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臣女直言一句,话不好听,陛下别怪罪?”她轻轻的声音听着悦耳却不乏促狭,霍洹瞟她一眼:“说。”

“旁人觉得兄长是进禁军都尉府混饭吃的——可见禁军都尉府里混饭吃的并不在少数。”云婵微笑着说,霍洹的面色难免白了一白,倒是也不得不承认:“是。”

“所以多他一个么?怎的这么快就寻事查了他?”云婵平心静气地说着,又给自己面前的瓷盏斟满了酒。手边的托盘里搁着几只空盏,霍洹等了一等,她却没有给他也倒一杯的意思,只是执盏自顾自地饮了起来,“必定是陛下私下里给他派了什么差事,引得旁人警觉了,便抓了人想查一查、也探一探陛下的动静,若陛下着急,就证明他是陛下的人。”

她幽幽地说完,又啜了点酒,抿唇一笑:“臣女在宫里,陛下想让臣女显出担心来,只能是做给宫里人看的——那抓他,是冯家人安排的吧?陛下怕跟臣女说明白了、臣女放了心,皇太后就瞧出了破绽?”

“嗯。”他点头承认了,目光投向她手边的空瓷盏,显带暗示。她却恰好又低下头去,再度给自己斟酒,没看到他这“暗示”。

霍洹闷闷地瞪她一眼,宫中众人挨个数下去,但凡能搁在台面上的,哪个都既规矩又有眼力见;偏她…原打算送出去和亲的公主,在宫里教了几年,规矩是不差的,可也太没眼力见。

“所以陛下已让他办了要紧的事,不太可能现在弃了他不用。”她凑在唇边的白瓷盏在指间轻晃了一晃,眸中透着灵越,“这‘要紧的事’或多或少与冯家有关,兄长入禁军都尉府不过月余便接了这样的差事,陛下不是打算重用他么?”

就这么被个姑娘说住了,且她还不是撒娇或无理取闹,而是有条不紊地一条条分析得清楚,让他连死不承认继续逗她的余地都没有。

觉得有点扫兴地咳嗽了一声,霍洹板着脸严肃道:“很对…想知道你兄长究竟办了何事么?”

云婵手中的酒盏一滞,倾斜得不那么多了,盏中佳酿便也不再继续流进口中。她望了望他,没做隐瞒:“想…”

自然还是想的,能了解得清楚些心中的安心就多些。目下这样,她多多少少还是担心,事情会不会脱出掌控。不是信不过新君的才能,只是冯家势力太大,再者,哪一次拔除世家的过程中…没有几个陪葬在半路的呢?

“嗯…”他又扫了眼那几个空瓷盏,心觉再暗示她一回她也未必察觉得到,于是便默不作声地自己翻了一只过来、又默不作声地推到她面前,饱含不满的眼中就两个字:满上…

“…”云婵这才恍悟自己悠哉哉地喝了半天,却是让他干坐着说话,没给他斟酒不说,连茶也没上一盏…

酒盏被她毕恭毕敬地交还到自己手里,霍洹满意地饮了一口,才说道:“不是什么大事。让他跟着一同查了薛家,薛家和冯家素来交好,所以冯家有了警觉。”他又喝了一口,酒便饮尽了,得寸进尺地再度将杯子搁到她面前,续说,“不过无碍,按着例行公事的名义去的,话里也未透出什么不该说的。冯家心虚想探朕的底,那就让他们探,查不出你兄长什么事。”

“可是陛下…”云婵将酒斟满了,酒壶轻放在一边,奉了盏给他,“那若是冯家为了稳妥起见…宁可错杀呢?”

“要错杀早就错杀了。”他清冷一笑,“冯家如今多少存了忌惮,敢仗着手中的势力杀无罪禁军,如若有朝一日倒了,这账总会跟他们清算清楚。”

他第三次将空酒盏放回她跟前示意她倒酒,云婵撇了撇嘴,安静从容地先将自己盏中倒满了,之后,就把酒壶递到了漆案中间搁着,含笑美眸意思很明确:自己倒。

这事若是在她思绪全然清醒时绝不敢做,只是眼下借着酒劲,便顺着心意使了性子,一时没了那么多顾虑。

“咝…”霍洹蹙起眉头夸张地倒吸着冷气,“知道朕要用你兄长就硬气了是不是?你还真是胆子见长。”

“臣女才不是那般见风使舵的人。”云婵一本正经道,心中一思,倒正好将另一件事提了起来,“是那天见了袭姑娘,看她贤惠得紧,觉得自己横竖比不过,就不充这个数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是额外加更~今晚七点还有一更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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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林端为什么不说原话##我脑补了一下→_→#

云婵: “去禀了陛下,我的命是他救回来的,他需要我做什么我都会照做。有话直说就是了,不必这么藏着掖着地利用。”

林端:“陛下,长公主说她的命是您救回来的,您需要她做什么她都会照做。有话直说就是了,不必这么藏着掖着地利用。”

霍洹:“呵呵。”

【林端,卒。】

心事

霍洹面色稍稍一滞,睇一睇她,轻“哦”了一声,随意笑问:“你去毓秀宫见她了?”

“没有。”云婵面色沉静,一抹笑容清清淡淡的,好像并不带什么与之相符情绪,“是袭姑娘来过端庆宫。”

霍洹眉头一皱,静了一会儿,才又说:“她来做什么?”他凝睇着她,问得更明白了些,“跟你说什么了?”

“没有。”云婵犹是蕴着那一抹笑、又是这两个字,而后悠悠道,“就是随意坐坐,闲话家常。”

她自是不能将袭亦茹的原话说出来,顿了一顿,笑意添了些:“袭姑娘很有趣。”

“有趣?”霍洹也抿起了笑意,目光在她面上一划,“怎么个‘有趣’?”

“三句里有两句不离陛下。”她笑出声来,面上也多了红晕,“臣女看闲书时,总觉得姑娘家动了心的样子都是文人编出来的,就算再好的人,也不至于那般时时刻刻念着想着。见了袭姑娘,才知那样的心思竟是真的。”

“时时刻刻念着想着。”霍洹细品了一番这句话,继而一声嗤笑。手中的空酒盏一下下地转着,转了三四下才停下来,径自拎了酒壶斟满,神色间带着些玩味,闲闲言道,“当真能到这地步?若有人能让朕如此,朕娶她为妻。”

直说得云婵一震。

话里这意思,显不是指袭亦茹,更不会是冯若青。云婵哑了一哑,讷讷道:“陛下…冯氏…”

并不知道自己究竟要说什么,就此哑住。

“皇太后想让冯家再出位皇后。”他说着冷笑出声,“姑且让她觉得冯氏会是吧。”

云婵又哑了一哑:“那袭姑娘…”

霍洹眉眼带笑地回看着她:“怎么了?”

“袭姑娘…”云婵怔着神思索了一下言辞,续言说,“是陛下亲自留下的。”

“但朕从来没说要册她做皇后。”他笑道。摇一摇头,不想再继续这话题了,便思量着转了话头,“不说这个了,反正父皇丧期未过,这事大可先搁着。倒是你,原该和亲嫁人而未成,今年该十七岁了,倒先说说想寻个怎样的夫君,朕替你留心着?”

话茬就这么突然而然地转到了她身上,且还是个大事——终身大事。

云婵当真认真地思考了一瞬,也就是那么短短一瞬,垂眸间脑海中的面容仍清晰着,让她胸中一闷,一如既往地想将这想法挥开。

霍洹端详着她的神色,不自觉地摒了息,又问一句:“从前…可有心上人么?”

一边问着一边觉得不会,云婵入宫那年才十一岁,还是个小姑娘,情窦未开,哪来的心上人。

少顷,却听云婵答得笃定:“有。”

“…”霍洹僵了会儿,重新缓出笑容来,如常的口气,“是什么人?说说看,若他未娶且愿意娶你,就趁早让你嫁了。”

“是个…”云婵思索着如何形容,抬眸望了一望他,寻了个最含糊的词,“很好的人。”

“天底下好人多了,说说怎么个‘好’法?”霍洹继续笑道,和颜悦色地问着,不忘谨慎地加句解释,“说得清楚些为好,若他已成家,朕好比照着这个给你再寻个夫家。”

“他很和善。”云婵垂首静言,“是长阳的世家公子,比臣女这商贾人家强得多了,对臣女的家人却和善得很。那时待臣女也很好,无关他的事,只要他看见了便也会放在心上,臣女与他见面的机会算不得多,但臣女需要的时候,他都在。”

她温温和和地说着,轻缓的声音温柔得就像天边轻纱般的月色。霍洹听罢静了良久,抬了抬眼,点了下头道:“是很好。是哪家公子?”

云婵被问得也沉默了一会儿,而后衔笑道:“陛下不必问了。臣女到底是配不上他的,他也断不会娶臣女。长阳的贵女这么多,他总要挑个门当户对的为妻,再者,他…他大概同陛下方才所言一样,想娶个能让他时时刻刻念着想着的姑娘呢,陛下若下旨赐婚,岂不强人所难?”

“也对。”霍洹似乎应得很勉强,心下却陡然一松,“那就…朕顺着你所希望的替你注意着,必定为你寻个合心意的夫家。”

并不容易吧。

云婵想着,她先前未雨绸缪时曾央过皇帝,若要重用兄长便把她嫁出长阳去,他答应了。但长阳以外的年轻公子们如何…他想了解清楚也不容易。

所以她…大约可以在宫中多留一阵子?

“不急。”云婵轻笑间肩头微一耸,抬头望向月光,神色轻松,“嫁人为妻是迟早的事,嫁人后也还有几十年要一起过。但在长阳城里还有臣女放不下的人,想多留一留。”她的羽睫微微一颤,借着酒劲无所顾忌地又笑了一声,“毕竟嫁出去后…很多人就不便再见了,更不好和待嫁时一样同案而坐。如此,只好在嫁人前让自己活得逍遥。”

月明星稀,宫道上被覆了一层白霜,霍洹坐在步辇上,心底的叹息一阵接着一阵。

她有心上人…

他没有追问那人是谁,生怕弄明白是哪家公子之后更觉得比不得。那人把她护得那么好,她需要的时候他总在身边。

霍洹禁不住地想起,在从前的几年里,他明明也曾看到过她的无助,只是从来不曾上前安慰过她,更谈不上护她。

诚然,那时他对她也是没有目下这份心的,知道她迟早要被送出去和亲、他又对以送女人和亲换得国泰民安这事十分反感,总不愿和她走得近。

末了,是她没嫁成,他和她相处了几回之后…心思竟是不一样了。

这是对旁人都不曾生过的感觉,虽是若隐若现却又十分清晰。起初,不过是觉得将那些罪责加给她太荒谬便护了她几次,尔后渐渐觉得她确是需要这种保护的,哪怕她不说。

是以在他知晓了那块玉佩的事后,心中当真着急了。任她怎样一副并不在意的样子,也知她心里还是不好受,一门心思想给她把佩寻回来。

逐渐的…就有点后悔。许多事上她想得很明白,不仅是貌美,心思也通透,直让他觉得,那几年冷眼旁观她无助而连一句话都不说的自己,简直铁石心肠。

所以拿什么跟她心里那人比?

晨间暖意渐起,薄雾在阳光下慢慢消失不见。那驱散雾气的阳光又穿过铁栅,投进牢房中,映出半室的光明。

身后传来铁锁碰撞的声音,仔细听着,还有钥匙拧动的声响。云意抬头望过去,正开门的狱卒便冷着脸说了他想知道的:“宫里有人到底不一样。听说抓你是冯家的意思,竟还有人有本事能放你出去。”

随着狱卒走出牢门,狱卒就再没说话,静默地带着他一路往外走着,一直走到了狱前的正厅。

“自己进去,听说里面是位大人物,是何人我也不知。你小心着,别得罪人。”狱卒睇他一眼,笑了一声,压了音又说,“据说是宫里来的,如是你那亲妹妹,便当我没提这醒。”

狱卒说罢便退了开来,退到了很远的地方。云意怔了一怔,并不觉得会是云婵来此,很是提了口气,伸手推开了眼前紧阖的门。

厅中别无旁人,只有一个女子背对着他。看身形是个年轻姑娘,却穿了一身颜色庄重到有些压抑的黛色长曲裾。系带将腰肢勾勒得纤细,一头乌发垂着,在接近腰间的地方松松地一扎,有做工精巧的金箍拢着,镶嵌的几颗珍珠色泽淡淡。

“请问姑娘是…”云意问得犹豫。听狱卒方才那话,知道多半是宫中之人,但具体是什么身份却不知了。

“总旗大人。”她缓缓转过身来,低垂着眼眸,面色中寒意涔涔,“你的妹妹,我得尊一声皇姐。”

“…”云意一愕,即刻一揖,“长公主。”

“这几日委屈总旗大人了。”霍檀稍一颔首,“之后的事,总旗大人不必担心,回你的上中所做事去。母后那边有我担着,她不追究了,冯家自然也会作罢。”

母后?

云意神色一凛:“您是明宁长公主?”

登时冷下来的口气激得霍檀抬眸一瞪,与他目光一接,却反是自己身上一栗。

他何止是口气不恭敬,眉宇间的冷意也很明晰。纵是还穿着一袭囚服、维持着揖的姿势,却仍寻不到半点怯意或是颓丧。神色淡泊地如此立在眼前,看得霍檀忍不住想象,这人穿上禁军的曳撒,该是何等风姿。

“我是明宁长公主。”霍檀点头承认了,视线仍凝在他眉宇之间,“所以,总旗大人千万不要告诉我,你是不是为皇兄办事的人。”

云意有些不解,疑惑地看向她,不知她究竟什么意思。

“我姓霍,但我身上到底还有冯家的血。大人若说了,我便不得不告诉母后。母后必定会除大人为先,而若之后冯家…倒了,这笔账到底会算回去。”霍檀露了点笑意,干涩而无奈,“请总旗大人看在我放你出去的份上,给我这大事化小的机会——请告诉我,你只是凭着锦宁姐姐的身份入的禁军都尉府,混个俸禄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云婵看霍洹哪里都顺眼

——霍洹在深入回忆和脑补之后看自己哪里都不顺眼

【后来】

云婵:我那会儿说的就是你啊!

霍洹:…“你需要的时候他总在身边”我怎么知道是我啊!我还好生反思了一下自己没人性来着!

云婵:………我又不知道你曾经暗搓搓围观过

霍洹:你个蠢…

云婵:你才蠢…

人精

“长公主。”云意一颔首,沉下一口气,“臣如此说了,长公主便信么?”

实在荒谬了些,明宁长公主在主动要求他扯谎骗她…天底下哪有这样的事?

“我在自欺欺人。”霍檀微微一笑,面上带着与年龄并不相符的沉静,“是…就是自欺欺人,所以总旗大人说了,我就信,会照着大人所言去和母后说。至于皇兄那里,我会告诉他,此举是受了锦宁姐姐之托,所以来帮一帮大人。”

“长公主此举何意?”云意狐疑地打量着她,若不是因她言辞实在诚恳,他简直要怀疑这是小姑娘不知轻重胡闹而为,“骗太后、骗陛下,甚至骗自己。”

“因为这样对谁都好。”霍檀呢喃道,“我…我知道冯家狼子野心,不能阻拦皇兄铲除冯家;但就算冯家众人的死活皆和我无关,太后也到底还是我的母后呢…”

“长公主恕臣直言。”云意拱手,继而又道,“长公主不愿臣死在狱中、以免日后冯家罪加一等,无可厚非;但…长公主放臣走,并不能给冯家减罪。”他顿了一顿,忖度后犹是如实道,“臣能活到今日,便是冯家根本不想取臣性命。这理,臣既然懂,陛下必定也懂。”

“你和皇兄都懂,我自然也知道。”霍檀盈盈一笑,明眸清亮地望向他,“但大人日后前途无量。眼看着目下的指挥使是冯家人,若冯家倒了,兴许连指挥使的位子都是大人的。到时候若冯家的案子交到大人手里…”

“长公主还是先杀了臣吧。”云意冷声道,霍檀一滞,便听他又说,“即便冯家并不想取臣性命,也请长公主先赐臣一死——长公主所言之事,臣办不到。”

霍檀犹是愣了一愣,继而“咯咯”地笑了出来,少女的娇俏模样一览无余。尔后神色一正,敛去笑容又说:“大人别急,我才不是要大人徇私枉法。只想求大人到时候在皇兄跟前开个口,就说…就说我曾受母后的意来帮过大人,她和冯家旁人不一样,求皇兄仍以孝为先,念着母子情分吧…”

“长公主…”云意忽然觉得无法拒绝。眼前的女子瞧着比云婵年纪还小些,顾虑的却只怕比云婵还多。再者,她也没求什么不该求的,只想保母亲周全。

“百善孝为先。”云意略一笑,放下手来,睇视她须臾,提了声故意道,“冯家狡诈,长公主是皇太后之女,臣怎知有诈与否?”

“就算有诈,对大人来说又有什么关系?”霍檀黛眉微蹙,“大人应的事,兴许要多年后才能办到,如今却可顺顺利利地走出大牢去。就算有诈,于大人而言可吃了什么亏么?冯家在牢里没有杀你就更不会等你出去了再杀你,左不过就算我方才那番话是假的,还有旁的谋算罢了,那大人日后对我生个防心、避着我便是,其中利弊大人想不清么?”

到底还是个小姑娘。

他一生疑、被疑有诈又是最解释不清的事,她便突然乱了阵脚了。一口气说了下来,连语速都快了许多,声音清凌凌地砸出来,说得云意想笑。

“哦…长公主言之有理。”云意严肃地应道,“是臣多虑。那么…”他略一沉吟,循着霍檀的意思说了她想听的,“虽是小婵心急,也还多谢长公主肯出手相助。云家家道中落,臣得以入禁军都尉府拿这一份俸禄委实不易,多谢长公主搭救、不让臣枉死狱中。”

虽未明言出“答应”二字,却是照猫画虎地将霍檀方才的意思说了一遍,霍檀顿时显了愉色,衔着笑一福:“那方才的事大人也应下了?多谢大人。”

云意便这般顺利地离开了刑部大牢。没有直接回家、也未直接回禁军都尉府,而是直奔皇宫而去。

此事,他信霍檀与否并不要紧,此事他可以瞒太后、瞒皇帝,却到底没有瞒云婵。一席话说得云婵心里七上八下,云意离开后许久都没有叫宫人入殿。正殿中空荡荡的,安静一片,安静得让人心里越来越乱。

云婵眉头紧锁着,想将这等混乱理清楚。

论起来,霍檀的担忧无错,这番安排也没错;她将理由说得明白,兄长应下,自然也不错…

但就是让人心里不安稳,隐隐约约间,总觉得此事有个后患在,总觉得会酿成大祸。

“白萱。”云婵唤了一声,白萱挑帘进了殿:“长公主。”

“你坐。”她道。白萱短短一怔,看她面色发白不敢多言,加之本就不见外,面安静地过去坐了。

“是明宁长公主救了兄长出来。”云婵轻言道,“我仔细想了,谁都无错,可就是心里不安稳。”她抿了抿唇,眉头皱得更深了些,“目下于兄长而言,最要紧的是陛下信任。他就这么和明宁长公主扯上了关系,虽说不是什么大事…可你说陛下会多疑不会?”

“奴婢哪里懂这些?”白萱同样皱起了眉头,虽是不同仍旧认真地想了一想,答说,“但俗话不是说‘伴君如伴虎’么?小心些总是没错的。坐在那九五之尊的位子上,日日看的都是朝中的阴谋阳谋,有几个能不多疑?”

此言无错。

云婵重重一叹,心下矛盾着,幽幽说道:“你去趟毓秀宫,请袭姑娘速来端庆宫一叙。”

“你说什么?”霍洹眉心狠一跳,看了前来禀事的千户半天,“大理寺在查云意?”

“是。”上中所千户拱手道,“云意今晨离开刑部大牢回的上中所,下午时便被大理寺的人带去问话。臣差人打听了,说是…说是锦宁长公主的意思?”

他禀着,末音不由自主地上扬了些,分明也是疑惑不解。

连霍洹都觉得云里雾里——云婵托付大理寺查云意,这是哪出?云意和云婵可是亲兄妹,这几日她的担心更是阖宫上下都看在眼里——就算泰半打点都是做给人看的,那晚她在廊下借酒消愁也总是真的。

“当真是锦宁长公主的意思?”霍洹无法置信地问道。

“是…”那千户笃信道,“是大理寺少卿袭鹤亲自带了人来查,臣与袭鹤算是旧时,便提醒他云意是锦宁长公主的兄长,让他不可轻动。结果他说…就是锦宁长公主托了他女儿传话给他,请他彻查云意。”

托袭氏请她父亲彻查云意、却未跟自己禀半句话。

霍洹冷声一笑:“知道了,你回去吧。朕去问问锦宁长公主,这打的是什么哑谜。”

事情安排妥当后,云婵就取了块素色锦帕,拿了针线出来,一针针地绣起来。想图个吉利,就挑了喜上梅梢的图案,一边绣着一边数针数,数到第一百二十四针的时候,意料之中的那声“陛下驾到”可算传了进来。

“陛下大安。”云婵迎到殿门口拜了下去,闻得他在经过自己面前时道了声“免了”,便起了身。

霍洹径自在案前落了座,云婵也坐了回去。他扫了眼她搁在案头的帕子,淡声问她:“什么意思?”

“闲得没事做,随手绣个帕子解闷。”云婵笑着答道,只作不知他想问什么。

“云婵。”霍洹语声一厉,“别装傻充愣,你兄长出狱了。”

“…臣女知道。”云婵眨了眨眼,“兄长上午时入宫回过话了。”

“下午就被大理寺查了。”他不快地续言道,“上中所千户刚来禀过,说是你嘱咐袭氏办的。什么意思,你说清楚。”

甚善,终于明着问到了这句。他问了,便比她上赶着去解释更好。

“是明宁长公主从中打点的。”云婵一字字说道,“臣女虽不懂前朝后宫的盘根错节,也只明宁长公主是皇太后亲生女儿。就算是臣女去求了她,她如此爽快地便将此事办了…臣女也难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