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汁。”
“……你一个赛车手能不能喝酷一点的东西。”
颜司没有理她,冲着店主说了一声:“鲜榨果汁一杯。”
两人在露台就坐,她没开口,于是他也没说话,两人之间忽然就沉默了下来。
过了一会,咖啡和果汁几乎同时送上来。
常芭菲端起抿了一口,忽然又想到他那一天的不辞而别,心思百转千回,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颜司,你是不是对我有意见?”
颜司抬眼看她,目光沉沉,“怎么会。”
其实第二天常阿姨就有打电话给他,他拐弯抹角的问了,才知道介绍给他的,是她的妹妹常杏。
但是,堵在心里的东西还在,他几乎想了一晚上,才想明白自己不舒服的是什么。
“只是不知道要怎么称呼你了,明明你和我一样大,可是我不得不叫你一声嫂子。”
常芭菲愣住。
她有些意外的是,祁和为什么会和他说呢。
明明他们已经离婚了。
颜司端起果汁喝了一口,“两年时间,看来你是一毕业就迫不及待的嫁了嘛,也是,我哥这么优秀多金,多少女人上杆子的想嫁呢,可惜了,到头来是这种结果。”他说得无不惋惜,常芭菲还是敏锐地听出了一些嘲讽的意味。
常芭菲不明白他为什么要为难她。
她假装听不懂,只是顺势说:“恩,缘分不够,没有办法。”
这下颜司也无话可说了,她这么淡然,没有一点不甘心,难道她不是被迫离婚的?
他很清楚他婶婶的性格,这两人她们两人矛盾应该不少,作为祁家的媳妇不能生育,她应该受了不少委屈。
颜司有些猜不透她了。
“对了,刚刚你说的女伴,是什么东西啊?”常芭菲转移话题。
“恩。”颜司收回在她身上探究的目光,望向自己的车,“我要参加一个赛车比赛,需要一个女伴,奖金加倍。”
“女伴是指你赛车过程中要一直坐在副驾上的?”常芭菲问。
颜司点头。
“那岂不是很危险?”
颜司笑了,“当然危险,因为在赛车过程中若是出现了什么危险,赛车手都会下意识的将安全面留给自己,把副驾暴露出去,所以要是有事故,死的可能会是你。”
“……那你还让我当?”常芭菲咋舌。
颜司喝了一口果汁,无所谓道:“我让你当,又没强迫你。”
两个人又沉默了。
过了一会,常芭菲才开口:“那,如果我不愿意,你要怎么办啊?”
“不知道,到网上找找吧,实在不行就不要翻倍了奖金了呗。”
“那,我要是不参加,那个一会不会为难你呢?”
“不会。”
“你要赛车,你爸妈知道吗?”
颜司看了她一眼,“不知道,但是即便是他们阻拦,我也会去做的。”
“我记得小姑丈夫是企业家,生意还不小,他们不会让你接手吗?”
“让啊,所以我跑去国外躲了几年嘛。”
无端生出一点惺惺相惜,常芭菲笑着说:“机智!”
颜司笑了笑,“怎么?你爸妈逼你接手芭菲了?”
常芭菲点头。
“小小几个蛋糕店,你还管不来吗?”颜司不能理解。
“……是不想管。”
“那你之前是做什么?”
“开淘宝店。”
颜司忍不住笑了,“喂,你真的是,我以为你不想接手芭菲是有什么大的野心呢,没想到啊……”
“难道你不想接手家族企业是有更大的野心?”
“当然啊,我想做顶级的赛车手,如果不能,我也要用赛车赚来的钱去做和赛车有关的生意。”
啊,原来两人还是有差别的嘛。
鉴定报告
其实做个鉴定只需要祁和的一点头发就好了,但是何沐知道他不相信自己,所以直接和他去了医院。
医院选的是祁和毕业时实习过的附属医院,也是他唯一不会怀疑的,程衍一为此做了不少准备。
小孩被何沐抱着,但却一直在哭闹。
两人在电梯里的时候旁边有人看不过眼,建议道:“让爸爸抱抱,爸爸抱抱可能就不哭了。”
祁和冷着一张脸看过去,那人登时就不敢做声了。
电梯里气氛凝固了般,只剩下小孩的几乎要背过气去的哭声,何沐一脸难堪。
不知道又有多少人要在心里暗骂这个衣冠楚楚的男人了。
祁和厌倦不堪,其实在车上的时候小孩都好好的,到了医院他看到摊贩在卖包子,闹着要吃,何沐觉得不卫生不让吃,小孩听不进去,何沐不耐烦就打了他一下,于是小孩一直哭到现在。
何沐提前预约了,到了化验室,护士从祁和头上取了一些毛发,转到小孩的时候,小孩哭得更厉害了,挣扎着不让护士的剪刀靠近。
何沐很无奈,但越凶小孩反而越不听。
祁和看了看根本不会哄小孩的何沐,只好伸出手,“我来吧。”
何沐沉默着让他接过。
男人抱着小孩出去哄,几分钟后他再回来时小孩已经不哭了。
于是取样顺利完成了。
祁和送何沐回去后,又去了另外一家医院。
一周后,祁和的办公室桌面上摆着两份鉴定报告,却是完全不同的两个结果。
祁和冷笑一声,拿着两份报告直接出门找何沐。
他出离愤怒,没和人说一声就直接开到人家家里去了,但当何沐来开门的时候,他的气就消了一半。
何沐没料到他会突然赶来,她不仅素颜,披头散发,还只穿着睡衣,外面套着黑色羽绒服,整个人看起来臃肿又邋遢。
何沐脸上闪过一丝狼狈,但仍将脸边的头发拨到耳后,邀请他进门。
他来过一次,但显然上一次她做足了准备,家里干净又明亮。
这一次,屋子却像末日来袭般的混乱,黑色茶几上堆满了婴儿用品,沙发上是婴儿服装和尿布,堆成两座小山,他能坐的地方只有餐桌了,但上面也有一碗吃了一半的面条。
何沐连忙收起面,给他倒了一杯茶。
“抱歉,一早他就闹个不停,刚刚才换了尿布喂了奶粉,早餐都还没来得及吃。”
祁和眼底的同情让她觉得自己快呼吸不过来了。
“你过来有什么事?”她低声问,“报告收到了吗?”
祁和恩了一声,将两份报告放到桌面上。
她是个聪明人,几乎一眼就明白了,随即是无奈。
“你真是谨慎得让人害怕。”
“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让我做这个冤大头。”
“对不起。”她只是这句话。
“如果孩子真的是程老的,为什么他不为你们母子做万全的准备?”
她不打算说,祁和也没有办法,他站起身准备离开,何沐忽然叫了他一声。
“祁和。”
祁和回头,发现女人已经红了眼。
“祁和,我现在能相信的人,只有你了,你会帮我吗?”
祁和深如寒潭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孩子,是程老儿子的。”
他似乎猜到了,脸上未见惊讶。
“他是不想保你,还是保不住?”祁和沉声问。
“应该是不想保,也保不住。”何沐笑了一下,笑容十分苍白,“他妈妈恨我如故,如果知道儿子也和我这个狐狸精有一腿,两母子关系肯定有裂痕,还有他父亲的那些部下,服他的还会有多少,他这个人向来做事警惕,不留一丝威胁给自己。我想他让我做这个假报告,也是给自己在留后路吧。”
“这个假报告只是为了让他能全身而退,对你有什么好处?”
“他说孩子对程家没有威胁之后,他妈妈也会放过我。”
“那程老那些忠诚的部下会放过你?”
何沐说不出话来。
祁和叹气,“我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
“我现在只能拖一阵了,我在找人办护照,等护照一办好,我就离开中国,再没有威胁了。只是我没有读过书,也没有担保人,护照一直没有办好。”跟在程老身边的时候她藏了不少钱,够她花的了。
祁和没有做声。
“祁和,如果连你也不管我,那我和他真的会死。”何沐哀求道。
“还需要多久?”
“半个月。”
“护照的事我来办,这段时间你哪也别去了。”
何沐抬头看他,“他们都知道我住在这里了。”
“……收拾东西,到我哪里去住几天。”
祁和既然答应帮她,那就暂时不会有任何风险了,何沐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她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就悄悄从小区后门上了他的车。
何沐没想到他现在是住在酒店式公寓里。
进门之后祁和看了看抱着孩子的何沐,指了指楼上,“你和孩子睡上面,我待会再去找房子。”
何沐恩了一声。
他将备份的房卡留给她,“我要去上班了,你在这好好待着,哪也不要去。”
“好。”
祁和穿上衣服准备离开,开门前又被女人叫住,“祁和,谢谢你。”
祁和没有回答,开门出去了。
祁和出门的时候,忽然觉得有些冷,抬起头,才发现天空飘雪了。
今天是常芭菲的生日,他突然想起来。
孩子不是他的,他一直知道,但直到报告出来了,他才算是松了一口气,因为那女人只会相信这一张白纸。他胸口充盈着无可名状的欣喜和踏实,晚上一定要冲到她面前和她说这个消息,然后两人庆祝一番,给她过生日,谈一谈复婚的事,他们一定要想一个办法,让祁妈不再拿他们两不生孩子说事。
那个女人不知道这会在干嘛呢,他无端想起她,想起她煮的热气腾腾的面。
他拿出手机想给她打个电话,翻出她的号码之后,却又顿住了手指,直接驱车去了‘芭菲’。
几乎是他一出门,酒店的门就响了。
何沐抱着睡醒的孩子到猫眼看了看,发现外面站着的是常芭菲,有些惊讶地开了门。
门外的人显然也没料到来开门的会是她,一时也愣住了。
何沐看着渐渐红了眼圈,依旧强撑着问她:“祁和呢?”
“刚刚出去了。”
她张了张嘴,抹掉摇摇欲坠的泪珠,转身就跑了。
何沐追出去,“常芭菲,等一下!”
女人却已经飞快地进了电梯。
何沐连忙回房拿手机要给祁和打电话,却被一条短信打断了。她的嘴角勾起一抹迷人的笑,将孩子放进摇篮,翻出衣服换上,又细细化了妆,才拿着那张假的鉴定报告出了门。
常芭菲回到车上,把那张她反复看了十几遍的鉴定报告撕个粉碎,眼泪不断的涌出来,绝望的情绪从四面八方包裹了她。
好啊,很好,你就是给我这么一个生日礼物的吗。
她紧咬着下唇脚踩油门,飞快地离开这个地方。
她第一次将车开得这么快,却在山脚下熄了火。常芭菲抹掉眼泪,拍了拍方向盘,“连你也欺负我?”
她下了车,雪越下越大,冷得她快要没法思考,她裹紧衣服,徒步走上山。
到半山腰的时候远远开来一辆车,看到行人时大灯闪了闪示意,常芭菲靠边,车子却在她身后猛然停下,留下一声似乎要撕裂马路的刹车声。
男人跑下车从后面追上来。
“常芭菲?这么冷的天还跑步?”
常芭菲这才意识到是颜司,她停下脚步,恍惚间朝他笑了笑,“你去哪?”
“你的车呢?”颜司问。
“车没油了,你能帮我把车拖去加油吗?”
颜司好笑,“你让我的跑车拖着你的甲壳虫去市区加油么?”
常芭菲没做声。
颜司这才瞧出异样,“你怎么了?”
她避开他直视的目光。
颜司妥协,“好了,送你去,你的车在哪?”
“就在山下。”
“上车。”
常芭菲跟着他上了车,车上开着暖气,她沉沉地吐出一口浊气。颜司车开得奇慢,估计是顾及她的情绪。
常芭菲望着窗外,山路外是黑漆漆的林子,她从黑色的车窗上看到自己的脸,她哭得眼珠子都红了,脸颊上微微反光,泪痕都还没有干。那张脸沮丧,茫然,带着一丝出奇的恨意。
颜司接了一个电话,他恩恩啊啊的应了几声,然后稍微提了一点车速。常芭菲转过头看他,“你是要去参加比赛?”
颜司正在悄悄打量她,没料到她会突然转头,一下子目光相撞,颜司有些尴尬,“是。”
“几点?”
“两点半。”
常芭菲看看时间,“要是送我去加油的话你会很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