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不歇着?”上官嫃问道,嗓音嘶哑。
查元赫直勾勾盯着她,小心翼翼问:“明日就进城了,我知道你想送你爹回金陵去,可是我们一旦回去就再也出不来了,不如…我们到下一个落脚的地方就逃走吧?”
上官嫃淡淡蹙眉,胸口一阵钝痛,“逃去哪里?就算逃走了,他们也会派兵寻我们。”
查元赫急切地握住她的手,“不怕,我们去西域,他们一定找不到!等我弄匹马,我们就可以连夜逃走!”
上官嫃斜斜睨着他风尘仆仆的面庞,一点点将自己的手抽回来,道:“我不走。”
“什么?”查元赫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凑近了她一些。上官嫃面无表情地重复了一遍,“我不走。我要回去。”
查元赫急急喘气,眸子渐渐湿润,“为何?我们已有夫妻之实,我会待你很好,我们去寻一片海阔天空无忧无虑地过日子…”
上官嫃移开视线,毅然打断他,“无忧无虑?我们要靠什么为生?你能给我锦衣玉食的生活吗?还是下半辈子都要跟你颠沛流离?我过不了那样的日子!”她挤出这一番话,尾音悄然在颤抖。
查元赫怔了许久,喃喃道:“你在说什么啊?娘子…我们这些天过得不好么?你不快乐么?你不用吃苦,不论如何颠沛流离,我绝不让你吃苦,我可以伺候你,我可以把你当皇太后一样供着…”
上官嫃含泪吼道:“够了!我不想听你胡言乱语。总之我要回去,你也回去,我们互不相干!”
查元赫重新攥住她的手,用尽整条胳膊的力气紧紧攥着她的手,声音颤抖着说:“互不相干…难道我在你心中的分量,还比不上那皇太后的地位?”
上官嫃僵了许久,缓缓道:“没得比。”
查元赫不敢置信地瞪着她,手下的力道又重了几分却丝毫不觉,一字一句地问:“你可曾喜欢过我,淡薄也无妨,只要一点点…”
这句话,与她当日说的如出一撤,他们原来都这样傻,上官嫃苦笑着,斩钉截铁地答了两个字:“从未。”
查元赫骤然松了手,浓眉渐渐收住,仍带有几分不干苦哑追问:“既然从未,又为何委身于我?”
上官嫃喉口抽紧,强咽了半响,垂眸道:“不过是寂寞时候,聊以慰藉罢了。”
查元赫定定望着她,越看越不真切,越看越觉得模糊。跳跃的火光倒映在他双眸中竟毫无光亮,晦暗至极。上官嫃始终不敢看他,直到踏沓而沉重的步子从耳边渐渐远去,渐渐消失,她才望着自己手腕上呗他掐出的红痕泫然涕下。
翌日清晨,上官嫃面无苍白地钻进篷车,瞥了眼紧紧盯着自己的司马银凤,诺诺道:“皇姐,昨夜休息得可好?”
“不错。”司马银凤手扶她一把,笑道:“元赫已经连夜赶去跟他爹回合了,或许比我们还早到金陵。”
上官嫃恍惚了一阵,低低应道:“是么,也好。”
篷车的帘子放下来,一望无垠的大漠风光顿时缩成了一丈见方的狭窄空间,上官嫃觉得难以呼吸,紧紧捂着胸口。司马银凤和蔼道:“你暂且回道观去,我会想办法让你回宫。”
上官嫃淡淡笑着,“皇家当初一心要我出尽,如今又绞尽脑汁送我回宫。”
“仅是不同往日,你长大了,不会由着性子来,对不对?”司马银凤侧目睨着她苍白的脸色,叹道:“你们的身份就注定了不会有好结果,忘了他吧。如今我们要同心协力,对付司马琛,阻止他排除异己,还朝堂一片清明。”
“我一切听从皇姐的意思,只是有个请求。”上官嫃抬眸与她对视,坦然道:“我腹中已有元赫的骨肉,等我生下孩子,才能回宫去拼尽全力对付司马琛。”
司马银凤竟还不已,打量她几番才痛心疾首道:“若被人发现,你性命堪忧,还谈司马报仇?这孩子不能留!”
上官嫃微微扬起下颌,毅然道:“若是不能留,我便与他同归于尽。孩子有闪失,我决不独活。”
司马银凤连连摇头,“可是你要如何避人耳目?十月怀胎,莫非你终日躲在屋里不见天日?生产的时候便难以掩饰,待孩子出世,你又要将他养在何处?”
上官嫃颔首道:“这便要倚仗皇姐了。”
“你!”司马银凤语塞,黛眉微蹙,又沉沉叹了口气,“怎么说,也是我的孙…我哪里会见死不救啊?罢了,你先安心在道观养着,我会暗中遣人去照应。”
“多谢皇姐成全。”上官嫃俯首以表谢意,最后那点点牵挂已经得到了解脱,再也无所顾忌。
浮椿观静谧依然,马车一路晃晃悠悠绕着浮椿山盘旋而上。尽管没有多少护送的侍卫,行人却明白白车里坐的人是谁,纷纷驻足敬候,待马车跑远了才继续赶路。皇太后出逃的消息早已不胫而走,但人人皆道太厚孝悌有意,为见父亲最后一面甘愿冒犯宫规,以身涉嫌,几乎命丧大漠。一回金陵便忙于安葬父亲,并向皇帝请求守丧一年。
又是守丧,上官嫃抚着自己一袭白衣,无奈一笑。最美的年华,她都在一个又一个丧期中度过,没有娇艳,没有俏丽,只是从头到脚清清白白。
元珊早已站在院门外翘首以待,上官嫃见她消瘦了不少,未免心疼。元珊眼眶发红,紧紧拉住上官嫃的手无语凝噎。
上官嫃微微笑着,执了她的手一道进去,便问:“元珊,他们没为难你吧?”
“没有,多亏皇上圣恩庇护。娘娘一定吃了许多苦,如今让元珊好好服侍你。”说着,元珊领她进屋看,“瞧,这里装饰一新,是皇上吩咐的。”
上官嫃心事重重,无暇顾及其他,一径上了楼。元珊忙着稍差,接着收拾她带回来的包袱,然后沏茶。上官嫃在窗边伫立半响,回头对元珊说:“我怀孕了。”
元珊一惊,手中杯里的茶水全洒了。
上官嫃平和地笑了笑,“如今还看不大出来,好在道袍也宽松,皇姐说五个月后就瞒不过来了,要多加防范,不能让外人得知,否则我必死无疑。”
元珊将茶杯搁下,怔怔道:“娘娘,这可如何是好?若将孩子生下来,怎么瞒得住道观里这么多双眼睛。”
“这些自有皇姐操心,我只消安心将他生下来,然后…回宫去。”上官嫃轻轻托起元珊的手,愧疚道:“牵累你了,我总想着要给你寻个托付终身的人,可我现在无能为力。”
“娘娘,不用急着把我托付给谁,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娘娘你!”元珊热泪盈眶,摇头道:“不论娘娘要做什么,我都会在你身边。”
上官嫃深深吸了口气,晦暗的眸中闪过一丝决绝,“包袱里有个胭脂盒子,是皇姐命人密制的朱砂,帮我点颗守宫砂。”
“这…”元珊疑惑地问,“管用么?”
“能维持一年,等消失了再重新点。”上官嫃挽起衣袖,睨着自己光洁的手臂发愣。守宫砂还能回来,只是那些短暂的快乐一去不返了。她闭目,想着那张神采飞扬的脸,心如刀绞。
飘儿备注:手打至189-第八章完结
第九章 巴浥行露
挂花开了,满院飘香。陶土炉上煨着的一壶挂花茶,袅袅水汽之中只望见一身涓白的衣袍尤甚天上明月。她静静合眼倚在藤椅上,若不是那水汽飘浮变幻着形状,会令人错觉这是一幅画。
不知司马轶在门外站了很久,元珊发现他的实话已过了亥时,不禁愕然。过了亥时就关城门,他却还在这里。一袭飘飘的白衣远远凝望着树下熟睡的女子,他似乎在等她醒来。
元珊正要唤上官嫃进屋去睡,哪知皇上竟等候已久,如此倒是让她为难了。于是先去请安,引司马轶进院,道:“皇上,奴婢先去禀告娘娘一声。”
司马轶神情呆滞地点点头。他并不清楚自己来找她做什么,或许只是想看她一眼,不知不觉竟看了许久。
元珊唤了几声娘娘,随后附耳与她说了几句话,便进屋去了。上官嫃亦有些惊愕,下意识地用双手挡住腹部,好在看上去只是有些发福,并不十分显眼。司马轶渐渐走近,望着她饱满的脸颊,温和地笑道:“看来丰润了些,那我就放心了。”
上官嫃颔首道:“有老皇上挂心。”像是思忖了那么一刻,她拎起茶壶与他倒了杯桂花茶,推至案几对面。司马轶会意,在她对面的藤椅上坐下,伸手握住茶杯,一股暖意从手心直入心间。
上官嫃淡淡问:“皇上这次出宫又寻了什么名目?”
司马轶答:“我微服出宫的,只带了李武宁,旁人都不晓得。”
“可是夜深了,如何回去?”
“总归有办法。”司马轶抿了口茶,挂花香气微腻,却因着是夜里令人突生暖意,他侧目打量了她一番,迟疑了会儿,慢慢启口道:“其实你们走了之后,我一直在后悔。若你们一进大漠再也出不来,我终生都会不安乐,我真是犯了弥天大错,亲手把你推至险境。”
上官嫃突然想起什么,问:“那令牌?”
“查元赫已将令牌还给朕。”顿了顿,司马轶扭头看着鸽舍,低声道:“他走了。”
上官嫃脱口而出,“去了哪里?”
“戍边。”司马轶见她恍惚的神色,心中不安,问:“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我那次见他不苟言笑,冷言冷语,似乎性情大变。”
上官嫃蹙眉,苦哑道:“人总要长大的。”
司马轶低垂着头从袖中抽出一支玉箫,递给上官嫃,“既然你回来了,这玉箫便物归原主。”
上官嫃一见之下不由惊呼:“我爹的玉箫!”忙接过来细细摩挲,“怎么在你那儿?”
司马轶斜斜地盯着她一双纤纤素手,道:“我去天牢探望他时,他托付我将此物转交于你。但我担心你睹物思人,于是迟迟未拿出来。”
上官嫃怔了许久,喃喃道:“我并不懂萧,可惜了…爹最爱的玉箫,我却无法继承。”
“你想学么?”司马轶微微一笑,“只要有心的话,一定能学得好。”
上官嫃微微诧异,“你会?”
司马轶点点头,晶亮的眸子闪出几分兴致,“我闲来无聊喜欢摆弄乐器,对笙箫尤其喜欢。”
上官嫃孱弱一笑,“萧音苍凉,笙歌奢靡,为何笙箫两个字却偏偏要纠缠在一起?”
“越是天差地别,才越能互相吸引吧。”说着,司马轶伸手向她讨玉箫。上官嫃双手握紧了萧管,冰凉玉润的玉石在她掌心被逐渐焐热。迟疑之后,她便将玉箫交给了他。
司马轶郑重其事接下,道:“你父亲亦将你一并托付于我,大丈夫一诺千金,我豁出一切,也要抱你周全。”
一缕宁静悠远的曲调从萧管上的几只小孔里逐渐逸出,在桂树下徘徊。天地间出奇的安静,连调皮的鸽子和黑熊也停止了闹腾。上官嫃静静微闭上眼,好似万千风云刹那间都凝滞了,只有那萧音在耳畔,在心头音绕。她想起淡泊名利的父亲,他一生只愿守着爱妻为她吹曲,在她弥留之间,他亦可以平静为她吹曲,让她走得那样恬淡而满足。
上官嫃眼角溢出一滴泪,悄然滑落。她现在才知道哦啊,母亲原来那样幸福,终身都那样幸福。她多么羡慕,又渐渐绝望,因为她已经无所祈盼。
司马轶吹完一段,担忧地望着她的神色,“我说你会睹目思人吧,这玉箫先由我保管,将来等你情绪稳定再还给你。”
上官嫃微微睁眼,晶莹的眸光在他身上遍遍流转,柔柔道:“有空时,你教我吧。”
司马轶楞了楞,“你当真相学?”
上官嫃眨眨眼,唇边泛起一抹笑意。司马轶突然觉得眼皮直跳,心口扑通一阵,不由欣喜地笑道:“政事有父王打理,我并不忙,可以时常过来。”
“不早了,皇上尽快回宫吧。”上官嫃起身,双手叠交在胸前,宽阔的衣袖恰好挡在腹部。司马轶敛去喜悦之色,恭敬地向她道了声安,方缓缓离去。
直到那一袭白衣隐在了茫茫夜色中,上官嫃抬手饮了杯茶,面无表情地踱步回屋。
清冷的早晨,上官嫃又抱腿坐在床上发了会儿呆才掀开床帘子。她半睡半醒的时候总会有幻觉,以为自己还在那大漠那座草棚中,睁开眼便能看见他。于是她迫不及待地睁开眼,发觉枕边空落落的。元珊进来服侍她梳洗,她恍然想起来今日约了司马轶。
黑猫蹲在窗台上,猛地一阵叫唤,然后哧溜从窗台一跃而下,轻轻巧巧落在院中。
元珊错愕道:“怎么这么早来了?安胎药还在下面熬着呢!”
“快去应付吧,我自己梳髻。”上官嫃催她下去,叫她随便扯个慌,自己对镜梳妆。
元珊飞快跑下去,正巧司马轶躬身抱住黑猫,瞥见廊下的药罐子,便问她。元珊只道:“娘娘近日都在喝药,调养身子。”
司马轶努努嘴,道:“朕改日带着御医过来给她看看。”
元珊忙道:“不必了皇上,长公主一直遣人来照看娘娘。”
“这样…”司马轶欣然颔首,抚弄怀中的黑猫。
上官嫃依旧素雅,但细看之下比往日却多了几分妩媚,司马轶手把手地教她吹玉箫,不免有些心猿意马,好不容易定了定心神,悉心教她一会儿,又被她手臂上猩红的守宫砂吸住了视线。上官嫃却不似往日那般冷淡,时常微笑以对。两人断断续续教学了一上午,倒也融洽。上官嫃留他用了午膳再回宫,司马轶欣然接受。
元珊忙活了一个时辰,呈上午膳,司马轶望着满桌佳肴,微微诧异。元珊见状解释道:“娘娘从大漠回来一直很虚弱,长公主便特别叮嘱我要好好伺候娘娘的起居饮食,补药也是天天喝着。虽然在守丧,不过还是娘娘的凤体重要呢!
”
司马轶问道:“长公主怎会如此上心?”
上官嫃瞥了眼元珊,不动声色地接过话来,“在大漠里,查大人身患重病,是我照顾他,也算救了他一命。长公主不过是还我的人情。”
“原来如此。”司马轶点点头,抬起筷子尝了尝菜,赞道:“手艺真不错!”
元珊笑道:“皇上能吃下便好。”
上官嫃拉着元珊,侧头对司马轶说:“皇上,我与元珊都是同吃同住,这里也没外人,望皇上恩准元珊一道入席。”
司马轶宽厚一笑,“当然,这菜还是她做的。”
“谢皇上!”元珊恭恭敬敬地在上官嫃旁边坐着,也好照应。
席间并无言语,各怀心思吃完这顿饭,便散了席。司马轶温温吞吞交代了元珊一番,才恋恋不舍地下山去。
眼看着西风渐渐凛冽,离立冬不远了,司马银凤派人去浮椿观给上官嫃的屋里造地坑,偶尔去监工顺便探望她,也着实忙活了一阵。一直照看上官嫃的大夫因家中有丧事不得已告假回乡,司马银凤为此烦恼不堪,另觅一位心腹大夫并不容易。她忧心忡忡地从院里出来,正想出府。不想迎面竟撞见了查禀誉。她敛去一切神色,不冷不热地与他打了照面,撩身而过。
查禀誉满腮浓须,怒叱:“你站住!”
司马银凤头也不回,仅仅收了脚步,问:“公公有何吩咐?”
查禀誉嗓音粗狂,怒道:“趁我去了军营,你竟然把元赫调到戌边?你这个当娘的究竟安什么心!”
“我能安什么心?让他远离是非罢了。”
“哼!我今日便进宫见摄政王,把元赫调回金陵。”
司马银凤微微侧头,似是嘲讽一般道:“摄政王巴不得查家军后继无人,怎么会把元赫调回来看看他羽翼丰满?”
查禀誉几步上前堵在司马银凤面前,怒目圆瞪,“你父皇当初将你指婚给德高,就是想让皇室血统的人来掌握兵权,以捍卫司马王朝!如今你竟然罔顾圣意!”
司马银凤干笑了几声,“如今你叫元赫去捍卫谁?司马琛还是司马轶?我这个当娘的只想他平安,至于你想收拾司马琛,根本用不着他,我就可以。”
查禀誉一眯眼,阴冷道:“原来你早有预谋…你还有其他人选可以取得司马轶的信任。”
“当然有,不过尚需时日。”司马银凤不屑地瞥了查禀誉一眼,“就让元赫独自在边疆历练历练,别再让德高过去。叫他不明就里地对着自己的大哥叫爹,我都觉得心酸难耐,更别提德高心里有多苦…”
查禀誉脸色一沉,低吼:“你别再府里胡乱说话!”
司马银凤嘲讽道:“你都敢做出那般龌龊事情,怎么又挂不住面子了?”
查禀誉狠狠瞪了她一眼,盛怒而去。
司马银凤只觉得背脊泛起了一阵恶寒,拢紧了披风,惨白的容颜在凛冽西风中渐渐扭曲。她用尖利的护甲刺破了手掌,才回了心神,垂眸望着青石板上斑驳的血点,似是看透结局般超然一笑。
好似这一年的动态特别冷,地炕日夜不熄,屋里足够温暖,只是阁楼临风,抵御不住严寒。索性她们把偏厅腾出来布置成寝室,从阁楼搬下来住、上官嫃的肚子已经高高隆起了,未免出意外,她终日闭门在屋里抄书度日。日子在浓重的药味中慢慢煎熬,吃惯了苦倒也不觉得苦,口里心里都是大片大片的麻木。
因浮椿删天气变化多端,时不时风雪大作,上官嫃大早在入冬前便劝司马轶别再来观里,以免路途艰难,不如待到明年开春再来。司马轶将这番关切的话听在耳里自然是十分欣喜,于是也挺进心里去了,暗暗在宫里怀念山顶上那片清雅的风景。
上官嫃半卧在塌上看书看懒了,便合目小歇。元珊一面搓着手以免冲进屋,并不知上官嫃入睡了,大声道:“水池又冻住了,我使榔头凿也凿不开冰面,也不知道那些工人何时再来。拿了长公主的赏钱,却如此敷衍了事,水缸都没挑满。若是查大人在就好了,顶能帮到不少忙。”
上官嫃就睡得浅,听见查大人三个字便全然清醒了,她想了许久,说:“临盆的日子近了,再等几天,长公主一定会来。”
元珊慢慢走近,盯着上官嫃的肚子,喃喃道:“不知道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上官嫃似乎想笑,却生生挤不出笑意,只平淡道:“男孩儿吧…升为女子要受太多的苦。”
“娘娘,孩儿今后交给长公主么?她无端端地带个孩子回府,要如何对人解释?”
“总归是她的孙儿,带进府当下人养着也无妨,平安就好。”上官嫃淡淡蹙眉摸着圆滚滚的肚子,轻声说:“他踢我了。”
“是么?”元神欣喜不已,走过去附耳听了听,“小家伙这么大力气,一定是男孩儿。”
上官嫃缓缓眨眼,想起查元赫玩世不恭的笑颜,若他听见她腹中的动静,一定高兴得像个孩子般手舞足蹈。听闻他近日回金陵了,因为上官蚌临盆。他此刻应该对妻子呵护有加吧。他会俯身去听她的肚子,然后高兴得像个孩子一样手舞足蹈。咽喉处紧了紧,她启口道:“我和蚌姐姐临盆的日子相近,也不知公主是否忙得过来,若她府里脱不开身,我们便要自行打点了。”
元珊劝慰道:“放心吧,稳婆都晴好了,就住在山脚下。若长公主不能来,稳婆会将孩子交给她的。”
上官嫃忧心道:“稳婆毕竟是生人,我不放心。倒不如先藏在观里,我亲手交给长公主。”
元珊大惊,“娘娘,孩子哭闹起来那可会引人注意的,我们不能如此冒险。”
上官嫃叹了口气,慢慢下榻,扶着腰走至桌边,“那我先修书给她,以便早做安排。”
元珊忙揭开砚台,拎起茶壶浇了几滴热水,慢慢推匀凝结的墨汁。
打至195
金殿阴冷高旷,寒风夹杂着鹅毛大雪罐进来,朝臣们不禁缩了缩脑袋,殿内不约而同发出阵阵“咝”声。司马轶慵懒地将两手别进明黄缎面兔毛镶边的套筒中,把玩着滚烫的小手炉。
司马琛锐利的目光瞥了过来,又放眼望向朝臣,问:“查元帅在何处?没来早朝?”有内侍在一旁提醒道:“启禀摄政王,元帅府中昨夜里添了丁,如今在府中阿忙着。”
司马琛极为不悦,“哦?为何本王不知。”
司马轶接着说:“昨夜查元帅遣人进宫来禀告了,朕一时疏忽,忘了告之父王。”
司马琛缓了缓语气,问:“不知元帅府添的男丁还是女丁?”
司马轶微笑侧目,“是男丁。”
“这么说,查元帅添了曾孙,四世同堂,可喜可贺。”司马琛笑道,“本王亦要准备贺礼,看来众聊都要表表心意。”
司马轶漠然道:“朕已经备了份贺礼早朝前送去了元帅府,父王不必劳心了。”
司马琛眉头一收,似是不满,却带着倦意道:“本王突然觉得有些头晕乏力,冬日早朝便由皇上独自主持罢。”不等司马轶反应,他便拂袖而去。朝臣纷纷下跪送摄政王,然后面面相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