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程浑身一震,黑眸云色翻涌。
“不要把女人看得太简单,哪怕是你相识多年的人,你没见过不等于她就没有怯懦卑劣的一面。我问你,如果陈贵妃真的是她推下水的那当如何?”她语出锋芒,忽然对他无奈一笑,“你第一次求我,竟然是为了她。那好,我答应你,可是如果我救了她之后,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
她的笑容里竟有些悲伤的意味,他心下恻然,道:“好。”
“不问是什么事就答应了?”夜风中,她的洁白的脸庞有如一朵优昙,自嘲一笑:
“可惜,不是为了我。”
她起身,用力抽出慕程握着的手,转身走下白玉石阶。他的手一下子空了,只剩怅然若失的感觉。
哑奴临走时看他一眼,淡漠的眼中多了一抹怜悯。
你会后悔的。哑奴用唇语对他说。
梅子嫣匆匆赶到陈贵妃的寝宫,宫外跪着一大群战战兢兢的太医,方德海一见梅子嫣马上把她带进去,梅子嫣问方德海:“方公公,现在是什么情况?”
“陈贵妃怀胎已七月,意外落水后被救起,可是腹中疼痛,破水后见红,但两个时辰过去了,还是未能娩出。皇上着急得不得了……”
身穿白色常服的天子慕遥负手踱着步,梅子嫣向他下跪行礼,他一手拦住她:“免了,嫣儿,快替朕看看陈贵妃。”
她掀开重重帷幕走进去,手心微微发凉。久违了淡淡的血腥味开始钻入鼻端,女子因疼痛难受而发出的嘤咛声让她的神经瞬间绷紧,那段不堪回首的记忆纷至沓来……
同样的褥子下大片大片的红迹,同样是那分娩中极度痛苦迷蒙空洞的双眼,她抓着她的手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说:“救他……嫣儿……他是我和随生的孩子……”
“我知道是我不好……明明是个残花败柳……明明沾染了见不得人的病……却还是妄想着要留一个……属于我和他的孩子……”
“求你……只要孩子活着就好……”
“如果,我死了……也请你不要告诉他我有这样的病……孩子是我自己想要的……我不想、不想……他责怪自己一生……”
“嫣儿,嫣儿?”梅子嫣拿着金针的手在发颤,冷不防被朱雀大声叫道,才回过神来。
“皇上问陈贵妃的情况究竟怎么样了?”她已经进去半个时辰还没有回音,慕遥有些着急了。
“替我问皇上,如果万一不能保全,是留大人还是留小孩。”
朱雀片刻后回来道:“皇上说了,要保大人。”
保大人啊……她的唇边绽出一丝酸涩的苦笑,这个答案,与随生哥哥当初的一样。
她转身嘱咐一旁的稳婆准备汤药和热水,然后凑过身子去痛得清醒不已的陈贵妃耳边,用轻的不能再轻的声音说:
“娘娘,我想问你一句话,还请娘娘以诚相待,不然我这金针一不小心下错一个穴位可能就误大事了!”
陈贵妃脸色微变,不过这时她根本没力气大声喊救命,只好点点头。
“真的是碧水宫的碧妃推你下水的么?”
陈贵妃的眼中随时透出愤恨的怒火,虚弱地说:“正是。她佯装替本宫摘取湖边的白梅摔倒,一手拉住本宫的衣袖就拉了本宫下水,而她却因为抓牢了梅树枝儿幸免于难……”
“可是我看你这胎,本来就怀得不稳,太医没对你说起过?”
“大胆!”陈贵妃脸色一变,“本宫的皇儿好端端的你怎能凭空诅咒?”
“你的胎胎水比寻常孕妇要少,早应在四个月时就有太医发现;而且怀的过程中有过滑胎现象,似是胎儿先天不足之症,贵妃娘娘想必让人用过什么医家禁忌的方法来保胎催产以避免孩子胎死腹中吧?”
“你这是造谣污蔑!”
“碧妃推你是真,你借机服了催生胎儿的药也是真。娘娘,明人不说暗话,我如今有把握助你诞下麟儿,向皇上保守这个秘密,只是……”
“要我放过碧妃?”陈贵妃闭目想了想,颓然睁开双眼,“好,我答应你。”
稳婆一盆一盆的热水端进来,满目是斑斑的血迹,她的眼前似乎又回到了那一夜,她的双手发颤地剪开包衣,然而那是一个没有了心跳的婴孩,她的心顿时如坠冰窖;接着,那如热浪般涌出来的鲜红的血扑入她的眼帘,她知道她一直担心的事发生了,连娅小腹中与孩子一同滋长的有如恶魔般的东西破了……
她跟她说过,她不能要小孩。即使再恨她,她也不愿见她死,不愿见随生伤心。
她的遗言,本来她是打算守着的,不让他知道她有这样的病,让她直到死还能留着最完好的记忆给他。可是太医院来的太医一语道破天机,随生痛极后挥出的那巴掌彻底地打断了她和他十几年来情丝牵绊……
一声响亮的婴儿哭声响起,年纪老一些的稳婆跌跌撞撞地掀开帷幕对外面大声道喜说:“恭喜皇上得了位皇子!——贵妃娘娘无恙,母子平安——”
第四十四章往事2
长安殿外的白玉石阶下,梅子嫣一步一步地往上走。夜已尽,天边露出一丝鱼肚白,慕程跪在石阶上的身影像僵硬的石像。
还好,昨夜没有下雪。
“世子,”她半跪在他面前,他闭着的眼睛遽然睁开,她沾满红丝的双眼疲惫的神色落入他的眼内,再触及到她从来素淡如梅的白裳如今竟然沾着点点红污,他的心蓦然一痛,哑着嗓音问:
“你在皇上那里受委屈了?你伤了哪里?”
她伸手握住他冰冷僵硬的手,摇头虚弱的笑道:“陈贵妃平安产子,这血迹,不是我的。”
“你求我的事,我办到了。”她往他手中塞了什么东西,他低头一看,是道明黄圣旨。
“这是到内监司释放沈碧倚的圣旨,你现在可以去宣旨了。”
她望着他,目光从温柔渐渐变得平静如水,他心底忽然升腾起一种很不好的预感,果然,只听得她一字一句地说:
“你要答应我的事,你要履约。”
“从这刻起,我不再是你的随扈大夫,你不再是我的病人。慕程,我们以后不要再见面了。”
她很决绝,转身离去之前连笑容也吝啬得不愿再给他一个;
曙光初现,而她一步步走下石阶的身影是那么的冷,冷得慕程涩的发痛的眼睛内有寒霜凝结。
三言两语便撇清了彼此的关系,那份明黄升职便是她送与他的最后一份大礼,真是慷慨,慷慨得他想发笑,他可从来没有为她做过任何事不是吗?他从来没对她付出过什么不是吗?她就是这样的狠毒狡猾,让他一直的一直的欠了她,最后来个大方
的潇洒的转身,什么都不要就走了……
该死的……说喜欢他的人是她,说不再见面的人也是她!
慕程霍然起身,顾不上腿上的僵麻便奔下玉阶向着宫门方向赶去,途中遇见那个黄门小太监,他一把拉住他,问道:
“梅大夫呢?”
“刚刚出了宫,上了马车走了。”
“你叫什么名字?”
“奴才姓胡,叫胡来。”
“胡来,”他念了一遍他的名字,把手中的圣旨塞到他怀里,“你替本世子到内监司宣旨,有什么差池本世子惟你是问!”
原来天上凭空掉下来的不单单只有馅饼和金元宝,还随时会空降一坨屎。
胡来捂着胸口的明黄圣旨看着慕世子飞奔而去的身影泪流满面,世子啊世子,内监司那什么地方啊你让我去办事不就是等于要我得罪后宫那些贵主子么……
宫门之外,朱雀从小厮手上接过马缰绳,正要上马,忽然马缰被人一手夺去,慕程白着一张脸问她:“梅子嫣她人呢?”
“上了马车说要回草舍,呃,世子你这是……”望着慕程绝尘而去的身影,朱雀呆了半晌,喃喃道:“世子,你怎么就不问问我打算上马去哪里呢?真不晓得你跟嫣儿发生了什么事,她居然让我回元霜阁西苑把她的行李打包送去草舍……”
慕程一路挥鞭,终于在草舍前的小路追上了那辆本就跑的不快的马车。
哑奴惊见一人一骑拦住车架,急忙拉住马缰恼怒地盯着慕程,慕程的视线越过哑奴落在朱色车身上,沉声说道:“梅子嫣,你出来,我有话要跟你说。”
车厢中安安静静地没有回答,半晌才听得她说道:“君子一言九鼎,莫非,世子大人想赖账?有什么话就这样说就好了。”
慕程下马走到车厢前隔着一道薄薄的车帘,按捺下心里的激动和不安,沉下声音说道:“你明明可以对我提各种各样过分的要求,可是为什么偏偏只是不想再见到我?”
车厢中的人轻咳一声,“世子大人认为我这样做的理由何在?”
“你生我气了,我知道的,女人都很小气。”他的声音低得柔肠百结,“我从来对你都不够好,你生气也是应该的;所以你更应该留下来每天想法子让我生气让我不好过不是吗?”
车厢中还是很安静,等了一会儿梅子嫣才慢慢道:“以前也许会这样,可是世子大人,我是个图新鲜的人,而如今,觉得厌倦。这就是不想再见到你的原因,这个游戏没有意思,我不想玩了。”
搭在车帘上的手僵了一僵,慕程眼内温柔笑意渐渐冷凝成冰,黑眸中酝酿着的水光此时变成朦胧的雾气一片,他的唇重复着她话语中的两个词:“厌倦?游戏?”
“本来,治你的病……只是对自己……医术的挑战……”
“你说谎。”
“我没有。”她的气息有点急促。
“你说过你为我而来,你说过喜欢我。也没有说谎?”
“那不过是为了接近你……博你好感……才说的……”断续的话语中仿佛带着轻笑。
该死!他一手打在车楣上,包着白纱的手掌又渗出点点血迹。似乎感受到震动,车里的梅子嫣又低低的咳嗽了两声。
“梅子嫣,你,到底有没有一点点,一点点喜欢过我?”他咬着牙,终是把这句话问出了口。
“有啊,”
慕程心头一跳,觉得有什么就要从胸腔之中破土而出,那是潜伏隐忍已久的喜悦,可是她的下一句话又让他像被兜头淋了一盆冷水,浑身上下凉透了。
“我也同样喜欢哑奴,喜欢朱雀,喜欢四公子,喜欢寿王殿下,喜欢小狸……”
“够了!”他喝止道,再听下去也不过是自取其辱。慕程,你就这样空虚寂寞急匆匆地要找个人来爱你吗?
他艰难地迈动脚步,牵过马,“我明白了,今日叨扰了一番实是无状,日后山长水远,梅大夫自行珍重。”说完这一句,他转身拉过马一步一步踏着雪离开,最后清隽落寞的身影消失在路的拐弯处。
良久没见车厢中的她说话,哑奴忽然心道不妙,一掀车帘只见梅子嫣整个人斜靠在横木处脸色苍白如纸,身上只穿着单薄的中衣,整个人纤弱无助得让人心痛。
他的目光瞥到她扔在地上的带血点的棉袍,伸手抓起就要为她披上,她一手打落那衣服,捂着嘴要跳下车来,哑奴一手揽过她的腰抱她下来,她推开他扶着一旁的栋树弓下身子,张口便吐了个天昏地暗。
哑奴从来没有一刻如此痛恨过自己的口不能言,他拍着她的背等她吐完,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对他说:“那袍子,给我扔了,血……很恶心……”说罢身子软绵绵地瘫倒在哑奴的怀里,额头的温度让哑奴吃了一惊,他一把抱起她发烫的身子就往草舍飞奔而去。
草舍简陋,他平日住惯了不觉得,偏生这时她病了,束手无策的他才深有体会。已经把她的和自己的被子都给她盖得严严实实,但是她还是觉得冷,而那额头却该死的滚烫;她紧闭着双眼明明是沉睡过去却眉头深锁口中断断续续地呢喃着他听不明白的词句,他知道她在梦魇,可他无能为力,连唤她一声都不行,更不要说是用言语来安慰她。
屋里有不少药材,可是他不懂用;草舍四周静悄悄的,最近的医馆也隔了三四条大街。想要找朱雀,可是听风楼管事的住址是秘密,别人无从得知。他只能抱着她冷得发颤的身子,抱得紧紧的,直到后半夜他终于下了决心,拉过被子将她卷起来抱上马车,向天都最近的医馆疾驰而去。
医馆的门开了,当值的大夫给她把了脉开了药后哑奴又把她带回草舍,熬了粥煎了药,等她好不容易意识有了一丝清明,扶她起来喝点稀粥,可是她吃了一些粥后再吃药,却又吐了,连带着好不容易吃下去的粥一起呕了出来。
“哑奴,帮姑姑……把金针拿来……”
他拿了金针过来,以为她说穴位让他下针,不了她只是拿着金针死死地戳进自己的手腕,血珠一颗颗冒了出来,他脸色铁青地一把夺过金针扔在地上,上前抱住她,打手势道:
“你这是在干什么?!”
梅子嫣虚弱地喘着气,勉力微笑道:“你不要……惊慌,我只是……不想自己……再睡过去……”
可是她还是睡过去了,依旧眉头紧锁,依旧梦魇般不时地喃喃自语。
如此这般又过去一天。
她的脸瘦了整整一圈,形销骨立。
第二天入夜时,哑奴抱起她,再一次驾着马车狂奔。
绥德王府的大门被人踢开,总管庄连带着手持火把的府卫赶到时,只见大雪之中一身单衣的西戎少年怀里抱着一个女子,冷漠的脸上尽是焦灼悲愤之色。
庄连愣了愣,拦住上前拿人的府卫,正要问他发生了什么事情时,慕程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发生什么事了?”
哑奴盯着一身白衣的慕程,眼眸里愤怒的火焰腾起,慕程大步上前来见到他怀里的昏睡不醒的梅子嫣,眼神一震,脸上却还是一片漠然,负手对他说:
“你主仆二人深夜到府有何贵干?”
“她病了,拜你所赐。”哑奴嘴唇动了动,目光如炬,尽是隐忍着的怒气。
“她说过与我再无半点关系,怎么,一生病就忘了么?这个游戏还是很好玩?可惜,本世子不奉陪了。”话语凉薄无情。
哑奴抱着她的手紧握成拳,盯着慕程说道:
“是我错了,她不知人事我妄自做主带她来此。如果她醒着,恐怕是死,也不愿再见你一面的。”说着转身便要走。
最后那句话无疑如薄刃一般切中慕程的心脏,那种刺痛让他一瞬间竟有窒息的感觉,夜色中见不到他的脸变得铁青,他一扬手府卫马上拦住了哑奴,他扬声问:“你要带她去何处?”
哑奴转身看他,冷冷道:“不劳费心,我知道恒清公子的府邸就在不远处的清流巷。”
慕程此时心底的那根弦已经绷得不能再紧了,眼看着哑奴就要闯出王府,他咬咬牙对庄连说:“把她带到西苑,然后找吕思清来!”
第四十五章往事3
元霜阁中,吕思清向慕程行了个礼,然后道:“禀世子,姑姑平日操劳过度,夜里又受了比较重的风寒,所以高烧不退;而且思虑太重心中有说郁结,郁结难以纾解所以梦魇不醒,”他顿了顿迟疑了一下又说:“在下先开方子煎药,可是心病还需心药医,她要是还吃不下东西喝不下药……”
慕程把玩着手中的玉扳指,冷冷的说道:“吕思清,本世子有让你来通报她的病情么?”
吕思清愕然,抬头望了望一旁的庄连,庄连朝他打个眼色,心里叫苦不迭。不知道世子这两天究竟是什么不对了,那日一回来就让人封了西苑,连朱雀大人派人来说要收拾梅大夫的行李都被他让人赶了出府;把自己关在元霜阁中一夜,滴水未进,第二天一起来就让人把访云居的赤峰风箱全给烧了,有个不晓得眼色的奴才佯装关心主子提了一句“梅大夫说这赤峰能治病”结果被世子下令杖责二十没有十天半月也下不了床……
冷冰冰的脸生人勿近,更多的时候是发呆。
摸着围棋子发呆,然后恹恹地问庄连说,怎么觉得这日的时光总是打发不去……
吃着饭时望着对面的空椅子发呆,半晌回不过神来;回过神来时,又放下筷子走了出去,不想吃了……
庄连猜想,世子的反常定是跟不再回府的梅大夫有关。
可是,梅大夫回来了,怎的世子还是这般不正常?
这边吕思清醒目地回答道:“是在下多事了,这等事情不该烦扰世子大人。只是想着尚有十日便是过年,世子府中如果有人死了那便是大大的不吉利……”
啪的一声脆响,庄连心惊肉跳地见到世子手中的玉扳指开裂成几瓣掉落在地,慕程脸色铁青地大步走向吕思清一把抓住他的衣领把他整个人提起来,颤着声音问:
“你说!谁会死?!”
吕思清神色镇定,“吃什么吐什么,即使不是持续的高热不退,这样一下来病人的身体都是要跨掉的;梦魇极伤心神,若再是发烧,即使救回了性命,病人的神智也很可能受损,变成弱智小儿。”
“你在唬弄本世子?!”他怒道,怎么会这样?明明两日前还见她精神爽利的样子,岂会一夜之间重病缠身?不会的,不会的……
“若是一般病症,姑姑自己难道治不了?”吕思清道:“世子若是不相信在下的话,大可另请高明。”
慕程的脸渐渐发白,他丢开吕思清,大步走向元霜阁西苑她的厢房,在花厅一见哑奴他便问:“我问你,她究竟为什么会病倒?”
哑奴冷冷地看着他,慕程还没反应过来,便被他一拳打到左脸,没有防备之下向后踉跄一步撞到了身后的青花瓷梅瓶,哐当一声瓷瓶碎了一地。身旁的明书连忙扶着慕程,着急地问道:
“世子有没有伤到哪里?”转而抬头望着哑奴怒道:“人来,把这个打伤世子的哑巴……”
“明书,”慕程直起身子,伸手揩去嘴角的血,“算了,你先退下。”
明书退下之后,偌大的花厅之中只剩下他们两人,慕程冷静下来对哑奴道:“她的病,跟前夜入宫诊治陈贵妃有关吗?”
哑奴漠然的双眼毫不掩饰自己未尽的怒气,“那件衣裳,”哑奴说,“她身上沾满了血污的衣裳,从她踏出宫门上了马车后,她就脱下了。”
慕程神色一震,又见他的嘴唇动了动,说:“她一夜未睡,耗费心力,只穿着中衣,如何不受风寒?”
哑奴眼中满是自责痛心的神色,“她一吃东西就吐,她说她觉得恶心……她总是做梦,一直醒不来……大夫怎么说?她何时会好起来?”
梦魇,呕吐……这就是她说她从不医治孕妇的原因吗?想起吕思清的话,慕程脸色更是白了几分,黑眸幽暗,断然说道:“她不会有事的!”
无论如何,他不会让她有事。
厢房中东明和南雪正在替她拉好被子,慕程进来便看见地上狼籍一片,屋里弥漫着食物和汤药的味道,他皱眉道:
“还是吐?”
“吐了两回,衣服给姑娘换过了,只是南雪没用,还是没法喂姑娘吃东西。”下人把地面收拾干净后东明把刚煎好的药拿过来,慕程道:“让厨子熬些粥水来。”
南雪捧上温热的粥时,一直坐在床沿的慕程淡淡的说:“放下吧,你们先退下,这里有我就好。”
南雪有些愕然地看了东明一眼,二人很有默契地一起退下,顺手掩上了厢房的门。
“梅子嫣,说好不见的,可我们又见了。”慕程冷漠的表情这时终于烟消云散,他抱起昏昏沉沉的她让她斜靠在自己坏内,看着她苍白的脸失去血色的唇,在她耳边悄声说:
“你记住,是你自己回头,是你又撞上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