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潇潇的头也不抬,“我又不是观士音菩萨,他求我就给吗?他说的慈悲我就是神仙了?”

这话,还真的是冲!

七月知道,小姐现在的心情不好,怕是什么好话也说不出来的。

“小姐,听说是方老太爷突发急症,急需天山雪莲救命。若是您能将药送与他,也算是和方府交好了呀。”

一提这个,安潇潇的怒气更甚!

手上的玉箸啪地一声拍在了桌子上。

那清脆且有力道的响声,吓了众人一跳。

“本小姐就那么卑微吗?非得和方府交好吗?”

急急赶过来的方轻阑恰好听到了这一句。

“安小姐,并非是您卑微,眼下,而是在下卑微求药。”

被人听到了?

安潇潇反倒是笑了,而且笑得还格外地张扬妩媚,甚至是有些小得意!

她也不知道怎么了,反正就是看到方家人,现在心里就不得劲儿。

“方二公子这是做什么?您这谪仙一样的气度,哪里卑微了?”

方轻阑面色微怔,总觉得今日的安潇潇与以往所见到的不太一样。

这么大的火气,难不成自己得罪她了?

“安小姐,在下上门求药,实乃诚心。若是没有这味天山雪莲,只怕我祖父他是撑不过今晚的。”

“那又如何?与我何干?”安潇潇硬着心肠,寒着一张脸道。

方轻阑只觉得一时无言。

明明今日还看到她为了帮莫映兰解围,不惜冒着被太后训斥的风险,也要去做。

怎么自己今日来求取一味药材,她竟然会是这个态度?

“安小姐,可是今日在方府,有何得罪之处?”

安潇潇顿时气结。

有些话,能说吗?

不过,被方轻阑这么一问,她倒也总算是冷静了下来。

“方老太爷需要这味天山雪莲救命?”

“正是。急需。”

“你如何得知我这里有的?”

“哦,是希世子提醒的。”

安潇潇的眸光暗了暗,片刻后,朝着九月摆了摆手。

九月会意,立马就去取药了。

“药我可以给你,只是二公子觉得,天山雪莲这样难得的药材,你当如何来回报我?”

方轻阑似乎是早有所料,“但凭安小姐差遣。”

“好吧。既然你这么痛快,我也就不难为你了。这笔帐先记下。他日我想到了,自会问你要回。只不过,安公子可莫要装作不知道才好。”

“自然不会。今日欠了安小姐一个天大的人情,我方某定当厚报。多谢了。”

接过九月递过来的盒子,打开看过,确认正是一株天山雪莲,立马转身,马不停蹄地急奔方家了。

“怎么会遇到了李庭希呢?他也去方家了?”

七月和九月相视一眼,小声道,“要不要让人去查查?”

“不必了。方家是大渊的百年世家,名门旺族,李庭希亲自上门拜访,也没有什么奇怪的。罢了,你们下去吧。”

九月看了一眼桌上的饭菜,顿时心头又有些发苦。

“小姐,要不要去给您备碗红豆粥?”

“不用了,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派人将东西都收走了,七月和九月,就站在了数丈之外的地方,只是这么静静地陪着小姐。

小姐今日如此反常,必然是有什么缘故的。

不然,何故一开始要出言为难方二公子?

约莫半个时辰之后,一道黑影在靖安侯府的上空飘过,几个起落,已到了安潇潇的闺房之外。

在门口站定,注意到了七月和九月两尊门神在,澈公子的脸上闪过一抹不解的神色。

以往他来,这两人早就不知道藏到哪里去了。

今日,这是怎么了?

刚抬脚,就听七月道,“澈公子,您请回吧。小姐说累了,已经歇下了。”

澈公子面上的困惑更重了些,“她何时这么早睡过?”

“今日小姐去了方府游园,许是累了。”

天衣无缝的解释!

澈公子挑了挑眉,“也好,那我明日再来。”

澈公子转身,走了两步,也未曾听到有任何的响动,转头看了一眼寝室的方向,一片漆黑,兴许是真的累了吧?

眨眨眼,一脸莫名其妙地走了。

屋内,安潇潇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只是两只眼睛,却是在不停地闪烁着。

直到确定澈公子离开了,她才轻微地翻了一下身,“我果然还是不够胆呀。”

说完,便将头整个儿蒙进了被子里,实在是觉得自己不争气。

明明是想着好好审一审他的。

可是结果人来了,自己怎么就连见他一面的勇气都没了?

是害怕他会想起了当年的那位青梅竹马吗?

果然,自己还是一个胆小鬼!

安潇潇在心底里小小的鄙夷了自己一把,然后不知不觉中,就在无比的烦燥情绪中,睡着了。

第二天,安潇潇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眼皮好像很沉,抬不起来。

人也没有精神。

果然,睡眠的质量不好,是会直接影响到她的第二天精神状况的。

安潇潇深吸了一口气,“不就是一个青梅吗?有什么了不起的?再说了,我还有师兄呢!”

这后半句话,怎么听都是没有底气的。

“小姐,世子爷来信了。”

安潇潇一喜,立马接了过来。

快速地看过之后,安潇潇的脸色有些不太好。

“小姐,可是没有查到什么线索吗?”

“当年的旧事,的确就像是一件无头公案了。”

安潇潇此时才想起,巫族人的平均寿命,原本就比普通人短。

知道当年那些旧事的,年纪稍长一些的,已经过世了。

年纪小一些的,如今想要打探,只怕又有些困难。

“采英姑姑呢?”

“回小姐,按您之前的吩咐,给她单独辟了一处院子,倒也清静。”

“她每天都做些什么?”

“也没什么,就是做做绣活之类的。不过,倒是每天念叨着要来照顾小姐。还有,奴婢发现,她常常一个人发呆,偶尔还会抹泪。”

安潇潇点点头,倒是一个多愁善感的。

“告诉她一声,让她先安心在这儿住着,有关巫族的事情,有需要,我会找她的。”

“是,小姐。”

“福安堂那边没有人来问一问采英姑姑的事吗?”

“回小姐,问过了。”

“怎么回的?”

“只说是以前夫人的旧婢,几经辗转,才到侯府的。”

“嗯。挺好。”

不算是撒谎,可是也没有什么太有用的信息。

安潇潇喝了一盏茶后,整个人的脑子清醒了许多。

眼下最重要的,还是要继续打压宋家。

或者,直接让宋淑妃去见阎王!

不过,当初能想出那样歹毒的法子来害母亲,这个女人,就算是死,也不能让她死地太顺遂了。

“小姐,澈公子来了。”

安潇潇怔了一下,然后意识到此时是白天,她的未婚夫,倒是可以光明正大地上门了。

“嗯。”

恹恹地应了一声,然后就没有话了。

澈公子初一见她,就察觉到她的不对劲了。

整个人的情绪明显就是很低落。

“潇潇?”

安潇潇头也不抬,只是应了一声,然后又低头继续盯着手上的书看。

澈公子眸中的疑惑更重,在她的对面坐了,然后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

直到安潇潇觉得头皮发麻了,忍无可忍,才气呼呼地合上了书本,猛地一下子抬头瞪他。

“你干嘛?”

见她如此,澈公子反倒是笑了。

“心情不好?”

安潇潇一噎,竟然被他看出来了。

“嗯。”

“怎么了?听说你昨天去了方家赏荷,可是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了?”

听他主动提及方家,安潇潇的表情便有些古怪了起来。

“你对方家很熟悉?”

澈公子愣了一下,摇摇头,单手撑住了太阳穴的位置,手肘放在了椅臂上。

“瑾王殿下与方家的关系不错。”

“嗯?”

“原本,瑾王与方家是有婚约的。”

正在喝茶的安潇潇顿时就是一阵咳嗽,被呛到了!

“怎么了这是?喝个茶还能呛到?”

澈公子嘴上这样说着,手却是十分麻利地帮她顺着气。

“你说谁和谁有婚约?”

“瑾王和方家。”

“方家哪一位?”

澈公子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方家的姑娘多了。就仅仅是嫡支这一系的,就好几个。更何况是还有旁支的姑娘了。”

“这事儿,我怎么不知道?”

“这原是一桩旧事了。当年,先太子还在世的时候,先太子妃与方家的关系极好。你可曾听说过方老太爷极其爱重的一把奚琴?”

“凤凰栖?”

澈公子点头,“正是那一把,那便是先太子妃赠予方老太爷的。当时也曾戏言,将来两家,是要结成亲家的。”

安潇潇这才恍然大悟。

也就是说,并没有真正的文字上的约束?

“当时瑾王年幼,后来,先太子病逝,太子妃也一急之下,竟然随着一道去了。此事,也便搁置了起来,再无人敢提。”

“那方家的意思是?”

“我听说,方老太爷还是极重信诺的,再说,他得了那把好琴,自然是不好再言而无信。只是,不知何故,听说瑾王自己单方面声称,婚约不作数。并且,将凤凰栖也收了回去。”

“你说那把凤凰栖现在在瑾王的手上?”

“正是。”

“你如何知道的?”

“你忘记我还是皇室暗卫的身分了?”

安潇潇一窒,今天的信息量有些大了。

原以为方轻柔是澈公子的青梅,没想到,竟然还牵扯出了方家与皇室的一桩婚约。

“那当今皇上?”

“皇上多年不曾提及这桩婚事,自然就是不愿意让瑾王与方家有所牵扯。方家这样的传世大族,比之凤家,唯过之,而无不及。”

安潇潇顿时就明白了。

皇上这还是在防备着瑾王呢。

皇位在自己手里,他还觉得不安稳,非要想法子,让朝臣们将瑾王都孤立了,以后,再传位给自己的儿子?

倒是打地一手好算盘!

“那你觉得瑾王如何?”

澈公子浅笑,伸手在她的鼻尖儿上轻捏了一下,“不如何。瑾王是瑾王,我是我。”

“我问的是,瑾王此人的人品如何?”

看到安潇潇的脸色不佳,澈公子也恢复了一本正经的状态,“人品自然是极好的。不然,也不会将自己变成了现在这样。”

说到后面一句的时候,他的神色,似乎是有些落寞了。

“我知你与瑾王是有些交情的。若是他有心,我的意思是说,可能,他真的有心去争夺皇位,你可会助他?”

澈公子凝眸看她,片刻之后,才反问道,“潇潇觉得呢?”

“嗯?”

“你若是觉得我当助他,我便助。你若是觉得当任他自生自灭,我也听你的。”

安潇潇一时有些懵住了。

这算是什么?

这样大的事情,他怎么就说地这般随意,这般淡然?

好似是小孩子过家家一般!

安潇潇也不知是气的,还是急了,竟然伸手就在澈公子的肩上捶了一下。

“你疯了?这样的大事,竟然就按我的喜好来?”

“呵呵,原本就是如此。”澈公子轻轻巧巧地将她的手握住,然后稍一用力,安潇潇就到了他的怀里。

“什么原本如此?”安潇潇的脑子里还在消化着刚刚他说的话,压根儿没有意识到,他们现在的这个姿势,是有多么的暧昧。

“潇潇,你告诉我,你希望瑾王坐上那个位置吗?”

“不知道。”

安潇潇低头,闷声说了一句之后,才发现自己竟然坐在了他的膝上。

扭动了一下身体,想要逃开。

可是澈公子的两手却像是铜墙铁臂一般,将她给牢牢地锁住了。

“先告诉我,为什么心情不好?”

绕了一大圈,他还在为了这个事情纠结着。

安潇潇反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总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任性的小孩子,不知道在他眼里,自己就是一个特别不懂事的人。

“我听说,你与方轻柔一早就认识?”

澈公子眯了眯眼,样子有些茫然,片刻后才道,“谁说的?”

“难道不是吗?”

看着安潇潇认真的样子,澈公子也有些急了。

“我以前没有见过她呀。潇潇,你也知道我的身分,几年不在京城,我怎么可能会见过方小姐?”

“再想想!”安潇潇看他一脸茫然的神色,又提醒了一句,“几年前,青梅竹马!”

说完这四个字,安潇潇趁他走神,成功地脱离了他的钳制。

怀里突然一空,澈公子反倒是有些不适应了。

挑了挑眉,“我真的没有印象。”

安潇潇看他的样子,不像是在撒谎,又追问了一句,“你再好好想想,你曾经教过何人抚琴?”

抚琴?

澈公子这回是真的极其认真在想了。

“我不记得曾教人抚琴。不过,几年前,我倒是曾要城林的林子中偶遇一位小姑娘,当时,她听我弹完琴后,便央着让我教她,可我没答应。只是简单地说了一些习琴的要理。你说的,该不会就是那个小姑娘?”

安潇潇顿觉满头黑线!

自己这是吃的哪门子干醋呀!

方轻柔心心念念的青梅竹马,压根儿就不记得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