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警告宿主,人设OOC,电击惩罚九分钟。惩罚时间几何倍增加,请宿主引以为戒。”系统用了礼貌用语,声音却冰冷得不带丝毫感情。

景华忍过了这次的惩罚,白着一张脸回到家里,做好晚饭,吃饭的时候,特意把那几个小小的野鸡蛋拿出来献宝。

“爸,妈,这是我挖草药碰到的野鸡蛋,我都带回来给弟弟吃。煮熟了的,可以马上吃,爸妈尝尝味道,弟弟也吃。”

洪三看了一眼比寻常鸡蛋小很多,蛋壳颜色也更深的野鸡蛋,笑道:“算你有良心,还记得老子。”

剥了一个野鸡蛋吃了,赞道:“是比家里鸡蛋好吃,小龙快吃。下回遇上,也要带回家里来。”后一句是对景华说的。

“嗯,爸,我知道了。”

“以后去山上别带药罐子,让人骂着好听啊。”洪三继续指点。

“可医生说有些药必须新鲜的才有效果。爸,我在山上熬,吃了好的快。免得家里全是药味不吉利,每天也不耽误家里活儿,说不定运气好还能捡野鸡蛋呢!”

“白日做梦呢!新手上牌桌都要先赢三把,你这是头回上山运气好,天天上山,就是猎户也不能回回打着东西。”洪三嗤笑一声,但也不反对,正如景华说的,又不耽误家里活儿。

“凡事想着弟弟,这才对呢!你弟弟以后是家里的顶梁柱,以后你们让人欺负了,也只有小龙给你们出头。”洪三媳妇接着教育,又问景华道:“你吃过没有?”

这让景华怎么回答。若只有景华,她有一百种方式骗过洪三媳妇,可景华不知道系统在哪个角落窥视着自己。

所以景华没有吭声,只是眼巴巴望着鸡蛋,默默吞咽口水,明明如此渴望,却不敢说一句想吃。

洪三媳妇满意得笑了,这才是她教出来的女儿,知道顾家。

“这回做的好,奖励你一个鸡蛋,和你妹妹分。”洪三媳妇儿递了一个鸡蛋过去,明明景华带回来五个鸡蛋,足够他们一家人一人分一个。可洪三媳妇儿只愿意用奖励的名义让两个女儿平分一个,也要节省一个给洪小龙吃。

洪小龙不爱吃干巴巴的水煮蛋,尤其是噎人的蛋黄。等吃完饭,洪三媳妇儿心疼得把碗底蛋黄捡出来,塞进洪小凤的嘴巴。“这才是正宗从牙缝里省出来的,记得你哥的好啊!”

洪小凤幸福得眯起眼睛,妈妈果然最疼她了!

夏天是水稻抽穗扬花的季节,相对清闲一点儿,家里的田地洪三媳妇一个人就能照看,洪三找了个镇上做泥瓦匠的零活儿,背着铺盖出门了。

景华更加自由,早上起来先喂猪、喂鸡,农家牲口比人精贵,等它们吃上了,才有功夫做人吃的饭。一般来说,在早饭之前,景华就会把家里卫生打扫干净,吃过早饭,背着背篓、带着药罐,率先出门。

洪三媳妇偶尔也会骂几句“这么早投胎去啊!”可终究没有阻止她。

景华继续在山上熬她的草药,吃她的野菜野果,等到了秋天,景华历经一夏天阳光洗礼的皮肤更黑了,黄中透黑,乡土气十足。脸上还长了一些肉,总算像个正常七岁孩子的体型了。

这天,景华又一头虚汗的进来,洪三媳妇见了,忍不住皱眉:“怎么还没好?小孩子家家的,难道要拖成慢性病?给你认草药的医生靠谱不?几个月都没好,我找他理论去!”

景华虚弱笑笑:“慢慢在好呢,医生可怜我,给我不要钱的草药,肯定比花钱的药好的慢。妈,我今天运气好,遇上一直大竹鼠,我藏在背篓里,你做给爸和弟弟吃吧。”

洪三媳妇从背篓里翻出收获,难得慈心发作:“回去躺着吧,今天下午饭我做。”洪三媳妇一点儿也不担心景华偷吃开小灶,不说山上景华没锅没火的怎么弄熟生肉,只说景华这性子,就不是能藏私的。洪三媳妇非常满意自己的教育成果,总时不时敲打两句,让两个女儿都记得儿子的好,围着这个家转。

景华强撑着拉好草帘,再无力气挣扎,倒在床上感受着一波胜过一波、如潮水般连绵不绝的疼痛。

“鉴于宿主冥顽不灵,给予更高级别噪音惩罚。”电子音刚落下,高分贝的嘈杂声音就在脑内响起。平常人听到一声尖利的叫喊,也要忍不住皱眉捂耳,如今分贝更高、声音更嘈杂的噪音就在颅脑内同频共振,怎一个痛苦了得。

第192章 与系统斗智斗勇的一生5

惩罚结束,景华整个人如同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

景华敏锐感到窥视眼光,条件反射回头,只见到洪小凤惊恐万分的眼睛消失在布帘后面。景华无声苦笑,肯定是自己沉浸在对抗系统中的狠厉眼神吓到她了。景华被惩罚,在外人看来就是发病,自从她发病以来,洪小凤再也没上蹿下跳惹人厌过,反而乖巧懂事,时时躲着她走。景华肯定已经成了她的童年阴影。

没办法,每次“发病”,景华承受的痛苦只是她表现出来的十分之一,即便如此,也足够震撼。不是每个人都能疼得脸色惨白,头上滚落豆大的汗珠,语气却还不动声色,忍到回房。没有歇斯底里,没有悲惨嚎叫,只是肌肉自我保护地抽动和偶尔溢出的闷哼。

异于常人,就要承受异样眼光。洪三夫妻不关心女儿,还能瞒过去,洪小凤和她住一个房间,是怎么也糊弄不过的。

景华在湿润的被子上蹭了两下,等疼痛渐渐消散,缓过劲才慢吞吞爬起来。从床板下翻出一本廉价劣质的“作业本”和一支铅笔,在上面记录着旁人看不懂的数字。

景华再次复习了这些数字,确定自己记得牢牢的,撕下那页纸,扔进洗脚盆里。连脑海中的数据丢尽记忆深处,不再思考。

这些记录是系统出现的时间,经过半年的统计,系统大约每个月出现一次,时间长短略有差异,但概率趋于稳定。惩罚景华的时间也是有长有短,若是惩罚时间短,系统往往会给予“苦口婆心”的教育,读作劝导,写作洗脑。而且,若是惩罚时间短,下次出现的时间往往会提前。若是惩罚时间长,情况自然是相反的。

慢慢的景华就摸出了规律,猜测系统肯定是能量不足,有惩罚她的能量,就没有说教的余地。若真是这样,日子倒也不是没办法过。

但是,计算概率,充足、正确的数据是基础,才半年,也不能肯定,这可是来自高等文明的成果,不可掉以轻心。

景华拨开布帘,看向外面,洪小凤早跑没影儿了。阻隔两人视线的帘子从草帘换成布帘,是她这半年来做的最大一件事。

等到今年九月,洪家三个孩子就要一起上小学了。洪小龙和洪小凤享受过幼儿园、学前班的教育,对学校生活非常向往,盼望着和小伙伴一起玩。景华却从未踏入过学校,只有几岁的孩子,在农家也是可以洗碗、扫地、打猪草的,弟妹出生后还得帮助母亲照顾,学前教育又没有强制规定,景华便没有机会去。

龙凤胎生日大,今年也勉强能卡着七岁的入学年龄,乡村小学管得没那么死板,家长执意要送,老师也是七拐八拐的亲戚熟人,只好接收了。

入学报名那天,下着小雨,村里有适龄孩子的人家,结伴去学校。乡间小路泥泞,孩子们走着一脚一打滑,心疼孩子的大人自然要把宝贝背在背上。

洪小龙早早被洪三托着屁股,稳稳背着,洪小凤一脚滑出半米远,险些摔了个狗啃泥,撒娇走不动,洪三媳妇儿也笑骂两句,把孩子甩到背上去。

只有景华,高高挽起裤腿,手上拎着凉鞋,背上背着书包,沉默得走在人群中。

家长们托着自己的心肝宝贝,甜蜜又期待得叮嘱:“去学校要好好读书,回回考第一名,知道吗?”

“你也要考第一名,不止全班第一,还要考全校第一呢。”

“哈哈,我儿子从小就聪明,才三岁就能数一包饼干有几块,说不定我家还能出个县状元呢!”

家长们对自己的孩子寄予厚望,洪三小声和媳妇嘀咕:“没脑子!第一名就一个,个个都考第一啊?小龙,你就考一百分,次次一百分,自然就是第一名了。”

“好!”洪小龙脆生生应下,在他爸背上蹦了蹦,洪三完全没觉得吃力,反而哈哈大笑起来:“好儿子!”

欢声笑语中,一起送孩子上学的村里人也不是瞎子,相互挤眉弄眼朝景华的方向打眼色,可谁也没说要背景华。都有自家孩子要顾呢,背了景华,自己孩子怎么办?不过私底下总免不了和家里人说几句私房话:“洪老三夫妻心都偏到胳肢窝了,老大那个天天背着个大背篓,不是打猪草就是挖野菜,去年农忙,家务都是一手包办,这样能干的闺女,嘴还甜,老远就叔啊婶啊的喊人,不知道洪老三夫妻是怎么想的。”

“人家的事情管那么多干啥?”有人事不关己,听个热闹。

“屋内水点点滴,百因必有果,老话说的好啊,父慈子孝,先父慈、子才孝,洪三夫妻现在对孩子不好,以后孩子自然对他不好。”也有人叹息。

“一个丫头片子,早晚是别人家的,本来就不靠她养老,有洪小龙!”

“三岁看老,洪大丫从小就看得出是个勤快能干人,长大了也不能差,这样的好闺女,嫁了人肯定能旺夫。”

“哈哈哈,还旺夫呢,黄毛丫头一个想得倒远。”不论什么话题,最后总会终结在“哈哈哈”上。

在报名处,洪三夫妻把钱交了,领着先报名的龙凤胎去领书本。报名老师对留在原地的景华,露出和蔼的微笑:“你大名叫什么?刚才你妈妈说你叫大丫,学校不能用小名,你的大名是什么?老师给你报名了,你好去追你爸妈。”

“景华,景色的景,春华秋实的华。”

“哦,学前班上的不错,还会用成语了。”老师笑着鼓励。

“我没上过学前班,听人家说的。”

老师心中讶异,却也没有追问缘由,只是笑道:“会写自己的名字不?”

“会。”景华写下稚嫩拙朴的景华二字。

老师笑眯眯给她添上“洪”这个姓氏,刷刷两笔写好收据,让她凭收据领书,又怕她找不到地方,带她到路口,指着前面的平房道:“人最多的那里就是。”老师嘴上不说,心里明白,这又是一个重男轻女的受害者。

上学之后,日子与上学前仿佛没什么差别,家里的家务活大部分是景华的,小部分是洪小凤的,洪三媳妇已经完全从家务中解脱出来,和洪三一样,每天下地卖力气,养家糊口。至于洪小龙,他从来只有在饭桌上才会准时出现。

景华慢慢摸索出系统出现的规律,避免在可能性高的那几天做“出格”的事情,系统惩罚自然也就少了。呈现在系统面前的,就是景华慢慢被它驯服,接受了必须走完剧情主线的任务。在洪家人看来,则是景华很久没发病了,看来那些草药真的有效。

一年级上学期期末,景华考了双百分,领了一朵纸扎的小红花回家。洪小凤语文九十八数学一百分,没有小红花,可也是班上佼佼者,才一年级,课程难度不大,还不太能拉出差距。两个人这样好的成绩,并没有让喝酒的洪三露出赞许的笑容,洪小龙从外面一阵风似的掠进来,喊道:“爸,我数学八十七,语文零分……今天有鸡腿吃啊!”

洪三原本板着一张脸,儿子来了,这脸也板不住了,笑骂道:“你个小兔崽子,怎么考个鸭蛋回来。”

“考语文的时候,我睡着了。爸,我不是故意的。”洪小龙也知道自己的成绩不好,低着头认错。

洪三媳妇一巴掌拍在自家男人背上,“行了,没考好就没考好吧,又不是大事。吃饭了,来,小龙,吃个大鸡腿,吃饱了,下回考试就不会睡着了。”

鸡腿和睡着有什么逻辑关系吗?景华已经学会沉默,洪小凤却愤愤不平道:“鸡腿是奖励,给考得好的人,我也要吃鸡腿!”

“好,好,好,吃,吃,吃。”洪三媳妇把另一只鸡腿夹给洪小凤,才象征性问一句:“大丫,你吃鸡腿不?”

呵呵,一只鸡能找出第三条腿来吗?“我爱吃鸡翅膀。”景华照着翅膀、鸡脚、鸡皮这类吃,她的身体仍旧急需油脂。

自从上学之后,景华少有出去加餐的机会,家里东西洪三媳妇看得紧,景华也不是次次都能找到机会偷吃。

就像做汤圆的时候,本来该做乒乓球大小的,做成荔枝大小,三十个汤圆就能省出一碗来给自己吃。油渣黄糖味儿的汤圆馅儿也是一个道理。景华有时候都不明白,家里又不是吃不起,为什么洪三夫妻就愿意在小处克扣。大家一起吃汤圆,洪三和洪小龙吃带馅儿的,剩下三个女人吃纯糯米的,最多汤里加点儿白糖。

放假之后,家里的厨房又回到景华手里,不是读书的时候景华就能摆脱家务了。是景华和洪小龙一起放学,做饭迟,洪小龙等不了,只能洪三媳妇接过铲子。现在景华空了,自然是景华忙碌。家里也习惯景华做的饭菜,虽然油盐酱料还是有限的那些,但手艺真比洪三媳妇强。景华也凭着农忙帮家里做饭的水平,成为村里人口中的能干人。

得益于系统的调教,景华在洪三夫妻眼里,还是那个疼得冒虚汗也不偷吃一口的老实人,厨房交给她,只要差不太多,洪三夫妻也不会多问。

第193章 与系统斗智斗勇的一生6

“妈,老师说下个月带我去市里比赛,让家里办好身份证,到时候方便住宿。”晚上,坐完家务,景华在老槐树下找到正在和人闲磕牙的洪三媳妇,大大方方开口要求。

“啥身份证啊?小孩子家家,要什么身份证?”

“上学期期末的时候,一起考了小学生书法,老师说我们学校就我一个一等奖,到时候和县上实验小学的老师同学们一起去。人家县里的老师也不认识我,不会特别照顾,让我自己准备好身份证。”

洪三媳妇儿还没说话,周围七大姑八大姨已经议论起来了:“大丫,了不起啊,都要去市里参加比赛了,我他娘还没出过县呢!”

“去比赛要出钱不?”

“肯定要出啊,路费、吃饭、住宿,外面啥不花钱啊!”

景华觑着洪三媳妇脸色越来越难看,轻声道:“不用花钱的,老师说了,要是考得好,一等奖有一千块钱。”

“还有这种好事儿?”有人不信。

不用景华开口,立刻有人解释:“这有啥,会读书的都这样。我都听我儿子说了,大丫可是得了全县一等奖的,这一等奖大约和第一名差不多吧。老师看重她,自然要让她去市里争荣誉。”

“人家读书花钱,大丫读书挣钱。她三婶啊,你这闺女出息啊!你以后要享福喽!”

洪三媳妇儿被奉承得高兴,心里的自得都快溢出来了,却要努力压下翘起的嘴角,谦虚道:“哪里,哪里,小孩子家家的,能得啥奖,就是出去见见世面。”

“已经很不错了。他三婶,你好歹给大丫买身好看衣裳啊,就穿一身土布去,让人家城里人看了笑话。”

“就是就是,穷家富路,身上多带点钱,要是不放心就交给老师,出去哪儿有不花钱的,城里喝水都要花钱的。”

原本享受着众人羡慕的洪三媳妇不高兴了,景华抢着开口道:“土布衣裳穿着才舒服呢,我喜欢蓝色,不要花钱,把钱留给小龙买新衣服。”

语气之真诚、态度之诚恳,好像这句话她已经说过千百遍,成了条件反射。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修炼不到家的,就直接把话摆在脸上:小孩子哪儿有不贪新衣服的,肯定是洪三夫妻在家苛待大丫了,不然怎么会是这个反应。

洪三媳妇气极,短短一会儿,心情和过山车一样,变化之快令她措手不及。洪三媳妇儿也不是瞎子,自然看到和她不对付几个八婆的嘴脸,凭她们的碎嘴,她今天要是不给钱,明天不知传出什么谣言呢。

想想还是不甘心,洪三媳妇心里衡量了一下价格,笑道:“怎么不给,我不知道多心疼大丫,你去比赛,吃的住的学校都包了,给你二十块钱零花。你爸在工地上累死累活当一天小工,也就二十块钱,看我们多疼你。”

“谢谢妈,办身份证还要二十块钱工本费。”景华脆生应下,不管拿没拿到钱,总要先谢的。

“孩子都谢了,怎么还不给钱啊。”有人起哄。

“见天下地,谁还能把钱带身上,回去就给,回去就给。”洪三媳妇看见起哄那人明显的鄙夷,好像在说她回去就不给似的。虽然自己的确有这样的想法,可被人明晃晃的鄙视,她不要面子吗?

洪三媳妇脸上挂不住,瞎扯几句,拉着景华走了。路上,洪三媳妇训斥道:“以后这种事情家里说,不准拿到外人跟前讲。”

“可上回妈说有好成绩就当着大家面讲。”

洪三媳妇噎住,那是村里有不长眼的讽刺她家小龙成绩不好,她才找大丫挽回面子。“你就不会先问问我?”

“我放学回来就去做饭了,你说饭桌上别说话,吃完饭你又走了,我还要洗碗,来不及说……”

“你还有理了是不?老娘说一句,你有十句等着,一天不挨打皮痒啊!”洪三媳妇顺手拍景华两巴掌。

景华沉默了,洪三媳妇也默默走着,村里小路上没有路灯,远处人家透出的灯光不足以照亮蜿蜒小道,黑漆漆的夜晚看着有些下人,无人说话,只有脚步声更渗人了。

洪三媳妇骂骂咧咧:“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你哑巴了啊!”

回到家里,洪三媳妇从洪三裤兜里掏钱,惹得洪三叫唤:“大白天的,干啥呢,干啥呢!”

“你叫个屁,你也知道大白天啊,老娘拿钱呢。”洪三媳妇儿白他一眼。

“拿钱干啥?”洪三不明所以。

洪三媳妇把事情说了一遍,“大丫那个木头,说句场面话都不会,要是真不给,人家问起来,她只会木呆呆站着,外人还不都知道了。我还真纳闷了,咱俩都是伶俐人,怎么生出这么个老实巴交的傻子来。”

洪三媳妇的手在五十块的纸币上顿了顿,最后还是数了四张十块出来,二十块工本费,二十块答应的零花,已经很奢侈了,谁家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该省就要省。

“奖金没见着,先花出去小半百。”洪三媳妇儿忍不住嘀咕道。

星期五,班主任老师下午没课,要回县城家里去。景华在办公室门口探头,见里面只有班主任一个才小声道:“老师,下节课是体育课,我请个假,加上中午休息,能去县上办身份证不?我和老师一起去,办完自己搭三轮车回来,我有车费的。”

“派出所周末也要上班,让你爸妈带你去吧。”

“我爸妈都忙,让我自己办。老师,我都把户口簿带来了,我听说要有大人在,警察叔叔才给办。”

班主任老师想了想,他是正正经经的老师,农村上一辈人管孩子的确是大撒手,自己去帮忙也行。如此一想,班主任痛快的去骑摩托车。

到了公安局,老师领着景华到窗口说一声办身份证,里面递出来一张表让填,语速飞快交待一堆填表注意事项。景华笑道:“您去那边坐着等吧,我慢慢填,您放心,我会写字的。”

班主任对这个向来懂事的好学生自然是放心,坐到远处的长椅上等着。派出所办业务的人挺多,业务大厅嘈杂得很。

填好表递给女民警,女民警惊了一下,很少有人一次性填对的,不怪她语速快,不管说快说慢,总是要再说几遍的。景华这样伶俐,女民警心情都好了,指着名字那一栏问道:“怎么把最基本的填错了。”

景华从书包里取出变更姓名申请、学校证明和证件照,向户籍民警要登记表。

“准备得挺齐全啊。”窗口的女民警笑着又递给她一张表。

“爸妈早就打听好了,不过我要自己办,我已经是大孩子了,早就学会独立了。”

女民警听她故作成熟的语气,更好笑了,附和道:“是啊,是啊,你是大孩子了。”

女民警特事特办,很配合小姑娘的“独立自主”,景华这边交了资料,她核对无误之后,直接去找所长签字了。“小姑娘,这份申请要到县上户籍部门签字,返回来之后才能改名字,改了名字才能给你办新的身份证。要不你下个星期再来?”

“姐姐,可是我急着用身份证,爸爸妈妈很忙的,我能不能这次就办好。我知道县公安局在哪里,我去送申请表,请领导签字行不行?”

当然不行!就没有当事人自己跑手续的,可女民警也耐不住景华撒娇,无奈请执勤的同事帮忙送了一趟。赶在当天给换了新的户口簿,拍了身份证。曾用名“洪大丫”,现用名“洪景华”,女民警心里暗笑,怪不得要改名了。“回去等二十天后来领。”

班主任老师一直坐在远处等着,见景华办完了,舒了口气,笑道:“景华真厉害,果然不要老师帮忙也办好了。”

景华笑笑,监护人签字都是自己模仿着洪三给洪小龙卷子上的签名写的,这事儿她是熟练工,洪三也没有心情给每个孩子签名、开家长会。

下午下班的时候,执勤民警小哥哥递了个阿尔卑斯棒棒糖过来,女民警不明所以,“干什么啊?”

“刚才那小姑娘请的,我不要非丢给我,说‘帮我那个小姐姐就像糖一样甜’。”执勤民警捏着嗓子学小姑娘说话。

女民情情不自禁笑出声,“那你嘴里含的啥?你也是小姐姐?”

执勤民警笑了,“小姑娘还说了,我是又帅又好心的小哥哥。哈哈哈,被人喊多了警察叔叔,还没被叫过哥哥呢。哥哥就哥哥呗,还小哥哥,难道是我长得太帅了?”

阿尔卑斯棒棒糖是小学生最奢侈的零食,民警小哥哥小姐姐含在嘴里,难得认同小学生审美,果然甜。

一个月后,景华和县上的同学一起去市里比赛,由实验小学的老师带队,本校只有景华一个学生,年纪又是最小的,带队老师把景华安排在自己身边。

班车刚开过隧洞,出了本县范围,景华的脑海突然出现一阵尖利的疼痛。只是片刻,景华就疼得脸色发白,刚才还红润的嘴唇也惨白无血色。

带队老师吓一跳,“怎么了,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反应更快的是系统,系统一下子就扫描出景华的记忆,知道这是经过家长同意、老师组织的外出活动,不是宿主擅自跨越活动地域。当然,系统是不会承认自己失误的,冷冰冰发了警告:“重大变故,宿主有责任主动上报。念在宿主这次是初犯,只给予短暂处罚,若有下次,加倍惩处。”

景华深呼吸,慢慢露出微笑:“老师别担心,我只是有点儿晕车。”

“还好我们坐的第一排能开窗,我给你虚点儿缝,风吹进来要好些。,肯定是刚才隧洞太闷了。哪儿不舒服直接和老师说,知道不?”带队老师也着急,好好的孩子送到他手上,万一出点儿事还真说不清楚。“要吃巧克力吗?可好吃了。”

景华接过巧克力塞在嘴里,露出甜甜的笑容,“老师,我睡一会儿。”

景华靠在椅背上,呼吸慢慢平稳,嘴角还带着笑容。带队老师觉得自己可能眼花了,这样乖巧懂事的好学生,怎么会有嘲讽的表情呢。

第194章 与系统斗智斗勇的一生7

自从景华去市上比赛拿奖之后,就成了老师跟前的红人,村里家长口中的能人,典型“别人家的孩子”。

家长们挂在嘴上最多的一句是:“人家读书要钱,她读书赚钱,洪老三真是享福。”以往景华天天要打猪草、下地、上山、做所有家务,看到的人最多心里嘀咕,现在却能当着洪三夫妻的面说一句:“他三哥啊,咱不兴重男轻女那一套,闺女养好了,比十个儿子都强。看你家大丫,多能干啊!你让她安心读书挣钱,不比她天天忙家里做杂事划算啊。”

学校里,老师也更关注景华了,她和洪小龙洪小凤一个班,孩子不会伪装,洪小龙炫耀自己在家的地位,往往会凸显景华难堪的处境。洪小凤成绩也不好,但在乡村小学,老师并不那么唯成绩论,只是景华身上的衣服都是老气的粗布蓝衣,洪小凤却穿时尚的大拉链衣裳,景华装文具用的是和衣服同款的笔袋,洪小凤却能有印着小燕子头像铁质铅笔盒。

世界上最不能伪装的三件事,贫穷、咳嗽和爱。贫穷是排在第一位的。

洪三夫妻慢慢觉得世道艰难,怎么人人都要掺和他们家事。

“今天大队长老婆还拉着我说别让大丫上山,我草,是我让她去的?每回星期天不读书,天不亮就跑没影儿了,老子还能拴着她脚脖子啊!”

洪三媳妇也叹气:“谁说不是,就是去比个赛,出去一圈回来就成仙女了,是个人都要来嘀咕两句。我们啥时候亏待她了?难不成是那没良心的在外面乱说了。”

洪三冷哼一声,“要是她说的还好,你生的你不知道?那就是个憨面刁,外人面前她是一句丑话不会说,装模作样、惺惺作态。我看人这么多年,就没走眼的时候。小龙不是说了,学校里老师也偏心她呢,没少给小龙下马威,呸,也不想想那是她亲弟弟,白眼狼、养不熟。”

“那,要不,就让她别下地了?村里这么多人看着呢,名声坏了也不好。”洪三媳妇试探道。

“不下地!哼!这死丫头,太会算计人。上回不过给了她一巴掌,转眼全村都知道我打她了,不是她捣的鬼,我把眼珠子抠下来泡酒!”洪三愤愤不平,但还是要脸,再也不敢动手。实在是他风评不好,喝酒、打人,总是连在一起的。景华的面子工程又实在做的好,谁不知道那是个委委屈屈、任劳任怨的可怜孩子。

“大丫是个记仇不记恩的,对她再好,她也记得之前芝麻绿豆的事情,再不肯帮扶小龙的。还不如小凤呢,虽然成绩不好,可心眼实在,以后嫁得近点儿,他们兄妹也能相互帮衬。”洪三越想越气愤,一脚踢开碍事的小板凳,又从柜子里摸出白酒,砸吧下嘴,“我去后头老姜家里喝两口。”

“算了,不说那些糟心事儿,日子总会越过越好的。”有酒,洪三也高兴起来。以前他只能喝散装白酒,现在能喝瓶装的了,大丫什么样,没多大关碍。

洪三媳妇儿想想大丫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睛,心里总是毛毛的,觉得丈夫判断得很准确,大丫是养不熟了。洪三媳妇儿心想,再多人帮你说话有什么用,还是老娘身上掉下来的肉,怎么安排,总要听老娘的。

被定性为憨面刁、白眼狼的景华正在整理房间,随着时间推移和大环境改善,整个村的日子都越来越好。洪家也扒了土墙的房子,重新起了二层的砖房。楼下六间房、楼上六间房,还有两个猪圈,农村房子面积都大。只是洪三夫妻和龙凤胎都搬到楼上去住了,只让景华住楼下。这也是景华故意和洪三顶嘴,被打鼻青脸肿,得到的处罚。

农村向来有一楼养牲畜,二楼住人的讲究,只是现在条件好了,修了专门的猪圈,一楼就是杂物房、厨房之类,把景华安在这里,就知道洪三夫妻把景华当成什么了。

洪三夫妻给的教训,正是景华精心算计的。

“宿主,与家人分开太远,不利于培养感情,你找个机会住到二楼去吧。”脑海中,系统用机械的声音硬是说出了苦口婆心的感觉,它知道景华办得到。自从驯服景华之后,系统慢慢从高冷威严型转变为平易近人型,现在已经能在出现的时候和景华聊几句家常。

“没必要,你不是说宿主做任务最忌讳感情用事吗?现在村里人人都知道我是洪家任劳任怨的大女儿,对父母弟妹好的不得了,宁愿自己吃亏,也不肯委屈他们。有这样的形象已经够了,反正我的人物就是活到十八岁,别整这些没用的事。”

系统检查了一下自己的内存,肯定是待机太久,处理器运行缓慢,一时忘了自己说过这种话。“咳咳,也不一定只能活到十八岁,只要你乖乖走完剧情,到时候弄个假身份,我看在你听话的份上,不会处罚你的。”

“没必要了,这辈子处境又不好,我为啥要多待啊。十八岁就十八岁,下辈子我投胎成公主、大小姐,好好享受生活不成吗?”景华继续叠衣服,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这样无心的话,系统却判断为更真实可信。也是,任务者就该这样高高在上,俯视土著居民。看来以前宿主大规模改变剧情,只是因为没有系统指导的原因,有了它的监督,剧情这不就走上正轨了吗?

景华对现在的生活挺满意,她也没外人看到的那样惨。身上穿的的确是粗布,可都是她用板蓝根自己染的靛青色衣裳,还刻了蜡板,很有古风古韵,气质独特。只是现在主流观点还是崇拜机械制造和外国洋货,她的这些装扮看起来就土包子了。景华很愿意上山,在山区生活过的人都知道,大山才是真正的宝库,对景华这样有本事的人来说,当真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既锻炼身体,又取得资源,还能避开脑残一家,再好不过。

景华冷眼看着,洪家是没啥救了。若无奇遇,洪三夫妻只能是最普通的农民,他们也许勤劳,但不接受新事物,不使用新生产工具足够抵消勤劳带来的收益。就是种地,也要考虑市场,大蒜值钱的那年种葱,猪肉价钱飙升的那年只养一头自己吃的,养五头猪又不愿意打疫苗,最后全死了。

洪小龙作为长辈眼里的宝贝,不止洪三夫妻疼爱,爷爷奶奶辈的隔辈亲更是溺爱。洪三这辈有五个兄弟、三个姐妹,不管哪户,要想和洪三表示亲近,表现出对洪小龙的疼爱是最直接的办法。在这样全方位的溺爱下,洪小龙被养成个熊孩子也不奇怪。在学校不认真读书,在家从来不做家务,待人接物也没有特别突出的地方,能力、性格、相貌,没一样拿得出手。

至于洪小凤,景华有段时间是想拉她一把的,兔死狐悲,洪小凤也是重男轻女的受害者,身为女性,景华更能感同身受。只是洪小凤天然更相信父母,跟愿意和父母弟弟战在一起排挤姐姐,以此获得父母的称赞和物质奖励。试了几次不成功,景华便优先保全自己。

突然想起一幅画,有个人跌进深坑,外面有人拿着喇叭喊加油,不要放弃,有人放绳子让他系在身上拉他上来,还有人组成人梯,伸手来拉他。可他就坐在坑里不回应、不努力、不作为,真是想帮都帮不了。

在这个国家,知识改变命运是刻在骨子里的,很多家长为了孩子能有个好前程,宁愿自己吃糠咽菜,都要把孩子送进好学校。

比如洪三夫妻对洪小龙。

初中毕业,义务教育结束,该升高中了,洪小龙在院子里打滚:“我不上高中,我要去打工,我去修车厂,一个月三千多块钱!我不读书,凭什么她们可以不读书?我不读!我不读!”

“老子今天打死你个龟儿子,你不读书!你不读书以后做啥子?跟你老子一样天天面朝黄土背朝天,一滴汗珠摔八瓣,卖劳力挣钱是不是!”

“我去打工,我不种田,打工挣钱多!”洪小龙看棍子挥过来,麻溜绕着院子里的苹果树转圈,一边躲一边喊:“我不读书,你打死我我也不读!”

洪三媳妇上前劝道:“都是大娃娃了,你说话就说话,别动手,男娃要脸面呢!小龙,快,还不给你爸认个错,说你开学就去读高中,择校费都给你准备好了。”

洪三就坡下驴,他也没有打洪小龙的意思,人在跟前的时候指指点点,等人跑远了才把棍子舞得虎虎生风,一副要打死这个不争气兔崽子的模样。

“我不读!我有读不起走,还不是考不上大学,读高中有啥意思?”

“好好读,总能跟得上。”洪三媳妇苦口婆心。

“我笨!我就是学不会!我不读!”洪小龙负气抱胸,就是不肯松口。

“你再笨,混个高中文凭总行吧。以后考个大专,也能留在城里。不读书,一辈子就在村里头了,当真是不懂事,你当家里为你筹钱容易啊!”

洪三夫妻围着洪小龙苦口婆心说的口水都干了,洪小凤站在不远处默默流泪,景华透过窗户看到这些,默然坐回自己的椅子上,不发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