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听见里面人答应,小宫女这才将帐帘轻轻掀来,待她进去后又再次放下。
“一路端过来,已经不烫了,此时服下刚刚好。”
将药递到贵妃面前,灵舞故意将左臂抬高了些。随着衣袖滑至肘间,那块玉佩也展露了出来。
贵妃手抖,汤药洒了一半。
“这西……”她指着灵舞的腕,“你从哪得来的?”
见对方有反映,灵舞这才解下玉佩,交到贵妃手上正欲开口,对方却突然捂住她的嘴,然后对外喝到:
“你们都下去,本宫有话想跟小神医聊聊。”
“是。”
直到一屋子的人悉数退去,捂在嘴上的手这才拿开。
夜来旧情人
“说吧,现在没人了。”
灵舞长长地吐了一口气,这种怪异的气氛是她从来没有经历过的,心里很不舒服。
“孔轩……”她说,“孔轩让我把这个给你,再帮他换一封密函。”
“他人呢?怎么不亲自过来?”贵妃翻看着那玉佩,眼里的神情很复杂,至少灵舞看不懂。
“在太医院后面的灶间等着呢!上次进宫的时候受了伤,不敢到这来了。”
“你们认识?”这女人忽地仰起头来,盯盯地看着灵舞,“你知道他叫孔轩?”
灵舞没在吃惊,她决定做回自己。只是帮一个忙而已,她问,她就答,没有必要再去猜测人家心里的想法,那样很累。
“是。”点头,“上次受伤,他倒在宇文医馆门口,算是我救了他一命吧!”
贵妃娘娘缓缓点头,自枕头下头摸索着拿了封信出来。
“这个就是他要的,去给他吧!这块玉佩我留下。”想了想,又将手中剩下的那半碗药也洒在被子上,然后伸手掀起纱帘:“来人啊!”
立即有小宫女随声而至。
“我的药不小心弄洒了,让灵舞再去重新煎一碗来吧!麻烦宇文神医再多等一会儿。”
于是,灵舞就这样将那封信塞进袖子里,然后拿着空空的药碗恭身而退。
再次返回太医院的路上,脚步稍显凌乱,时常心虚地四处看去,总是觉得四周有人在窥视着自己。
直到进了灶间看到孔轩,心才略定了一些。
“看来,人还真是不能做亏心事呢!”
“什么?”对她突出其来的一句话,孔轩不解。
“没事。”灵舞摇头,再自袖中把那密函拿了出来,“给你!快些走吧!”
孔轩将信揣进怀中,再看看灵舞,想要说些什么,可是灵舞却已经转过身去。
自温着的药壶里再倒了一碗药,宇文灵舞再没回头,径直朝着房门走去。待手触上门栓时,只听得身后一个低沉的男声说道:
“谢谢你,灵舞。”
吱呀!
门开了!
外面烛火通明,照得人睁不开眼。
事发
见灵舞呆立在门口,孔轩上前一把将她拉回屋内。
“别怕。”他说,“躲到我的身后去。”
门外的人放声大笑,一支火把伸上前来——
“这回一次抓到两个不知死活的西,你们真以为这靖国皇宫是来去自如的地方么?”
这话引起了灵舞极度的反感,什么叫一次抓到两个?除了孔轩,另一个是谁?自己么?
这个猜测很快便得到证实,她听到孔轩说:
“闯宫的是我,与这姑娘无关。”
“哼!”来人火把一挥,“这些话见了皇上再说,人赃并获,这一次看你还往哪里逃。”
灵舞突地一哆嗦,她在那人的眼中看到了杀气。
孔轩反手向后,准确无误地握住她,紧紧地,让灵舞的心瞬间踏实下来。
“对不起,你救我,我却害了你。”
“只有打败他们,你才能跑出去么?”去了先前的慌乱,灵舞的语气出奇冷静。
“是!”孔轩点头,“不是我跑,而是我们。”
“知道。”抽出被他握着的手,灵舞摸上腰间绸袋,一个小瓶子从里面拿出,塞进了孔轩的手。“快,把这药涂在剑上,奋力杀出去。我不走,爹爹还在宫里。”
再不给二人再多言语时间,外面的人已经拔刀相见。孔轩将那瓶口向剑上一划,展开左臂将灵舞护在怀中。下一秒,人已如离弦箭般直冲出去。
那是灵舞配制的麻药,但凡被剑气所伤之人全部瘫软无力,瞬间跌倒在地上。而灵舞,也在敌人第一股鲜血溅出的同时昏倒在孔轩怀里。
愣愣地翻身而起,宇文灵舞敲敲还有些昏沉的头,四下打量着身处之地,得来的只有两个字:陌生!
这地方甚至不可以称之为房子,哪有房子是用布做的?再看看身边的事物更是简陋,一张木床、一只水盆、一条帕子,再有就是自己脱下来的鞋。旁的,再无其它。
小女子入军营
扭头向小门外看去,透过布帘,隐隐可以看到外面随时都在走来走去的人影。
这是什么地方?
她当然不会忘记自己是在一片混乱中晕倒在孔轩的怀里,如今这状况很显然是她们已经成功从靖国皇宫突围出来。
是孔轩救了她!
“孔轩!”灵舞轻吐出声,随即翻身下床,穿好鞋子直奔门外。“孔……”
她想问问门外的人孔轩在哪里,可是那门帘一掀开,极目所见之处又让她呆在了当场。
“姑娘,你醒啦?”见她出来,立即有人迎上前。那人一身铠甲,提着长枪,灵舞不由得倒退一步。
“……这里……”
不敢置信地出声询问,随即心电念转,前些天来看诊的年轻人说过的话回响在耳——
别提王法了,那骑马挥刀的就是宫里人,听说好像是要打仗了,着急进宫去传军情……
“这里是军营?”
那人点头,神情有些凝重。
“主帅吩咐,姑娘若是醒来,让我们即刻禀报。”说着就要转身离开。
“等等!”灵舞叫住他,想了想,道:“不用禀报了,我跟你一起去找他。”
孔轩的营帐离她休息的地方并不远,只走了二十几步就到了。可是这一路上灵舞还是细心地发现营地里不时有人被支架抬着送去固定地点,顺着那些人走去的方向望了望,好像那边已经聚积了不少人,黑压压的,看不清个数。
“到了!”
引路的将士将营帘一掀,灵舞抬步跨入帐内。
争议四起的帅帐随着她的到来瞬间宁静,五六道目光直扫而来。灵舞略低了头站在原地,开始觉得自己亲自过来有些冒失了。
“你醒了!”孔轩起身大步走近,再拉着灵舞左右看看,见她无恙,这才放下心来。“还好有你的药,要不然我想在那种条件之下冲出来,还真不是易事。偏偏你又晕倒……”
我爹呢
“打仗了吗?你们是来打靖国的?已经开战了吗?”见自己一连串的问话让孔轩发愣,灵舞干脆扯着他出了营帐,然后指着那些被担架抬着走的将士又问道:“这些人不是因为打仗才伤的吗?我在这里睡了多久?难不成已经久到你们打完了一场仗?”
见她是好奇这些士兵,孔轩无奈地摇头:
“没有打仗,我们逃出靖国皇宫也只是昨夜的事而已。他们……”他指向士兵,“他们是中了毒的,你……你没事吧?”
“没事!”灵舞摇头,没有再刚刚的话题上再做纠缠,只道:“谢谢你救我出来,可是我现在得回去了。我失踪,爹爹一定急死了,大师兄又不在,我得赶快回到他身边去。”
“这……”孔轩有些为难,言语躲闪。“你身子还没大好,先在这里呆上一阵子吧!养一养再说。”
“我身子无碍!”灵舞的神情现出一丝倔强,“我是大夫,自己的身子当然清楚。”
“可是……”
孔轩的再次阻挠终于让灵舞觉出不对之处,再想想昨夜的事,突然惊出一身冷汗来。
“不对!”她瞪向孔轩,“宫里那些人说我与你是同伙,现在我被你救了出来,他们自然不会放过我父亲,我父亲他……”
话没说完,灵舞突然之间扭过身去发了疯似的往外跑。
“灵舞!”孔轩大惊,迅速追了上去将她拦下,“外头危险。”
“不行,危险也得去。那座城里有我的父亲,有我的家啊!”
这是孔轩第一次见到灵舞的慌乱,想想看,就算昨夜他以剑抵住她的脖颈,就算他们一起被大内高手围捕,她都未曾有过太大的反映。
无奈,孔轩抓了她的腕,道:
“你跟我来!”
一路拖着灵舞从帐外的草丛里淌过,小心翼翼地走了一刻钟的时间,方才在一个小土丘处停了下来。
“快蹲下。”孔轩一声轻呼,两人齐齐下俯身子,躲在了土丘后面。
她看到了什么
随后,他指着前面不远处靖国都城的城门,道:“你看那里,朝廷派了重兵来把守,我昨夜带你回来之后马上就派了两上手下再进去打探城内的情况,只可惜,他二人都是一去不返。本来我们早就有计划今晨天蒙蒙亮的时候就要动手攻打靖国都城,却不想,我们埋伏在别处的两小拙人马都突然被靖国派出来的人围剿了个干干净净。很显然,是我们的行动已经败露。幸好这些只是为了试探,如果是真的交战,后果不堪设想……”
孔轩自顾地说着,却始终没有听到灵舞的言语。半晌终回过头来,却见灵舞的双眼正盯向城门处的某个地方直勾勾地看着,充满了恐惧与绝望。
“别看!”他明白,猛地遮住她的眼,“求你,别看!”
“……拿开。”声音冷得像是冰。
“灵舞……”
“我让你拿开!!”
见孔轩仍不动,灵舞突然开始发难,抓住挡在眼睛上的那只手狠狠地咬了下去。
“唔……”
孔轩吃痛,反射性地抽回手臂,灵舞却在这时迅速起身,直奔着眼望的方向奔跑了去。
她看到了什么?
老天!难道这是梦么?对,一定不是真实的,是梦!不然,父亲为什么会被人吊在城楼上?那根细细的麻绳就那样套在他的脖子上,他都不疼的么?
“不行!”孔轩回过神,见灵舞已经冲出去,瞬间吓出一身冷汗。“舞!”随即奋力冲出,在触到她身体的那一刻咬着牙硬将她按回地面。“你听我说,不要再看,再看也无济于世,跟我回去,我求你!”
这是他第二次开口相求,可惜舞已经全然没有反映。不是晕倒,而是迷茫。
强行将其拖回营内,孔轩看着失魂落魄的灵舞,没由来地窜起一阵心疼。
“舞啊!你说说话,跟我说说话。”他不停地摇晃着面前的丫头,“想哭就哭出来,别憋在心里,这里安全了。”
毒
然,此刻的宇文灵舞,眼睛直直,任凭他人随意摆布,除了跟着走路外,再不做任何反映。
孔轩无奈,将其带回自己的帅帐内。灵舞奔着一个角落抱膝而坐,牙齿咬得下唇泛出丝丝血迹。
军营里来来回回的人更多了,议论声音四声,不时地有人进帐来报中毒人数的不断增加,孔轩焦头烂额。
“王爷。”
帐帘轻挑,一个与孔轩年纪相仿、面带愁容的清俊男子走了进来,一袭白衣在灵舞的眼前飘过,她的眼珠略动了动,吸吸鼻子,闻出一股檀香。
“孟先生来了。”孔轩一句话透出心中的急切,“怎么样?是哪里出了问题?”
被叫做孟先生的人长叹一声:
“是水源,水源被人下了毒,可是……”他顿了顿,“还查不出毒的种类。”
“主帅!”
外面又有人叫着进来,随后第三个、第四个,有医官,也有将士。不多时,孔轩的帐里已经聚集了五六个人。
宇文灵舞蜷在那个角落,还是呆呆地看着。谁也不知道,她正在思念爹爹,思念那些从小到大相依行医济世的日子,思念爹爹在被人称为神医之后的那一脸自信与骄傲。还有大师兄,不知他走到了哪里,是否已经远离了靖国?她乞求上苍让他不要回来,已经失去了至亲,她不想再失去从小一起长大的兄长。
可是……
灵舞暗叹起来,人们为什么总是在她面前晃来晃去?还有孔轩的叹息声,为什么隔了这么远她还是能够清清楚楚地落入自己的耳中?
这时,又一名医馆快步进帐,手中端着一碗清水,自灵舞身旁经过时,带起了丝丝的风。
“主帅,刚刚有人在水源里发现了一些羽毛,不知道与毒有没有关系,想请孟先生给看看。”
孟先生自水中将细小的羽毛沾起,舞的鼻子动了动,仰头想说什么。可是父亲的身影又在脑中涌现,抬起的头便又低了回去。
鸩
“这羽毛……”孟先生轻皱着眉,“太小了,辨不出什么。”
“水的问题……”孔轩的声音突地响起,“那好,本王也喝下试试,不是说份量不重么?全身乏力而已,要中毒大家一起中!”
说着便要将那碗水送到口边,还不等其它人出手相拦,突然一个声音自角落处响起——
“别喝!”是灵舞在叫,她说,“别喝。”
孔轩的眼睛闪出异彩,端着那水碗来到她面前:
“舞,你肯说话了?真好。”
灵舞没有理会,只是将目光投入那水中,再抬起头看向孟先生。
“在这儿!”他是个聪明人,早就听说灵舞也是大夫,此刻见她向自己望过来,便知是想看看被自己拿在手中的一点小小的羽毛。
灵舞将那羽毛接过,嗅了嗅,然后仰头道:
“鸩毒!”
孟先生恍然大悟,颇颇点头——
“是了。鸩是一种传说中的猛禽,它比鹰大,鸣声凄厉。据说羽毛有剧毒,用它的羽毛在酒中浸一下,酒就成了鸩酒,毒性很大,几乎不可解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