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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朝阳声音颤抖,万般的不甘。“只因上次没有成功的行刺?”再转向孔轩,“我叫了你这么多年皇兄,你就不能网开一面?”

孔轩缓缓摇头,有怜惜,却没有改变心意。

“朝阳。”灵舞缓缓出声,“你只知他那次行刺,却不知在唐拉山时,是他把我们逼到了绝境。他伙同前靖皇子蓄谋篡位,重伤孟子陌,最后把我们一起逼下山崖。致使我与皇上分离半年之久,致使孟子陌身受重伤至今不治,致使……”重重地吸了口气,继续道:“若不是柯青寻得细致极时,怕是连皇上都……朝阳,这样的人,你让我们有什么理由原谅?而且,你以为满朝文武会放过一个阴谋篡位的小人?”

……

朝阳再无声息,只怔怔地站起身来,一步一晃地往宫门外走去。

没有人拦着,就这么任由着她独自离开。不多时,灵舞终还是长叹一声,冲着小蝉道:

“带她去牢里,见阿莫最后一面吧!”

孔轩紧搂住灵舞的肩,他知道,这个女子,终究还是无法完完全全的硬下心肠。

“这么些杀戮……但愿孩子出生以后不要怪我……”

听她轻声呢喃,孔轩却道:

“不会!之所以这样做,就是想将两代的恩怨在他出生之前彻底了断,给他一个祥和的世界。”

贞德三年

在朝中大臣的压力下,阿莫的死期被定在三日后的正午。

据说那天在牢中出来之后,朝阳一直不吃不喝,就连念儿伊伊呀呀地叫着她都不理。

德太妃一病不起,吕景一直守在寝宫没有离去。

吕良候来过一次,不知道跟吕景说了些什么,人们只知道,在吕良候离开之后,吕景去找了孔轩,两人在南书房内彻夜长谈。

清晨的时候,灵舞去了。孔轩对她笑笑,然后拉到身边,对着吕景道:

“你的这番话,我家丫早就猜到了。”

……

三日后,当监斩官去大牢里头提人时,却发现,阿莫早在几个时辰前自尽身亡。现场没有凶器,待有张忠上前去看时,这才知道,他选择的死亡方式,是用自己运足了内力的手掌狠狠地拍向面门。

对这个结局朝阳到是没有过激的反映,像是她早就知道会有这个结果一样,只是在听到消息之后呆愣了半晌,然后喃喃地说:

“孽缘……终于了了。”

……

次日,吕景正式认归皇家,正名为孔景,是为当今皇上的弟弟。

孔轩封其为景王,下旨于京师内修建景王府,赐其居住。

孔景自称全副心思都在诗书,故请辞一切政务,只在景王府内加建了四书馆,愿倾尽毕生之力为西离修书编史。

吕良候亦交出兵符自此退出朝政,本要带走朝阳,但是眼见德太妃阳寿将近,只好让两个孩子都留在宫里,送她最后一程。

至此,西离全部兵马皆被孔轩一人掌握。皇帝的权势被架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时为,贞德三年!

德太妃故

德太妃的病症灵舞只看过一次便不再去了,孔景有来问过,但是用灵舞的话说:一个人没了求生的意念一心想死,再好的大夫也医不了的。

不出五日,这个在这座皇宫里默默地忍受了大半辈子的女人,终于带着对亲生儿子的不舍、带着对养女的担忧撒手人寰。

一连两位长辈去世,西离皇宫里处处皆哀。

依祖宗家法,孔轩开圣陵,将太后与德太妃的法身与先帝合葬。

那一天,久未露面的淑太妃也来了。

虽不常出来走动,但是灵舞意外地发现,她的精神倒还不错。至少让她这个深知医理的人来看,淑太妃是很健康的。

问了小蝉,小丫头一打听,回话道:

“怪不得健康,听说淑太妃爱上了养花弄草,整日里有事做,心情也好。”

灵舞点头,这样的生活,其实,她也是向往的。

……

忙过了这几天,总算可以先松去一口气。

许是心理作用,灵舞一下子就觉得这后宫里空档了许多,一时之间还有些不大习惯。

这日,凤舞轩里来了一位意外的客人。

当灵舞听到下人来报的时候,先是一愣,随即又问去:

“你说谁?”

“回娘娘,是景王殿下。”

“景王?……哦!”这才反映过来,“快请!”

景王!从前的吕景,现在的孔景,他来找自己,是有何事呢?

小蝉也糊涂了,小声问:

“娘娘,他有事儿为啥不找皇上?来咱们这里干嘛?”

她这一说,灵舞忽就心中一动——

“不能找皇上的事……应该是关于女人吧?”

正说着话,吕景已经信步而入,在距灵舞还有五步远的地方停住,然后想了想,还是单膝而跪,恭谦地道:

“孔景给德妃娘娘见礼!见来唐突,还望娘娘见谅。”

孔景的要求

“哟!”灵舞吓了一跳,赶紧上前虚扶了一把:“景王爷这是干什么!依你的身份是不虚要跟我行这样大礼的。”

孔景站起身,却是摇着头道:

“这个礼娘娘该受!到不因位份,只冲着娘娘救了小妹一命,孔景也该跟娘娘行这个礼。”

“哦。”灵舞随口应着,再苦笑一下,问道:“你所说的这个小妹,是指吕曼,还是……”

“当然是吕曼!”孔景想也没想便答了去,然后顿了顿,又道:“说句不合规矩的话,虽然德太妃是我的亲生母亲,先帝爷是我的生父。但是在我心里,他们的份量远远没有吕将军和曼儿重,他们才是我所承认的家人。说实在的,若不是因为这事情闹得不好收场,我还真不愿认这个王爷的身份。”

“快坐吧!”灵舞适时地岔开话去,再吩咐小蝉:“还愣着干什么,去备茶呀!王爷难得来一次,总不好怠慢了。”

“娘娘不必客气。”孔景又浅施了礼,随即坐到灵舞右下手边的椅子上。“我是实在人,也不会那些拐转末脚的事,今日前来,实在是有事想求娘娘,也不知道……也不知道我这个要求会不会太过份了些。”

灵舞一耸肩,轻笑出声:

“你且说来听听,看与我想到的,会不会是同一件事!”

“哦?”孔景一挑眉,“上次皇上便与我说了不少家事,早知娘娘不但是神医,而且聪慧过人了!”

“你别听他瞎说!”灵舞一乐,“既然都是实在人,那我也不与你客套,你今日来,是不是为了朝阳?”

灵舞一语道破关键,都没有给孔景一个尴尬的机会。

孔景无奈地摸摸鼻子,颇有些自嘲道:

“我这样做,是不是有些……有些不合规矩?”

朝阳出嫁

灵舞没答规不规矩的事,只是好奇地看了孔景半晌,随后却是追问道:

“你要接她回前将军府,还是景王府?”

“自然是景王府!”孔景一脸正色,“阳儿经了这么些磨难,我总不好让她下半生孤苦伶仃地一个人过活。”

“那你要她以什么身份跟着你?是兄妹,还是夫妻?”灵舞一抬手,打断了孔景马要上接的话,继续道:“虽然到头来我与她并不是姑嫂,但好歹她跟孔轩做了二十年的兄妹了,与你跟吕曼的情份,是一样的。不管怎样,总不要委屈了她才好。”

听她如此一说,孔景缓缓起身,抱拳向灵舞再做一揖——

“孔景替朝阳谢谢娘娘了!”再直起身时,目光更显坚定——“我既已是景王,那么,景王府的王妃便只有朝阳一人!”顿了顿,又道:“娘娘放心!念儿,我也会视她如亲生一般从小珍爱。”

虽然没有将“爱”这个字针表露得太过直白,但是灵舞觉得,这是她所听到的最好的情话。

次日孔宣颁旨,朝阳公主贬为庶人,归宗吕家。

五日后,一顶喜轿自前将军府邸抬出。

这个身心皆苦的女子,终于寻得了一生的依靠。

……

其实灵舞知道朝阳忘不掉阿莫,甚至也不一定会接受孔景的感情。

但是她相信孔景,相信他有足够的耐心来化解朝阳心中的最冰冷的地方,然后牵着她的手一起走向春光明媚,一起重见“朝阳”。

……

吕曼所料没错,吕良候握了半辈子的兵权交出之后,着实引来了昔日不少冤家的排挤。

即便是再不问朝事,那些告状的奏折还是如雪片般飞向南书房。

兵权

“总要想个两全的办法才是。”是夜,孔轩没有回凤舞轩,到是让灵舞到了南书房来陪着。“你看看——”随手扔了几个参本在炕上,“全是参吕良候的,再这样下去,怕是压不住了。”

“那……”灵舞随手翻翻,而后迟疑道:“这些事都是真的吗?”

“有真有假。”孔轩正色道:“吕良候握兵权把朝政,这么些年了,哪能没有把柄落在别人手上。但是这些参本里,十有八九还是夸大其词,意在报复的居多。”

灵舞侧头想了想,再问道:

“吕将军的那些个把柄,于你来说,于朝廷来说,可是动了国本?伤了国体?”

“没有!”孔轩想也不想便摇了头,“如果他真是那样的人,我也不会放心的将监国重任都压到他身上。人无完人,谁都有错。但是吕良候很聪明的选择了一切以西离为重,在不伤及国家利益的时候再谋求个人得失,这也是我多年来仰仗他的原因。”

“那便好办了!”灵舞话语轻松,乐呵呵地看着孔轩,“吕将军是因为卸了兵权这才让其它大臣肆无忌惮,所以说,事情的重点还是在兵权上。只要兵权还在吕家,这事情,就算是你想要追究,怕是递折子的人也不敢再多话了吧!”

“你是说把兵权再还回去?”

灵舞没有直接答话,而是望了孔轩好久,然后问道:

“告诉我,这西离众兵,你是想要一人独握,还是愿意分属权利?”

孔轩一愣,随即道:

“当然不能一人独握!虽然这样看起来皇权无边,但是久之,会令军心松散,没了上进的动力。更何况,我哪有那么些工夫成天操练兵马?”

“那就好!”灵舞点头,“把兵权还给吕家就是了!”

给弄寒

“嗯?”孔轩不解,“交回去?哪有你说得这样轻巧。吕良候是自己辞官,而且这次的事件他牵扯其中。我要是再把兵权交回去,那也太……太儿戏了!”

灵舞轻皱了眉,想了想,顺手拿起一只枕头往他身上砸去——

“我有那么笨么!”

孔轩一时没反映过来,抱着那只砸过来的枕头故作委屈地道:

“夫人,你越来越残暴了!”

咣!

又是一只枕头砸来。

孔轩投降。

“那夫人的意思是……”

“我说的是把兵权交还给吕家,可没说给吕良候啊!”

“那还有谁?”孔轩想了想——“吕景?”他还是习惯叫他吕景,这么些年了,一时想改,总是不大容易的。

“景什么景啊!他现在是孔景,给了他,那不还是在皇家握着么。而且,你看那吕景哪儿有能带兵打仗的样子?”

孔轩作势一揖——

“还望夫人明示!”

灵舞笑言:

“你忘了吕曼跟弄寒?”

这才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听她这一说,孔轩一把拍向前额——

“对呀!怎么把这个事儿给忘了!你的意思是,把兵权给弄寒,再让弄寒娶吕曼。这样一来,就没人能再跟吕家过意不去!”

“但这事儿还得好好商夺。”灵舞直了直身子,“毕竟弄寒是我弟,说起来,还是与皇家沾边儿。”

“哎!”孔轩挥手,“这算什么沾边儿,顶多就是外戚。如果从吕曼那儿算,吕良候不也是我的丈人?”

灵舞想了想,遂点头:

“说得也是。不过弄寒跟吕曼的事也很棘手,当皇帝的,总不能光明正大的把自己的贵妃嫁给……嫁给德妃的弟弟,这传出去了,像什么话?”

“可是……”孔轩也犯了难,“如果不光明正大的嫁,吕府不还是保不住?”

牡丹与杜鹃

“未必!”灵舞向里缩了缩身子,最后干脆倚着软垫躺了下来。“你想想,你是皇帝,那些人可以直言参吕良候,但是谁敢真就当面锣对面鼓的与你唱反调?比如你拿着一朵牡丹花,你偏偏告诉他们这是杜鹃,可是大臣们看到的又确实是牡丹。那这个时候,会出现什么结果?”

“……”孔轩想了想,随即明了——“这个时候他们心里有数,这花是牡丹,但是嘴上却只能符合着朕,管它叫杜鹃!”

“这就是了!”灵舞有些发懒,“不过这个事儿还是得好好筹划一下,至少也要等吕曼的伤好了一些再说。那些个折子和参本,怕是你还得再压一阵子。”

“放心!”孔轩随手拉了一张薄毯盖在灵舞身上,“既然已经有了对策,那就不怕了!”

……

灵舞懒,没回凤舞轩,两人就在南书房凑合了一宿。

第二日清早孔轩起来上朝,灵舞懒懒的趴在榻上没动。过了半晌,好不容易把睡眼张开,然后无奈起身。

“怎么不多睡一会儿?你又没什么事!”

“不了!”摇摇头,“不是自己的地方,睡着不榻实。”

“嘿!”孔轩乐了,“还会学认地方了?”

“嗯。我还是赶快收拾一下回去的好,还是自己的床榻舒服,也许还能再睡个回笼觉。”

……

这个回笼觉一直睡到正午,最后,灵舞是被饿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