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笑了,只是食医罢了。”
“姑娘真是谦虚,食医可是四医之首,姑忍受好本事,何大夫是有福之人啊。”掌柜的倒有些见识。
“掌柜的客气了,谢掌柜的吉言。”何大妮又是一礼。
围观群众马上啧啧称赞,大夸何大姑娘礼多人乖巧,将来一定有好运。
何大妮再次行礼谢过大家。
寒暄客套了好一番,围观群众过足了瘾,这才慢慢地散了,铺子重新恢复正常营业,掌柜和伙计卯足了劲向何大妮推销商品。
何小杰完全晕了头,可怜巴巴地望着何大妮。
何大妮三言两语跟掌柜的说好,下次带父母一起来挑料子,这才带了何小杰告辞出店。
两姐弟继续在街上走,杂七杂八地又买了些零碎东西,何大妮甚至还给自己买了一个妆奁和一个手镜,
何小杰看着大姐姐走一路买一路,丝毫不在意价钱,吃惊咋舌的同时心里也尤为羡慕。
这些年他也屡次听人说起过大姐姐的本事,街坊们都说只要大姐姐回来家里就能翻身。他不知道翻身是什么意思,他出生时家境就已经是岌岌可危,才会走路家里的医馆就关了门,他不像兄长和两个亲生姐姐那样过过几天好日子,以前的富裕日子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他有记忆以来就一直是穷困度日。
唯一一段好些的日子是几年前家里给大姐姐许了门亲事,男方家给了大笔聘礼,那段日子家里手头宽裕些,隔三岔五的总能换些口味,身上现在穿的衣服也是那时扯布做的。可没过多久,随着兄长学坏之后,家里的日子就彻底陷入困境,只能闻着别人家的肉香味流口水。
现在大姐姐第一天回来中午就吃到了肉,也许这就是大人们常说的翻身了吗,大姐姐能回家真好。
何小杰望着何大妮的侧脸懵懂地想到。
第134章
何大妮最后在粮油铺买了几样豆类、在干货铺买了几样干杂、在炒货铺买了零嘴、在茶铺买了两斤中档茶叶,另加各种杂物,肘弯里挎着满满的篮子,带着何小杰满载而归。
行至半路,经过一家包子铺,伙计大声吆喝刚出炉的美味大包子,围了很多人在那买。何大妮本来都已经走过包子铺了,眼角瞄到跟在身边的何小杰老是侧身偷看,遂停下脚步带着何小杰走回去,花一文钱买了两个豆沙包给他做点心。
“拿着吃,小心烫啊。”
“谢谢大姐姐。”何小杰得到意外之喜,双手捧着热呼呼的包子开心地咬了一大口,甜甜的糯豆沙从咽喉滑进肚里,美得心花怒放。
何小杰停在原地连吃几口包子,一抬头看到何大妮已经走到前面去了,赶紧小跑几步跟上,仰着头崇拜地瞻仰何大妮的侧脸。
大姐姐好厉害,竟然知道自己刚才想吃包子,大家都说大姐姐有好本事,这个应该也是大姐姐的本事之一吧?
何大妮全然不知何小杰的心理活动,看着何小杰走几步吃口包子又歇一会子,只觉得何小杰的身体素质差得要命,看他那细瘦的胳臂手,营养不足是肯定的,就不知道这除了热量不足的消瘦之外,还有没有因为蛋白质缺乏而引起的水肿。
姐弟俩一路步行回家,何小杰走路速度越来越慢,两个甜豆沙的包子下肚好像没有给他提供多少热量,何大妮一路上对何小杰营养不足的程度评估逐渐升级,脑子里对日后家里的膳食安排重做计划。
这个家败落到如此程度是她的主意没错,但若不是何大伟他们先把自己卖了八百两,自己为求脱身恢复自由也不会出此下策,何况她对报复何梁氏与大弟弟何小强根本没有一丝愧疚,这个身体对这两人当年给自己带来的伤害记忆犹新。
而她也不是什么恶人,报复完了该报复的人,对于无辜受牵连的对象她还是乐意好好照顾的,毕竟就血缘上来说,何小杰是自己这个壳子的同父异母弟弟,既然占了这个壳子,那么尽点义务也是应当的。何况街坊们都看在眼里,她当然要给大家一个乖巧温顺听话能干孝顺体贴的好印象,这样才能把继母何梁氏重重地踩在地上,叫她再也不能给自己制造任何麻烦。
至于那两个被何小强卖掉的两个妹妹,她们当年都由向家分行暗中接手,转送到京里谢家,由谢家送到外地别院做丫头去了,将来只要她乐意,那两个同父异母妹妹她随时随地都能找回来。
倒是那个赌棍何小强是个棘手人物,处理他要花些工夫,等他收到自己回家的消息,势必会回来讨钱,怎么打发他是个问题。
姐弟俩磨磨蹭蹭总算回到了家,木工和窗纸工都还在院里干活,最先看到何大妮两人进来,高声给屋里的何大伟报信,何大伟跟何梁氏一起跑出来迎接儿子女儿。
“妮儿啊,快来快来,你大伯和族里的叔伯来了,一直等着见你呢。”何大伟上前牵了何大妮的手就要进屋,何梁氏则帮着儿子卸下身上的背篓,将炭拿进屋去妥善放好。
“这些长辈们怎么来了?”何大妮心想原来父亲这边也有亲戚的。
“哎哟,我的好女儿哟,你这出宫回家是大事,长辈们当然要来看看你,跟你商量一下拜祭祖先的事啊。来来,快进屋,跟叔伯们问声好。”何大伟顾不上细说,拖了女儿就往里走。
“爹爹,你总得容我收拾一下,我才刚回来,头发被风吹得乱糟糟的,这么久没见到各位长辈了,不能失了礼数。”何大妮站住不走,甩开何大伟的手,摸摸自己的头发。
何大伟看女儿肘上还挎着蓝子,想想也对,催促女儿动作快些,他又赶回东屋去陪兄弟们说话。
何大妮返身回自己屋,把自己的日用品放下,摆上妆奁揭开镜匣对镜照了照,用笢子抿抿两鬓头发,又从包袱里翻出胭脂水粉抹一抹。打扮完后出来又奔厨房,把豆啊果啊的放在厨房桌上,见灶上正有开水,于是洗了夏天用的大茶壶,泡了壶茶,拿上炒货零嘴进屋去。
“爹爹,女儿进来了。”何大妮用胳臂肘撩开布帘子,侧身进屋,目光一扫,炕脚坐着继母和小弟,何大伟挨着妻儿坐在炕桌边,屋里还另外有四位中老年男性长辈。
“大姐姐我帮你。”先和母亲进屋来休息的小杰迎上来接过何大妮手里的茶壶摆在炕桌上,又回来接她手里的零嘴。
“妮儿,来,见过各位长辈。”何大伟跟着走上来,领着何大妮,逐一认人。
“这位是大伯,爹的亲兄弟。”何大伟指着坐炕桌另一侧的中年男人道,看着比何大伟年轻多了。
“侄女请大伯安,大伯万福。”何大妮端庄行礼。
“这位是二伯,爹的堂兄。”何大伟又领女儿到另一位中年男人面前。
“侄女请二伯安,二伯万福。”何大妮的动作一丝不苟。
“这位是四叔,爹的堂弟。”
“侄女请四叔安,四叔万福。”
“这位是五叔,四叔的亲弟弟。”
“侄女请五叔安,五叔万福。”
何大妮一一给长辈们行礼,长辈们也不白受这礼,都给了一个红袋子作为见面礼,族里出了这样一位有出息的晚辈,也是家族的荣光,大伯笑得尤为开心。
“好好,好闺女,比你爹有出息多了,看你爹后面这些年都过得什么日子。”大伯摸着自己的八字胡大笑道。
“大伯,我爹爹这就叫否极泰来,侄女在宫里不知家中事,现在既然回来子,定会想办法不再叫一家人受苦。”当着众长辈的面,当然要略表一下心意,让长辈们放心。
“好,说得好,有志气,比你爹强多了。”大伯越发的高兴。
“好了好了,现在时间不早了,赶紧把正事商量完,让妮儿也能早些休息,今天忙了一天,买东买西,妮儿怕是早就累了。”四叔笑呵呵地把话题引回正题。
“对对对,看到妮儿回来太高兴,差点把正事忘了。”大伯坐直身子,清咳几声。
“妮儿啊,先前我们这几位长辈是这样商量的,你刚回来,这头几天肯定是要先拜见各位亲戚,正好祠堂那边抓紧时间先整理一下,紧你的时间,你什么时候方便了,给大伯个信儿,咱们就定下日子来。大伯希望越早越好,这些事早早地办完了,你们也有充裕的时间置备年货打扫屋子啥的。”
“大伯,真抱歉,侄女离家日久,对家事已经记不太清,都忘了咱家祠堂在哪,大伯不要责怪。”何大妮一脸歉意。
“唉,这说的哪里话,就是你不问大伯也要跟你说的。咱家祠堂在县城外十里的何家村,县城里这几支何家人都是从那里走出来的,那是咱们的老家,村里人都姓何,村里的祠堂是全县周边最大最好的。”
“那这就算是衣锦还乡了?”何大妮喜道。
“说得对,没错,就是衣锦还乡,咱们的大妮儿衣锦还乡给全村姑娘媳妇老少爷们看看,咱们何家村出了个最有出息的闺女。”大伯再次笑得后槽牙露了出来,另几位叔伯也都笑出了声。
“大伯,不知祖父祖母还在不在?”
“在在在,在大伯家里颐养天年,身体和精神都好着呢。”
“好,那明天一早我们全家先去拜见祖父祖母大伯大伯母,下午侄女带爹爹母亲小弟去扯布做衣裳,等衣裳做好了再安排回村祭祖的事,大伯您看怎么样?”
“要得要得,衣锦还乡嘛,当然要穿新衣裳。好好,闺女,一切紧你方便,你觉得都准备好了,来跟大伯说一声,咱们定下日子好出发,一天就能回来,不耽误多少事。”
“嗯,大伯,那就这样说定了,祭过祖后侄女还要给娘亲扫墓,我尽量都安排得紧凑些。”
“哎,这倒可以一块办了,你娘不正葬在何家祖坟么,就咱们何家村外头,不过你要扫墓的话,那咱们要更早些时候出发才行了,这样才能赶在下午关城门前回来。”
“嗯,这个容侄女再考虑考虑,等明后几天拜见完所有亲戚长辈再做决定。”
“行行,反正都你自己划算,定好了就告诉大伯一声。”何大伯自然听出侄女话里意思,想到自己这个侄女小时候日子过得委屈,何大伯也不好多说什么。
“好,侄女一决定下来就会尽早通知各位叔伯,至于祭祖的事,就有劳叔伯们指教了,侄女对这个全然一无所知。”
“这个别担心,到了祠堂人家说什么你都照做就是了,不难的。”
“是,侄女记下了。”何大妮乖巧行礼。
“来来来,吃茶吃茶,说了这么久的话兄弟都口干了吧。”何大伟见话题到一段落,起身把众人面前杯里的开水随便地倒在地上,提了茶壶给各人倒茶。
“哟,这茶叶不错哎。”何大伯尝了一口茶汤,扬起了眉毛,咂咂嘴想想又叮嘱一番,“弟啊,妮儿如今出宫回家,这次你可要好好待女儿,别再跟以前那样了。”
正给人到茶的何大伟没有防备,手一抖,茶汤倒在了桌上,茶渍溅到了衣摆上,满面惭愧地提了壶转身面对自家大哥,“哥啊,以前的事就不要提了,我知道是我糊涂,让妮儿受苦了,日后绝不会了。”
“哼哼,量你也不敢了,就你现在这境况离了你家妮儿,看你吃什么去。”到底是自家兄弟的家事,何大伯多少也知道一些,但当年都没出头说话,现在更不好再说什么,说两句提醒一下也就罢了。
何大妮眼前气氛尴尬起来,赶紧出面打圆场,“大伯言重了,爹爹只是个老好人性子,习惯息事宁人,又讲究男主外女主内,家事爹爹一概不管,完全信任和交予当家主母,侄女小时候爹爹是有失职,但现在爹爹已经知错,大伯就不要旧事重提了,免得爹爹心上难受,侄女看了也不好过。”
说着说着,何大妮也哽咽起来,抽出笼在袖子里的手帕在眼睛上擦来擦去。
另几位叔伯立刻炸锅,纷纷责怪何大伯,干嘛没事提这茬,勾得侄女伤心,纷纷离座上前好言劝慰。
“哎呀呀,好闺女,是大伯失言,大伯失言,大伯给你道歉。”何大伯尴尬得连连抱拳作揖。
众长辈劝了一会子,何大妮总算稳住情绪,重新展露笑颜,招呼长辈们吃茶吃东西。
没有人关注到炕脚那边沉默不语的何梁氏如坐针毡般的坐立不安,她知道自己当年做得稍微过分了些,可继母和继女本来就是水火不容的一家人,她也有她的苦衷,谁又来可怜她。
何大妮那边这群人又聊了片刻,长辈们确认侄女情绪已经稳定,就不再多坐,一起道别,何大伟携女儿送至院外,又跟大伯约好明日上门的时间,这才返身回屋。
何大妮回到自己西屋,用炕帚把炕仔细地扫过一遍,将浮灰完全扫去,然后回东屋请继母何梁氏搭把手帮忙把被褥枕头收下来。
何梁氏木着一张脸出来帮忙,把被褥枕头都放到西屋炕上,见东西都收下来,何梁氏拔腿就想走,她不想和继女呆在同一个地方,谁知何大妮又在身后叫住继母。
“母亲,这床薄被你们三人用吧,新被盖在下面,上头再盖旧被,今天我买了新炭,加足了好好烧一晚上,就不会再半夜冻醒了。”何大妮利索地把那床薄些的夏被折好抱给何梁氏。
“我不要你假好心,我们被子够用,不像你细皮嫩肉受不得苦。”
“假好心也罢,真好心也罢,你若不要我也不勉强,我只是心疼小杰总是挂着清鼻涕,那就是风寒伤风的症状,可见他平时总是感到寒冷,体温不足,小小年纪就这般身…”何大妮话还没说完,手上突然一轻,何梁氏寒着脸从何大妮手上抱过被子一言不发地掉头就走。
何大妮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转身铺床。
刚把炕铺好,何小杰又进来唤她,说是二位师傅都干完活了,爹爹也都验收过了,等何大妮结工钱。
何大妮闻言从荷包里如数数出工钱拿在手里,来到院里转了一圈,眼看门窗都焕然一新,结实牢靠密不透风,满意地将钱给了两位师傅。
送走两位工匠师傅,何家四口又忙着做晚饭,晚上还是吃粥,把中午剩的那一半卤肉和着买的几样干果一起煮八宝粥,把今天对付过去,明天一早再去早市买菜正经做饭。
第135章
吃过饭洗了碗,就烧热水准备洗脸休息,何大伟临时出趟门,说是去找邻居借辆车,明天一早搭车去大伯家,不然走着去要走两刻多钟,体力吃不消。
何大伟本是随口一说,何大妮却听出话里玄机,若不是长期膳食不足引发的营养不足症,也不会体力差到两刻钟的路都走不动。
等何大伟跟邻居谈妥借车又坐着聊了会子天后踏着夜色回来,家里三人都已经洗漱完毕,一踏进自己东屋就觉得温暖如春,再看炕上何梁氏母子二人仅着中衣,腿上盖着新被,而女儿则不在屋里。
“哎哟,好暖和啊。”
“爹爹,这是大姐姐买的新炭,好暖和吧,快上炕来坐坐,都烧屁股呢。”何小杰站在炕上拍掌欢跳。
何大伟到炕边伸手一摸,烫手地飞快缩回来,斥道,“你这败家子,加了多少炭,这样烧手,这一晚上得烧掉多少炭才够,快快快,快出去扒掉一点。”
“我就是照着平时用量加的炭,是这炭好,无烟无味火力旺,二十五文一斤呢,大姐姐还说不贵。”
“那你大姐姐屋里呢,给她烧上没?”
“烧上了,我还多加了几块,现在大姐姐那炕只怕更烫手。”
“你烧炕靠通了烟道没?那屋都这么久没用过了,烟道怕是早就堵了。”
“通了,大姐姐跟我一块通的,通完烧上炕了我们才洗的脸,用的是大姐姐今天新买的麻布手巾,大姐姐说我们的旧手巾做抹布都嫌脏,她给了我们好几块,洗脸洗屁股洗脚平时擦手的都不一样,还有一人一块洗手洗小衣的胰球,都各用各的不准混用,脏。大姐姐还说以后要给我们都买齐盆子和盆架,也是各人用各人的,不准一个盆子全家人又洗脸又洗脚。”何小杰很兴奋地把刚才洗脸时何大妮说过的话原样学给何大伟。
何大伟感慨颇多,扶着小儿子坐下,“儿啊,以前家境还好的时候,就是你大姐姐说的那般,各人有各人的盆,有各人的手巾,各用各的,从不混用,后来家境败落了,没钱置办这些东西,只好这么对付着用了。”
“大姐姐是想让我们都回到以前的那种生活吗?大姐姐好厉害。”
“爹爹没用,你大姐姐比爹爹有本事多了,爹爹悔呀,以前对大姐姐不好,将来日子恐怕过得最好的就是你大姐姐,看看你哥,他小时候要啥有啥,现在却变得这样,唉,都是报应呐。”
“爹爹别难过,大姐姐的好日子也是大姐姐自己挣来的,小杰日后也会努力赚钱让爹娘过上和以前一样的好日子。”
“好好,好孩子,有志气。哎,你大姐姐呢?”
“大姐姐好像在厨房给爹爹烧洗脸水,爹爹也赶紧洗了吧,我给爹爹拿新手巾。”何小杰飞快到炕脚拿出几块大小不一的手巾,一块块的告诉何大伟都是干什么用的,小的擦手,稍大些的洗脸,再大些的洗屁股,最大的擦脚,严禁弄混。
何大伟拿了三块手巾,又从屋里拿了盆出去洗漱,窗外厨房那边隐隐传来父女俩说话的声音。
灶上烧着留给何大伟的热水,何大妮在小炉边煮着红糖生姜水,何大伟一边舀水一边把明天出门的事跟女儿交待好,然后何大伟就端着盆子到外头洗脸去了,等他洗完了里面姜汤也煮得了,何大妮分了三碗拿进东屋给三人喝,然后她又出来去自己西屋取了一吊铜钱再回来。
“爹爹,母亲,这一吊钱你们拿着做家用,买些柴米油盐,这快过年了,看家里缺什么再添置些,买几斤肉灌些香肠,或者腌点腊肉腊鸡腊鸭什么的都随你们,日后买菜由我买,菜钱也由我出,你们只管家里正常生活就行。”何大妮在炕沿上坐下,把沉甸甸的一吊钱放在炕桌上,五十文一枚的最大面值制钱二十个。
何大伟与何梁氏的反应却像是这钱烫手似的,不敢去拿,何大伟还把钱推向女儿,“妮儿啊,你今天买了够多东西了,这钱你还是留着自己用吧,你这么多年也没攒下几个钱,京里那些老爷太太身边的下人都不好伺候,阎王好见小鬼难缠,爹爹心领了,你快收起来。”
白天何大妮给何大伟打的预防针此刻起作用了。
“爹爹说的哪里话,这大过年的家里哪能不买些东西,我手里不差这一吊钱,爹爹就收下吧,我离家多年也不知道县城里哪里有物美价廉的好东西,你们只要是认为家里用得着的只管买。”何大妮把钱又推到何大伟面前。
何大伟看看女儿,抹抹眼睛,把钱推到了何梁氏面前,“好,我们收下,明天不是说要扯布做新衣裳么,就用这钱付。”
“呵呵呵呵,爹爹,我都说了这是给家里添置东西的钱,专款专用,明日扯布的钱有我另出,要是从这一吊钱里出,回头家用就不够钱了。”
“哎哟,哪里要扯好多布?”
“怎么不要好多布?光是贴肉穿的中衣底衣小衣一人三套最基本的,外面叠穿的小袄中袄大袄一人两套是必须的,大袄外面披的罩衫一人三身是日常的,再另做两身过年时拜年走亲戚穿是应当的,还有鞋袜,袜子一人三副是肯定的,外面穿的棉鞋一人两双跑不掉的,还有家里穿的便鞋怎么算一人两双最少的。”
何大妮噼里啪啦不带换气的念出一串,听得何大伟三人眼冒金星晕头转向。
“女儿啊,有钱也不能这样花啊,一人哪里要得了这么多棉袄,一件厚大袄就够了哇,你也要留些钱傍身才是啊。”
“爹爹啊,我这算的都是最小数了,新棉做的棉袄,要是穿脏了你要怎么洗?新棉沾了水哪里还保暖?所以当然要两套换着穿,把脱下来的晒晒太阳留着下次换穿。正因为新棉袄不能沾水,所以外面的罩衫才要多几件,罩衫穿几天就要换下来洗,冬天湿衣服本就难干,不多备几件哪里换洗得过来。”
“可是这一件套一件,到了最外面的罩衫,我们一个大人扯的布都够给小杰做两身单的了。”
“没关系啊,小杰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衣服换的快,要是怕浪费,你们的罩衫将来就留着改给小杰做单衣呗,你们再扯新布做新衣。”
“那…鞋子呢?要的了两双这么多么?”
“怎么不要?离过年还有一个多月呢,你们平时穿一双,到过年时都脏了,难道一身干净衣裳脚上一双脏鞋子去走亲戚拜年?”
“这…”何大伟被堵得无语,内心里还在挣扎要不要听从女儿的安排。
“爹爹啊,你还犹豫什么啊,以前家境好的时候,你的衣服可多得几个柜子都放不下啊,可讲究了,上年穿过的衣服下一年绝对不穿,没穿过几次的上好衣服全拿出去送人。这才过了几年苦日子啊,就把以前的习惯给忘了?”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现在根本不敢回想以前的生活,想起来就脸红啊。”
“爹娘以前原来过的是这样的好日子啊。”何小杰总算回过神来了,听得咋舌。
“是呢,以前爹爹开着医馆,日子过得可好了,家里还有仆人伺候,可惜你生得晚,没赶上家里最好的时候。”何大妮摸摸何小杰的脸,刚才那碗姜汤水下肚,这会儿已没再流清鼻涕了。
“大姐姐也是这种日子过来的?”
“我?呵呵…小杰想知道?”何大妮笑意依旧。
“小杰打听这个干什么,都是往事了,还提它做甚,去去,到你娘身边去,让你娘哄你睡觉,明天还要早起去大伯家呢。”何大伟看着女儿的笑脸莫名地突然遍体生寒,赶忙出言打岔。
“哦。”何小杰乖乖听话,起身爬去娘亲身边。
何大妮看到何小杰穿得单薄,想起正好可以检查他的身体,就又把他唤了回来。
“等等小杰,过来,把中衣脱了,我看看你的肚子。”
“看我肚子做什么?”小杰又爬回来,跪坐在何大妮面前,解开中衣脱下,里面贴身穿了件破旧的肚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