。另外,给我拿纸笔来,我要写封信给我那名义上的岳父大人。”
两侍卫一怔,点头称是。
***
魏小花还不知道有人盯上了她的婚礼,和段峰在城门口分别之后,她就径自回宫去了。只是却不想半路某个拐角处,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儿突然快步冲出来,直直地朝他们的马车撞了过来。
幸好马车行驶得很慢,赶车的侍卫又第一时间拉住了缰绳,不然这老头儿只怕会被撞飞出去。
“怎么走路的这是!”赶车的侍卫吓了一跳,见那老头儿往地上一躺就哎哟哎哟地叫了起来,一副要碰瓷的模样,顿时就“嘿”了一声,“老头儿,我们家主人可不是你能随便讹诈的,识相的就赶紧起来赶紧走吧,咱方才这马,可没有碰到你半分!”
老头儿斜了他一眼,扬着脖子嚷嚷道:“你说没碰到就碰到?你要是没碰到我咋会摔倒!不认账就算了,竟还反过来污蔑我,这还有没有天理了,啊?!”
见这老头儿说着就撒起了泼,那赶车的侍卫顿时就不耐烦了,正要命人将他拖走,马车里的魏小花听到动静,撩起帘子看了过来:“发生什么事了?”
赶车的侍卫忙道:“回姑娘,不过是有个老无赖拦路,想要讹咱们一笔,属下这就……”
话还没说完,便觉耳边一阵凉风吹过,紧接着便有一道人影闪电般在身边闪了过去。侍卫一愣,再定睛,便发现那方才还在他脚边躺着的老头儿,竟已经撅着屁股往马车里钻,口中还叫着“什么东西,好香”。
他心下大惊,一时也顾不得去想是怎么回事了,忙要上前去抓那胆大包天的老流氓,谁想……
“都住手。”
“公、公主?”
众人愕然,还没反应过来,就见魏小花撩起马车帘子,冲那被人抓住了两条腿的老头儿笑道:“老人家可是饿了?”
老头儿用力挣开侍卫们的手爬起来,理直气壮地抖了抖身上破破烂烂的衣裳说:“是啊,我都三天没吃饭了。”
魏小花打量他两眼,饶有兴趣地笑了:“没吃饭,但是吃了不少别的吧,不然您这红光满面的,说不过去啊。”
谎言人戳破,老头儿也不羞恼,只嘿嘿笑了起来:“你这小女娃眼睛倒是尖,可我也没骗你,我眼下确实是饿了。家里的不孝子虐待我,早饭只给了我半个馒头……”
他说着一脸馋相地吸了吸鼻子,手指戳戳她身后说,“你这车里有啥好东西?闻着怪香的!”
“放肆!谁准你对我们家姑娘这么无……”
夏枯见不得他对自家公主没礼貌,幽幽的小脸一沉就要呵斥,却不想魏小花拍拍她的肩膀笑了:“把车里的糕点都拿出来,包好,给这位老人家带走。”
“公……姑娘?!”
夏枯错愕,不明白她为什么对一破老头儿这么好。
“若是饿着师父,别人该说我不孝了。”
魏小花笑眯眯的一句话,惊呆了在场众人,也叫那老头儿愣了一下。但很快,他就看着她哈哈大笑了起来:“好机灵的小丫头,说说,你是怎么认出老夫的?”
他说着随意往车辕上一坐,探身从马车里的小桌上拿过一碟糕点吃了起来,“唔,就是这个味道,香!”
“段二哥说师父不喜欢太过普通的出场方式。”魏小花也不在意,笑吟吟地冲他行了个礼说,“徒媳见过师父。”
“免礼免礼!”老头儿,也就是段峰的师父无极子啃着糕点饶有兴趣地问,“就凭这个,你就认出我了?”
“早早就听段二哥说师父会进京参加我们的婚礼,可迟迟没等到师父……明天就是我与段二哥的大婚典礼了,我想师父总不至于最后一刻才出现。”魏小花说着,目光落在他腰间的小布袋上,“最重要的是,段二哥说过师父喜欢吃零嘴,尤其是无极山上特有的一种小白鱼炸成的小鱼干,因山下没有,师父每回下山都要炸一些带在身上。”
她说完伸出手,毫不客气地笑道,“师父,您这小鱼干闻着也太香了,能不能给我几根尝尝?”
无极子哈哈大笑,摘下腰间的小布袋丢给她说:“好!这个媳妇儿找的好!臭小子可算是机灵了一回,没辜负老子的期望!”
段峰的父亲诈死遁世,不方便回来参加他们的婚礼,他母亲要照顾他腿脚不便的父亲,也回不来。两人商量了一番后,把这重任交给了无极子,托他这个师父前来受礼。
这事儿段峰早就已经跟魏小花说过,魏小花知道他自幼在无极子身边长大,对待无极子与自己的亲生父亲无异,早早就打探了无极子的喜好,这会儿见他老人家终于到了,且与传闻中一样有趣,她心情也是极好,笑着邀请无极子一同进宫去吃晚饭。
无极子瞧着颇为心动,可犹豫了一下,还是拒绝了。因为……
“见过嫂嫂!”
看着突然从街边冒出的一二三四五六七,七个或趴在墙角,或蹲在墙头,或假装路过的年轻人,魏小花猝不及防,嘴角惊得抽了一下。
无极子嫌弃地看着这群蠢徒弟,小声对魏小花道:“这群不孝的猴崽子饭量太大了,还总跟老夫抢菜吃,老夫老了,抢不过他们了,还是改天吧,改天老夫一个人进宫,到时你再把好酒好菜都给老夫端上来……”
魏小花回神,忍俊不禁:“那行,我随时候着。”
风吹起她的帷帽,一瞬间,众人看见了她艳丽无双的笑。年纪最小的那个少年顿时就看呆了,片刻脸蛋猛然一红,害羞道:“大师兄给咱们找的嫂嫂也太好看了……”
“嫂嫂,不知嫂嫂家中可还有妹妹?堂妹表妹也行啊!”
“是啊,嫂嫂,我们几个都还没有婚配呢!求嫂嫂做主,给咱找个媳妇儿吧!”
还没有正式嫁给段峰,就已经收获七只皮猴师弟的魏小花:“……”
她终于明白段峰为什么会变成那副不苟言笑的样子了——不这样,根本镇不住他们啊!
第87章
带着七个徒弟在大徒弟未来的媳妇儿面前刷了一波存在感之后, 无极子就留下一封段峰的母亲托他转交的亲笔书信走了。
魏小花目送他们离开, 放下马车帘子,打开了那封隐隐带着花香和小鱼干香味的信封。
薄薄的两张纸,折叠得极为平整, 魏小花展信一看,嘴角慢慢弯了起来。
这是一封她未来婆婆写给她的道歉信,信上为自己和段峰他爹没法回来参加他们婚礼的事情做了具体说明, 并表示了歉意和遗憾。同时对她的下嫁表示了热烈欢迎,还直言婚后段峰要是敢欺负她, 可“往死里教训”, 只求“莫要抛弃他”。
这显然是怕她对他们无法来参加婚礼的事情心怀不满, 有意安抚, 但大概是她的用词半点不似长辈严肃, 反而带着一种小女孩的天真直接的缘故,魏小花竟看不出半点虚伪的客套,或是因她公主的身份而刻意讨好的意思, 反而有种“她真就是这么想的”的感觉。
不过, 这是有多怕自己嘴笨,又不会哄姑娘家开心的儿子会被新媳妇嫌弃,然后惨遭抛弃啊!
魏小花忍俊不禁, 又从头到尾看了两遍,这才仔细地收起了手里的信纸。
真是个可爱的人。
难怪会教养出段婧那样聪明正直又鲜活有趣的姑娘。
见她神色愉悦, 显然对这未来婆婆印象很好, 一旁夏枯暗暗放了心, 正想说什么,魏小花突然看着不远处的卤味铺子说了声:“停下。”
“公主?”
“奶上回不是说他们家的卤味好吃吗,你去买点,回宫之后,咱们先去一趟寿宁宫。”
“是。”
夏枯应声,亲自下车去买了一篮子卤味。
魏小花闻着那浓郁的香味,满意地笑了一下:“走吧。”
“是。”
马车车轮再次滚动,没一会儿,皇宫就到了。
***
一进寿宁宫就看到满地乱跑的鸡鸭猪鹅,魏小花习以为常地绕过它们,朝屋里走去。
“奶。”
“你咋来了?”刘太后正躺在屋里烤火,她前些年吃了不少苦,落下了天一冷腿就发疼的毛病,这几日天寒,她不敢出门,便一直在屋里呆着。
魏小花提着那篮子卤味走进去,往她身边一坐,打开了篮子盖儿:“刚从小蝶那回来,路上经过这家铺子,就给您带了点回来,快闻闻香不香。”
“香!香得鼻子都要掉下来了!”刘太后眉开眼笑地爬起来,伸手就从篮子里抓了只鸡翅大啃了一口,“还是你这丫头懂我,知道我好多天没吃肉,嘴里都快淡出鸟来了!”
“您小点声,叫父皇知道,您可就吃不成了。”
老太太没什么见识,做了太后也不知道该干嘛,每天除了在这寿宁宫里疯狂屯粮,就是可劲地吃喝享受。
这不,没几个月就把自己从个干瘦的老太太吃成了个圆润的老祖宗。可她年纪大了,这么胡吃海喝的对她来说不是好事,建武帝担心她的身体,便听从太医的吩咐,命人控制了她的饮食,不许她再每天大鱼大肉。
这可把吃习惯了的老太太给憋坏了,可儿子是为她好,她又舍不得怪罪,便只好忍着心中的郁闷,蔫哒哒地啃起了没滋没味的青菜。这会儿好不容易见到了肉,她能不兴奋么,连连点头称是,一张满是褶子的老脸笑成了菊花。
魏小花看得好笑又无奈:“您慢点吃!”
刘太后慢不下来,龙卷风过境似的将那些卤味扫荡一空,这才抹了抹油乎乎的嘴巴,剔着牙道:“好久没吃得这么痛快了……还是你这丫头懂事!老婆子没白疼你!”
可惜啊,马上就要嫁人了。
刘太后一顿,心里突然有点空落落的。
“嘴边还有油呢,”魏小花拿起帕子给她擦了擦嘴巴,见她笑容渐渐落了下来,也不说话了,不由眨眼笑了起来,“奶怎么了?不会是吃的太多,撑到了吧?”
刘太后回神,拍了她一记:“没良心的死丫头,有你这么诅咒你奶的么!”
魏小花躲开她的手坏笑:“那奶是舍不得我了?”
“那怎么可能!我可巴不得你这倒霉丫头早点嫁出去呢!也不想想自己都多大了……”刘太后咕哝着,突然站了起来,“行了行了,跟我进来。”
“做什么?”魏小花不解地跟她进了里屋。
刘太后没说话,先是左右看了两眼,确定宫人们都不在之后,便做贼似的从床底下摸出了一个枕头大小的红木箱子。
魏小花一怔。
“趁我还没反悔,拿了赶紧走吧。”刘太后哼哼唧唧地说着,从腰间摸出一把钥匙,连同那红木箱子一起塞给她。
魏小花抱着那沉甸甸的盒子,慢慢笑了起来:“奶不是已经给我添过嫁妆了吗?”
“谁说这是嫁妆,这是私房!”刘太后嫌弃地看了她一眼,“我告诉你,这女人啊,必须要有点自己的私房钱,就算你是公主也一样,也得以防万一!想当年,要不是我手中还捏了点连你爷都这不知道的私房钱,我那可怜的弟弟早就没命了……”
她说着就说起了当年大旱,亲弟弟险些饿死的事情。
“那些年谁家光景都不好,咱们老魏家也是一样,我不能明知自家也吃不饱,还求着你爷他们拿粮食救济我弟,那是在为难他们,也是在破坏我和他们之间的情分,还有这个家的安宁。可我就这么一个亲弟,我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去死啊,所以我就拿出那些年自己偷偷攒的一点私房钱,悄悄给他送了去,这才险险保住了他一命……”刘太后说着看了魏小花一眼,“虽说你现在飞上枝头变凤凰了,不差钱,可这道理是一样的,知道不?”
“知道了,”这世上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存智慧,看似粗俗无知如刘太后自然也不例外。魏小花见她说的认真,也认真地笑了一下,“我听奶的话。”
刘太后这才满意地挺了挺胸:“多听老人言才不会吃亏,你总算是长进了。”
魏小花看着这不知不觉中已经头发花白的老太太,抱着那箱子靠在她身边,与她说了好一会儿的话,又陪着她吃了晚饭,这才踏着已经黑下来的天告辞离开了。
刘太后站在窗边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揉了揉红红的眼睛:“死丫头,一转眼就长这么大了……”
“太后莫要伤心了,公主方才不是说了么,就算嫁了人,她也会经常回来看您的。”一旁伺候的宫人赶忙劝道。
“谁伤心了!这世上哪个姑娘不嫁人?有啥好伤心的!我、我就是沙子迷了眼……”刘太后口中这么说着,却迟迟没有关窗,直到魏小花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夜色中,她才低下头,恹恹地摆了下手说,“不说了,去睡了,明天还要早起,送这丫头出嫁呢。”
***
“这么晚才回来,去看你奶了?”
一进门就看见母亲在橘黄色的火光中笑望着自己,魏小花抱着那红木箱子走进门,冲她笑了一下:“嗯,陪着她说了会儿话。”
“这里头是……”
“奶给的私房钱,说是让我藏好,不要被别人知道。”箱子很沉,但魏小花并没有假手于人,亲自抱了一路。她说着将那箱子放下,揉了揉有些发酸的胳膊,“老太太嘴上嫌弃,巴不得我早点出嫁,其实心里可舍不得了呢。”
苏氏被她那得意的样子逗笑:“既然知道,往后就多回宫看看她。”
“那是自然。”魏小花说着走到她身边坐下,“娘吃过晚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