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宫的路上,庆帝看向坐在旁边一言不发的兰君:“兰丫头,在想什么?”
“在想父皇好厉害,怎么知道荣国夫人要招宋大人为婿呢?”兰君笑嘻嘻地问。
庆帝明白她的意思:“梓央的婚事一度搁置,朕有一半的责任,杨瑛提出来本也无可厚非。只不过允墨…崔家是没机会了,不如早早断了念想。”
“那父皇,对于崔姐姐的婚事您是怎么想的?其实儿臣听说七哥对崔姐姐也是一往情深…”
“别跟朕提那个不孝子!”庆帝眉目间立现不悦。
兰君咬了咬牙,还是硬着头皮说道:“六姐的事情,七哥不是有意冲撞父皇的,这么些年他也得到教训了,如今的洛王府,几乎人人都可以踩,父皇当真忍心吗?六姐死了,珍嫔娘娘也死了。父皇就看在她们的份上,帮帮七哥吧!”
“梓央的事,朕自有主张,你无需多言。”庆帝严厉地说。
兰君泄了气,不敢再提。她从来都知道,她的父皇不是一个慈眉善目,一心为儿女打算的好父亲。他先是一个高高在上,不容许任何人冒犯亵渎的皇帝。
马车驶入宫门,天色渐晚,宫里各处都在点灯,禁军也加强了守备。兰君被庆帝赶下马车,独自走回了翠华宫。
她并不后悔自己所言,因为是六姐和七哥给了她入宫后最初的温暖。
三七守在宫门口,最先看到兰君,雀跃道:“公主回来了!”
兰君垂头丧气的,吩咐宫人各自回去休息,自己也回了寝殿。
阿青为她卸了妆容,三七把洗脸的水打进来,宫女们收拾床铺。
兰君瞥到妆台上的匣子,缓缓打开,里面是一支打造精美的蝴蝶珠钗。通体是黄金,钗头是由大到小重叠在一起的三只蝴蝶,形态各异,花纹精美,眼睛用红色的宝石来装饰,晃动的时候,蝶翅轻展,栩栩如生。
阿青每看一次,都要赞叹:“六公主的手真是好巧啊!比匠人都不差呢。”
阿青口中的六公主,便是庆帝的长女,封号为长乐。因为前面五个都是儿子,庆帝便格外喜欢她,赐了鸟语花香的莺歌宫给她和她的母亲珍嫔住。
长乐公主十五岁时已经是名动京城的美人,加上温柔娴静,才华出众,深得庆帝喜欢。她于书法造诣很深,自创的长乐体引得京中闺秀争相模仿,却无人能出其右。她打造的饰品更是精致华美,千金难求。求亲的人能从宫门排到城外,但她眼光太高,婚事一直拖到了十八岁。
皇帝将那年还是一个校尉的宋昭文配给她,本为一桩美谈,可大婚的前天,长乐公主忽然离宫出逃了。禁军一夜间倾巢而出,全国追捕,轰动民间,庆帝和宋家颜面扫地。
追捕途中,长乐坠下山崖身亡。从此,东青国再也没有长乐公主了。
几年过去,当初那个锋利如刃的少年校尉已经变成了赫赫有名的卫国大将军,为国镇守肃州,手握二十万大军,风光迎娶了皇后嫡出的永安公主,人生正是春风得意马蹄急。
不知他遥想当年那个拒婚出逃的公主时,会是何种心情?
兰君叹了口气,拿出镶满珠宝的妆匣子,把金钗装了回去。
“对了,七哥的咳疾有没有好一点?上次拿去的新药是否有用?”兰君抬头问三七,三七点了点头:“小的亲眼看洛王殿下喝的,咳得的确没那么厉害了。”
阿青道:“公主若是不放心,不如我们明日出宫去洛王府看看?”
兰君点头:“也好。”
兰君经常私下出入皇宫已经是一个公开的秘密了。由于谢金泠的劝说和内宫中的环境,庆帝也不想太过拘着她,暗中给各宫门下了命令,意思意思拦一下就可以了。
今日看守南宫门的是禁军中最严厉的统领丁柯。
三七跳下马车,把翠华宫的腰牌给丁柯看了一眼,原本还想说两句好话,没想到丁柯已让人放行。
阿青喜笑颜开,兰君却冷哼了一声。
阿青好奇地问道:“公主,您好像很讨厌丁统领?可他一向对我们翠华宫的人特别优待呢。”
兰君恨得咬牙切齿。别人或许不知道,但她清楚得很,六姐的心上人就是这块不解风情的大冰块!她曾偷偷看见六姐跟他在玉湖边相会,若不是他软弱,六姐何必被父皇指给别人,最后还要抗旨逃婚,落得个惨死的下场!
但这些事关六姐的名声,她什么都不能说,只能让它们烂在肚子里。可她对丁柯无论如何都欣赏不起来了。
洛王府在京城最繁华的锦绣街后面,偌大的府邸,却显得十分冷清。洛王杜景文排行第七,是庆帝还在世的儿子中最小的,从前也是极得皇帝器重。洛王文韬武略皆十分出众,可自从长乐公主的事情以后,珍嫔和洛王相继失宠,又因得罪的是宋家,连朝中的大臣都疏远了他们。珍嫔没过多久就含恨离世了,洛王更加郁结在心,从此一病不起。
若不是兰君定期强迫太医院熬制草药,再按时送来,洛王恐怕早就没命了。
兰君进入洛王府,在老管家的带领下,走向杜景文的房间。远远地,她就闻到了一股草药味和酒味混杂在一起的味道。
她快走几步过去推开房门,果然看见杜景文歪倒在地上,披头散发,桌上桌下,皆是酒壶倾倒。
“七哥,你这是做什么!”兰君上前,一把夺下洛王手中的酒壶,狠狠地摔在地上。
杜景文胡子拉碴地眯眼看她,半晌才看清楚了,苦笑道:“十妹,你不用管我。全天下的人都放弃我了,我生又何欢?”
兰君犹记得自己回宫的时候,几个哥哥以洛王最为惊才绝艳。那样的七哥,怎么可以变成现在这样!她俯身抓着杜景文的领子,痛声道:“珍嫔娘娘若是看到你现在这般模样,该多心痛!六姐又该多心痛!你为什么不肯振作,为什么要放弃自己,难道世上再没有什么东西值得你留恋了吗?”
“你别跟我提长乐!自从她放弃公主的身份,拒绝嫁到宋家开始,就是将我们母子三人都推进了万劫不复的境地!”洛王挣扎地要爬起来,却因为脚下无力,又重重地摔倒。
兰君连忙去扶他,他却剧烈地咳嗽起来,怎么也停不住,最后甚至有血丝从他捂着嘴的指缝间落下。
“七哥!”兰君惊痛,抓着他的手,只觉那殷红的血狠狠地刺进了她的眼里。
杜景文忽而伏地大笑,笑得浑身颤抖,犹如风中残叶。笑着笑着,他倒在地上,失去了知觉。
兰君叹了口气,命人把杜景文扶到床上放置好。他大概很累了,沉沉地睡着。
兰君又吩咐三七去厨房熬药,命阿青去打了水,自己则拧干了布,小心地擦拭杜景文的脸。这张曾经英俊的脸上,有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沧桑和落魄,毫无半丝风采可言。
她到底要怎么做,才能把曾经的七哥给找回来?
从洛王府出来,兰君想去锦绣街上的醉仙楼喝酒。醉仙楼的一等包厢牡丹有前后两个露台,一个临着锦绣街,一个临着漪江,风景独好。
他们到了醉仙楼,却被掌柜告知,牡丹已经有贵客在了。
兰君退而求其次要了二等的包厢月桂,就在牡丹的隔壁。
三七守在门外,等小二把酒菜端来,亲自接过,并没让小二进门。来的时候,公主戴着帏帽,因此没有任何人见到她的真面目。酒楼里的小二一向是碎嘴的,要是叫他们看见公主的容貌,指不定会招惹出什么麻烦。
这时,几个家丁模样的壮汉拥到了月桂的门外,其中一个推搡了一下三七,嚷道:“闪开闪开,快叫你家主人滚出来,我们杜大公子要这间厢房!”
三七握着拳头,刚想给这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一点教训,身后的包厢里传出兰君清淡的声音:“恕我见识浅薄,不知是哪位杜大公子?”
听声音是个柔弱女子,那些壮汉更加放肆,其中一个得意地说:“京兆府府尹杜仲之子,杜天一杜大公子!怎么样?吓到了吧?”
周围的人都震了震,连忙低头闪开,避之唯恐不及。杜天一是京城里有名的恶霸,看到不顺眼的人就打,看到喜欢的姑娘就调戏,恶名昭彰。偏偏他的父亲是兵部尚书沈怀良正妻的亲弟弟,因着这层关系,朝臣无人敢弹劾,甚至还诸多包庇。
兰君把酒杯重重地放在桌子上,讥讽道:“我的确是吓到了!京兆府尹如此教子不严,我看这官也别做了!”
壮汉一听,哎呀,这姑娘口气倒不小,当即卷了袖子,要进去给她点颜色看看。
三七哪里肯放行,一言不合,双方大打出手。整个二楼的走廊顿时乱作了一团。
杜天一本来翘着二郎腿在一楼等着手下人把月桂的人赶走。牡丹的那位他是惹不起,难道月桂的一个升斗小民还得让他排着队等?
他等着等着,却看见家丁从二楼摔了下来,重重砸在地上,哀嚎连连。他顿时拍案而起,这京里还有人敢不给他面子?当即带了剩下的人马,亲自冲上二楼。眼看一个男人就把他手下打得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他气急败坏地大喝了一声:“全是废物!都给老子上!”
杜府的家丁立刻冲过去把三七围得水泄不通。
杜天一这才大摇大摆地踹开月桂包厢的门,绕过屏风,正想看看是何人胆大包天,敢跟他作对!…待他看清坐在桌子后面的人时,猛地愣住。
那姑娘穿着最简单的青衣长衫,头发在头顶梳成一把,是普通的公子发髻,束着蓝色的飘带,除此之外再没有任何的装饰。本是男装,却不刻意隐藏身段,配上她那绝顶的容貌,出尘的气质,竟有一种难以描述的美。
杜天一的嚣张气焰顿时烟消云散,只余满脸堆笑。
“若早知小姐是此等绝色佳人,在下就不如此唐突了。”杜天一厚脸皮地坐到兰君的身旁,似有淡雅的香气随风而至,他更觉得心猿意马。
兰君淡淡地低头喝酒,也不理他。
杜天一就这样痴痴地看着兰君,怎么也不觉得腻烦。兰君伸手支着下巴,斜眼看他:“杜公子想把我从月桂赶出去?”
杜天一连忙摇头:“岂敢,岂敢。”
兰君嫣然一笑,杜天一只觉得目眩神迷,手不由自主地伸出去,却在兰君的注视下,又生生地缩了回来。这姑娘实在貌美精致得像是个名贵的瓷器,他这么粗手粗脚的,碰碰反而像是亵渎了一样。
他恬不知耻地问兰君:“惊扰了小姐,还请小姐恕罪。不知小姐能否告知芳名?家住何处?杜某改天备了厚礼前去登门道歉。”
阿青早看他不顺眼,站在一旁嘟囔道:“说出来怕吓死你!”
“吓吓看,吓吓看。”杜天一早已被美色冲昏了头脑,一心想结交兰君,身子不由地又凑近了些。
兰君嫌恶地站起来避开,没想到杜天一也跟着站起来。她手中端着酒杯,正想泼到杜天一的脸上,却听到门口传来一声厉喝:“杜天一,你把我女儿的命还来!”
阿青尖叫一声,兰君只看到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冲向自己。她来不及闪躲,只下意识偏头闭上眼睛。刹那之间,一个人扑过来抱住她,急速地转了两圈,两个人才勉强停稳。
这个人的怀抱有一股华丽的熏香味道,还混有竹叶的清馨。兰君睁眼,看到一双幽深却清冷的眼眸。是宋允墨!
“公子!”六曲打落来人的匕首,跑过来拉着宋允墨的手臂道:“您受伤了!”
宋允墨淡淡地看了一眼,应道:“不碍事。”他一边说,一边松开了抱着兰君的手。他刚才从牡丹出来,眼见到一个人举着刀从走廊那边冲向月桂,便快步走过来。当发现兰君有危险,便想也不想地冲上前保护她。
兰君看着宋允墨的伤口正在流血,连忙扯下头上的发带,动作熟练地为他包扎了起来。谢金泠以前教过她怎么简单地处理伤口,但她身上没有带药,也不知道血能不能止住。
她的满头青丝飘落,轻拂过宋允墨的皮肤。宋允墨低头看了她一眼,又不动声色地挪开了目光。
杜天一跌坐在地上,看着那个被六曲压住的行凶之人,心有余悸地问:“你,你是什么人!我跟你有什么仇怨!”
那人却奋不顾身地要扑向杜天一:“畜生,还我女儿命来!”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命案的剧情有大幅度改动
命案(修)
兰君仔细一看,那人不过是个文弱书生,两鬓发白,满眼都是血丝。
三七匆匆进来,有些迷惑地看着房间内的情景,一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一个男孩从三七身旁挤进来,对着杜天一吼道:“坏蛋,你把我姐姐还回来!把我姐姐还给我!”
兰君走过去,蹲在小男孩面前,轻声问:“告诉我,发生了何事?”
小男孩指着杜天一说:“我姐姐原本在锦绣街卖花,被这个坏蛋调戏。姐姐宁死不从,这坏蛋却把姐姐抓走了,至今还没放回来!”
杜天一啐了一口:“小兔崽子,别胡说八道!本公子要什么漂亮姑娘没有,要你姐姐那种下贱的卖花女?”
宋允墨冷冷道:“杜天一,你嘴巴放干净点。”
杜天一挣扎着爬起来:“宋允墨,你别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你以为自己有多了不起?你虽是宋家嫡子,但是论战功,论威望,你哪点比得过你大哥?说白了,你跟我一样,都是靠老子吃饭的人,咱们谁也别看不起谁!”
六曲卷起袖子:“杜天一,你怎么跟我家公子说话的!活得不耐烦了!”
宋允墨伸手拦住六曲,轻摇了摇头。杜天一说的也算事实,不过宋允墨从来不是个为声名所累的人。
小男孩一边哭一边把事情的经过跟兰君说了一遍。男孩名叫宗严,他的姐姐名叫小檀,原本在锦绣街卖花,七月底的时候失踪。宗严跟他爹到街上找,问了很多人,都说没看见。直到听说城外破庙里头发现女尸,他们担心是小檀,就连忙去京兆府打听消息。可京兆府说那是一个大户人家的丫环,不慎落水死了,不是小檀。
兰君仔细推敲了一下,再结合之前崔梓央所述,那破庙里的女尸是崔府的丫环紫衣,那么那夜崔梓央听到喊救命的声音,很有可能便是宗小檀发出的。
两条人命,线索连在了一起。
宋允墨看兰君垂眸沉思的模样,心中已经明了。他原先还有些奇怪,秦伯为何会突然找上他,要他调查紫衣的死因,原来是这位公主的授意…他吩咐六曲:“先把这个姓宗的书生带回大理寺记下口供,稍后我会亲自审理此案。”
宗书生和小宗严都疑惑地望着宋允墨,不知他是何方神圣。宋允墨颔首以礼:“我乃大理寺少卿宋允墨,既然接案,必定会把真相查得水落石出,还你们和宗小檀一个公道。”
宗书生大喜,连忙拉着宗严跪在宋允墨面前,连连磕起头来。
宋允墨亲自扶起父子俩,让六曲把他们带出去。
杜天一见此情景悄悄地想溜,却被宋允墨一把按住了肩膀:“杜兄,难道你没有什么想交代的吗?”
杜天一回头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这件事真的跟我没关系。”
“有没有关,坐下来聊聊再说。”宋允墨做了个请的动作,杜天一无奈,只能跟着坐了下来。
屋中茶香袅袅,宋允墨举杯的手指修长,那白瓷杯在他指间仿佛连色泽都暗淡了许多。他着青色的雷纹蜀锦长袍,袍子很贴身,勾勒出均匀完美的身体轮廓。腰间的玉带上,每一枚玉扣都是不一的形状和花纹,精美无比。
杜天一赔着笑脸,一改之前的嚣张跋扈说道:“宋大人,我真不知道这位姑娘是你的心上人,若我知道,肯定不敢招惹她的。刚才那对父子突然出现,我也没有预料到,好在她也没有受伤,你就放过我吧?”他该死的怎么就给忘了,这宋允墨可是大理寺的人。大理寺独立于六部之外,传言有一百零八种酷刑逼人招供。若是随意给他安个什么罪名送进去,还不是叫爹爹不应,叫舅舅不灵?
兰君听他这么说,脸微微一红,刚想反驳,那边宋允墨却先开口:“我把你留下来,不是为了追究此事。那个宗小檀,你到底认不认识?”
“不认识!绝对不认识!”杜天一矢口否认。
宋允墨看着自己手中的茶盏,清冷地说:“我在给你机会,若你不肯老实交代,将来的任何后果,你自己都要一力承担。”
杜天一肥硕的身子抖了一下,心里打起了鼓。宋允墨虽然没有军功,但在地方政绩卓著,是他们这群年纪差不多的世家公子里官位最高的,跟他这种纨绔子弟毕竟不一样。这样想着,他笑得比哭还难看:“宋大人,我真的不认识那个宗小檀。锦绣街上卖花的女子多了,十有八九我都调戏过,也没见别人失踪啊!”
兰君斜了他一眼,露出嫌恶的表情,阿青站在一旁把牙齿咬得直作响。从没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徒!
“你家中收的姬妾那么多,不会是你手下的人自作主张之后,出了什么差错?”宋允墨接着问道。
杜天一的脸色僵了僵,沉默半晌才说:“宗小檀的事情真的跟我无关,不信你自可去调查。”
宋允墨道:“你可以走了。”
杜天一愣住,原以为宋允墨还要为难他一阵子,没想到这么容易就放行了。他连忙站起来,逃也似地走了。
“你就这样放他走?宗小檀失踪,他的嫌疑绝对是最大的!” 兰君不满地说。
宋允墨耐心地解释道:“杜天一虽然平日里作恶多端,但也从未伤害过人命,否则律法早已不能容他。正如他所说,他虽然时常调戏良家妇女,但真正掳掠回府的少之又少。他家中早已美姬成群,若那姑娘只是薄有姿色,他倒真看不上。”
兰君追问道:“那你怎么解释紫衣一案,京兆府百般遮掩?”
宋允墨胸有成竹地说:“公主刚才可有注意到杜天一的脸色?此事跟杜府必有关联,但未必跟他本人有关。他只是碍于什么理由,不能宣之于口。公主既然相信臣,找了秦太医来托付,不妨放心把此案交给臣调查。”
兰君有些不自在地嘀咕了句:“你怎么知道是我让秦太医把案情禀报给你的…”
宋允墨挑眉,眼中带着笑意:“难道不是?”
兰君脸一红,顿时无言以对。
两个人旁若无人地对话,一个原本态度冷漠,此刻却显得随和。一个原本天不怕地不怕,此刻却有些娇羞。阿青和三七对看一眼,不约而同地笑了笑。
“你的伤,还是请大夫看一看吧?”兰君担心地看向宋允墨的手臂,虽然那匕首只是擦过,但毕竟还是划出了一道不短的口子。
“多谢公主关心,臣薄有医术,自会处理。臣还有要事在身,就先告退了。”宋允墨站起来,恭敬地行了个礼,也不等兰君回话,便翩然离去。
出了月桂的门口,刚好六曲返回来。宋允墨率先下楼,目光落在手臂上的发带,一语不发。
“公子…”六曲担心地叫了一声。
宋允墨道:“今日的事先不要告诉母亲,否则她又要小题大做了。”
六曲也是明白自家老夫人的脾气,弯腰应道:“是。公子,我们接下来去哪里?”
“去洛王府。”
“啊,又去给洛王看病啊。”六曲嘟囔了一声。自从上次公子被人当街撞了,要他尾随过去,知道那人是拿药进了洛王府之后,就时不时地主动过去给那个失宠的洛王看病。他搞不懂,公子一向不是攀龙附凤之人,更不搞结党营私之事,怎么会突然对一个不得势的王爷如此上心。
月桂包厢里头,兰君叹了口气,拢了拢头发,轻声问:“阿青,你身上有多余的发带吗?借我用一下。”
可阿青正在发呆,没有回她。
“喂!”兰君在她耳边重重地叫了一声,阿青一下子跳了起来,拍了拍胸口:“公主,您吓死奴婢了!”
“小丫头在想什么?不会是对宋檀奴一见倾心?”兰君抬起她的下巴,嘲笑道。
阿青躲开她的手,红着脸说:“奴婢…奴婢哪敢?只不过宋大人真的是太漂亮了。”那位仙人一样,又出身高贵的公子,岂是她一个卑贱的奴婢可以妄想的?
“喜欢就是喜欢,有什么敢不敢的?”兰君郑重其事地说,“可是有点难办呢,上次在崔府,父皇跟荣国夫人说宋允墨已有婚约在身。就是那个挺厉害的出云郡主,你听说过没有?给大户人家做妾,处处要受欺负。我想着以后给你找个出身普通一些的人家,丈夫只娶你一个,这样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