澈公子将衣服展开后看了看,随后,便将新裳放下,竟然开始宽衣解带了。

“喂,你干嘛?”

“当然是试一试了。”澈公子说地一脸理所当然,“不试试,怎么知道这衣服是不是合身,是不是结实美观呢?”

安潇潇气得真想扑过去咬他一口。

无奈,自己现在处于弱势,谁让自己有求于人呢?

“自己到里间儿去换。”

澈公子挑眉,笑看了她一眼,“我以为,潇潇应该是对我的身材也很好奇才对的。”

安潇潇的脸蹭地一下子就红了,气鼓鼓地瞪了他一眼,哼了一声,摔门出去了。

澈公子看着被她重重摔上的门板,哑然一笑,随后开始慢条斯理地换衣服了。

“潇潇,我觉得这条腰带似乎是稍宽了一些,你觉得呢?”

安潇潇气得呲了呲牙,“你当初可没说要做腰带。”

“可是我明明白白说地是两身衣裳呀。”

看着澈公子一脸无辜的样子,安潇潇只能将一口怒气吞进去,只是干巴巴地瞪着他。

“罢了,看你做出这两套衣裳来,应该也是极为辛苦了。我也不能失信于你。这样吧,先说一说你父亲如今的情势便好。”

安潇潇的脸色立马转变,原本的那抹怒意,已是消失不见。

“魔凉山,这个地点,我说的没错吧?”

安潇潇强行将心底的震惊压了下去,这还是头一次,真正地见识到了这个男人的本事。

不是身手,不是权势,而是他广大而可靠的消息来源。

“没错。”

“人人都言靖安侯当年受伤之后,被一渔女所救,为了报答其救命之恩,所以才会将这名渔女带回家中,并且与其成婚生子。我说地可对?”

安潇潇抿了抿唇,看着他一脸淡然的神色,只得微微点头。

“事实上,安夫人绝对是什么身分卑微的渔家女。她出身高贵,纵然是不及皇室公主,可是至少,丝毫不比这所谓的世家名门府上的小姐差。只是当时,安夫人由于种种原因,对自己的身世,只字不提。”

安潇潇的脸色慢慢地凝重了起来。

“成婚之后,安老夫人对这个儿媳是百般挑剔。奈何靖安侯与夫人情深意切,既不肯休妻,也不肯纳妾,便是当初老夫人亲赐的几个美貌丫头,也都直接打发了。这令老夫人对这个儿媳,就更为不满。”

安潇潇隐约还记得,她自小便不得祖母疼爱,当初明明是有好吃的,可是却只肯给安美妍这个二妹妹,却不肯给她分毫。

再后来,自己年纪虽小,可是也能感觉得出来,老夫人对她的厌弃,所以,便极少再去福安堂给她请安,常常陪伴在父亲母亲的身边。

还记得,自己那一年应该是五岁吧,母亲身体不适,却被老夫人打发了人过来,非要请母亲过去陪老夫人到屋外赏菊。

结果,母亲当天晚上,便高热不退。

她还记得,当晚,父亲便去了一趟福安堂,之后一连数日,也不曾去给老夫人请安。

钟离澈说地没错,老夫人从一开始就不喜欢母亲,嫌弃她的出身,总觉得是母亲配不上父亲。

可是她却从未想过,母亲自嫁给了父亲之后,他们夫妻二人琴瑟和鸣,家族和睦,老夫人何苦又一定要拆散他们呢?

“这些都是人尽皆知之事,你还是说说我不知道的吧。”

澈公子的眼神始终就不曾离开过安潇潇的脸。

他知道,眼前的这个姑娘,看起来坚强独立,可是实际上,却也有着一颗极为脆弱的心。

提及她的母亲,她的眼神是柔和,怀念的,隐隐地,还带着一抹心疼。

犹记得,他也曾见过安夫人的。

那样随和且温柔的女人,这世上,怎么会有人不喜欢她呢?

那个时候他小,不懂。

现在长大了,也就明白了。

并不是所有人,都跟靖安侯一样,只是单纯地在乎那个人,而不是那个人背后的一切的。

“你如何知道我父亲去了魔凉山?”

澈公子莞尔一笑,“潇潇,现在是我要透露靖安侯的消息给你,你确定还要这样问?”

安潇潇愣了一下,随后哼了一声,将脸别开,“快说。”

澈公子的唇角微勾,眼神里,带了一抹笑意。

“靖安侯带兵打仗是好手,可若是单钝的武功修为,怕是就要差一些了。当然,若是在沙场上,短兵相接,靖安侯的本事,还是无人能敌的。”

安潇潇不语,眼神怔怔地看着前方。

她有多久不曾见过父亲了?

哥哥总说父亲一直惦念着自己,可若是真的放心不下她,为何又不肯回京来看看她呢?

纵然知道应该是母亲那边出了事,可是安潇潇的心里,仍然是有些酸涩的。

“靖安侯被魔凉山的阵法所困,如今已有半月左右,始终不得破解之法门。遣书一封,也只是希望安子轩能助他一臂之力。”

安潇潇陡然瞪向他,眼神里有不解,有难以置信,还有些许的冰冷。

“我父亲的行踪,你如何打探得这般清楚?还有,连我父亲被困了多久你都清楚,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澈公子收起了原本的无所谓的态度,脸色慢慢地沉寂下来。

一双幽深的眸子,直直地看向了安潇潇的明眸,似乎是想要透过她的明珠,直达其心底。

“潇潇,我以为你做这么多是为了什么,你应该懂的。”

安潇潇不理会他的这种深情款款的说辞。

“清流,你既然知道我的本事,那你应该也知道,我最痛恨的是什么?”

跟在了她的身边那么久,岂能不知?

澈公子缓缓地点点头,“我知道。你平生最恨被人欺瞒。潇潇,我却从来不曾欺瞒于你的。”

“是吗?那我问你,困住我父亲的阵法,何名?何解?何人所布?”

澈公子的头微微后仰,这个丫头,借着这样的机会,又来故意诈自己了。

就算是她不用刚刚的态度,他也一定会告诉她的。

可惜了,她并不信他。

眸底略有些失望。

不过,澈公子还是很诚实地说了。

“困住了靖安侯的阵法,名为失心。至于是何人所布?呵呵,我估计,应该就是藏身于魔凉山内之人了。”

安潇潇的脸色骤变,传闻失心阵为数百年前的巫族圣女所创,其阵法之精妙,传承数百年,而无人能破。

除却巫族内部人可避开此阵外,此阵,无解!

安潇潇轻轻地咬了一下嘴唇,“此阵无解,不过,我父亲可还有机会安全地出来?”

“应该是可以。之前你哥哥曾派人协助你父亲破了几个阵法,中怕也因此而高估了自己,只以为那里不可能再有什么精妙的阵法,这才会一时大意,闯了进去。不过,想要出来,却不是那么容易的。”

安潇潇定定地看着对面的男子,她知道,他没有说谎。

不过,他的眼神,却分明就是在告诉自己,他有办法,能保父亲全身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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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二章 幽冥阁

澈公子没说自己能不能助靖安侯,只是定定地看着眼前的女子,似乎是在思忖着,她会如何回应自己。

安潇潇没有考虑太久,“你可有法子让我父亲平安无事?”

澈公子认真地想了一下,“平安无事我不敢保证,不过,保住性命,应该是不难的。”

这样的答案,便已经足够了。

“你,可愿与我同往魔凉山一遭?”

看到安潇潇有些迟疑的样子,澈公子倒是乐了。

这样的安潇潇,还真是头一次见。

明明就是对他满心期待,可是说话时的语气又是那么不肯定,可见,她的心底其实也是蛮纠结的。

“潇潇,我说过,你会成为我的妻子,既然岳父有难,我如何能见死不救?”

这一回,安潇潇倒是明确地听到了从他口中蹦出来的‘岳父’这个词。

顿时有些羞恼,“喂,谁是你岳父了?乱叫什么?”

澈公子倒是装模作样了摇了摇头,“此次魔凉山之行,凶险异常,若是非亲故,你觉得何需我要冒险?”

安潇潇看着他黑亮亮的眸子,不满地哼了一声,转身后,身形站得笔直,冷冰冰道,“明日一早出发,我只在城外的十里亭等一刻钟,你来就来,不来,我也自有法子破解那失心阵!”

听到她说破解二字,澈公子的脸色一下子便肃穆了起来。

他一直都知道自己看上的,绝对不是一个普通的小姑娘。

可是失心阵?

此阵,的确是传闻数百年来,不曾有人解开的。

她所谓的解,该不会是以命换命吧?

这么一想,澈公子猛地一下子就打了个激灵。

一种莫名的恐慌,一下子就从他的心底蔓延开来,一直延伸到了他的四肢百骸,甚至是到了他指尖的末端,颤栗不已。

这种想法只要是在他的心头冒一冒,他就感觉到了无比的害怕!

如此,又岂能允许这样的事情,真实的发生?

“明日太阳升起之时,不见不散。”

澈公子当然不会允许安潇潇独自涉险了。

更何况,先前那一瞬间,他还有了那样可怕的一个想法。

现在想想,都觉得无比的后怕。

若是那丫头真的亲自涉险,只怕他会疯了。

回到了钟离府的澈公子,对着眼前的一盆文竹在那里发呆。

其实,到现在他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就会那么在意这个安潇潇呢?

仅仅只是因为她曾经救了自己吗?

不,当然不是!

澈公子很清楚安潇潇在自己的心底里,早已经有了一个难以逾越的位置。

只是,想想自己身负的使命,想想那么多枉死的冤魂,他如何能只是眷顾着所谓的柔情?

有些无奈地闭上了眼睛,他尽力不让自己去想什么,只是淡淡地抬起头来,转身,看着自己屋内的一切。

将视线落在了那把青云剑上的时候,他便知道,大业美人,他当如何取舍。

他不是那等只知情爱,不思进取的愚蠢之辈。

他越是在意安潇潇,就越是不能放松了手上的一切。

否则,只怕第一个死的,就会是安潇潇。

“青越!”

一道青影闪现,无声无息。

“是,公子。”

“派人去安排,我明日一早要出一趟门,少则半月,多则月余。这里就交给你了。”

“公子,可是您现在已经开始上朝了,若是皇上那里起了疑心?”

“先前的替身都是假的?”

“回公子,若是被皇上看穿,又或者是真去军营的话,只怕不妥。”

“找个借口,比如说,有人在我的饮食里下了毒,记住,一定要是在军营里。”

“是,公子。那鬼老不跟您一起去吗?”

“不必。有他在,这里才好糊弄过去。”

“是,公子。”

青越很想多一句嘴,问问主子到底要去何处。

可是想到了公子的残暴性子,还是咬咬牙,忍了。

万一得不到答案,反倒是被主子凌虐一番,那可是得不偿失了。

“告诉青盈,让她多关注着靖安侯府,明日安小姐会出府到庄子上调养身子,任何外人都不见。所以,让她盯着福安堂里的那个老太太。”

“是,公子。”

青越心头的疑惑更重了。

看这意思,分明就是觉得主子是邪祟附体了。

向来不爱搭理那些姑娘妇人之间琐事的公子,怎么突然间就开窍了?

是对那位安小姐上心了,还是另有所谋?

当然,想到了安潇潇的身分,青越不由自主地,便会怀疑到了主子主动示好的动机了。

万一主子的意思,就是想拿到那一部分兵权,然后再将安潇潇给那个了呢。

青越不敢妄自揣测主子的意思,就算是揣测了,也是绝对不敢说出来,更不敢多问一句的。

“我离开的事情,不必瞒着父亲,他会帮忙掩饰,如此,你也能轻松一些。”

“是,公子。”

刚应下,又觉得不对。

“公子,您此次出门,不带鬼老,难道也不带着属下吗?”

“不了。此次出行,你们都不方便,我身边有几个随从跟着,便可以了。”

说是随从,可哪一个不是武功高手?

青越心里有些郁闷,扁扁嘴,“公子,您是不是还在为之前的事情,在生属下的气?”

澈公子横了他一眼,懒得搭理他。

仿佛跟他多说一句话,都是在拉低自己的智商一样。

看到主子理都不理,直接进去休息了,青越当真是觉得委屈得很了。

不过,想到自己不能去,西使青盈也不能去,他这个南使的心里也就好受了些。

好歹,这段日子,自己一直跟在了公子身边,比起那两位来,可是好命了不知道多少倍。

虽然每天晚上都被公子给操练得直不起腰来,可是至少,自己的功夫也的确精进了。

估计下次再见到东使,自己就给那家伙一顿狠狠地教训了。

这么想想,顿时又觉得自己未来的生活,无比美好了。

次日,太阳徐徐升起,城门一开,靖安侯府的马车便出了城。

待安潇潇中途离开,到了十里亭时,太阳仍未完全地升起,此时的天边,红彤彤的,像是染了上等颜料的绸锦一般,煞是好看。

安潇潇刚刚下马,便看到了一辆马车从不远处的林子里驶出来,马车的帘子被人撩起一角。

“先上马车吧,这段路,还是有可能会遇到熟人的。”

不曾看到人影,不过这声音,她很确定是属于那位澈公子的。

安潇潇翻身下马,将缰绳抛给了一侧的七月,随后直接跃上了马车。

刚刚撩起帘子来的,正是澈公子身边的小童,见她上来,便迅速地到了外面开始驾车了。

安潇潇坐定之后,才觉得这位小童有些眼熟,分明就是当初他们回京时的那位小将军吧?

“那是我的随从,你叫他小童便好。”

安潇潇顿时有些无语,怎么还真叫小童呢?

感觉这名字,怎么就有点儿那个…

好像是随随便便取的一样。

安潇潇环视了一眼这马车四周,倒是还不错。

虽然算不上奢华,可是至少,还是很舒适的。

马车走在官道上,感觉得出来,行驶地很快,可是坐在马车上,倒是感觉不到过分的颠簸。

安潇潇对于这位澈公子的印象,似乎是又有了一些改观。

马车的软榻倒是很宽大,能容两人就寝而不会拥挤。

前面摆了一只矮脚桌,上面备了一些简单的瓜果点心,再旁边,还有一壶茶,看样子,应该是半壶才对。

安潇潇再转头看向澈公子,见其面容一如往昔的俊美,只是面上多了几分清冷,似乎又透着几分的矜贵。

这样的澈公子,给安潇潇的第一感觉就是,他是不是换了一个人?

或者,他是那位冷面将军的双胞胎兄弟?

不然的话,怎么这气质、气场,会差了这么多?

眼前的人,也仍然是一个很冰冷的感觉,只是,与之前的澈公子,似乎是又多了一些不同。似乎,多了一分的慵懒之感。

不过,总觉得这样的澈公子,有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

安潇潇不知道的是,现在的澈公子,已经是尽量地在放松了。

如果不是因为刚刚收到了消息,他现在也不至于这般的生气。

好在,他已经在极力地控制了。

不然的话,盛怒之下的自己,还不知道会做出些什么事来。

安潇潇干巴巴地看了他一眼,从他的身上感觉到了一种生人勿近的气息,干脆还是闭紧了嘴巴,别再主动招惹人家了。

毕竟,人家的身手比她好,还是自觉一点儿吧。

安潇潇清了清喉咙,尽量地降低了一下自己的存在感。

身子往一侧靠了靠,直到感觉到背后那软棉棉的隐囊几乎是快要被挤得没有地方躲了,才微有些尴尬地向外挪了一下。

“你的东西不多?”

安潇潇看了他一眼,然后别开脸,“东西大都在七月那里,上了后面的那辆马车了。”

“嗯。如果带的不多也没关系,我带了很多。”

安潇潇挑眉,这是什么意思?

自己看起来像是很缺钱还是很缺脑子的样子?

总觉得自己在这个男人的眼里,好像是缺筋少弦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