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见他的脸色有些低沉,半晌,才开口:“她是留在宫中养病的,届时,还要回鄢姜去。”
秦沛点点头:“哦,回去也对。毕竟她与先帝有婚约在先,等王爷过后再去和鄢姜王提亲,倒是也说得过去。”
晋玄王的唇角微动,竟是苦涩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知道秦沛会错了意,不知为何,他此刻倒是不想解释了。那就当是这样吧,他其实也幻想着可以让她先回去,然后他再去鄢姜提亲。只可惜,她要的,只是离开他。
秦沛看着他,又道:“听长夜说,这段日子王爷成天都忙,有些事,就交给下面的人办吧。王爷可要保重身子,登基大典将至,可不要出什么乱子。”
他这才勉强一笑:“本王知道。”
他不会出乱子的,这一刻,他等了两年,晋国等了两年。做个爱民如子的好皇帝,撑起这西凉的江山,亦是璇玑所希望的。
他不会辜负她的,一定不会。
……
璇玑再次醒来,外头的天色渐暗,她低唤了声“嫣儿”,听得珠帘被拂开的声音。她倒是没有在意,宫女的声音已经传过来:“公主有何吩咐?”
这个声音倒是叫她觉得熟悉,却不是嫣儿。
猛地抬眸,见思昀完好地站在自己的面前,看着她,眸中似闪着泪光。璇玑一怔,见她上前跪下:“奴婢来得晚了。”
白日里也不曾听闻她回来的消息,此刻突然看见思昀站在自己面前,璇玑竟是怔住了。她还以为,那次思昀出宫后,定不会再回来了。
思昀继续说着:“奴婢来时,听闻公主睡下了,就与嫣儿在外头待着,也不想进来吵醒公主。公主怎的就病得如此厉害?”她的眼睛越发地红,声音也压低了些许,“奴婢听嫣儿说…说王爷已经好久不曾来公主这里了。是发生了什么事吗?公主,王爷心里有您,一定是有什么误会。奴婢会去跟王爷说的!”
“思昀!”她忙摇头,“不许去,本宫和王爷的事,你们谁也不要管。还有,你日后也不必伺候本宫,本宫这里有嫣儿在,也不缺人手。你若愿意,本宫找个时间去郡主说说,你就去她身边伺候着。”
思昀撑大了眼睛瞧着她,慌忙摇头:“不。公主不要赶奴婢走。奴婢错了,再不乱说话,求公主不要赶奴婢走。”
看着底下诚恳的女子,璇玑心里一阵苦涩。她以为跟着她是好么?也许到时候,还不如跟着穆妁。
她不应,思昀便一直跪着。
后来嫣儿送药进来,见她还跪着,嫣儿的脸色有些惊讶,却也不敢问个究竟。服侍了璇玑喝了药,嫣儿出去了,思昀却还跪着。
璇玑到底忍不住了,侧身看着她:“你到底要跪到什么时候?”
“公主不要赶走奴婢。”她的眼泪掉下来,“那日您就骗奴婢,说奴婢先走了,你立马就跟上。奴婢是怕死,可是也不要这样就出宫,奴婢宁愿伺候在公主的身边啊。您与奴婢有恩,奴婢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您在一天,奴婢就不会去伺候别人。”
“思昀…”
“公主请成全奴婢吧!”她俯身磕下头去。
“起来。”不忍心,终是俯身去扶她。她的手上毫无力气,思昀也感觉出来了。那时候夏大人就曾说,公主的身子会比常人弱一些,要好生照顾着,如今见她这样,思昀更是心酸不已。
扶她靠在软枕上,思昀才道:“奴婢从今日起就留在芜烟居了。”
璇玑再是说不出一句话,硬赶都赶不走啊。
低哧一笑:“我是要回鄢姜的,你也跟着走么?”
思昀一怔,倒是没想到这个,她原本是想问,那王爷怎么办?可是想起她先前的话,又什么都咽了下去,却是坚定地点头:“自然是跟着公主走。”
“若我不做公主了呢?”
宫女的眸子撑得有些大,依旧道:“可您还是奴婢的主子。”
“不后悔?”
“不后悔。”
璇玑舒心一笑,原来她并不那么孤独,还是得了一个真心待她之人。
伸手掀起了被衾,思昀吃了一惊,忙欲拦着她,却听她道:“好久不曾下床了,怕都快走不了路。”思昀见她自己站了起来,忙上前扶住了她。她的步子不稳,身子竟是消瘦得像是连思昀都可以一把将她抱起来。
扶着她开口:“那可要去院子里走走?”
“不必,叫外头的人瞧去了,多狼狈。”她低低一笑,缓缓地超前迈出了一步。
…
这两日,楚灵犀也来芜烟居看过她,穆妁是每天都会来,有时候陪她说会儿话,有时候静静地陪她坐着。
晚上,嫣儿照旧来伺候她喝药。
这日,外头总会传来些许的声响,嫣儿解释说,明日就是新皇的登基大典,今儿宫里头都已经焕然一新了,这新年不好过,西凉此刻才算是有一件令人高兴的大事呢。
思昀捧了暖手炉进来,听嫣儿在她床前絮絮叨叨地说着,全是七王爷要登基的事,她悄悄地推了她几把,说公主累了,好歇息了。她虽不知道王爷和公主之间发生了什么事,她只是想,也许公主并不想听到王爷的事。
嫣儿这才悻悻地下去了,思昀上前,将暖手炉塞入被衾下,又取下了玉带钩上的绡帐,小声道:“公主早些休息,明日,怕是一早就会有响动,会早早地被吵醒。”
璇玑“唔”了一声,也不说话。
此时的乾承宫内,宫女太监们进进出出的忙做了一团,楚灵犀端了茶进来时,见晋玄王还坐在桌边,她忙皱眉道:“王爷皱的不试试明日登基大典好穿的衣袍?看看还有哪里不合身的,此刻连夜改,也还来得及。”
他嗤声道:“也不是没有试过。”
楚灵犀忙又道:“那不一样,明日是大事,准备得充分点总归是好的啊。来人,还不把龙袍拿过来?”
宫人们应声,忙进得内室来。
楚灵犀过去扶他起身,笑着道:“王爷别成天皱着眉,可该笑一笑的。”
他笑不出来,瞧着她,倒是开口:“本王看着快点让长夜把你娶回去,日后给长夜封个将军,赐了府邸给他,你就去安安心心地做个将军夫人,也省的在本王面前晃荡。”
楚灵犀被他说得一张俏脸猛地红了个透,急着辩解:“师兄可不要做什么将军的,我们还和以前一样,跟在王爷的身边。”
“跟在本王身边作何?”
“御前侍卫啊。”
将龙袍替他套上,听他低语着:“御前侍卫可都是男的,长夜就凑合了,你就算了。”
“王爷!”楚灵犀的眉头拧起来,踮起脚尖在他耳畔小声道,“我是一定要跟在师兄身边的,万一一刻不看着他,他被别的女子迷惑走了可怎么办?”
他到底笑了出来,究竟不过是个小丫头,非要跟在孟长夜身边,原来竟是存了这样的心思?
瞧见他笑了,楚灵犀才松了口气,她哪里是真的担心孟长夜,她不过就是想逗他笑笑。替他将玉带系上,楚灵犀才又道:“王爷笑了,可就算是答应了。君无戏言呢,规矩也是人定的,御前侍卫素来都只征收男子,那如今,就从您开始。”
他也不打算扫她的兴,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
点点头道:“本王知道了。这衣服脱了吧。”
才刚穿上呢,又要脱。
楚灵犀抬眸,见他自个儿解开了扣子,她有些无奈只能伸手过去。重新又套上那身常服,他抬步出去,见身后的女子跟上来,他才道:“不必跟了,回去歇息吧,明日还有的忙。”
“可是王爷您…”
“本王在屋里子烦闷,出去透透气。”又朝身后的宫人们也开口道,“都不必跟了。”
众人都应了声,见男子已抬步朝前面走去。
宫里早已布置得一派喜庆,可看在他的眼里,却一点都不觉得开心。漫无目的地走了一路,竟瞧见了眼前的芜烟居,心头一颤,多少个日夜,他不曾再来过这里。很多时候,也都逼迫自己不要去想。
今日,竟好端端地走来了这里。
负于身后的手微微握了拳,在芜烟居的门口站了好久好久。
思昀在里头走过的时候,像是看到有谁在门口站着。不觉有退回来看了一眼,这一眼,把她吓得不轻,那不是王爷么?思昀本能地回头朝里面看了眼,又看着晋玄王,隔得有些远,她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
她也不知他在这里站了多久,是来看公主的么?
可是,既是来了,却又为何不进来?
公主是不准她去找王爷来的,她很听话,没有去。可是现在,既是王爷自个来了,那也不关她的事了吧?这样想着,她忙迎了出去:“奴婢给王爷请安!”规矩地行了礼。
晋玄王似是微微一惊,回眸之时,才看清楚面前的宫女。
他有些尴尬,听思昀道:“王爷是来看公主么?您为何不进来?”
他的目光,越过宫女的肩膀朝里头看了一眼,他也想进去,是怕她不想见他。略吸了口气,他只问:“公主好么?”虽然每日都会派人来打探她的情况,可是他还是忍不住要问。
思昀点头:“公主的身子渐渐地好了,很快就会痊愈的。”
听得“痊愈”二字,在放心的同时,却又揪心起来。他时时刻刻都盼望着她能早点好,可是她好了,就会离开他。每次想到这个,他心里都矛盾得不行。
“王爷您里面请吧。”思昀见他站着,到底是鼓起了勇气请他进去。
他也不知怎的,就真的鬼使神差地进去了。见宫女要去推拿房门,他却又急急地拦下了。思昀吃了一惊,见他的眉心紧蹙着,脸色也不大好,终究是不敢说话了。
他挥了挥手,示意她退下。
璇玑其实一直未睡着,在床上翻了好几次,明日就是新皇登基的日子,她心里是真的替他高兴的。可是究竟为什么睡不着,她却又像是模糊起来。
翻身坐起来,余光瞥见后窗上映照着一个人影。
她吃了一惊,警觉地问:“谁在外面?”
晋玄王原本不过是在这里静静地站一会,思昀说她睡下了,此刻听她问谁,他竟是有些惊慌,像是个做错了事被逮了正着的孩子。
璇玑见外头之人不答话,也不走,心下奇怪,披上了外衣起身,扶着墙壁过去。手,在将要触及那窗户之时,听得外头的人低声开口:“是我。”
一句“是我”,叫璇玑的指尖猛地一颤,她顿住了,似在庆幸没有推开眼前的窗户。愣愣地站着,她竟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只有那一深一浅的呼吸声,在寂静的夜空下撩起轻微的响动。
他像是解释着:“只是走着走着便来了这里,知道你不愿见我,我也不知原来你竟还未睡。我…我这就走了。”垂下眼睑,他回转了身子,走了几步,似又想起什么,忙回头,开口道,“明日登基大典,你会来么?”哪怕,只是远远地一眼,他也希望她去看看啊。
里面,依旧是静谧的一片。隔了良久,才有女子的声音幽幽传出:“我就不去了。”
预料中的答复,他倒是没有更多的失落,苦涩一笑,淡淡应了声,又朝那窗户看了一眼,才转身离开。
听得那脚步声渐渐地远了,璇玑轻推开窗户,见那抹身影在月光下越来越远。她略闭上眼睛,重新拉上了窗户。
这一夜,竟又是睡不着。
翌日大早,宫人入内伺候新帝起身。新帝登基须得祭天,祭天时辰为日出前七刻,是以这前前后后的宫人几乎是半夜就起来准备了。秦沛等人早早地后在乾承宫外,见众人拥簇着新帝出来,忙迎上去行了礼。
孟长夜上前禀报:“王爷,外头一切都已经准备妥当了。”
“师兄!”楚灵犀狠狠地打了他一下,孟长夜怔了怔,还没有反应过来,见她低了声道,“再乱说话,细心皇上罚你!”
经她一提醒,孟长夜才恍然大悟:“属下知错,请皇上降罪!”上前便要跪。
新帝伸手拦住了他,轻声道:“无碍,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去,今日,辛苦了。”
众人都惶恐不已,才说着,便见丞相自外头来,行礼道:“皇上,众大臣都已经在外等候,您请吧,可不要误了吉时。”
正值冬日里,此刻的天空还有着微亮的月光,宫里头却再不是一片沉寂。瞧见新帝随着丞相的步子出去,秦沛抬头略吐了一口气,这新的一天,也将是整个西凉全新的一天。
楚灵犀也早已换上了戎装,她今日是要与孙连正一起保护新帝登基的。
回头,她忍不住瞪了孟长夜一眼:“我原是要和你一起留下守着皇宫的嘛,偏要我和孙将军一道出去!”
孟长夜尴尬地开口:“你心比较细,还是你在皇上身边比较放心。快去吧,可别叫皇上等你。”
楚灵犀也不是真心要怪他的,朝他吐了吐舌头,才转身小跑着跟上去。
孟长夜回身,见秦沛依旧还站着,他迟疑了下,才道:“秦先生不跟着去看看么?”
他点头:“要去的,我不急,只跟在后头便是。”他说着,也抬步下了台阶。
孟长夜这才松了口气,回身朝芜烟居的方向而去。
璇玑起身时,外头的思昀早已进来,这几日,她都睡得浅,就怕公主夜里有事会叫她。她上前扶她,只听她道:“今日要回鄢姜去。”
思昀大吃了一惊,此时她怎么从来不曾听她提过?
“王爷…不,皇上知道么?”思昀想起昨晚上,他还曾来过的,怎的今日公主就说要走了?再说就算要出宫,也不必这个时候啊,现在才什么时辰?天都还没亮呢。
璇玑也不答,只吩咐着替她更衣。
才梳洗完毕,外头已传来孟长夜的声音。思昀开了门迎他入内,璇玑低声问他:“皇上走了么?”
“刚走,公主当真此刻就走?”孟长夜此刻倒是迟疑起来,他也说不清究竟是为何。
璇玑起了身,却是没有任何迟疑:“现在就走,莫不是孟侍卫还不曾安排好么?”
“不是。”他否认了,一切都已经安排妥当,护送她回鄢姜的全是精锐侍卫。公主今日要走的事情,他没有禀报皇上,可是她的安全,他还是会放在心上的。
璇玑点了头:“那便走吧。”该收拾的东西都已经准备好,再不必收拾什么。
马车早已准备好,皇宫北门口,侍卫们拦下了,才要盘查,见后头跟着的是孟长夜,又说是新帝祭天落下的东西,自是谁也不敢说第二句话就立马放行了。
护送的侍卫们都已经等候在宫门口听候调遣。孟长夜送她们至门口,并未行多远,便听璇玑开口:“孟侍卫止步吧,今日你的指责是守卫皇宫。”
这个孟长夜自然是清楚的,他的步子一顿,终是没有再往前。
有侍卫跳上马车,大喝一声,趁着夜幕离开皇宫。
思昀瞧着璇玑,好几次,她都想问话,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马车行了一段路,却听璇玑突然道:“等一等,本宫还要去一个地方。”
……
祭台设在皇宫南门的圜丘坛,校尉早已设金椅于圜丘坛前,台上的神位均以天青色缎子搭成神幄。神位前摆着玉、帛,整羊、整牛、整彘以及整盘的瓜果祭品。
众人迎了新帝自御驾上下,时辰一到,便有太监高声叫着“吉时到”,斋宫鸣太和钟,众人拥簇新帝起驾至圜丘坛前,此时,圜丘坛东南燔牛犊,西南悬天灯,烟云缥缈,在尚未大亮的暮色里,显得尤为朦胧与神秘。钟声止,鼓乐声起,祭天才正式开始。
新帝祭天之后,才能接受朝臣百官的朝拜。
丞相步至帝座前,跪下,高呼着:“跪,搢笏!”他身后百官忙都跟着行三跪九叩之礼,并山呼万岁。
新帝的目光缓缓掠过底下众人,抬了手,声音庄重而沉稳:“众卿平身。”
底下,又是山呼万岁,并三呼。
新帝的眸光微转时,竟像是在前面的某处,瞧见那熟悉的容颜。只一瞬,竟又消失于眼前。空旷的圜丘坛,到处弥漫的,只有那“万岁”的声响。他到底兀自笑了笑,她说了不会来,又怎的会出现在这里?
巨大的槐树后,女子回转了单薄的身躯,她的面上竟是笑。
这一天,她终于还是等到了,亲眼看着他登基,她也可以安心地离开了…
【宫闱血】22
正月初十,西凉新帝登基,改乾庆三年初为光启元年。
……
思昀见璇玑转身出来,忙上前去扶她,她不免也朝前面的圜丘坛瞧了一眼,此时的天色还只蒙蒙亮,她也看不太真切,那帝座上的男子,她也不曾瞧见。璇玑的步子未停,思昀只得跟上她的脚步,目光转回,落在璇玑的脸上,那嘴角,分明是一抹浅浅的笑。
思昀心下是越发地不明了,既是来了,却又不见,这到底是为何?
马车,停得离圜丘坛有些远,璇玑上车的时候,还能听到那边传出的鼓乐之声。车帘,缓缓落下,掩去了面前朦胧的景色,她轻阖了双眸,靠向身后的软垫。
原本也是该去皇陵看看卓年的,只是此刻她去,竟是不合适了。想起那日与夏玉去瞧见的场景,她的身子忍不住一颤,欠了卓年的,此生怕还不了。从此以后,她不会再杀人,吃斋祈福,希望卓年来世,可以生在一个好人家,不要再受这些苦。
思昀取了薄衾替她盖上,她的身子还没有完全好,此刻就说要赶路,此去鄢姜又是路途遥远,思昀心里很是担忧。不过,等到了那边就好了吧?毕竟,那里是公主的家呢。
璇玑却又抬眸朝微掀的窗帘外瞧了眼,外头的天色已经渐渐地亮起来,那场盛大的登基大典也将会结束,不过那时候,她已经离开郢京很远。即便他知道了,又能如何?说好要放她走的,他一定不会强求。
昨日一夜未眠,此刻**得有了睡意。
璇玑复又闭上眼睛,靠在软垫上沉沉地睡去。
……
鄢姜王宫。
身着玄色华服的男子正与眼前的文臣下着棋,指尖捏着那枚白子略迟疑了片刻,才将棋子落下。面前的大臣一怔,随即起身拱手道:“王上棋艺精湛,臣甘拜下风啊!”他说的时候,态度极为诚恳。
男子却是蓦地一笑,开口道:“朕罚你三月俸禄,可知为何?”
大臣心头一颤,忽地想起什么,忙跪下道:“臣知罪,望王上恕罪!”
他低哧一声,起身回转了身子,音色冰冷:“下去。”连下棋都要故意让着,叫他觉得好没趣!他倒是时常想起夏玉,只他与自己下棋之时,从不会做这些“污秽”之事。
后面之人慌忙爬起来,匆匆退下。一侧的宫人见此,也不敢上去收拾棋盘,只见王上直愣愣地瞧着面前的池子,怔怔地不发一言。
清风拂过,撩起亭中的纱帐,空气里,弥漫着熏香的味道。
他在池边站了许久,忽而闻得脚步声自远处传来,一名太监跪在亭外,恭声道:“启禀王上,夏大人回来了!”
鄢姜王此刻才回了身,上前一步道:“那还不宣他来见朕?”正想着呢,果真就到了!这一次,倒是叫他等得久了。
太监依旧跪着,开口道:“王上,夏大人受了伤,已让人送回夏府去了。”
“什么?”鄢姜王的眉头猛地皱起,他就知道这么久不回来一定是出了事,广袖一甩,太监再看的时候,见男子已经大步出了亭子,沉了声道,“摆驾夏府!”
“是。”太监慌慌张张地爬起来,擦了把额上的汗紧跟上去。
夏府外,家丁们都直直地跪了一地,太监扶鄢姜王下去,瞧见夏老夫人也出来迎驾了。他上前亲扶了她一把:“老夫人不必多礼了。”他略侧了脸,“让御医进去给夏玉看看。”
身后跟着的两个御医忙抬步入内。
鄢姜王转身的时候,瞧见一侧的一对侍卫,看那着装也知是西凉的人。他的眉头微皱,瞧见那为首之人已经上前来行了礼,开口道:“属下们已经将夏大人平安送回来了,这就回了。”
“夏玉发生了何事?”他径直开口问。
那侍卫却不答,只道:“此事,还是请王上自己问夏大人吧。”
鄢姜王的眉头皱得越发深了,那侍卫朝他行了礼,便转身率人离开。鄢姜王瞧了一眼,也并不逗留,抬步朝夏府里头走去。
丫鬟们都侍立在夏玉的房门外,此刻见他过去,都跪下行了礼。他也无意理会,抬步入内,举目竟是不见璇玑,他的脸色蓦地一变。
御医恰巧起了身出来。
“如何?”他还以为璇玑是有事出去了。
御医的脸色有些阴沉,低头答道:“回王上,夏大人受过重伤,可照理说,他的伤势恢复得差不多,也不至于昏迷不醒。”
鄢姜王的眸光一闪,脱口问:“那是为何?”
“这…臣先配帖药,让夏大人醒来再说。”悄悄看了面前的男子一眼,见他默许,御医才亟亟夺门而出。
他入了内,瞧见床上之人的脸上果然是透着苍白,他却只回身,喊了人进来,低声问:“公主呢?”
丫鬟吃了一惊,忙道:“王上,公主没有来过府里啊。”大人回来的时候,分明只一人。
鄢姜王这才觉出事情的不妥来,疾步行至门口,却是顿住了,他此刻出宫,带的人也不多。叫他们去拦截西凉的人到底是不妥的,只是现在,回宫去调兵,怕又来不及了。紧紧地握紧了手中的拳头,他像是有种强烈的感觉,璇玑根本没有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