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就我们两个人。”铁师兄笑亲了亲他的耳朵,柔声道,“我先下去开车。”
谢敏提着公文包刚进电梯,就收到了铁师兄的电话:“真的非常抱歉,程小姐要带我去见投资人。你知道的,她的股份和我一样多,我不能不给她面子。对不起,对不起,我回来的时候给你带蛋糕好不好,天鹅蛋糕。……我对她能有什么不同,要是真有什么,我能这么老实和你报备?别想太多,我们走到如今不容易,不能放弃。”
景华刚到车库,笑问:“和谁打电话呢?”
“谢敏。你知道的,我们合租,上车吧。”铁师兄拉开副驾驶的门,请景华上车。
“你和谢敏关系挺好的啊。”景华一边玩儿手机,一边闲的无聊找话题。
“是啊,毕竟那么多年的同学和同事,说句实在的,就是亲兄弟也没相处这么久。关系好我们才合租啊,不是我吐槽,香港的房价真的太贵了。”铁师兄不着痕迹解释一句,努力把话题带偏。
“是啊,我之前看过一个报告。说香港的房租最让人没有尊严,很多人根本不是想谈恋爱,只是为了节省房租,找个人合租而已。”
铁师兄立刻警觉侧头看她,发现她只是漫不经心随口一句,还在继续看搞笑视频。
“是啊,是啊,房价太高了。”
两人先去了服装店。“怎么来这里?”铁师兄不明所以的停好车。
“我为你定了一套衣服,去试试吧?”景华挽着他的胳膊进了服装店,这是个设计工作室,只做私人定制,景华之前报的数据很准确,铁师兄换上,一些地方做了微调,直接就可以穿走。
景华看着从更衣室走出的人,眼中满是星光,笑着迎上去:“真帅,配上这条领带就更帅了。”
铁师兄会意低头,景华给他打了一个温莎结。
然后,景华带铁师兄去了一家高级餐厅,红酒、牛排,米其林大厨的服务。吃得差不多了,景华从包里拿出一个丝绒盒子递给他。
铁师兄打开,里面是一枚蓝色蓝宝石戒指,剔透得如同今天实验室电子显微镜下的晶体。
“马上就是你生日了,刚从拍卖行买的,本想等你生日的时候再送,可今天真的太合适了、太又纪念意义了。我本来托人改成胸针,可时间紧,只能买来什么样送给你什么样了。不太合适,抱歉了。”
送戒指的寓意太深了,铁师兄微微一笑,“我觉得很合适。”
两人深情对望,情意绵绵。
就在这时,几个西装革履的人路过,远远看见景华笑着过来打招呼。
“这是鲍氏地产的鲍总,佳莱集团的王总……”景华起身给双方做介绍,“这是铁巡,我的朋友。”
双方握手寒暄,铁巡含笑看了景华一眼,他最近为了拉投资抓们研究过,对香港的大商人、大企业家如数家珍,眼前这些都是各大商业财团的少壮派老总。从他们的家世推断,这些人应该和景华从小就认识,可是在景华的口中,这些和他同一个圈子的人只是某某总,自己却是朋友。
铁巡心想,大家族出生的女孩子总是很矜持的,没关系,她已经暗示的足够明显了。只要自己再努力一把,抱得美人归指日可待。
既然碰巧遇上,大家就移步到餐厅的小酒吧闲坐。铁巡喝了酒,出来上厕所,趁机在手机上查了查戒指的信息。小报用耸人听闻的标题介绍了这次拍卖会,三百万港币,委托人透露买主是一位姓程的女士,新闻上分析很有可能是程家某一房的大小姐。
铁巡心头更加火热,一个人爱不爱不能只用为不为你花钱来衡量,但肯为你花钱,一定是爱你的。若是娶了这样的女人,何止少奋斗三十年。他已经打听清楚了,程景华可是有集团股份的,真正的太子女。
在后续的小聚上,铁巡表现得更加兴致勃勃。
景华和铁巡在餐厅门口分手,“太晚了,回去吧。”
“我送你。”
“不用,你也喝了酒,我有司机。”景华坐进车里,依依不舍摇下车窗,定定看了他好久,看得铁巡面色更红,心情更激动。
从出租车上下来的时候,铁巡的脸都还是红的,不止是酒,酒不醉人人自醉,今天真的太顺利了!实验出了成果,感情也更进一步,今天果然是自己的幸运日吗?
铁巡微醺得打开房门,迷迷糊糊开灯,突然发现谢敏站在窗边,发出短促的惊呼,铁巡埋怨道:“你在家啊,怎么不开灯,吓我一跳。”
谢敏穿着外套站在窗边,好像随时准备出门,冷风呼呼刮进来,他却一点儿都不觉等冷。
“怎么不说话,还在生我的气吗?对不起,是我的错,我和投资人谈完,立刻往回赶。我还去了蛋糕店,可人家关门了,我也没有办法。我给你做碗面赔罪好不好,原谅我这一次?”铁巡走过去,作势要拥抱他。
谢敏快步闪开,隔着沙发和他对峙,铁巡这时候才发现他眼眶通红,好像哭过。
“不是这一次,是之前的无数次。我早就问过你,和程小姐是什么关系,你说只是同事。同事会一起逛服装店,会一起吃烛光晚餐,亲密得挽着手交谈吗?”
铁巡心中咯噔一声,难道谢敏今天跟踪他了?不要慌,没关系,谢敏是个重情义的,事情还没到最糟糕的地步。深吸一口气,铁巡立刻解释:“你误会了,香港风气开放,只是社交礼仪而已。就是顿便饭,只因为那家餐厅高级,适合约投资人,我和鲍氏地产的鲍总,佳莱集团的王总他们谈投资呢!谢敏,你太敏感了。我们走的这条路本来就不容易,要是自己还疑神疑鬼,真的走不下去的。”
铁巡从公文包里掏出几张名片递给谢敏,真的是刚才小聚会上收的。
谢敏一把挡开,抢过他的公文包从夹层里掏出了一个丝绒盒子,打开里面正是那枚蓝宝石戒指。
“这么名贵的戒指,说送就送,你说你们是普通同事,你骗鬼吗?”谢敏嘭得一声把盒子砸在地上。
铁巡心疼得立刻去捡,“你神经病啊,三百万呢!”一抬头却看见谢敏泪流满面,满腔的怒气混合着心虚,又夹杂着后怕,铁巡怕谢敏直接撕破脸去找程景华乱说,想着安抚为主,轻声唤道:“小敏~”
“闭嘴!”谢敏大吼一声,用袖子狠狠擦干眼泪,毛衣粗糙的线条划过眼睑,更疼了。“铁巡,我认识你的时候才十八岁,刚刚进大学,现在我已经三十八岁了,一个中年老男人。二十年,我陪着你上学、找导师、做研究、出国、回国……那么多年、那么多事情,人这一辈子,有多少个二十年?”
“你厌烦了就直说,刚在一起的时候我就说过,如果我们哪一天真的走不下去了,不要出轨、不要隐瞒,我们体体面面的分开,再见还可以微笑点头,也可以不再见。可是,你为什么要把事情弄成这样?我算什么,阻碍你追求幸福、成功的绊脚石吗?”
“小敏,是我的错,我一时鬼迷心窍,我明天立刻和她说清楚。”看谢敏情绪激动,铁巡安抚的谎话张口就来。
“我说让你闭嘴!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已经一文不值了!我以前天真的想,一份痛苦,两个人分担就变成了二分之一,即使全世界指责我们,我们也可以相互取暖。等到了年纪,我们可以领养一个孩子,稳定的伴侣、健康的家庭关系,从这样健康稳定的家庭中吸取力量,同性恋还是异性恋没有区别。我们不伤害任何人,我们不需要隐藏自己,就活在阳光下。”
“可是你做了什么?你坚持不下去,你说啊,为什么要把我变成个笑话!”
谢敏嚎啕大哭,他很少哭了,男人不该哭的,可是,可是……
“小敏……”
“闭嘴,闭嘴,我说闭嘴!”谢敏嘶吼着跑进房间,狠狠摔上门。
铁巡叹息一声把自己摔进沙发里,痛苦得捂着眼睛。他有什么办法,他有什么办法,只说眼前这个五十平的小房子,一个月租金是两万,他想过优渥的生活有错吗?他今年已经四十岁了,人到中年事业家庭一无所有,他又能怎么办?
铁巡沉溺在痛苦中,突然听到房门响动,谢敏已经拖着行李箱出来了。
“你要去哪儿?”铁巡立刻上前来拦。这才一会儿的功夫就出来了,肯定是早就收拾好行李了,他难道早有预谋吗?
“放心,我不会去死的。闪开,难道让我看着你出轨,等着你给我发结婚请帖吗?”谢敏不知道从哪儿来那么大力气,用行李箱抵开铁巡,他来拉扯,一箱子转过去把他撞到在地。
趁这个机会,谢敏坐上电梯下楼,在路边拦出租车。
铁巡跑了几层楼梯,每跑一层都冲出来按一下电梯,还是没有截人。铁巡放弃跑楼梯,等来电梯,焦急得冲到路边,谢敏已经坐上出租车走了。
铁巡也拦了一辆出租车跟在后面,一直追到了机场。坐在车上,一遍一遍给谢敏打电话,可他的手机直接关机了。
谢敏用最快的速度买了机票,“最快出发,不管去哪里都行。”
工作人员微笑:“好浪漫,说走就走的旅行?一路顺风,祝您旅行愉快。”
面对这样的祝福,谢敏觉得讽刺又心酸,这个世界依然热闹美丽、缤纷多彩,可与无关了。
铁巡终究没有追上人,他问服务台,忙碌的工作人员也不会告诉他客人信息。
深夜的机场依旧人山人海,空调的热风沉闷而压抑,铁巡那被酒精、惊吓搅和得昏昏沉沉的脑袋终于慢慢清明起来。
怎么办?谢敏会不会告诉程景华,要是说了,自己要怎样解释才能取信?都是成年人了,说不知情太假,只要出现同性恋的丑闻,就不可能娶到这样白富美了!
铁巡躲到厕所,狠狠得踢了一下塑料门,痛苦得耙了两下头发,铁巡试探着给景华打电话。
景华正在看手机上的消息,二十分钟前,她的手机接到一条短信:“谢敏:铁巡不是良配,你要慎重。”景华再打过去的时候,手机已经关机了。
景华立刻给属下安排任务,刚挂了电话没多久,铁巡的电话就进来了。
等了一会儿,景华才慢慢接起,用含混迷糊的腔调道:“这么晚了,什么事儿啊?”
“不好意思打扰你,我只是想和你报个平安。”电话那头铁巡的声音温柔如水。
“那你发信息啊。”景华嘟囔一句,立刻掐了电话。
第二天一早,景华把铁巡叫道自己的办公室,劈头盖脸的问:“谢敏怎么回事儿?”
“什么?”即便做了一晚上心理准备,打了无数腹稿,真的直面修罗场的时候,铁巡还是紧张得说不出话来。
景华把手机递给铁巡,“你自己看!一早起来就接到这样一条短信,谢敏说他要辞职,我再打过去的时候就关机了。任何通讯方式都联系不上,你不是他的老同学好兄弟吗?他去哪儿了,出了什么事儿?怎么突然就消失了,多亏他还发了条短信,不然我不得报警啊。辞职有这么辞的吗?我不求他给我三个月时间找接替人选,但至少当面说一声吧。连个电话都没有,冷冰冰几个字,隔着网线我知道是人是鬼,他是想气死我吗?”
铁巡看着信息页面,心中的欢喜却忍不住,还好,还好,谢敏终究知道同性恋是丑事,不敢到处宣扬。
“唉,我昨晚给你打电话就想说这事儿,你睡得正香我就没说。谢敏的母亲住院了,老人家只有他一个儿子,谢敏当年为了出国和家里闹翻了。你知道的,男人总想出去闯一闯,家里老人却想他留在国内稳定工作,有人照顾。事关生死,又是亲母子,再多的矛盾也消散了,谢敏后悔得不行,立刻买机票回去了。我是怎么劝的劝不住!你别生气,我一定尽快找人接手他的工作,保证不会误事儿。”
景华还是气呼呼的,但情绪已经稳定下来了,疲惫道:“不是我不讲理,是……唉,下半年,我爷爷过八十大寿,我想把你介绍给我家里人。你知道的,程家是怎样一个庞大的家族,你现在这样,我没法儿开口。我希望我们的实验能尽快出成果,有拿得出手的成绩,家里人才会没话说。我是有长远打算的,师兄,你明白吗?”
铁巡心头的欢喜已经压抑不住了,连连道:“我明白,我明白。放心,我不会耽误实验的,这半年我就泡在实验室里。”
第94章 港都豪门小公主11
内地,某市,赵汉来在书房里抽烟,赵太太收拾好家务推门进来的时候,屋子里一片乌烟瘴气。
“你要成仙啊!也不知道把开窗户。多亏家里没有烟雾报警器,不然人家消防已经在路上了。”赵太太一边数落一边开窗,看着丈夫愁眉紧锁,赵太太质问道:“你不对劲儿啊,自从你那个什么程师妹走了之后就奇奇怪怪的。你该不会和那个程师妹有什么吧?我告诉你……”
“积点儿口德吧,人家是什么层次的人物,我算个什么东西,尊敬还来不及,这种话以后不要说。”
赵汉来赵太太也不过随口一句,见他这样慎重,收了玩笑的心思,认真问道:“怎么回事儿,你明说,我们商量商量。”
“程小姐自我介绍过,你该知道她是香港富商家庭出生,自己做了研究员。当年香港回归时候第一批来大陆高校念书的老资历,身份不同寻常。爷爷是老专家,前年去世上了新闻联播的,这你也知道。她在爷爷指导下学过中医,这才自称一声师妹。”赵汉来把这些渊源娓娓道来。
“是,我知道,老爷子一辈子不容易。”
“是很不容易,我大学毕业直接就进了系统,到了年限就提拔,难道是我真有什么了不起的本事,还不是国家补偿的。我在正厅上已经卡了好几轮了,再不上去,年龄就超了。上面的位置,一个萝卜一个坑,我们家三代以内都去见马克思了,你那边也是独自奋斗,你自己就是急先锋。咱们这样的现状,想要更进一步,难啊。”
在官场上,想要升官有两个途径,一是本领够硬,做出任何人都无法抹杀的功劳。这样的功劳几乎是要用命去拼的,而且很多人即便拼命也没有这个本事。第二就是有足够的政治资源,这是绝大多数人的选择,老乡会、同学会这些才会如此盛行,抱团取暖嘛。当然这一切都是在本身没有问题的基础上,在两个资历、本事差不多的人身上,有关系总比没关系强。
这是现实,夫妻俩都在系统内,并不避讳这个。
“程小姐有路子?你可要小心,她是香港那边的,我可不相信世上又天降馅饼的好事,别是天降陷阱!”
“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听我说。爷爷生前带过一个学生,铁巡,你还记得吗?”
“记得,大山村里走出来的,当初老爷子拿他当亲孙子一样看,学费都是老爷子资助的。读研究生的时候一直吃住在家里,老爷子给了不少好东西。你还劝我不要计较,老爷子一辈子什么都上交给国家了,能占的便宜也就一点儿吃喝。铁巡照顾老爷子,得点儿小恩惠也理所应当。”
“是啊,中医传承,现在很多还是家族式的,当初铁巡和爷爷师徒犹如父子。”赵汉来狠狠吐出烟圈,“可你不知道,老爷子几乎是被铁巡给气死的。老爷子上交给国家的机密配方,是被他偷走的。”
“什么?那怎么没抓起来啊!”
“证据!有证据才能能抓人,他已经在美国的研究院任职了,而且拿了绿卡。牵扯到国家机密、两国博弈,我们这个级别也就看看热闹。要不是事情发生在自家人身上,我连这样的级别连消息都不会听说。”
“那程师妹到底是来干什么的,你赶紧说啊,想急死我吗?”赵太太着急追问。
“现在有证据了,程师妹送来了证据。铁巡和她合伙开了研究所,她已经掌握了证据。”
“她想借你的手把事情捅上去?”赵太太心中一紧,这是要直接参与,亲自上阵搏杀啊,风险会不会太大?而且科研上的事情,外行根本看不懂,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万一把他们拉下水,最后结果又不如意,岂不是白惹一身臊。
赵汉来轻笑一声;“你太小瞧程师妹了。她亲自报案,实名检举,已经把证据交上去了。正好现在香港局势不太平,暗流涌动,上面估计也有敲山震虎的意思。”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高科技犯罪的侦破难度太大,要不是专业对口,普通人怎么拿得到证据,摆在你面前都分辨不出来。
“不是,这我就不明白了,什么事儿都做完了,她来找你做什么?”赵太太往复杂里想,难道里面还有什么未知的陷阱吗?
“所以我说那是人精子,她什么都不需要我做,只是在尘埃落定前通知我一声。我和铁巡也是熟悉的,你说我现在手机有没有被监听,要是我和他联系一下,会不会被打为同党。反过来说,要是我以受害人家属的身份发声,又能得到什么?这些都是以后的事情了,等案子查清楚我再表明态度都可以,可她给了我事先知情的权利,这就是大大的人情啊。”赵汉来把烟屁股按在烟灰缸里狠狠转了几下,“这是在拉同盟呢,不需要我出大力气又有大好处的同盟。等着吧,现在不需要做决定。”
香港,景华正在别墅吃下午茶,铁巡突然闯了进来,菲佣拦都拦不住:“景华小姐,这个人自称是你的朋友,非要闯进来……”
景华立刻起身站在沙发后面,和铁巡保持距离,菲佣见她这个反应,也立刻挡在面前,大声喊人,别墅里的管家、佣人纷纷跑来助阵。
“景华,怎么回事儿?我今天进去不去实验室了,给你打电话你也不接,你这是什么意思?”铁巡气急败坏的问。他已经拿出的自己私藏已久的药方,做完了实验室分析,那是他准备的拳头产品。他已经想好用这个作为敲门砖,成为程家驸马的敲门砖!
“管家,请这位先生出去。”景华并不理会铁巡,只是对着官家吩咐,她退到更远地地方,不给铁巡冲过来动粗的机会。
“怎么回事儿?你这个玩笑开大了啊,我要生气的啊!”铁巡一头雾水,明明之前还好好的,她亲口说的对两个人的未来“有长远打算”,现在怎么一副翻脸不认人的态度。
几个菲佣已经上前赶人,铁巡躲闪之间突然看见景华胸前别着一枚蓝宝石胸针,这个蓝宝石不是已经送给自己了吗?自己把玩了许多日夜,三百万的珠宝说送就送,这就是爱情的见证,是他下定决心搏一搏的定心丸啊!
“你骗我!这是一个局!”铁巡也是接受过高等教育的,脑子很灵活,看景华的态度,突然就反应过来了,这是一个局!“不可能,你想做什么?我可是合伙人,我有百分之三十六的股份,你想做什么?你休想撇下我,你想做什么?”
铁巡还在挣扎的时候,警察已经到了,不仅有香港警方还有内地警方。
铁巡一看拘捕令,“涉嫌盗窃国家机密、充当间谍……”,豆大的汗珠立刻从额头滚落,冷汗把衣服都浸透了,“不,你们不能抓我,我是美国国籍,你们不能抓我。”
警察冷冷看了他一眼,“但凡在中国境内犯罪,都适用中国法律。香港,也是中国的领土。”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研究员,并不享有外交特权和豁免权。
警察直接给他戴上手铐,又用衣服包了一下挡着,避免引起关注。“老实点儿,你现在大喊大叫有什么用!”
两个人押着铁巡往外走,铁巡自诩体面人也不肯做这些无用功,事实上他腿都软了,双腿无意识得迈步,一路都在思考怎么脱身。
景华站在窗边看着警察带着铁巡上了车,感谢警方的配合与关照,并没有用警车、拉警报。把抓捕地点选在自己的别墅,景华是既不想破坏研究所的声誉,也不想给程家的名声抹黑。
等人走远,程婉才端着两杯红酒走到她身边,递给她一杯,笑问:“解决了?”
“解决了!”景华结果红酒一饮而尽,“浪费了小两年时间,事情总算上要结束了。”
“恭喜!不过刚听你几个下属议论,亲身上阵施美人计,太掉价了。好歹也是身家十几亿的富豪,这么算计个小研究员。”
“呵呵——”景华冷笑一声,“你去问问,我出五百万找人蒙着脸绕着别墅裸奔一圈,你猜有没有人愿意。”
“不用蒙着脸,只要有五百万,绕尖沙咀一圈都行。”程婉笑答。
“只要这个项目成了,我就要从身家十几亿变成几十亿了,不过虚与委蛇几句,怎么不行?在商业和政治里梦想当一个道德家,呵呵,年轻人啊。”景华笑道:“我又怎么骗他了,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我对我们两个的未来的确有长远规划,他坐牢、我发财;我也的确打算在爷爷八十大寿的时候把他的存在介绍给家里人,要不是他的辛勤付出,项目哪儿这么容易开花结果。”
又过了半年,一直没有挂名的研究所正式挂牌,景华生物研究所,人称华园。华园第一个推出的产品就是中药饮剂,医生针对病人开出的药方,直接被制作成冲剂、颗粒、药片,比之前的药水效果好百倍,且更容易携带服用,口感也更好。完美的“私人定制”,足够满足个性化的需求,而且还便宜,太适合这个工业时代了。
程婉成立了医药公司,为程氏开辟了医药新领域,在董事会得到更多股东的支持,声望日隆。
鲍清时也笑着打趣:“好歹帮你演了一场戏,你的实验室不接受投资,程家的医药公司你总得帮忙签个线吧。现在程婉妹妹已经是大红人,多少人捧着猪头找不到庙门。”
尘埃落定之后,景华去北京见了谢敏。谢敏作为涉案人员之一,也被带回国内配合调查,事实证明,他的确从头到尾都被蒙在鼓里。
第95章 港都豪门小公主12
谢敏很迷惑,这样的感觉在青春期之后再没有出现过。
因为很早意识到自己的性向,谢敏在青春期短暂的迷茫过后,很快坚定了方向。我要赚足够多的钱,拥有坚实的物质基础;我要读很多的书,即便日后只能一人踽踽独行也有丰盈的内心世界;我要克制自己,年轻的时候越放纵,日后找到真爱的机会就越小。试想一下,如果有个好男人也中意你,可听说你之前那些荒唐的过去,难道不会以此却步吗?
所以在同性恋的圈子里,谢敏是那种很少的、愿意安安稳稳过日子的人。他不滥交、不放纵,过得比其他异性恋的男孩子还要清心寡欲。他不愿意找个人形婚,那是伤害别人。甚至有圈里的女同志找他,说我们假装一下,我知道你是个好人。谢敏面对这样的评价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他们这个圈子的人都不太容易交付信任,有人愿意让他踏入现实生活,想来他的人品是被认可的。
谢敏一直是这样一个人,虽然已经是个中年男人,但他依然天真善良,用男孩子来称呼他绝不违和。他克制自己、相信爱情、规划未来……然后他的世界在某一天轰然崩塌。
谢敏实在不明白,认识二十年,在一起十几年的伴侣,怎么突然就想要结婚了?半辈子都过去了,他们之前一直在国外,所在的州宗教氛围很淡,对同性恋也很宽容。即便是这样的环境,铁巡也没有出轨过。他们一直很亲密,事业上、生活里都是。他们有共同的朋友圈,他们相互扶持,他们肉体交缠又心灵相依。
之前谢敏一直是这么认为的,可铁巡的突然背叛让他意识到所有的美好想象都是自己的一厢情愿。铁巡会为了更好的前程背叛自己,和每一个抛弃青梅竹马、糟糠之妻攀附富贵权势的人一样,人品不分同性恋、异性恋。在飞往国外的飞机上,谢敏一直在思考,怪自己不长眼,一直看错了铁巡。又疑惑铁巡真的是这样的人吗,难道有人能伪装二十年吗?或者是程景华勾引了他,外因总是起促进作用的。谢敏不是圣人,他甚至诅咒程景华的出现,他自欺欺人的想,即便铁巡是在装的,没有程景华,铁巡就会继续装下去。装一辈子和真都有什么区别呢?他们已经相互扶持的二十年,再过两个、三个二十年,一辈子就过去了。
这样想像过了瘾,谢敏又唾弃自己的阿Q精神,苍蝇不叮无缝蛋,铁巡的背板归根结底还是他自己的问题,与旁人无关。或早或晚有这么一天,谢敏安慰自己,幸好是现在,要是六十岁发现那真的是赔上一辈子,死都闭不上眼。
然后,谢敏在国外的机场直接被带回来了。
之后的变化犹如洪水溃堤、山石崩塌,铁巡的恶,不是欺骗感情、背叛伴侣的小情小爱、小打小闹,而是盗窃国家机密、充当间谍这样原则性的问题。
“我不知道!”谢敏不知道重复过多少次这句话,他真的对此一无所知。刚开始的时候他愤怒,后来他迷茫,再后来他可怜自己,枕边人的心思,他怎么就没看出来呢?
谢敏在办案人员的引导下慢慢回忆,感谢父母给了他一个好脑子,感谢这么多年他一直没有放弃思考,聪明的脑子让他把那些从未在意的细节串联起来。
谢敏后知后觉的了解到,自己在铁巡的世界里,从头到尾都只是充当了挡箭牌、垫脚石的作用。
铁巡十八岁走出山村之前就结婚了,妻子还给他生了一个儿子,只是当初年龄不够,当时的环境人们也没有结婚证的概念,摆酒请了家里人就是板上钉钉的夫妻。可是铁巡上大学之后不愿意再回去,他又不愿意背负抛弃妻子的骂名,所以伪造了自己死亡的消息,给了妻子一笔“遗产”,“遗嘱”让她改嫁给堂弟。完美的计划,文化人犯罪,让一辈子最远只到过镇上的村里人一无所知、照章办事。铁巡太了解自己的家人了,铁家父母对这个结果接受良好,虽然很遗憾不能沾大学生干部儿子的光,但儿子留下的遗产没被外姓媳妇带走,孩子还是自家孩子。铁巡的堂弟不介意,在他们那里女人改嫁是常有的事情,自己还能得遗产的大头,那是不少钱。铁巡的妻子也平静接受了这样的安排,丈夫不过相处几个月,其他人却是日夜相处的,要是自己改嫁给别人,不能带走所有的钱不说,儿子还要在别人手底下讨生活。如此,真是四角俱全,人人满意。
铁巡的档案上光明的写下“未婚”二字,儿子没有改姓,还是老铁家的血脉,如此,他就心安理得的放肆享受生活了。
铁巡是个聪明人,他发现了谢敏的性向,蓄意接近他,讨了谢敏父母的欢心,让谢敏父母以为他有一个方方面面都出色的伴侣,放心得离开人世。谢敏的父母开明大气,在九十年代就能包容看待儿子的性向,实在是世上难得的好父母。谢敏现在想想才发现当初铁巡几乎是寄生在自己身上,利用了自家优渥的条件,顺利读完了大学。可谢敏很难恨起来,毕竟因为他的存在,父母才能放心的离开人世,以为世上有人接替他们照顾自己。
再然后,谢敏把成为赵教授学生的机会让给了铁巡,这让他们的感情进一步升温。当初谢敏以为是爱情,现在才知道是算计。之后的事情仿佛顺理成章,谢敏出国是真的为了求知,铁巡出国却不知什么时候被策反成了间谍。
还有很多事情,谢敏都不愿再回想,回想一次,撕心裂肺得痛一次,就这样吧。
谢敏被无罪释放,事实证明他是纯粹的受害者。谢敏也以为一切都结束了,直到他在家门口遇见了程景华。
“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原谅谢敏吧,一辈子保持风度的人,实在忍不住心中的愤恨。
“不是。我可以请你喝杯茶吗?或者咖啡也行,酒我也可以请。”景华并不介意他的态度,若是站在谢敏的角度,景华几乎可以称为“罪魁祸首”。
“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
“噗嗤——别见怪,别见怪,我只是觉得我们的谈话好像感情破裂的情侣,我这个渣女想要挽回,高冷的前男友却已经对我不屑一顾了。”景华忍笑。
谢敏皱眉,他不喜欢这样的玩笑。正常来说,只有男性会开这种玩笑,借机占便宜。虽然景华用语并不粗俗,但只要涉及两性,谢敏都不喜欢。一个中年男人,单纯得如同大男孩儿。
“古代君臣常以妻妾自比,现在官场还要用后宫争宠暗喻,我以为你能接受这些。抱歉,你是真正有风骨的学者,我为我的冒失道歉。”景华拉开车门,“请吧,我们谈一谈。”
最后,谢敏选了一家清吧,他觉得自己被小瞧了,有种微妙的、想要找回场子的感觉。
“程小姐,你真的超乎我的想像,我以为你不屑用这种手段。你出身豪门、从小顺风顺水,不像是能受这样委屈的人。”想想吧,有那个白富美在知道追求对象是同性恋还能和颜悦色的,不打爆渣男的狗头才怪。
“嗯,我的所作所为的确不符合道德家的标准,可我玩儿的商业啊,义不生财。”
“那你更没有找我的理由了,我现在还有什么利用价值吗?”
“谢先生,请千万不要妄自菲薄。我真诚的向你道歉,一开始我把你设想成帮凶,疑邻盗斧,多有揣测。”景华诚恳致歉,“自从接到你的那条短信,我就知道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抱歉。我自罚三杯,还请谅解。”
说完,景华干脆利落连干三杯,脸色微红的放下酒杯,就看见谢敏松动的神色。
“你这样不行啊,谢先生,只是三杯酒,一点儿实际都没有,你就心软了。我算是知道你如何被铁巡骗了,你这样善良、真诚的人,真的一点儿都不适合这个虚伪狡诈的世界。”
谢敏铁青着一张脸,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谢敏对她道歉的诚意有些怀疑了。
“既然你这样说,那就来点儿实际的吧。”谢敏挑衅道。
景华从包里摸出一张银行卡:“一百二十万,你在实验室工作了两年,一个月按五万计算,你之前领的工资就当做奖金了。我知道你的钱都被铁巡骗了,他的钱如今都在我这里。我没有立场同情你、给予你什么,但基本工资还是要给的。我是个资本家,但并不黑心。”
“我不要。”
“我知道,我知道,你是老北京人,家里有两套房的人,的确瞧不上这百十万,但该你的,凭什么让给别人啊。收着吧,劫富济贫而来,有便宜不沾王八蛋。”
谢敏失笑,“程小姐,你真的一再让我惊讶。开始的时候我以为你是世家淑女、研究学者,拥有美貌、才华、家世,高高在上,是当代的公主。不,是太子女。”
“你说的是橱窗里的古董。”景华吐槽道。
“后来我觉得你是一个深不可测的资本家,手里玩弄着金钱和权术。看过那幅画儿吗?魔鬼向叶卡捷琳娜献城,一手华沙,一手君士坦丁堡。当时你在我心里,大约也有个魔鬼向你献祭,一手与国家合作的强势机会,一手是铁巡草创的实验室。现在你和我说的这些话,又单纯天真的仿佛小女孩儿。”谢敏摇摇头,“人设有点儿崩塌,我真的无法准确定义你了。”
“为什么要给人套上标签呢?我就是我,多样化、多面性,这才构成了复杂的人啊。”
“你说的对,是我狭隘了。”谢敏收起银行卡,“我收下了,您也不必有愧疚之类的心理负担,我看错人,不该由您来买单。”所以,一切就到此结束吧。谢敏不想再纠缠什么,如果程景华是来找心理安慰的,他愿意提供施展的舞台。
“别一口一个您,我感觉你在骂我。我再次道歉,看我真诚的眼睛。”
“好吧,我接受。现在总可以让我走了吧。”谢敏摇头,他是真的看开了,一个快四十岁的男人,已经学会了和这个世界妥协。
“我不是禁锢别人人身自由的混蛋,更别说对我尊敬的人。”
“程小姐,你一定在开玩笑。”谢敏畅快的笑了,“不过我的确很高兴,怪不得世人都喜欢听好话。”
“自从这次会面以来,我说的每一句话都出自真心,肺腑之言。了解过你的经历,就更加知道你的可贵品质。善良不是错、真诚不是错、追求灵魂契合更不是错,你唯一的错误是眼光不好。可这有什么关系,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你正值壮年,学术成就不低,走出去谁不说一声青年才俊。我对你的欣赏慢慢演化成尊敬,在这个物欲横流的世界,保持你这样单纯善良的品质,难道不值得尊敬吗?”
“你恭维人的技巧实在太高明了,我承认我更高兴了。”
景华耸耸肩,知道这个话题继续不下去了,谢敏明显不相信自己。“好吧,开门见山的说,我希望你能接受邀请,继续在实验室工作。”
这可真是出乎预料!谢敏放下酒杯,严肃得问:“为什么?”
“之前令你发笑的恭维就是答案。我还可以给你百分之一的股份,你知道的,我的实验室,我要拥有绝对的控制权,我连家里的注资都拒绝了,绝对的控制权!你的股份,能参与分红,给你安全感、话语权,但不能根本改变我的决定。但我自认为不是一个暴君,我们共事过,你该对我有个大致的了解。”
“所以我更不明白,我身带污点,你清白无瑕,如今正和国家合作,前途一片光明,怎么会想起我来?”谢敏错愕问道。
“怎么说呢?我给你讲个故事吧。从前有两个国家交战,战胜的新国王耀武扬威得进入皇城,所有人都去巴结他。旧国王的那些妻妾下属也去巴结,恨不得踩旧主一万只脚,用旧主子的脑袋做晋身的阶梯。只有王后不这样,她脱了锦衣华服,依旧照顾丈夫,同甘共苦,虽然丈夫之前对她也不怎么好,并且是个昏君,弄得民不聊生之类的。新国王想拥有王后,用她来标榜自己的功勋,可王后不愿意,她有自己的骨气。”
“我是王后?”
“嗨,就一故事,你别忘里面套自己啊。我的意思是,品格是最重要的,厚道人谁不喜欢,尤其是我这种阴谋里长大家学渊源的人,做梦都想找个厚道人做合伙人。他有心软、犹豫、手段不够诸多缺点,但只要一个厚道就什么都抵消了,他不会的我都会啊。做合伙人就和做夫妻一样……唉,又说你不喜欢的比喻了,总之优势互补。”
“明白了,看上我傻了。”
“噗——我真的,以前我对外形象一直是高冷的智慧女神,怎么到了你这儿就成了二逼青年。”景华让酒呛了一下,咳个不停。
等景华缓过来,谢敏才冷静道:“我需要时间考虑。”
“当然,我随时恭候。股份的承诺随时有效,我决不食言。”
“最后一个问题,我想知道你是什么时候决定算计铁巡的?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