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许去!”玉贵妃断然道。
“母妃。”慕容沅知道她还在为宇文极生气,但是自己真的没什么儿女私情,只是单纯担心他的性命,求情道:“母妃你别生气了,阿兰若就是那样别扭的性子,从来就不知道说句和缓话,再说…,他现在有危险…”
“死便死了。”玉贵妃神色冷淡,手上茶盅“叮”的一声盖住了。
慕容沅记得跟有人在心口挠似的,正要开口,侧目瞧见身形飘逸的哥哥进来,顿时上前抓住救命稻草,“哥哥…”却被哥哥示意噤声,顿时乖巧的闭了嘴。
睿王上前行了礼,微笑道:“母妃,听说宇文极是真的中毒了,还不知道怎样,好歹阿沅是和他一起长大的,他再没良心,临死了,阿沅去看他最后一眼也是应该的。母妃不用担心,我陪着阿沅一起过去就是了。”
一番话,说得玉贵妃没了脾气,“那你看着她。”到底不想弄得女儿大哭大闹,顺着儿子搭的台阶,也就下来了。
慕容沅匆匆像母亲道谢,出了门,神色慌张朝哥哥问道:“你去敬思殿了?阿兰若中了什么毒?很厉害吗?”
睿王好笑的看了妹妹一眼,“不说厉害一点儿,母妃怎么会让你出来?”搂了她,“好了,看你慌得什么似的,为了那种没有良心的臭小子,值得吗?放心吧,祸害遗千年,他暂时还死不了呢。”
慕容沅这才松了一口气,朝他捶道:“哥哥也学坏了。”
睿王勾起嘴角淡淡一笑,目光扑朔迷离。
慕容沅一心惦记宇文极中毒的事,并没有留意哥哥的神色,乘辇到了敬思殿,提了裙子就匆匆跳下去,好似一只慌慌张张的紫白色蝴蝶。她对敬思殿熟门熟路,也不用通报,直接便往内殿赶去,却在门口见到一个多年前的故人。
“见过沁水公主殿下。”端木雍容一袭深紫色的密纹长袍,衬得他的越发高大,稳稳的站在那里,好似一尊黑铁铸就而成的战神。哪怕是此刻欠身行礼,恭谨礼貌,态度谦卑,亦是浑身压不住的战场杀伐之气!
慕容沅竟然微微一凛,往旁边让了让,“免礼。”
很不喜欢这种略带危险的气息,急匆匆往里面去了。
睿王跟在后面要慢几步,见了端木雍容,先笑着道了一声,“数年不见,端木大将军越发光华湛湛,本王见了亦是自惭形秽。”
“不敢。”端木雍容对他行礼,看着那闲庭信步走过来的贵气皇子,忍不住眼前一亮,如实赞道:“睿王殿下人物风流、卓尔不群,想来便是在燕国皇子当中,亦是佼佼者,一身风采令人折服。”
他二人在外面客套寒暄之际,慕容沅已经到了宇文极的床前,上前细细打量,见他只是脸色难看苍白,但是还活着有气儿,一颗“扑通”乱跳的心方才放下。又捉了他的手腕,切了一回脉,确认没有生命危险,方才说话,“好好躺着!”
宇文极心情起伏不定,哪怕之前自己说了那样伤人的话,她还是一路慌张跑来,又是如此亲密担心之举,越发觉得无奈和痛苦。眼下那个紫衣白裙的身影,不避嫌的坐在自己床边,背对自己,正在喋喋不休的询问太医详情。
这温情脉脉的一幕,在心底刻成难以磨灭的记忆画面。
“断骨草…,怎么会有这种东西?你们是说…”
那清澈似水的声音,在宇文极的耳畔飘来飘去,根本没有听清楚她说了什么,只沉溺于那温柔关切里面,不愿意醒来。
“怎么了?” 慕容沅问完了话,转身回头,见他紧紧的闭上眼睛,伸手在他脸上拍了拍,“疼的难受?你中了毒,别睡啊。”帮他挪了挪枕头,然后在穴位上轻轻一摁,揉了揉,“给我好好的醒神!等下有点力气,我跟你说说用金针刺激穴位,运气排毒的法子。”
宇文极由得她摆弄,恨不得时间就这么停驻再也不走了。
慕容沅松了手,又朝太医问道:“药喝过了吧?把你们的药方拿来给我瞧瞧。”接了药方,一面看,一面嘟哝,“黄芩、细叶…,金银花的分量还可以再多一些,这个药性温和,还有…,丹参这种东西得少用,头三幅先吃吃吧。”
一切检查的差不多了,方才扔了药方,回头朝宇文极问道:“有点劲儿了没?”见他点头,便叫宫女一起扶了他起来,然后粗略的讲了一下要注意的穴位,“原本想用金针的,但是怕你受不住,第一次我先用手给你摁着,你凝气…,先从丹田往神阙穴方向运转…”
宇文极闭上眼睛,按她的吩咐开始运内功缓缓排毒。感受着那纤细的手指,在自己的穴位上轻跳,像是几只灵巧的蝴蝶一般,时而不停变换位置。那指尖的柔和力度,少女的清馨体香,以及那看似喝斥实则关心的话语,心绪越发起伏不定。随着真气在体力不断流窜,加上她十分精准的刺激穴位,胸间那口浊气不断翻涌,越来越快,越来越厉害,最终“哇”的一声,朝前喷出一口暗红发黑的污血!
“端水!拿盆!让他漱口!”慕容沅对于杀人不大利索,治病却是雷厉风行,亲自在旁边帮忙服侍,让宇文极漱了口,再让人换了干净被褥,然后还让人化了一粒护心润肺的药丸,让他喝了,方才扶着他躺下。
“好好歇着,别说话。”她叮咛道。
“阿沅。”宇文极从她进门到现在,方才开口,抓住了她的手,“陪我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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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极中毒并不深,但是整件事情却十分蹊跷。
首先屋子里已经让人彻底搜查过,饮食也检查了,根本没有任何有毒的东西,甚至连花盆、熏香,全都检查了一遍,还是一无所获。
不知道什么人下的毒,也不知道怎样下的毒。
其次么,端木雍容皱眉道:“据太医说,这种毒若是分量下得精巧的话,根本不易察觉,中毒的人起初只是胃口不好,再过几日,慢慢的什么都不想吃,看起来就和生了重病一模一样,很难让人察觉。”他脸色一沉,“多半是下毒的人太过紧张,手一抖,下的份量有点多,这才让大皇子反应强烈而发觉了。”
睿王叹气道:“反倒算是因祸得福。”
“若是那下毒的人手法再好一些。”端木雍容双目微眯,冷声道:“大皇子马上就要随我们回东羌了,到时候在路上这么一折腾,又查不出原委,加上路途中大夫和医药都跟不上,指不定就…”说到此处,他的眼里迸出凌厉的杀气!
慕容沅琢磨半晌,抬头道:“总得知道对方是从哪儿下毒的,才能查证啊。”
睿王也是点头,“嗯,不然一头雾水什么都查不出来。”
“我们搜过了,但是什么都搜不出来!!”端木雍容的目光十分刺人,带着恼怒,重重一拳砸在桌子上,“若是叫我知道下毒的人,绝不轻饶!”又喃喃自语,“不知道大皇子得罪了什么人…”
“的确是得罪了人。”宇文极从里面扶墙出来,方才慕容沅替他按了穴位,燃了安神香,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自己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迷迷糊糊听得外面说话,方才挣扎着下了床。
慕容沅当即斥道:“你逞什么能?!”上前扶他坐下,仍是喝斥,“不是叫你好好躺着吗?半点话都不听!”话这么说,还是给他拿了一个垫子,塞在后腰,“坐着,少动,不然一棍子打晕你。”
端木雍容微微侧目,----看来大皇子在燕国的这几年,和小公主相处的十分好,竟然亲密到了这种地步?若是大皇子能和燕国联姻,不…,燕国皇帝肯定舍不得让小公主远嫁,更不用说,非端木姓在东羌还不能做皇后,----让沁水公主为妃,绝无可能!
宇文极享受着慕容沅的服侍,心里发甜,“我没事,就是有几句话要说。”看了睿王一眼,“前几天我在泛秀宫说了一些无礼的话,惹得睿王生气…”
睿王摆了摆手,“罢了,我也是一时气极没控制好情绪,失手打了你,还望别放在心上才是。”怜爱的看向妹妹,再看向宇文极,“听说你也有一个妹妹,想来能理解做哥哥的心情。”
“不,我不是在怪你。”宇文极摇头,指了指自己左眼还未完全散去的淤青,“那天回来以后,服侍我的春雨说盯着眼圈儿,让人瞧了不好。特别是我马上就要走了,到时候两国肯定一番交接,给外人瞧见,更是要传出燕国和东羌不和的流言,所以…,她拿了一盒子药膏来,说是可以化瘀消肿。”
屋子里一瞬静默,片刻后,慕容沅先开口道:“你是说?那药膏有毒?!”当即喝斥宫人,“快去把春雨拿来!”
结果找了半圈儿都不见人,却等来一个噩耗,“春雨失足落水死了。”
“那药膏呢?”慕容沅急躁道:“把药膏拿来我瞧瞧!”
然而药膏也找不到了,人证和物证全部消失,只剩下一个不解的谜团儿。
众人脸上都有丧气恼怒之色,端木雍容更甚,----东羌国的大皇子,在燕国无缘无故被人下毒,结果却什么都查不到!这口气如何咽得下去?!当即朝宇文极问道:“大皇子有没有得罪什么人?或者以前,或者最近…”
“以前…”宇文极想了想,祁明夷和莫赤衣都不在皇宫里了,“没有。”但是却突然想到另外一个人,“最近嘛,倒是有一个。”他嘴角微翘,“就在前几天,我一时失言骂了姬大人一句,‘好狗不挡道’。”
“姬…,暮年?”端木雍容曾经在燕国待了一年,对他有些印象。
“你说姬暮年对你下毒?”慕容沅脸上有点难以置信,但是…,心里却开始动摇了,毕竟姬暮年比普通太医还要精通医术,想要做点手脚实在是太容易了。再联系端木雍容的一番分析,姬暮年将药膏给了春雨,结果春雨却没控制好分量,让宇文极反应太过强烈发觉了,春雨…,便畏罪自尽。
----不,这样也太武断了。
“倒是有点可能。”睿王微微皱眉,又摇头,“但…,暮年应该不是那种小人。”
☆、60蹊跷(下)
睿王不说那句话还好,一说,宇文极听了反倒更加恼怒,冷哼道:“你们都是被他虚伪的外表骗了!表面正人君子,实则…”看向慕容沅,“你可不能被他迷惑。”一想到自己马上就要离开燕国,姬暮年却可以整天围着她转,就是压不住的担忧和不甘,“他就是那种看起来笑眯眯,实际上满肚子…”
“大皇子!”端木雍容打断了他,“有事说事,不必这样带有私人情绪。”
宇文极这才发觉自己过于激动,只是…,一想到她可能嫁给别人,情绪便有些不能控制。好在骨子里原本还算冷静,强迫自己平缓下来,接着说道:“总之那天是我一时激愤、口不择言,得罪了他。”
“但这也不能说明,就一定是姬暮年下的毒啊。”慕容沅辩解了一句,顾不上宇文极脸色难看,吩咐人,“去查查,前几天什么人来找过春雨?特别是拿东西来的。”
春雨不过是一个小小宫女,谁会特别留意她?况且又是几天前的事了,加上春雨的死讯才传开,谁都不愿意沾惹上是非,问了一圈儿,敬思殿的宫人一个个摇头,都说不曾见过有人找过春雨,生怕被牵连了。
还是最后慎刑司的人来了,挨个上了点手段,才从和春雨同住的秋云嘴里,挖出一点有用信息,她忍痛颤声道:“小合子…,小合子前几天来过。”
“小合子?”慕容沅一抬手,“去查。”
查出来的结果更是对姬暮年不利,小合子和春雨一向交好,差不多就是対食菜户的那种地步,平日里两人相处跟小夫妻似的。小合子前几天的确来找过春雨,还给了东西,虽然没有看清楚是什么,但多半就是那药膏了。
因为…,小合子是在太医院供职的。
要说这可是一条重要线索,但不幸的是,等慎刑司的人去小合子屋里拿人时,他已经服毒自尽了。而毒药…,正是断骨草粉末,和添加到宇文极用的药膏里面的毒一模一样,基本上可以确认是小合子下的毒。至于春雨,----从她蹊跷落水来看,多半是并不知情,而是受了小合子的挑唆,才给宇文极用了药膏。
总之,线索虽然十分明朗,但是却查到这儿就断了。
小合子在太医院供职,负责抓药,要弄点药什么的十分容易,关键是他没有对宇文极作案的动机,不知道背后黑手又是何人?一切继续变做谜团儿。
只是隐隐的,姬暮年的嫌疑越发大了,毕竟他除了是太常寺的少卿,还兼职了半个太医,特别是这几天给小公主的平安脉,时常出入太医院的。
“好了,这事还有待查证。”慕容沅催着宇文极回去躺着,安慰他,“看来你回去的日子要延后了,好在也不差这几天,你好生调养着。母妃那边还在生你的气,可能往后几天,我也不一定能够过来看你。”语气一顿,“嗯,你走的那天我一定会送你的。”
对于宇文极来说,确认了自己性命无碍,毒可以解,自然就不用再放在心上,反倒心心念念牵挂一件事,“无论如何,你都不能嫁给姬暮年。”他说这话,语气霸道又不讲道理,甚至带了一点点孩子气的耍赖。
慕容沅又气又笑,“你管得到挺宽。”
宇文极听她没有直接答应,原本躺下,急得又半支撑了起来,“不是我故意中伤他,今儿中毒的事且不说,他本身就是居心不良,想娶你,无非就是要为靖惠太子拉一个臂膀,再不然…,就是看上你的美貌了。”
“呵。”慕容沅被他逗乐了,“你觉得我美吗?”
宇文极凝目看向她,那张莲瓣一样娇小莹润的脸庞,自己不知道看了多少遍,眉蹙春山、眼含秋水,像是美珠美玉一般完美无瑕。当然是美的,很美…,只不过从前天天在一起,并没有特别留意过,更不会像现在这样恋恋不舍。
“嗐。”慕容沅有点不好意思了,伸手捂了他的眼睛,“你还真看着没完啊?”不自然的站了起来,“我回去了,你好好歇着…”
下一瞬,宇文极在她的掌心里面轻轻吻了一下。
“……”慕容沅怔了怔,继而羞恼道:“你这混小子,敢对我毛手毛脚的!”旋即抽出手来,故作凶巴巴的样子威胁他,“当心我打得你下不了床!”
宇文极只是看着她笑,目光炽热,“打吧,我也认了。”
慕容沅顿时被他肉麻的汗毛炸起,想要在那俊美的脸上狠狠拧一把,又觉得那样有点打情骂俏,于是狠狠瞪了他一眼,“给我老实点儿!”
宇文极看着那窈窕的身影翩然离去,看着那晃动不已的珠帘,脸上、唇角,还残留着少女素手的柔软馨香,像是春风化雨,又像是甘露润入心田,叫自己心甘情愿沉溺其中的香甜,余味久久不散…
慕容沅已经出了敬思殿的内殿,在门口松了一口气,----自己居然没有发觉,宇文极这小子已经不是小子,都长成发春的翩翩美少年了。以后要和他保持距离,不对,他马上就要回东羌去了,不用保持,万水千山的也看不见。
想到此,心底居然涌起一阵淡淡的分别伤感。
“公主殿下。”端木雍容走了过来,问道:“睿王殿下已经先回去了,需要在下送公主殿下回泛秀宫吗?”就算小公主不能联姻嫁去东羌,但也是燕国举重若轻的人物,因为…,她是武帝的宝贝女儿,睿王的心肝妹妹,更别说还有三千宠爱在一身的亲娘玉贵妃,而且听说,靖惠太子对她也很不错。
----能够集百般宠爱在一身沁水公主,交好总是没错的。
“不用了。”慕容沅本能的觉得对方十分危险,带着叫人不舒服的压迫感,不过想到宇文极,还是认真的看了他一眼,说道:“这些年,阿兰若在燕国受的教育和皇子们是一样的,除了脾气有些坏,别的应该不比东羌的其他皇子们差。你们既然花了三座城池换他回去,就希望能够好好对他,如有需要…”斟酌着,做了一个承诺,“能够帮忙的,我都会尽力帮忙。”
端木雍容眼睛一亮,宛若刀锋出鞘,居然破天荒的绽出一缕淡淡笑容,照得那双深邃的眼睛更加光彩夺人,“公主殿下放心,大皇子永远都是东羌嫡出的大皇子。”他将左手放在心口,行了东羌大礼,“能得公主殿下如此允诺,不胜荣幸。”
“我不会食言的。”慕容沅正色回了一句,下了台阶。
端木雍容在背后一直凝望着她,那清丽绝伦的少女,似乎…,怎么说呢,既表现除了对大皇子的关心,又没有娇怯怯的儿女情长。反倒以自身优势来做承诺,为大皇子谋求保障,看来两人关系的确非同一般。
也好,就算联姻不成,大皇子有这么一位天之骄女做朋友,一样不错。
只是好奇,这位占尽了世间一切优势的沁水公主,美貌、高贵、地位不凡,将来会是谁有那么幸运,娶得如此珍宝一般的小娇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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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沅上了凤辇一路往泛秀宫走,心里还在惦记着宇文极中毒的事,明明他马上就要走了,谁会在这个时候害他呢?是不想让他走?还是…?但若是宇文极留下来,对燕国的人来说,也没有什么好处啊。
莫非…,是东羌国那边的奸细所为?不想让宇文极回国做储君,所以就想在燕国结束了他的性命!但是春雨和小合子,前者是自己多年前给宇文极挑的丫头,后者既然在太医院供职,自然也是千挑万选的老实人才对。
若是早早就被人收买,那不可能,毕竟早几年的时候,谁也没想到宇文极还会再回东羌;若是临时被收买的,分析起来也很牵强。首先东羌奸细就算混在使团里面,也不能随便出入燕国皇宫,再者侥幸混进来了,总不能直接找到春雨和小合子,给点金子就让他们办事吧。
这么想着,又不像是东羌那边的人所为了。
“公主殿下。”一位年轻男子站立在内宫大门前面,穿得十分素净,月白袍子,石蓝色锦葵纹襕边,白玉腰带,简简单单的白色和蓝色搭配,衬得他纤尘不染,就连微笑也是赶紧宛若清澈小溪。
----说曹操,曹操就到。
慕容沅抬手让人停下车辇,看向长袍风流的“曹操”,了然问道:“你听说宇文极中毒的事了?”轻轻一叹,“现在人已经没事了,不用着急。”
姬暮年上前一步,“可否单独与公主殿下说几句。”
“散开。”慕容沅轻轻一挥手,宫人们迅速的以她为圆心扩散开来,保持了能够看见主子,但是听不到对话的距离。
姬暮年神态还算平静从容,眼睛却亮亮的,“听说东羌大皇子中了毒,而且是在药膏里面被人放了断骨草粉末。”他笑了笑,“偏生不巧,前几天下官和大皇子有了几句口角,而且最近下官又时常出入太医院,想来多半是要叫人误会的。”
慕容沅淡淡道:“你想说什么?”
姬暮年摇了摇头,“下官说什么都是一样,只想知道,公主殿下你信什么。”话虽如此说,但还是补了一句,“不过下官心中坦荡,不惧审问。”
“又没有直接证据指向是你下手,不会审问的。”
“公主不信?”姬暮年说不清是什么情绪,上前了一步,“仰或是…”竟然脱口将那个秘密说了出来,“公主还在记恨下官的母亲,记恨下官,所以先存了陈见,总觉得下官心思卑鄙。”
慕容沅缓缓抬起明眸,看向他,震惊之色难以掩饰!
姬暮年刚说完就发觉自己太冲动了,可是小公主的反应,却让他心头一喜,她这个样子分明就是记得前世,----有惊讶,无惊吓,只有一种被揭破的吃惊意外。
“你很聪明。”慕容沅可是高兴不起来,反而有些动怒,“这种时候,还不忘拿话来诈别人的心思。”知道自己已经否认不了了,冷笑道,“呵…,真不愧是太子哥哥身边的幕僚。”
姬暮年听她误会了,解释道:“公主殿下,不是那样…”
有宫人神色匆匆往泛秀宫跑来,在公主銮驾前不远处跪下,“启禀公主殿下,奴才有急事回姬大人。”
“哦?”慕容沅正在气头上,恼道:“什么见不得人的,我也听听!”
姬暮年暗叹今儿事有不巧,不说清楚,越发叫小公主误会了,但是此刻也只能暂时压下,唤了那人,“过来说吧。”
“雍州大将军抗旨不遵,已然…,反了。”
“什么?!”慕容沅大惊失色,忍不住看了姬暮年一眼,见他亦是变色,想必心中着急的很,再顾不得和他生气,催促道:“你上来,我们一起去金銮殿见父皇。”
一起么?姬暮年目光一亮,“好。”或许…,情况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糟,起码她还是不排斥自己的,否则就不会在生气之后,还肯邀自己同乘一车了。
特别是,此刻自己还有对宇文极下毒的嫌疑。
☆、61离别(一)
与宇文极和慕容沅的亲密不同,姬暮年虽然常在后宫行走,但是和她同乘一车,今儿还是头一遭呢。但他不是皇子身份,按规矩不能和公主齐头并坐,只能侧坐在前面的小杌子上,然他神态从容、淡定大方,仍旧一派淡雅高华的世家公子风采。
慕容沅正面中央而坐,正好可以看见一张线条优美的侧脸。
像是感应到了脸上的目光,姬暮年侧首看过来,“公主殿下,可是有话要说?”他从来都是如此冷静,哪怕此刻还背着毒害宇文极的嫌疑,也未见一丝慌乱。
慕容沅明眸似水,问道:“你可曾对宇文极下毒?”
姬暮年摇头,“自是没有。”他解释,“不过是一句口角之争,我…,活了两辈子的人,难道还要跟一个小孩子怄气不成?再说他马上就要回东羌去了,说得难听一点…”嘴角微弯,“此一去,还不知道有多少凶险等着他,是死是活都难讲,我便是小心眼一些,也犯不着多一举。”
“那会是谁?”
姬暮年追问道:“公主信我?”
“首先,你说的有道理。”慕容沅神色未变,淡淡道:“再者我想过了,你的心思和医术还不至于这么差劲。”
“呵。”姬暮年笑了,“那就只当是公主在夸奖我吧。”
“我不明白。”慕容沅说出了心中的疑惑,“那人要是东羌奸细,且不说混进燕国后宫行事不容易,便是成了,也应该直接毒死宇文极才对,何必闹出如此儿戏?可如果不是东羌的人,是燕国的…,哪有会是谁呢?这样做,又有什么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