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庭希有些无奈地叹了一声,“具体的,我也不清楚。我只知道瑾王幼年之时,身体是没有问题的。”

“很健康?”

李庭希犹豫了一下,点点头,“至少,在我的记忆里,他就是一个很正常的人。也跟我们一起习武练剑,而且,我记得他的天赋还是不错的。六岁时,骑射便已经是有模有样了。”

年仅六岁时,骑射便有些样子了。

这样的瑾王,的确不像是一个天生体质差的。

也就是说,瑾王的身体每况愈下,其实是因为有人在暗中做了手脚?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立马就像是插上了翅膀的蝴蝶一样,怎么也停不下来了。

眼看着她想地入神,李庭希黑了脸色,伸手在她的眼前晃了几晃。

“行了,又开始胡思乱想了,是不是?”

苏念一撇嘴,“什么叫胡思乱想?我那都是正常的思维好不好?”

“我知道,坊间有传闻,说是皇上见不得瑾王好,总觉得留着他,就是心腹大患。可是你信我,瑾王的身体,当真与皇上无关。”

安潇潇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笑了。

谁知道瑾王府的水,到底有多深?

瑾王小小年纪便失去了父母,后来独自一人长于瑾王府。

若说无人害他,怕是傻子都不信!

不过,眼下看李庭希的神色,貌似瑾王现在的状况,的确是与皇上无关的。

安潇潇挑挑眉,一切,待明日去了瑾王府再说吧。

入夜,一道黑影快速地在瑾王府的上空掠过,一眨眼的功夫,便进入了瑾王的寝院。

瑾王正低头抚弄着一把琴,细看,正是之前从方家讨要回来的那把凤凰栖。

“你来了。”

瑾王的眼睛始终未曾离开手上的凤凰栖,可是开口问出来的话,却又是那么的笃定。

“明日安潇潇会来瑾王府为你调理身体。”

“多此一举。”

瑾王的声音透着几分的凉薄,眼神仍然是在那把凤凰栖上留连着,丝毫没有因为来了客人,而有所收敛。

“也并非多此一举。她此去南疆,倒是带回了不少的好药,或许,能有法子将你的身体调理好呢?”

“你信吗?”

瑾王终于缓缓地抬起了头,然后自嘲一笑,“我这副破败不堪的身子,还能再活几年,你以为我心中没数?”

黑衣人低头不语,只是垂于身体两侧的手,却紧紧地攥着,直至那青白相间的骨节处,发处了硌硌的声响。

“你不必如此。我能活到今日,也多亏了有你一直在暗中护着。我没有什么可遗憾的了。”

接下来,便是长久的沉默。

“我信她。”

良久,黑衣人有些干涩的嗓音里,发出了这样有些干扁的声音。

瑾王一愣,随即淡淡一笑。

“你信她?呵呵,我早该知道的,不是吗?”

第二十一章 流言

次日一早,安潇潇梳洗打扮过后,就让九月去准备药箱了。

得知她要去瑾王府,老夫人一大打就打发了刘嬷嬷过来嘱咐她了。

“小姐,您可千万要上点儿心。这瑾王可是太后娘娘的眼珠子。万一真的出个什么事儿,咱们整个侯府赔上,怕是都不足以消了太后的怒火呀。”

“刘嬷嬷不必担心。一会儿也回去给老夫人捎句话,就说请她将心放在肚子里,这天,塌不下来。”

刘嬷嬷听到有小姐这句话,倒也真的是踏实了些。

不过再想到了小姐做事的性子,这紧跟着就又开始扑腾了。

安子轩不放心,执意要陪她一起去瑾王府。

安潇潇也就由着他。

进入瑾王府后,便有一名内侍一路引着他们去了瑾王的寝院。

“两位稍候,小的进去看看王爷是不是已经准备好了。”

“公公请。”

安潇潇打量了一下四周,然后歪着身子,在安子轩身边低语,“这瑾王府不错呀!”

“皇室宗亲,自然是不错。”

“哥哥,你说,我若是真的将瑾王殿下的病给调理地差不多了,跟他讨要一些值钱的东西,他会不会舍不得?”

安子轩的脸一黑,“你的胆子倒是大!”

安潇潇吐了吐舌头,“本来就是如此嘛。我原本就没想着当大夫的。是这京城里的权势,一个接一个地逼着让我当大夫,也太过自以为是了。”

“你的医术了得,这也是人家看得起你。”安子轩解释道。

“什么呀?难道因为哥哥你的剑练的好,就一定要去当武师?因为父亲的字写得好,父亲就得去当教书先生?这岂不是很没道理?”

被她这么一说,安子轩也想不出应该如何来辩驳了。

明明就不是道理的歪理,还被她给讲得一套一套的。

“你呀,就先消停些。这里可不是康王府。听说,前些日子有人给瑾王投毒,皇上特意加派了人手,以增强这瑾王府的护卫呢。”

安潇潇呿了一声。

“投毒的话,就是再加派几倍的护卫都没用。这不是明摆着做一些无用功吗?”

安子轩成功地再次被她堵地说不出话来了。

没错。

有人给瑾王投毒,保是加强护卫,有什么用?

又不是来了大批的刺客!

说到底,皇上对瑾王,到底是不如自己的亲儿子更上心一些。

“有劳两位久候了,本王这身子不争气,倒是劳烦安小姐了。”

瑾王的声音很清凉,声线也是很干脆,听起来,很悦耳。

只是声音里似乎是少了什么,总觉得,太过寡淡了些。

“殿下客气了。您的身分尊贵,我们在此等候,也是应该的。”

瑾王淡淡笑了,那眉梢处微微一动,整个人就像是那风雨中微颤的海棠花一样,看起来明明就是极其艳丽的,可是偏偏又多了几分的凄凉之感。

安潇潇看得简直就是痴了!

瑾王的相貌,无疑是极美的。

只是她没有想到,一个男人的病态美,竟然也可以这般地销魂!

简直就让她忘记了今天来的目的了。

安潇潇在哥哥的轻咳中回神,然后笑得很尴尬,“殿下,可以开始了么?”

瑾王愣了一下,对上了安潇潇清亮而明媚的眸子,一时竟有了片刻的失神。

安潇潇给瑾王把过脉之后,又站起来,仔细地观察了瑾王的面色。

“殿下可是心口处常有疼痛,或者是憋闷感?”

瑾王的眸底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随后笑笑,“的确是会有这样的症状。”

“瑾王殿下之前曾受过伤?而且是很严重的伤。”

前半句还在问,后半句就成了肯定句了。

瑾王没有说话,安潇潇却是在屋子里开始走来走去了。

“殿下的伤是旧伤,应该也有些年头了。殿下的身体一直不好,与这旧伤也有些关系。”

瑾王的脸色微暗,“都过去这么久了,应该也没有什么关系了。安小姐,你觉得本王这身子,还能再活几年?”

一个风华正茂之人,就这么坦言自己命不长久,可见,瑾王的心理素质,也是极其强大的。

“殿下,您的旧伤虽然严重,目前也的确体虚,可是,倒也不至于到了那个地步。只要您好好配合,想要长寿,也不是不可能的。”

瑾王却笑着看向了安子轩。

“你这个妹妹,果然是会说话。其实,不必这样安慰我的。”

安潇潇怔了怔,还是走一桌边,快速地写下了一张方子。

“按此方拿药,一日两次,皆在饭后服用。连用七日之后,我再来请脉。”

瑾王看她认真了起来,也不再多话。

安潇潇又留了一个小瓷瓶,“这里面是玉露丸,可以缓解您的心疾之症。每日一颗,七日后,我再来看是否需要调整药量。”

“多谢。”

安潇潇抿唇笑了笑,脑子里突然就闪过了什么,“其实,瑾王殿下不必如此客气的,我记得,小时候,我们还常常在一起玩耍呢。”

瑾王的手微微紧了一下,安子轩连忙附和道,“不错。当时大家都还年幼。我们兄妹二人,可没少给殿下添麻烦。”

瑾王淡笑不语。

从瑾王府出来,安潇潇总觉得那位瑾王有些怪怪的。

李庭希和哥哥都说自己小时候爱粘着瑾王殿下,总爱跟在他身后跑,自己的记忆,虽然是模糊了一些,可是也的确记得,小时候常常被一位小哥哥抱着。

难道就是瑾王?

不过,若是如此,那瑾王对自己的态度,又为何如此呢?

安潇潇想不明白,安子轩也没有为她答疑解惑的意思,一路上无语。

原本是想着回巫族一趟的。

可是因为要给瑾王殿下调理身体,也就等于是将自己给困在了京城。

安潇潇心中有些焦急,可是这样的大事,又不敢轻易地去交付给别人去做。

思来想去,只能求到哥哥这里了。

安子轩听完她的话,倒是二话没说,当即便答应了。

事关母亲的生死安危,他自然不可能坐视不理。

“我现在担心的是,哥哥你能不能顺利地进入巫族地聚居地。南疆的国师就是师兄乌昊辰。要不,哥哥去南疆找他帮忙?”

“不用了。他不在,可能有些事情才好办。你放心,既然我们的身分都揭开了,我想,巫族的那些长老不可能会装作不认识我的。再说,我身上也有巫族人的血脉,说不定,以后我的孩子,也会有特殊天赋呢?”

就好像是乌昊辰,明明其父母都是再普通不过的巫族人。

可是偏偏他的身上,就有着极佳的天赋。

“哥哥一路上小心。到了巫族,也尽量地与舅舅多相处,巫族人都擅武,哥哥尽量还是不要为自己树敌。”

“我明白。我走后,你一个人在京城也要多加小心。这一次,不将当年的事情查出个所以然来,我必不罢休。”

李庭希的伤也养地差不多了,先进宫交了差之后,才回了康王府。

走之前,还特意又从安潇潇那里给顺走了一瓶上等的好药。

一晃,七日已过。

安潇潇再次到了瑾王府。

这次没有了安子轩的陪同,瑾王倒是有些意外。

“安世子没有陪安小姐一起来?”

“我哥哥有事外出,不在京城。殿下,我现在为您把脉,请您尽量让自己的呼吸平顺,不要深呼吸,也不要憋气。”

“好。”

安潇潇把完脉之后,又再度看了他的脸色,“殿下这几日晚上可能睡好?”

瑾王想了一下,“差不多,比以前好一些。不过,若是跟平常人来比的话,可能睡的时间有些短。”

安潇潇点头,“那殿下最近的食欲如何?”

“一般。”

“好。我再重新给殿下开个方子。”

瑾王点头,看着她在那里站着书写,然后又对内侍几番叮嘱。

“时辰不早了,那臣女就不打扰了。”

“安小姐。”

瑾王突然出声将她唤住,忽而一笑,“本王一个人用膳,也是颇为无聊。若是安小姐不嫌弃,可否与本王一同用膳?”

安潇潇愣了一下,毕竟,瑾王殿下这样的邀约,还是十分大胆的。

不过,自己身为医者,通过与病人的接触来多了解病人一些,倒也是无可厚非的。

比如说,可以了解一下他的饮食习惯。

“好,那就叨扰了。”

听到她可以留下来,瑾王殿下笑得似乎是很开心。

午膳就摆在了后花园的水榭内。

这里四面环水,倒是格外凉爽。

特别是细风一过,带着丝丝的凉气,令人格外地舒畅。

“这里,好像是有些眼熟呢。”

瑾王笑了,“你以前来过,自然会觉得眼熟了。”

安潇潇微愣,她真的来过?

“那个时候,你是陪着安侯爷一起来的。当时我一个人住在这冰冷的瑾王府里,无依无靠,安侯爷和安夫人,便常常带着你和子轩来这里陪我玩耍说话。”

安潇潇眨眨眼,如此说来,她与瑾王殿下之间,应该也算是老朋友了?

又或者,可以说是青梅竹马?

这个词汇一冒出来,安潇潇莫名地就有些脸红了。

“当时,水榭才刚刚修葺完毕。你和子轩过来之后,便陪我在这里钓鱼,对了,你还唱歌给我听来着。”

那段记忆,其实已经有些模糊了。

毕竟,那个时辰,她也不过是一个六七岁的孩子。

“呵呵,我唱歌,应该会跑调吧?”

瑾王也笑了,笑得一脸轻松。

“很好听。”

安潇潇没有接话,因为内侍已经开始逐一的上菜了。

两个人用膳,八道菜,两道汤。

安潇潇挑眉,这是不是也太多了些?

瑾王似乎是并没有看到她的古怪表情,拿起玉箸,“其实,平时府里只有我一个人,有时候,常常就会忘了,还得用膳。”

他说地很随意,也很浅显。

可是安潇潇听在耳朵里,却总觉得他过的日子有多凄凉。

明明是皇室后裔,守着这么大的一座府邸,可是连一个能陪着他一起用膳的人,都没有。

多孤单!

“那你就没有想过,要早点儿成亲吗?”

瑾王的唇角勾了一下,似乎是有些自嘲,“和谁?凤琪琪么?”

安潇潇的手微顿了一下,“你不喜欢她?”

瑾王今天的心情似乎是不错,所以,话也格外地多了起来。

“谈不上喜不喜欢。不过,我看得出来,你很讨厌她。”

“嗯。对,我很讨厌她。”安潇潇也没有掩饰,倒是承认得很直接。

瑾王失笑,“好歹也当着我这个未婚夫的面儿,你的话,实在是有些伤了我的面子。”

安潇潇也笑了,“没办法,我这个人,就是爱说实话。要不,我再换一个说法?”

瑾王摆摆手,“算了。我知道你和她不睦,也没指望着你们两个能心平气和地坐下来说说话。”

安潇潇撇嘴,“殿下,我们现在可以用膳了吗?”

瑾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然后两人都不再说话。

瑾王府里的膳食,还是做得很不错的。

至少,对于安潇潇来说,味道都是很顶级的。

喝了口茶,安潇潇看向了水面,“殿下,能跟我说说您的旧伤吗?”

瑾王的表情有那么一瞬间的不自然。

“几年前的事了,当时我到城外去玩儿,结果遇到了一批刺客,然后,心口处中了一刀。”

就被他这么轻描淡写地描述了出来,安潇潇总觉得哪里有些怪怪的。

“心口处中一刀,这生存的机率,可并不大。”

瑾王点头笑道,“不错。幸好我命大,遇到了安侯爷。之后救治及时,勉强保住了一条命。”

“殿下,那之后,您的身体便一直是这样吗?”

瑾王没有回答她,而是起身站到水榭的窗前,看着外面的波光粼粼,似乎是又有了几分的惆怅。

“可能我命定如此吧。没死,我已然很知足了。”

瑾王说着,眼前,似乎是又浮现出了当年的情景。

那个时候,他还是一个做事常常会出格的少年,一身的本事,总觉得自己就是天纵奇材。

或许,如果当初自己不是那么自傲,就不会有后来的劫难了。

“殿下,您的旧伤,是可以调养好的。”

“潇潇在安慰我?”

安潇潇并没有注意到,瑾王对她的称呼,已经从原来的安小姐,变为了潇潇。

“这不是在安慰您。这几年,我也是常常四处寻找各类的灵药,救治你这心疾,对于我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只要殿下肯配合,我一定有法子让殿下的身体痊愈的。”

“那就有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