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中旬,依旧乍暖还寒。

靖儿的目光落在面前的奏折上,外头已传来孙全的声音:“皇上,显宇王世子到了,已在宫外候着。”

握着奏折的手微微一动,靖儿的眼眸一抬,她的嘴角一歪,话已起:“传。”

不一会儿,外头传来了脚步声,接着门被人小心推开,一个身材高大的年轻男子跨步入内。未待靖儿瞧清楚,他已经俯身跪下:“参见皇上,皇上万岁!”

他的嗓音醇厚有力,令靖儿的精神一抖,她斜睨着底下之人。

表面上他们虽是堂兄弟,彼此却是从未见过面的。若不是因为此次召见他的原因,靖儿也许会很开心终于可以见到一个与自己有血缘关系的兄长吧?

薄奚漓依旧跪着,靖儿偷偷为自己此刻在心底所想而暗自一笑。她没有起身,音色略沉:“知道朕为何传你入京么?”

薄奚漓没有抬头,从容地答:“臣有罪,请皇上责罚!”

“责罚?”靖儿的眉梢微佻,冷声道,“说得倒是轻巧。你可知,你的失误给朕惹了多大的麻烦?东越要与我西凉联姻!”

底下之人终是动了容,他的眼底明显是一抹震惊。

那双明黄色的御靴已经映入眼帘,薄奚漓闻得那冰冷的声音自头顶下来:“此事朕倒还不想提,朕就奇怪得很,你如今已经如愿成为世子,怎的这世子的位子还不能满足你么?”薄奚漓其实是显宇王的次子,光启十九年,显宇王长子病故,是以薄奚漓才能有资格坐上世子的位子。

靖儿的话说得底下之人狠狠地一震,他竟不顾礼数抬起头来,沉了脸色开口:“皇上以为臣哥哥的死与臣有关?”

靖儿不答,反问着:“你这是在责问朕么?薄奚漓,你好大的胆子!”

“臣…不敢!”他咬着牙说着,脸上是倔强的不服气。

靖儿冷哼着:“都能拱手让出朕的疆土,朕看你还有什么不敢的!”

他的脸色难看至极,握紧了双拳道:“皇上…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哦?”靖儿睨视着他,他倒是理直气壮的很,靖儿抬步往前,伸手用力抬起他的脸。倒是一张英俊非凡的脸,不过与苏赢的不同,他的眉宇之间嵌着一抹刚毅的英气。靖儿哧的一笑,“听起来世子还是愿意为了西凉豁出一切去的?”

薄奚漓不知她是何意,俊眉微皱,听她朗声道:“来人,请世子过天牢享受几天。”

突如其来的命令令薄奚漓一愣,他甚至还未曾回过神来。外头有侍卫进来押了他出去,孙全忙低声道:“皇上,此事未查清楚,您把世子关进天牢可妥当?”

靖儿却平和一笑,斜视了他一眼,道:“孙全,你可从未质疑过朕的决定。”

孙全一惊,道了句“奴才该死”,忙跪下了。他的确不曾质疑过皇上的决定,只是这次的事情非同小可,事关显宇王府,他也是因为担忧。

指腹缓缓拂过腰际的玉佩,靖儿的眼底闪着光,显宇王府的人是不是真的存了异心,她一试便知。

第二十一章 模糊的画

今年春季的天气反复的厉害,才稍暖了一些,一股寒流袭过,天又开始下雪。

湘寻与怜羽两个宫女嬉笑着在院子里玩雪。雪球飞过,带着些许飞落飘扬的雪花,在半空中看起来尤其的美。

孙全替靖儿撑着伞站在九曲桥上,皇上已经站在这里很久了,孙全忍不住劝道:“皇上还是先回宫吧,外头风大着呢。”

靖儿却是笑笑,目光依旧瞧着前面玩得高兴的两个宫女,轻声道:“嘘,朕就在这里看看。看来朕不在的时候,这两个丫头越发地无法无天了。”

孙全朝前面看了眼,回转了目光落在边上少年天子的侧脸上。浓密的睫毛微微抖动着,那双明眸里溢出的分明就是羡慕。孙全在心底窥探着,皇上她看的哪里就是两个没有规矩的丫头,她不过是在羡慕那些她此生都不能做的事。不能像寻常的姑娘一样玩雪,不能如她们一般嬉笑打闹,不能做一切她这个年龄的女孩能做的事情。

因为她是这西凉天下的皇帝。

皇帝,就该有皇帝的样子。

她必须喜怒无形于色,而不是如这些宫女一般天真,想笑就笑,想哭就哭。她必须坐在朝堂上接受百官的朝拜,而不是坐在闺房里学着女红来绣一个荷包。

有时候湘寻和怜羽玩得开心,她就这样静静地站在一侧瞧着。孙全看着她这个样子,总是心酸的说不出话来。

外头有脚步声匆匆传来,踩在积起的雪上发出了“嘎吱嘎吱”的声响。靖儿已闻声回眸,瞧见那太监跑得飞快,呵出的白气尤其的明显。他行至她的面前跪下道:“皇上,东越有书信传来!”

“哦?”靖儿的眉心微拧,伸手接过了太监手中的信件。距离上次接到东越皇帝说要联姻的信件已经过去整整五天时间了,其间她回信邀请那清雅公主来西凉做客,倒是并不提联姻之事。

信件被打开,东越皇帝倒是瞧不出任何的不快,欣然答应她的邀请。

孙全瞧见她的脸色微变,忙低声问:“皇上怎么了?”

手中的信件被果断地收起,靖儿抬眸看向前方,两个宫女已经不在前面玩耍。她似回了神,嗤声道:“东越皇帝一道来了。”

孙全亦是吃了一惊,脱口道:“如今两国局势紧张,他怎么敢?”

靖儿依旧笑着:“他谅朕也不敢将他如何。是朕亲口说邀请东越公主来西凉的,他不过是送了公主来。不过——”靖儿垂下眼睑,再次打开了手中的信封,里头果然还有一张纸。她抽出来,却是一个不慎没有拿住,一阵风吹过,那张纸“哗”的一下就掉进了水里。靖儿的眉心紧拧,孙全惊道:“皇上这…”

命人捞了起来,那张纸倒是没有化掉,只是上面的已是模糊一片。孙全瞧了半天也不知那上面究竟是什么,靖儿伸手接过,她的目光定定地瞧着手中依旧湿漉的纸张,东越皇帝说要拜托她帮着找一个人,顺便给她寄了一张画像。

呵——

不自觉地出笑,现在倒是好,什么都瞧不出来了,她就是有心也帮不上了。

第二十二章 别院客人

传了宫廷画师来,依旧没有任何的办法。孙全满头是汗地进去禀报,殊不知靖儿倒像是并不在意此事,揉了揉额角道:“也罢,到时只说找不到便是。”

如此,孙全也只能应了声。

有侍卫入内,行了礼,闻得上头之人问道:“显宇王世子那边一切安好么?”

侍卫低下头禀报着:“回皇上,一切安好。只是…”

“只是什么?”靖儿抬眸瞧着底下之人。

侍卫迟疑片刻,才又道:“孟大人去探望过世子。”

靖儿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滞,眸子也跟着一紧,她脱口问:“孟长夜?”

侍卫点头称是。

将手中的杯子重重地摆在桌上,靖儿猛地起了身,话语里带着怒:“未经朕的同意谁让你们将此事告诉太上皇?”

皇帝动了怒,一屋子的宫人都跪下去。侍卫更是吓得脸色惨白,颤抖着声音道:“回…回皇上,属下们谁都没有说。是…是孟大人自个来了,您…您也未说不得探视…”

她的确没说不得探视,只是孟长夜会去,着实叫靖儿有些吃惊。侍卫的话她自然是信的,他们都还没那个胆子。她不自觉地朝孙全看了一眼,孙全忙小心翼翼地问:“可要奴才备轿?”

他才问着,面前之人已转身出去,一面道:“备轿不必了,备马。”她一刻也等不及,只想当面问问父皇为何悄悄探望薄奚漓而不曾告诉她的。

刚下过雪,别院门口的积雪未曾有人清扫。侍卫们见皇帝突然来了,个个都显得很惊愕,才要转身入内禀报,却见皇帝二话不说已经抬步入内。

孟长夜正巧从里头出来,瞧见暮色之中有人匆匆行来,待近了,他才看清来者何人。孟长夜的眼眸一撑,慌忙行礼:“参见皇上!”

靖儿的脸上没有笑,微微伫足看着他:“孟叔叔莫不是知道朕要来?”

“皇上…”

靖儿也不想与他废话,径直就往前过去,伸手去推门道:“父皇可在里头?”

孟长夜忙道:“皇上,太上皇有客人在!”

触及房门的手到底是迟疑了,靖儿有些奇怪地回眸看着他,启唇问:“谁?”搬来别院一年多的时间,她从未听过有谁来探望过父皇。

这回倒是突然冒出个客人来?

心中思忖着,靖儿似乎想起来她方才匆匆进来,的确在门口见到一辆停靠着的马车。整个车身早已经被裹上了银装,看来是来了很久了,她因为想着薄奚漓的事也就没有在意。

孟长夜似不知如何回答,靖儿欲再问,身后的门“吱呀”一声被打开,露出苏贺的脸:“外头可冷着,太上皇让皇上先进来。”

其实从靖儿一出声时,里头的少煊便听到她的声音了。

靖儿又看了孟长夜一眼,转身入内。

内室的暖意驱走了一身的寒,靖儿疾步往前,抬手挑开了珠帘。少煊抬眸含笑看着她,他对面之人已起身,缓缓转过身来…

第二十三章 显宇王妃

面前之人转过身来,目光定定地落在靖儿的身上。上上下下地打量一番,那双眸之中竟是噙着泪,她的双唇颤抖着:“皇上…皇上都这般大了…”

靖儿不解地皱眉,闻得少煊开口道:“靖儿,过来见过你六伯母。”

一句话倒是说得靖儿吃了一惊。

她是…显宇王妃!

当年西凉内乱之时靖儿虽不曾亲身经历过,却也不止一次地听孙将军提过,当年父皇只凭一人之力扭转乾坤,所有的王爷都不曾站在父皇这一边。这般说来,父皇与显宇王的关系也没有那么好。可为何显宇王妃在这里?

看父皇的样子,在这里显宇王妃是真正的客人,而不是碍于那一层皇室的关系。

她愣住了,倒是显宇王妃上前恭敬地行了礼。而后回眸笑道:“主子,时间过得好快。妾身当年离京之时,皇上可才那么一点大。”

少煊笑了笑:“是啊,时间过得真快。思昀,过来坐。”

显宇王妃应了,她又回头道:“还是请皇上先坐。”

靖儿过少煊身侧坐了,小声问:“父皇,这是怎么回事?”

少煊抿唇笑着:“你六伯母原是你母后的婢女,她们名义上虽是主仆,实则情同姐妹。”

闻言,靖儿的眉头微蹙,这个节骨眼上,好端端地居然蹦出个与母后情同姐妹的婢女?还是在显宇王世子犯事的当口。

是来求情的么?

靖儿不说话,就这般细细地瞧着。

苏贺上前替她倒了茶,她没有喝。少煊已开口:“知道你来是为何,为了我让长夜去过天牢的事。”

“父皇…”突如其来的话让靖儿立马回过神来。

他依旧从容地笑道:“也不是什么大事,思昀记挂着儿子,所以我命长夜去看一看。不告诉你,是怕你多想,以为我要干涉你的决定。”

靖儿的心头一惊,忙道:“儿臣不敢。”她的目光又落在显宇王妃的脸上,见她看着自己和善的笑,靖儿心底却并不这么想,启唇道,“据朕所知,世子并不是六伯母亲生,六伯母倒是费心了。”

果然,显宇王妃的脸上笼起一抹尴尬。

少煊的皱眉喝道:“靖儿!”

靖儿略吸了口气,抚袍起了身道:“儿臣还有要事在身,不打扰父皇和六伯母叙旧,先行告退了。”

“主子,这…”

显宇王妃欲起身,却被少煊按住了手,他的眼底沉着光,又是低头抿了口茶,低声道:“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我和她母后不能伴她左右,她从小就多疑一些。”

显宇王妃的神色哀愁,似是想起了先皇后。半晌,才听她道:“妾身明白。只是主子传妾身来京就为了要妾身将世子被打入天牢的事跟王爷保密么?”可她想不通,若是因为这件事也完全没有必要传她入京。因为世子被打入天牢的事根本就没有传去封地,她相信皇上是将此事封锁了的。

少煊淡淡一笑,却是不再说话。

靖儿行至外头,孙全已经迎上来,见她面色不佳,也识趣地没有说话。不自觉地又回头看了眼身后的房间,靖儿疑惑地拧起了眉头。虽然父皇说让孟长夜去天牢是受了显宇王妃所托,王妃和母后关系匪浅父皇卖她这个人情倒是说得过去。

不,应该说父皇今日的理由已是天衣无缝。可是为何她却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像是父皇有什么事瞒着她?

第二十四章 一个机会

急匆匆地来,回宫的时候倒是并没有那么赶了。

太监和几个侍卫都小心翼翼地跟在身后,寂静的夜里,只听得见回荡在街头的马蹄声。忽而,瞧见皇帝的马缰一勒,回头朝着天牢的方向而去,身后众人忙诚惶诚恐地跟上。

昏暗的油灯下,世子还未睡,倚在桌旁翻阅着手中的书籍。

靖儿远远地看了会儿,低声问:“书也是孟长夜带来的?”

侍卫忙答:“回皇上,不过是一些消遣的书,属下们都检查过。”皇上深夜前来,问及世子的事,没有人敢有所懈怠。都生怕一个不慎丢了脑袋。

靖儿抿唇缄默片刻,随即转了身,悠悠地道:“让他进宫来见朕。”

侍卫吃了一惊,见面前之人已经抬步出去,侍卫生怕是自己听错了话,慌忙又追出去,小心地问:“皇上,可是现下就让世子入宫么?”

靖儿应着,并不回眸。

孙全倒是挥了挥手示意侍卫下去准备,皇上如此说,必然也是要等皇上先回宫的。马儿已让人牵了过来,孙全扶了她上马,笑着道:“其实皇上不必这般急,明儿召见也是一样的。”

靖儿的眉头微蹙,并不言语。

此次显宇王妃来与父皇具体说了什么她并不清楚,不外乎也是求情的话。她只是想起这些年父皇对母后的种种愧疚,她有些担心父皇爱屋及乌,会存了仁慈之心。但是她不是父皇,并且她始终觉得她那六伯并非如传闻中的那般蠢笨。区区一个她母后的婢女都能成为显宇王妃,这个世界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手中的马鞭狠狠地抽下去,可是江山在她的手中,却是谁也动摇不得的!

薄奚漓入宫时,已逾子时。

来的路上,侍卫们没有与他多言,他只知皇帝突然下旨要他入宫面圣。

孙全已在乾承宫外等候多时,见世子上前,忙迎上来行了礼,又小声道:“皇上候着世子多时了。”

薄奚漓点点头,孙全替他推开了大门,步入内室,才发现里头已不见一个宫人。他正奇怪着,闻得靖儿的声音传来:“你猜朕今日见着谁了?”

一抬眸,就瞧见一身明黄的少年天子就直直地站在珠帘后。烛光跳跃在她的脸颊,晕开了柔和的光。

薄奚漓已跪下行礼,从容道:“娘虽求了情,亦是不能弥补臣犯下的错。”

玉珠轻撞,里头之人已跨步出来,她的声音平和:“你知道就好。东越公主马上就会进京,你给朕说说东越皇帝那么急着究竟想做什么?”

气氛带着严肃,薄奚漓低声道:“东越看重西凉的后位。”

靖儿笑了笑,看来薄奚漓果真是明白的很。她也不叫起,自个坐了,斜睨着他,半晌才启唇:“为表你的忠心,朕倒是可以给你一个机会。”

“请皇上明言!”薄奚漓俯首道。

靖儿的眸光一闪,话语低沉:“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朕不喜欢那东越公主,朕希望你有本事能让她喜欢上你。”

第二十五章 赐居北苑

底下之人明显震了震,撑在地上的手不自觉地收紧。靖儿已觉出了他的怒意,她依旧定定地瞧着他。他隐忍着,到底是开了口:“皇上是要臣死。”简短的话,他说得极慢,却在字里行间透出这个男子缜密的心思。

靖儿仿佛是听到了好笑的事情,轻狂笑道:“朕说了么?”

薄奚漓沉着气:“臣若是不接近东越公主,那就有违皇命,是为不忠。臣若是接近了东越公主,那就是勾结东越,亦是不忠。”言至此,他顿了下,继而又道,“皇上盛怒关押臣,不正是为了与东越的事么?”

内室,依旧熏烟袅袅,灯影交错。

两抹呼吸声一深一浅交替着。

片息,才闻得靖儿出声,她的话里听似没有怒,却足以让人敛息:“那世子到底是做不做?”

薄奚漓的目光死死地盯着面前那明黄的御靴,素闻这少年帝王行事果断,心思缜密,他今日才算是真正地领教到了。她就是不信他没有逆反之心!

她是君,他是臣,至此还有他什么话可说?

他的父王素来闲云野鹤,总说朝堂之上的事风云变幻,帝王的心是最深不可测的。他之前是不信的,而此刻,也由不得他不信了。

薄奚漓低着头,静静地思考着。

十多年前西凉内乱,太上皇没有追究父王和几个王爷的事并不是说太上皇心里没有芥蒂。如今到皇上的手里,她到底是不想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皇上开始防着各位王爷,而这次边界的事她更是要咬着显宇王府不放了!

薄奚漓不说话,靖儿倒是没有追着问,只浅浅地道:“不早了,世子就先回去歇息吧,朕让人在宫中安排了住处。”顿了下,她瞧着他笑道,“朕可不想东越公主来时还得去天牢见你。”

从皇帝寝宫出来,薄奚漓的脸色沉得可怕。

孙全原本想与他搭话,见他铁青的脸色只能识趣地转了口:“世子随奴才们去休息吧。”他招了招手,马上有宫女拎着灯笼上前来引着他去。

乾承宫外,一抹纤细身影靠近,此时已晚。孙全定睛一看,竟是孟宁。

孟宁倒是没有躲闪,上前问道:“公公,皇上没事吧?”她一手还拿着尚未收起的令牌,看得出,是急着进宫的。因为孟长夜担心今日之事对皇上有影响才要孟宁连夜来看看,说是不必打扰,若是无事就让她直接回了。

孙全上前行了礼,笑道:“孟小姐放心,皇上没事,正要就寝了。奴才得先送世子过北苑去,就先告退了。”

孟宁放了心,这才注意到孙全跟侧的年轻男子,她忙朝他福了身子。

世子自她身侧而过,昏暗的光线下,他只来得及匆匆瞧上一眼。虽是未来得及看清相貌,却也感觉出了她并不似他所认识的那些大家闺秀般娇羞,站在他面前也显得那般落落大方。

“她是谁?”忍不住开口问。

深夜都能自由出入宫廷,还是个女子,这不得不让薄奚漓好奇起来。

第二十六章 东越皇帝

孙全回眸瞧了孟宁一眼,小声道:“那是孟小姐,孟大人的千金。”

孟大人?

薄奚漓略微皱了眉,那不就是孟长夜么?

以往在王府的时候,亦是听娘提及过的。孟长夜与太上皇的关系非同一般,看起来这孟小姐与皇上的关系也不容小觑。薄奚漓蓦地似又想起什么,不自觉地回眸瞧着乾承宫外那抹娇小的身影,他暗自一笑。

皇上空悬后宫,莫不是为了她?

若真是这样,他想他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永成二年二月二十,郢京城门大开,禁止百姓出入,整个上午,只瞧见禁卫军列队出入。

围观众人茶余饭后议论着,说是东越皇帝携公主来西凉了,瞧这阵势,真真叫人大开眼界呢。

这日的风有些大,还夹杂着蒙蒙的小雨,迎客的队伍就站在城外三里处的大道上候着。苏赢坐在高头大马上,他的脸上已经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水汽,身侧的京兆尹皱眉抱怨着:“我说苏大人,这来的是东越皇帝,皇上怎的叫你我出来迎接?不是说我西凉丢了疆土给东越么?皇上还不肯出面,这…这可如何是好?”

苏赢拉着马缰的手指略微收紧,出来的时候,孙公公说皇上今日龙体不适,是以才要他和京兆尹来迎驾。他不是没和皇上接触过,龙体不适那都是个借口,皇上不肯来才是真的。苏赢虽是是新科状元,可在朝中也无资历,皇上钦点了他出来,摆明了就是不想给东越任何面子。

疆土的事…

苏赢低头一叹,皇上的心思他至今都未曾琢磨得透。

“哎,来了来了!”京兆尹高声叫着,伸手指向远处。

苏赢回了神,抬眸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瞧去,果真见了那浩浩荡荡的仪仗队。天气不佳,车队行的不快,苏赢忙与京兆尹勒马上前,在东越皇帝的御驾前下马行了礼。

面前的御驾帷幔直垂,只能隐约地瞧见里头的身影。

半晌,才闻得御驾内的男子笑着出声:“朕还以为第一眼见到的必然是你们皇上,怎的他不认为该亲自来接他未来的皇后么?”

这话虽是笑着问,外人亦是听得出那中间的不满。

京兆尹涨红了一张老脸,苏赢只能道:“皇上龙体不适,是以才命臣等在此恭候大驾。晚上皇上会亲自过行宫替您接风洗尘。”

雨点越来越大,落在御驾上发出“哒哒”的声响。里头男子的声音再次传来:“是么?那你就回去告诉你们皇上,就说朕累了一天了,晚上要休息。他既是病着就不必出来了,免得晚上来,又染了风寒!”

随驾的贴身侍卫亦是一惊,忙回头轻声道:“皇上,您这是…”

侍卫的话未完,里头之人又道:“既是去行宫,那便起驾吧!”

外头,再无人敢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