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是,人中之龙。”常芭菲感慨。
颜司扬眉,“这算是夸奖吗?”
常芭菲接了水管冲洗,很快鹅卵石铺成的地板就焕然一新,黑色地面被洗干净,露出灰白色的原样。
颜司从角落搬来椅子,打开遮阳伞,拉着常芭菲悠闲地坐下。
“休息一下嘛,你看,这里景致很好。”
是很好,不然也不会选用这间房间做书房。
颜司将手枕在脑后,突然指了指远处,从这里能俯瞰半个城市。
“看,那是我住的酒店。”
很好认,他不指常芭菲都能看得到,他住在最高的楼里面。
“你能看到我们小学吗?”
“在很远的地方,那边那边。”常芭菲回答他。
“哈哈,上一次光顾着去吃蛋糕了,都忘了去母校看一看。”颜司笑起来,眼睛眯起,嘴角弯弯。
“有什么好看的。”常芭菲没好气道:“里面全是熊孩子,上一次我去,被人兜头泼了墨水。”
“真的假的?”颜司很惊讶,“这种事都能遇到,你太倒霉了吧。”
“哈哈,他们也不是故意的啦。”
中午他们去除草,除草机鼓捣了半天才开动起来,杂草漫天飞,颜司推着机子让她站远些,除完后他浑身都沾着草屑。
常芭菲知道这种东西弄到身上会很痒,连忙让他进屋洗澡。
“没事,干脆直接去洗游泳池,淋水一冲就好了。”
常芭菲说不动他,有时候他就像一个大男孩,即兴而起,他一边冲自己,一边冲泳池,常芭菲看不下去,爬下去帮他拿水管,搞到后面自己身上也湿了大半。
好在天气不算冷,也有明晃的太阳,他拿水管浇她,她无处可躲,连连求饶,逗得他哈哈大笑起来。
常芭菲又气又好笑,但是心情是好的。
跟他在一起,常芭菲才会想起,自己也不过才二十五岁,只是在祁和身边久了,老是想着持家生子,才会有一种人到中年的错觉。
晚上他们准备了牛排和沙拉,颜司非要到露台去吃。他做了一天的苦力,常芭菲不好拒绝,只能遂了他的意,小心地把东西搬上去之后他才跟上来,手里却拿着一提啤酒。
常芭菲瞪大眼睛。
“我还想问你,一个女孩子为什么要买这么多啤酒?”
她不是女孩子好吗,再说她是来疗伤的,买酒怎么了?
“还藏得这么隐秘,姑娘,你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吗?”
常芭菲干干地笑,“你想太多了。”
颜司也是笑着,但没有再说话,抬手打开啤酒倒进杯中,气泡涌上来。
“吃,吃饭吧,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口味。”
颜司抿了一口啤酒,斜眼看她,学着她的磕巴,“你为,为什么,这么客气?”
这人真讨厌,她刻意冷下脸,“……吃吧,爱吃不吃,真难伺候。”
颜司这才笑起来,切下一小块牛排放入嘴中。
“不错,比栗子煎得还要好吃。”
“栗子?”常芭菲问,“是谁?”
“我前任。”
“……承蒙夸奖。”
颜司笑了笑,问:“常芭菲,我想知道,你是对谁都那么客气疏离,还是只对我这样?”
常芭菲摇头,“我比较宅,很少接触其他人,朋友也只有那几个。”
颜司摇了摇手中的杯子,忽然问:“你知道为什么狗会比猫友好,更社会性吗?”
“因为狗比较忠诚?”
“不,那是因为像狗这样友好的、社会性的动物会比猫那样冷漠、喜欢独处的动物演化出更大的大脑,因为前者需要处理更复杂的社会交往问题。相对脑容量决定动物聪明程度。”
“所以你是说狗比猫聪明?”常芭菲漫不经心地说。
“嗯哼。”
常芭菲马上反应过来,“你说我笨?”
“恩?难道你不是?还是真的只是对我冷漠?”
“……我对你很冷漠吗?”
“你说呢。”
“没有吧。”
不知不觉好像掉进了他的语言陷阱,感觉不对劲又不知道从哪说出来。
默默吃了一半牛排她才想起来,他和她是小学同学,但毕竟隔着十年,能熟悉到哪里去,要不是她妈妈记得他,她压根还不相信他是她的小学同学呢。
不知不觉就喝完了他拿上来的啤酒。
常芭菲推推颜司的肩,“喂,再下去拿一点。”
颜司冷漠地拿开她的手,“你喝多了。”
“没够呢,去嘛。”她央求道,“你看月色这么好,多配啤酒啊。”
“那不是月亮,是你家的灯而已。”
“……”
颜司站起来走到扶手边,山上的空气比酒店里要清新不少,往下看去,可以看到一点点山下的万家灯火,穿梭如织的车流。
“不在这里还真不知道这座城市这么大。”他懒洋洋的说,常芭菲拎着一个酒罐跟过来。
“恩,是啊,那边。”常芭菲用手指着一个方向,“那里有一家芭菲,那里也有。”
四家连锁店,在城市的四个角落。
“连起来就是一个大写的C,所以是常芭菲。”
颜司轻声笑了,“这么说,这座城市叫常芭菲?”
常芭菲顿了顿,继而缓慢地点头,“对,这座城市叫常芭菲,呵呵。”
她醉了。
“还要喝吗?”颜司轻声问,尾音轻颤,带着不易察觉的诱惑。
常芭菲点头。
这个晚上,她喝断片了。
醒过来的时候是在自己的卧室,还浑身臭烘烘的。常芭菲嫌弃地推开被子,揉揉脑袋坐起来。
昨晚喝到很晚,后来和颜司两个人是手脚并用的回房的。
她跳下床去浴室,昏昏沉沉,几乎站不稳,好不容易挣扎着洗完了澡,又晃悠悠的下楼到厨房去。
头一天煮的海鲜粥还剩一点,她倒进大碗中放入微波炉加热,又一口气喝完了半杯水。
叮的一声粥热好了,她端出来,闻到香味的时候整个人都振奋了。
“颜司?”她扬声喊道,“喝粥了。”
无应答。
大概是还没睡醒。
她倒出一小碗粥拿到餐桌,一边喝一边打开手机,蹭蹭蹭弹出好几个短信。
——姐,我今天过不去啦,对不起啊亲爱的,不过我已经打电话骂过姐夫了,他说她会去哄你的,你就享受吧。
什么玩意!?
第二条信息来自母上大人。
——芭菲,你有时间和祁和回来一趟,我和你爸有事和你们说。
常芭菲抓住自己的头发,就不能让她消停几天吗?
暗自纠结的时候,一碗粥已经下肚,她一一回复了信息,又朝楼上喊了一声。
“颜司,再不下来粥要冷啦。”
没有人回答她,难道他走了?常芭菲起身将碗筷收回厨房,刚要上楼查看,门口突然传来开锁的动静。咦?颜司出门了吗?
常芭菲停在原地起来,大门被推开,身形颀长的男人走进来,他将钥匙搁在鞋柜,一边换鞋,一边笑着问她:“喊什么呢?”
常芭菲僵在原地。
“也是她丈夫。”
震惊说不上,但多少是有点意料之外的。
“祁和,你怎么来了?”
“恩。”祁和站在门口摸摸鼻子,“你妹妹叫我来哄你。”
“你明知道我是骗她的。”
祁和顾左右而言他:“怎么,现在看到我都烦吗?”
常芭菲不敢说是,也不想说不是。
祁和顿了顿,他闻到香味,走过来随意问道:“煮了什么?”
常芭菲没有回答,过了一会才低声开口:“有什么事你在电话里和我说就好了,不必亲自过来一趟。”
听出她语气里的冷意,祁和抬头,目光沉沉,“我今天休息,你妈妈叫我和你回家一趟,我不来接你,只给你打电话说一声,然后两个人开两辆车回去,你爸妈会怎么想?我们不是一起出发,那是你夜不归宿还是我夜不归宿?”
常芭菲皱眉,“你不要说这么多,很简单的事情你搞那么复杂干什么。”
“…… ……好啊。”祁和微微一笑,“是很简单,你和你爸妈说一声我们离婚了,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吗?”
又绕进胡同里了,他明明知道她现在是不敢和父母坦白的。常芭菲死死地盯着他,刚要开口,楼上突然传来一道清晰的男声。
“常芭菲,昨晚我把衣服晒在露台了,你帮我去拿一下。”
声音太过突然,未曾留意,更没有预料到屋里还有他人的祁和愣住了,半秒后他反应过来,脸上瞬间五色纷呈,那叫一个好看。
看他的脸色和眼神,常芭菲好一阵头疼。
“躲到这里来就是为了这个?”
“你说什么?”
“我那么小心地和你爸妈撒谎,假装我们还是夫妻,你倒好,在这边和别的男人同居。”他轻笑,“还真是大胆,这是你家,你就不怕你爸妈回来吗?”
他这么轻易的就误会了她。
常芭菲有些不悦,但很快平复,想了想还是解释:“是我的小学同学,我妈妈邀请人家来的,你思想也太龌龊了。”
龌蹉两个字更是让他恼火。
“你以为人人都像你?”常芭菲笑着说,看他脸色更不好,还是补上了一句:“我开玩笑的。”
也未见对面的人神色缓和。
楼梯上传来动静,颜司圾着拖鞋下来了。
“刚刚不是还咋咋呼呼吗,怎么一下又没声了?”人还没看到,懒洋洋的声音就已经传下来了。
两人都回头。
颜司穿着一件宽松的浴袍,毛巾盖在头上胡乱抹着,滑到手臂上的袖口晃来晃去,隐约可见宽边袖口上嵌着的银丝,该死,这是祁和的浴袍!
对了,她才想起来,昨天晚上他问她要浴袍,她去找给他的,她记得家里有新的,怎么就拿错了!
祁和脸色更黑了,但是当他的目光从楼梯上下来的男人脸上扫过时,忽然怔住了。
楼梯上的人看到楼下有两人,稍感奇怪,拿开毛巾看向常芭菲,“有客人?”
但是不等常芭菲介绍,转头看清来人面孔之后,也是一愣,不由自主咦了一声。
“哥,你怎么在这里?”
祁和很快回神,瞥了常芭菲一眼,又对男人说:“颜司,你怎么在这?你回来和你妈说了吗?”
颜司大步走过来,紧张兮兮道:“你别和我妈说啊,求你了,我才刚回来几天,想清静清静呢。你怎么在这啊?你和常芭菲认识?”
“认识。”祁和顿了顿,想起常芭菲说的小学同学,一时不知道要怎么和他解释他和常芭菲的关系。
嫂子?前嫂!
“真巧。”他笑着说。
旁边的常芭菲已经彻底呆了。
“哥?”她问,却是看着颜司。
“嗯,他是我表哥。”颜司将毛巾挂在脖子上。
啊,常芭菲反应过来,他就是小姑那个出国留学的儿子。
这世界真的太小了吧。
“我上次去你们医院找你,结果你没在,我怕被我妈发现,所以没有留话给你。”
“怎么不给我电话?”祁和淡淡道。
颜司耸肩,“手机丢了,没有你的号码了。”
祁和看了他一眼,他要是真的要找他,绝对不会找不到。
“对了哥,你来找常芭菲什么事啊?”
“没什么事,小孩子不要管。”
颜司呵呵一笑,但笑得极为不屑。
常芭菲看他已经在餐桌前坐下了,连忙折身回厨房给他打粥,走到一半又回头,望向祁和:“你吃过了吗?要喝粥吗?”
祁和一声不吭地在颜司对面坐下,这是要吃的意思了。
常芭菲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才进厨房。
两个少爷!
两人吃饱喝足,颜司起身自发地去洗碗,祁和顿了顿,才跟着站起来。
常芭菲在旁边冷眼看着,她真的太惯着祁和了,结婚两年,从未让他洗过一回碗,擦过一回桌子。
厨房里的两人并排站着各自冲洗自己的碗。
祁和先洗好,甩了甩手上的水珠子,用下巴点了点楼上,“上去换衣服。”
颜司素来不喜欢他对自己指手画脚,但这次是在常芭菲家,只能闷闷地上楼去换衣服。他套好衣服头发也不擦就往回走,下楼的时候听到他们在说话,声音隐隐约约听不真切。
“……那是要住多久?”
“关你什么事?”
“那你回去。”
“你真的,越来越烦了。”常芭菲的声音很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