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妃觉得如何?”皇后看缱绻不大自在的样子,微笑了一下,便转而征询做在下首的贤妃欧阳霓裳的意见。

端起宫女刚上的茶,抿了口,欧阳霓裳才懒懒的回答道:“皇后吩咐,霓裳好好调教凝婕妤便是。”

同样懒懒的声音,听着就让人心里痒酥酥的。只是这样明目张胆地对皇后不敬,缱绻心想:皇后还要我跟着贤妃受教,也不怕我学了这没大没小去。心下至此,缱绻忍不住暗自偷笑,也没了刚才的尴尬劲儿。

等两人说罢,缱绻转身便接过翠娘手中的山茶,恭敬的高举过头,道:“这是臣妾闲时伺弄的山茶花,虽是凡品,但胜在花型优美,特摘了给皇后娘娘送来,请皇后娘娘笑纳。”

皇后点头,唤身边宫女绿袖去接了茶花,问道:“这花开的甚好,年关刚过,春天也该来了,可我这满园子都是梅花海棠等小型花朵,倒是你种的这山茶却也开的这般好,真是奇了。”

缱绻回话:“只因臣妾所居婀娜宫正好挨在九掖湖边,湖水滋润,空气饱暖些,所以山茶开的甚好。因山茶又是冬季开放的花儿,花期也长,所以就多种了些。皇后若喜欢,臣妾愿每天摘了给皇后娘娘送过来。”

“好甜的嘴儿,若真有这样的心思,本宫先谢过了。不过要劳烦婕妤每天奔波,本宫不心疼,皇上也心疼了。这样吧,若是本宫想起,直接去九掖湖看望你便是。”皇后听得缱绻回话甚为受用,却也笑眯眯的推却了缱绻的好心。

冷不防,坐在缱绻前头的何凤瑶又开口了,却是醋意非常:“禀娘娘,听说皇上也是爱极了那冬天里绽放的山茶花,所以才连着宿在了婀娜宫呢。”

“姐姐若喜欢,自个儿在园子里种啊,何苦挖苦婕妤妹妹呢。”柳充媛好像生怕气氛不够热闹似的,添油加醋搭话道:“只是不知道姐姐有没有那个本事,凭着几朵山茶花就能得了皇上的宠爱。”

一直不大说话的贤妃此时却也开了口,轻轻抚摩着自己手上的光洁温润的白玉戒指,道:“其实自从岳妹妹被贬为宝林,咱们九嫔以上的正宫娘娘就显得冷落了不少。芝林妹妹虽也晋了充容,但自从小产后就不曾来皇后这里走动了。我想皇后和本宫也有着同样的心思,盼着这位新进得宠的婕妤妹妹能借此升了份位上来,也好和大伙热闹热闹。”

听得贤妃如此说,缱绻立即流露出惶恐的神情,急急回话道:“缱绻何德何能,敢与众位娘娘比肩,只是得了皇后娘娘赏赐,过来谢恩罢了。能得见诸位娘娘已经是缱绻莫大的荣幸了,怎敢常来打扰。”

“妹妹生得天人之姿,何苦妄自菲薄”,说话的正是昭仪兰悦梓,“要是生得一男半女,妹妹封嫔封妃何难?”兰昭仪和颜悦色的帮衬着缱绻,引来缱绻感激的一笑。

“好了,诸位妹妹要是喜欢,明儿个贤妃过来把凝婕妤带上吧,好多个人儿说话。”

皇后缓缓起身,说道:“今儿个乏了,都退了吧。”

说完,皇后便在侍女绿袖的扶持下,在众妃的恭送中隐去了身影。

第二十二章 心事

卷一 第二十二章 心事 回到婀娜宫,缱绻斜躺在贵妃塌上,换了身月华色的便袍,才长长的舒了口气。

翠娘已赶紧吩咐紫儿与碧荷去准备午膳,自己则泡了杯龙芽,递给缱绻压惊。

缱绻吐气如兰,拿青葱般的玉指拨着茶盖儿,向翠娘道:“你怎么看今日去皇后宫里的事儿?”

翠娘给缱绻摁了摁身上饱暖的小袄,道:“何昭容性格素来利落,就算讽刺小主两局也是妥当的。柳充媛育有一女,也算后继有功,性格和何昭容相似,但谋略胜过一筹,小主少为招惹理睬便可保得安宁。只是这兰昭仪——”翠娘说到这儿,顿了下来,显得略微迟疑。

“兰昭仪今日倒是帮我解了两三次的尴尬,人看着温和的紧。怎么,翠娘反而觉得她不妥?”缱绻抬头,不解的看着翠娘。

“后宫凶险,这个兰昭仪绝非等闲。她出生卑贱,乃以庶出之女的身份坐到了九嫔之首,虽育有皇子,这在前朝也是不可能的。”

“而害得黄充容流产的岳翩纤也孕有一女,与她同一份位,却身份尊贵,乃太后的亲侄女。加上当日黄充容流产一事,确有值得推敲之处——”翠娘道。

见缱绻若有所思的托着香腮,翠娘又道:“这只是奴婢的猜测而已。宫中人心险恶,那些对你不好的反而好明白她们的用心,那些对你和颜悦色的,你却无从知晓她们肚子里的阴谋诡计。从初进宫那会儿被下旨迁来此处,相信小主就该有所悟的了。防人之心得处处有才是。”

缱绻听了翠娘分析,缓缓点头,道:“当初皇后传旨,称我有病,迁宫至此,恐怕也是存着这样的心思,不想我得宠吧。可今日在鸾秀宫里却丝毫看不出皇后对我的态度有任何的异样,现在想起真是觉着人心的可怕啊。”

摇头,缱绻轻笑一声,又道:“但我却要感谢她,让我过了半年清净无为的日子。这以后,要是想把心思放的如那九掖湖的湖水般平静,怕是再也不能了。”

“对了,翠娘你可知贤妃娘娘的为人?”缱绻急切的问翠娘,“明日开始要连着见好几天了,也不知好相处不?”

“贤妃娘娘入宫多年,是皇上最宠爱的妃子。看今天皇后面前贤妃高傲的模样小主就该知道了,贤妃娘娘心高气傲,据说皇上当初也是看上了她这点。加上贤妃能舞动十丈轻纱的绝艳舞姿,这宫里头早就无人能超越她了。”翠娘答道。

“舞动十丈轻纱…”缱绻细细念来,心有所思。

“可贤妃看来不似会舞之人哪,那腰身看来弱的紧。年级也仿佛不小了。”缱绻疑惑。

“可别小看贤妃。奴婢有幸在夜宴上见过贤妃舞姿,宛如天仙下凡。那是五年前的事儿了。贤妃入宫时才十四岁,因是太后的关系,收过义女的。谁知一年后便被皇上收为婕妤,其中缘由我们也不得而知。这才过去五年,贤妃娘娘怎么算也就二十的年纪,跳舞应该还是没问题的。只是多年不曾在人前表演了,恐怕只有皇上才能有幸得见。”翠娘说道。

“如此说来,贤妃真是个人物了。”缱绻点头。

说罢,遣了翠娘下去,自己则眯了眼,准备在午膳前能小息一会儿子,以便整理纷乱的思绪。

缱绻既不记恨皇后,也不曾想着现今要如何同后宫佳丽争宠。说真的,若说当初第一眼看见龙天仰的时候,缱绻确实动了少女的芳心,但现在的缱绻也再也不是当初那个单纯的女孩儿了。

对与皇帝,也只是自己赖以平安富贵的丈夫而已,更何况这个丈夫还有着众多环肥燕瘦的后宫佳丽。这后宫里,从来不缺的正是年轻和美貌,自己的一时得宠,总觉犹如昙花一现,恐怕也是不得长久。

思绪至此,缱绻只觉得心头烦闷非常,坐起身来,端了杯冷茶一口喝了才觉舒坦。

第二十三章 用膳

卷一 第二十三章 用膳 午时中刻,紫儿进来通报午膳已备好。缱绻披了毛皮披肩便出去用膳了。

看着眼前的饭菜,缱绻总也没有胃口,只是呆呆地听小升子报着菜名儿:“今日得皇上赐膳,有膳汤一品:龙井竹荪;御菜四品:凤尾鱼翅、红梅珠香、爆炒田鸡、芫爆仔鸽;饽饽二品:金丝酥雀、如意卷。”

报完菜名儿,小升子见缱绻神情有异,遂讨巧地说道:“小主用膳吧,这可是皇上亲自交代御膳房师傅做的,您瞧这龙井竹荪白滑剔透,这红梅珠香色诱味鲜,再看这金丝酥雀松软爽口,您就赏脸用了吧。小升子我还特地为小主准备了各色时令水果,供小主饭后食用,个个都是水灵多汁的呢!”

缱绻这才抿嘴一笑,说道:“你这小升子,本来无甚胃口的,倒被你说的流了口水。一张嘴真是灵巧。”

小升子不好意思的挠挠后脑勺,道:“奴才愚钝,这也是咱小主教的好才是。”

“那道红梅珠香就赐与你吧。看你说它的时候眼珠子都要掉里面去了。”缱绻调侃道。

“天大的恩典啊,谢小主赐奴才御膳,这可是皇上赏赐的呢,我今日算讨得巧了。”小升子欢喜的紧,跪下谢恩后便欢天喜地的拿着这道“红梅珠香”去了。

珍馐佳肴,缱绻看着满桌的御赐午膳,心里也对龙天仰的厚待心存感激。虽然自己的夫君是高高在上的天子,但也能在这样日常小事上想着自己,也确实已经不易了。自己还求什么呢?如今已经身在深宫,一切还是顺其自然吧。

想罢,也长长的舒了口起。夹起一溜龙井竹荪尝了,果然嫩滑爽口,鲜香满口,顿时来了兴致,便吩咐道:“碧荷,上次皇上赏赐的桂花纯酿还存着么,斟点来,我要好好品品。”

碧荷应道:“回小主,还留着呢。因是皇上赏赐,您也没舍得拿出来喝上一口半口的。小义子早就收拾妥当了的。据说那桂花纯酿乃是采新鲜桂花和着玲珑山泉酿造而成,花香淡雅酒香醇厚,却不易醉人,乃是最适合午膳小酌的呢。奴婢也就叫小义子送来。”说罢,便寻酒去了。

一旁紫儿见状,犹豫了一下,开口便道:“奴婢斗胆,这些年了,也素来知晓小姐的脾气。这找酒喝还是头一遭呢。”

“奴婢猜测,要么是小姐心里不痛快了,想要借酒消愁;要么是小姐心里痛快了,想要借酒抒怀。可不论小姐遇到什么事儿,紫儿都劝小姐想开些,别闷了在心头才是。”紫儿不称呼缱绻为小主,反而称呼其为小姐,看得出也是用心之极,关切之深。

“紫儿,就像你说的,不管是痛快还是不痛快,也不要憋闷在心头才是,所以我才命碧荷取了酒来。我答应你,一定把什么事情都能够想的开,不憋坏自己的身子。只是这桂花酿,紫儿,我倒要赏你一杯了。”缱绻微笑着看向紫儿,说道。

“奴婢可不敢喝着桂花酿。这可是皇上御赐给小主的。”紫儿可不敢做着越矩的事儿,遂连连摇头摆手,拒绝了缱绻的提议。

“傻丫头,你从六岁入府就一直在我身边伺候,我心里一直待你如亲生姐妹般,不曾生分过半分,如今这桂花纯酿已是皇上赐与我的物件,我转赐你一杯,你竟不领我着情么?”缱绻徉装发怒,小嘴一噘道。

“好啦,我的小姐,我从了不是。和该我受您的恩惠,紫儿一定终生侍主,决无二心。”紫儿接过碧荷斟好的酒,一口便干了。一翻似玩笑又似表白忠心的话,引的缱绻娇笑不停。

看着紫儿喝完,缱绻才拿起盛着这御赐桂花纯酿的白底青瓷的半透明小酒杯,仔细端详,但见杯中之酒淡黄清澈,放到鼻下一闻,果然酒香中透出淡淡桂花的甜香。缓缓移至唇边轻抿入口,顿觉满嘴馥郁甘甜,酒香绕齿,却一点不烈,浓度刚好。

尝着味道好,缱绻一杯接着一杯,不知不觉已经用了小半壶,。此时已是双腮陀红,醉眼迷离。呈现出半醉状态来。

翠娘这时近了屋内,看着半醉的缱绻,赶忙和紫儿一起扶了进内堂,伺候午睡。

第二十四章 听教

卷一 第二十四章 听教 一大早,缱绻刚一起床,宫女兰蓉就进来禀报,说是皇后宫内的喜公公来传了皇后懿旨,特调缱绻今日开始去贤妃娘娘的赤瑕宫处听教。

用过午膳,闭目小息了一会儿子,估摸着末时要到了,缱绻吩咐碧荷进来梳头。

碧荷利落地为缱绻梳了个飞燕髻,在两鬓各挑了缕碎发出来,让其自然下垂。

然后在髻上插了支东珠簪,再找了几朵各色海棠型的细小珠花零星地别在飞燕髻上的两侧,最后在发尾留了束三指粗细的碎发垂至腰间,后用蜜色丝带缠好,别了个同色蜻蜓饰物在上面,这才算是把头梳好了。

“小主看看可喜欢?”碧荷手持一把小巧铜镜,对着缱绻发式给她仔细端详。

缱绻看了看镜里映照出的发式,满意的点头道:“碧荷,你这手是愈发儿的巧了,也懂得了我的心思。”说完,随手在首饰盒中挑了支暖玉配宝石的珠钗赏给了碧荷。

碧荷自是欢喜地紧,忙谢了恩,去给缱绻挑今天要穿的衣裳。

缱绻看了几件,指了指那件蜜色薄缎,有着奶黄色荷叶滚边的衣裳,碧荷便伺候着换了。

“小主想画何种眉型?”梳了头发,换了衣裳,该上妆了。

“不画眉了,仍在额前点个五瓣梅花即可。”缱绻道。

看着镜中自己觉着太过素净,复又拿了白玉做的胭脂盒子,打开,用细簪挑了,点在唇间,双唇轻轻一抿,顿时有了娇艳的光泽。

为嘴唇着色后,缱绻又拿起一个扁平的彩瓷小盒,打开,也用细簪挑了里面装的淡红紫粉,放在手心里,双掌合拢,然后在双颊上晕开。看着脸庞有了粉粉的光彩,这才满意的点头。

主仆收拾完毕,缱绻点了紫儿与自己同去,留下翠娘等人。

贤妃所居赤瑕宫正好和婀娜宫一个在东隅一个在西隅,缱绻走了约许久才到。

紫儿拿出绣帕,给缱绻沾了额前的细汗,却也已经气喘吁吁了:“这贤妃宫殿这么远,早知道把皇上赐的撵子找来了。”

“笨丫头,这宫中除了皇上的御撵,皇后的凤撵,太后的圣撵,就只有四妃才能乘的四种花撵。虽是皇上赐了撵子,但这话要被他人听去了,指不定又说我轻狂了。”缱绻伸出手,拂了额前粘住的几根头发,正色道。

“是,奴婢知道了。只是下次出来恐怕得带个娟扇了。”紫儿吐了吐香舌,乖乖低头道。

“好了,到了,我们进去罢。”缱绻看眼前沉静的宫殿,心里隐隐有些不祥的预感。

果然,刚跟着等候的宫女进了园子,就听到一阵细细的呜咽之声。

“娘娘,您就饶了臣妾罢。我只不过在昨夜偷叫了宫女给皇上捎信,说娘娘的紫参野鸽汤是臣妾亲手熬的,望皇上能在和娘娘共膳时得想这鸾秀宫里还有我这个被人遗忘了的全美人,娘娘,您体谅臣妾苦心,就饶了臣妾吧......”

下跪之人梨花带雨,哭声阵阵,嗓子却也沙哑了,说话间似乎已没了力气,额头可能磕得太猛,已渗出些许殷红的险血出来。

贤妃娘娘此时却安静的坐在园子里的大理石花凳上头,也不抬眼,慢慢地接过宫女奉上的茶,轻嘬了一口,放下。才又轻抚着手指上的白玉戒指,懒懒的浅笑道:“全美人,你可知本宫的脾性如何?”

下跪之人见贤妃终于开了口,面色一怔,正要回答,却被贤妃打短道:“你说紫参野鸽是你亲手所做并没有错,但皇上当日来我宫里却问起了你,说是以后让本宫对你厚待些,也苦了你的用心,并当夜宿在了你的偏殿之中。其实这本也没什么,偏偏你却不知道好歹,在皇上面前进本宫谗言,说本宫素来待你苛刻,并每每将你所熬制的补汤说成是本宫所做。”

下跪的全美人听了贤妃所言,脸色渐渐变得慌乱惊恐,连连磕头道:“贱妾有罪,贱妾有罪,贱妾有罪,请娘娘饶恕了贱妾啊,贱妾再也不敢了。”

冷冷地看着跪下之人,贤妃勾起唇角,浅浅一声冷笑道:“妹妹可知这是本宫的赤瑕宫,敢发狂到本宫眼皮子底儿下乱嚼舌根的,你还是第一个。你安安稳稳地在我这儿住了两年了,每每皇上过来,我若身子不适,总向皇上举荐了你。这两年下来你是分得了我不少的雨露,别人巴结着要来我宫里,我都碍着你先,没同意。如今却好,你竟恩将仇报!”

说到此,贤妃收起笑意,眼梢向下一挑,对着吓得浑身发抖的全美人,道:“既然妹妹喜欢乱说话,那就让本宫帮你治治这毛病。小喜子——”

“在,娘娘。”旁边站立一太监低头答道。

“赐哑药。”贤妃道。

“是——”,小喜子给另外两个太监使了眼色,三人拖架着已经吓晕的全美人,一齐便下去了。

“等等”,贤妃有似乎想起了什么,对小喜子道:“灌了药随便拖去个地方服役,别回来了。她的东西,綪姑你去给收拾收拾。再也不是小主了,看的上眼的你们各自分了,其他的东西一样也别留给她,统统烧了干净。另外,去皇上面前斗胆说话的那个什么衽姑姑,给我乱棒打死,仗着以前伺候过太妃,敢这样使坏上头,不能留。其他伺候的宫女也都别留了,统统送到钱副总管那里重新调教,然后分去各局做杂役。”

说完,小喜子领命去办了,也只听得偏殿里隐隐的哭声。

而此时,目睹了贤妃教训全美人的缱绻和紫儿早已吓出了一身冷汗,只呆立着,也不敢动上半分。

打发了全美人,贤妃这才抬眼,望见了在门口不知所措的缱绻,面色一转,浅浅一笑道:“婕妤妹妹来了多时了罢,刚才那一出,倒叫妹妹见笑了,进来罢。”说罢起身,在宫女的搀扶下,款款移步进了内堂。

缱绻不敢怠慢,紧紧地随后跟了进去。

进了内堂,贤妃端坐在了主位上,缱绻赶忙福下行礼:“缱绻给贤妃娘娘请安。”

“起罢,赐坐。”贤妃又恢复了懒懒温柔的声音,仿佛刚才的事情更本没有发生过一般。

“谢娘娘。”缱绻谢恩,便坐下了。

看着眼前的贤妃娘娘,缱绻心头直直发冷。刚才教训全美人的凌厉模样,此时已经全没了。若不是被缱绻看见刚次一幕,缱绻死也不会相信看起来如此温柔恬静的贤妃娘娘也会有那样凌厉的手段。

第二十五章 解惑

卷二 第二十五章 解惑 第一日在銮秀宫听教,贤妃也只是请缱绻做着喝茶,闲话着宫里该有的些规矩。

正说着,贤妃突然话锋一转,不再讲规矩。

“凝婕妤,其实宫里的规矩相信你也清楚的很。但皇后既然发了话,我们自然要执行了。”贤妃道。

“贤妃娘娘说的是,或许皇后娘娘的本意是让缱绻多熟悉一下规矩,学会收敛自己吧。”缱绻一怔,缱绻觉得疑惑,按理,后妃是不能私下议论皇上和皇后,包括后宫各种闲话的。如今贤妃竟拐着弯来询问皇后让自己过来赤瑕宫听教的事,到底是何意思?

“妹妹不用如此谨慎。”贤妃见缱绻低头思考,遂道。

“其实皇后娘娘不待见你,这是后宫皆知的。”贤妃冷冷道,“哦,其实不光是你,只要是在皇上跟前得宠的宫妃,皇后都该是不待见的。”

这下缱绻更加尴尬了,只得低头,轻声道:“缱绻乃一个小小婕妤,不敢妄议皇后。”

“婕妤,今日你是婕妤,说不定明日就是九嫔,再过几日就是四妃之一了,你说皇后能不‘操心’么?”贤妃可不管缱绻的感受,只是直直道。

缱绻眉头轻皱,也不知该如何回话。

看着缱绻的尴尬劲儿,欧阳霓裳唇边勾起一丝冷笑,话里却充满了无奈,道:“今天我和你说的这些,都是实心话。你也不必惶恐。既然你得了皇帝的宠,合该受些嫉恨。只是自己一定要明白自己的身份,不论你是婕妤也好,九嫔也好,不过是皇帝的侍妾而已。即便坐到四妃的位子,也只是个妾氏。只有皇后,才是皇上的妻子,其他女人都不过是过眼云烟。每三年就会有人来代替你,取代你在皇帝心目中的位子。”

抬头,缱绻望向欧阳霓裳,发现她眼里有着深深的哀愁。恍然间,缱绻似乎明白了她的感受,身为后宫第一受宠的妃子,一边要保持住自己对皇帝的吸引力,不断和其他女人竞争,另一方面,还要防着皇后和其他妃子对自己的嫉恨。这样的后宫生活,心真的是太累了。

“缱绻只想静静的呆在九掖湖、呆在婀娜宫。对于争宠,对于宫斗,缱绻不想参与也没有那个心思。”缱绻思附了一下,答道。

“凝婕妤,一入宫门深似海。祸福岂是你能左右的。记住,皇上的宠爱是你最大的福,但若失去了皇上的宠爱,你的大祸也就到了。”欧阳霓裳收起了外露的情绪,又冷冷地道。

“无福何来祸,娘娘的话虽在理,但缱绻一生清淡,不会与人相争,自然也就可以避祸了吧。”缱绻回答,眼里没有一丝波澜,心突然变的很静,觉得好像悟到了什么道理一般。

贤妃自然也看到了缱绻眼里的平静,随即点点头,道:“希望你可以。今日就到这里,你回去休息吧。”

离开赤瑕宫,回到婀娜宫,草草地用完晚膳,缱绻就唤了翠娘到内堂,细细把在贤妃如何教训全美人的事情讲了,还把贤妃对自己吐露的“真言”也系数告诉了翠娘,盼着翠娘能为自已解惑。

听了缱绻叙述,翠娘心里倒是有了谱:“小主,想来贤妃教训全美人这事儿正好给您碰上了。贤妃正好拿了全美人的例子给您敲了警钟。让您晓得她的手段。”

缱绻点头,道:“如此说来她是故意的?”

“也算是无意中的有意吧。”翠娘道。

“那她为何与我谈那些话,总觉她有什么深意似的,又觉得她似乎是真心在告诉我后宫的生存道理。。”缱绻心思细腻,面上更是难以掩饰喜好,很明显今日和贤妃的第二次交道,完全颠覆了初见她时的印象。

“小主,这宫里,即便是谨小慎微的人也会被人揪出错来。当初患病一事,奴婢要问问,小主可曾在心里好好想过事情的原由?”

翠娘语重心长道:“只不过是殿前选秀被皇上特赐封号,只不过是个比采女、御女份位高点儿的宝林,上头哪些个主子娘娘都没想放过您。如今,您甚得隆宠,难道就简单的以为今后的日子就这样了么?”

说到后面,翠娘已是极力压抑自己的情绪,深呼吸了几口气,复又接着道:“小主面皮儿薄,难道其他嫔妃就合该生来脸皮厚?生来就会耍手段?生来就会争宠?”

直视着缱绻的眼睛,翠娘决定要好好给这个水一样透明的小主好好上一课:“奴婢当年的主子,宸妃娘娘,荣宠不衰,龙纪元六年晋为贵妃,一时风头更劲,堪比后宫第一人。”

“那年宸主子不过才二十一岁,有着如花般的美貌和傲视后宫的智慧。但最后,因怀的龙子被人下药毒害,宸主子就日日郁郁寡欢,无心侍君,久了,先皇也不待见主子整日的消沉,恩宠也就淡了。”

“那后来呢?”缱绻问。

“后来,奴婢眼看着一个曾经宠冠后宫的宸贵妃,在先皇大行之后,被皇后撵了去陵墓给先皇殉葬。死时才二十七岁。娘娘怜我当时年纪还小,这才托了现在的太妃娘娘收留了奴婢,希望有个好去处。”翠娘几乎是含着泪说完的。

“所以,小主。命里你是我的第三个主子,您千万要知晓着宫里的厉害,面对您心里再害怕,再忌惮,再不喜欢的人,您也要若无其事的告诉自己:‘这不过是一个保护自己的法子而已。’适者生存,这个规矩放哪里都能行的通,在宫里,只有您去适应着宫里头的生存法则,才能真正的生存下去。”一口气说完,翠娘拿了坚定的眼神盯住缱绻,想知道她倒底想明白没。

“翠娘,你说的我都明白。”缱绻不是傻子,更不是呆子。要比心思算计,也不比得他们差了多少,只是想活的简单快乐点。

“不过我也想通了,宫里的快乐是没法简单的,要让自己快乐就得时时提防小心着暗箭。您放心,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贤妃或者其他人拿住我的弱点,挑出我的错处来。我会好生适应着宫里规矩,在贤妃处听教,就是这适者生存定律的第一堂课吧。”

缱绻点头,也明白了翠娘总是静默的外表下,所存的波澜了。

说到动情,便伸手握住了翠娘的手,坚定而有力!

第二十六章 苦涩

卷二 第二十六章 苦涩 后面连着两日,缱绻一早就先跟着贤妃去皇后的赤瑕宫请安,请安后又跟着贤妃回宫。人前人后和均和贤妃言谈俱欢,宫妃们都以为了这个凝婕妤是贤妃的人,面上看着倒是比原来要对她和气多了。

正月末里,气候是越来越好了。

这三日贤妃和缱绻走的近,趁着天气好,贤妃来了兴致,携了缱绻到御花园走动。说是花园开了好些时令鲜花,两人也好好赏赏。

御花园却是缱绻没来过的。御花园差不多有半个九掖湖大小,左侧绕着皇帝居住的九掖宫,有个蜿蜒小巧的人工湖泊,里面养齐了各色金鱼,其间点缀着些小巧的假山和细细的瀑布,刹是灵动好看。

中间是迂回曲折的花径,均用大小均匀的深色雨花石砌成,轻踩在上面,有些摁脚。

两边花草繁盛,腊梅海棠等的这里都没见到,却是冬末初春的花儿开的甚好。有绯黄的蓟菊,紫红的铁线莲,粉白的仙客来…最令人惊喜的,在右侧长廊的扶栏外头,竟密密麻麻的种满了簇生堇菜。

这种和三色堇同属堇菜科的小花是粉紫中带着粉白色的,花心浅些,花瓣深些,花蕊是嫩黄的菊花样式,衬着细细的花茎和细长的叶子,真是好看的紧。

第一次到御花园,缱绻自然是最为开心的。因为平日里自己就喜欢“侍花弄草”,看见这些崭新开放的各色花草,缱绻兴奋的东一闻,西一摸的,看得贤妃“嘻嘻”直笑。

贤妃在前,缱绻紧随其后,后面跟了贤妃的贴身侍女青雁和缱绻的侍女紫儿宫女,还有服侍两位宫妃的内侍太监,一行人在花园里慢慢的穿梭行走着,谈笑之声不绝。

走久了,贤妃也乏了,领了众人进长廊歇脚。两个主子刚一坐下,太监就陆续端上来各色吃食小点和鲜泡的茶。

贤妃拿起茶杯,放鼻下一闻,一股陶醉的样子,眯了眼轻声道:“妹妹可知这太极翠螺的好处?”

缱绻浅笑,也端起茶杯一闻,回答道:“既然娘娘考我,那缱绻就答了。”

稍一顿,缱绻轻启樱唇,便娓娓道来:“太极翠螺。因外形卷曲似螺,色泽绿翠而得名,为江苏之名茶。”

顿了顿,缱绻继续道:“太极翠螺属半烘薰花茶,采摘标准一芽一叶。总共要经过摊收、杀青、揉捻、烘乾再揉捻、炒乾再烘乾七道工序。最后再以四至五叶嫩芽以手工勾卷成珠,再配以七道高雅天然花香薰制。”

“太极翠螺入口生津,香气四溢,经久耐泡。可谓是头酌香、二酌浓、三酌味不减、四酌味犹存。品质特点嘛,是条索紧细卷曲,茸毫披露,色泽翠绿,香气清高,滋味浓厚,汤色绿而明亮…”一股脑儿地说完,缱绻已是上气不接下气。

这厢,缱绻像背书似的介绍引得贤妃掩帕娇笑不止,道:“好你个凝婕妤,嘴这么巧。看来是不用我这个姐姐再教你什么了。”

缱绻也清朗地浅笑了两声道:“贤妃娘娘可别夸了臣妾。只是臣妾生于苏杭,长于苏杭,对于太极翠螺也是极为了解的,得了便宜而已。”

两人正说着话,不想却有人悄悄近了,只听见远处回廊传来男子爽朗笑声,正是皇帝来了。

龙天仰自远而近,面带笑容的渡步到了缱绻等人面前。忙扶起了为首福礼的贤妃和缱绻。并安顿着两个美娇娘一齐坐在身侧。

“没想到朕的两位爱妃在此游玩,可是朕扰了你们了?”龙天仰调笑道,有心和她们开玩笑。

缱绻觉得尴尬,只是颔首不语,贤妃却眼波流转,姿态娇媚的懒懒埋怨道:“臣妾们可不敢,怕是我和凝婕妤扰了皇上的雅兴吧。”

龙天仰爽朗一笑,道:“霓裳,你也敢和朕顶嘴了。”说罢伸出手臂一揽,便把贤妃从旁边的座位上揽到自己腿上,另一只手扶住贤妃下巴,轻佻地和贤妃对视一眼,便乘机蜻蜓点水般地沾了那一抹红唇一下。

贤妃不依,双颊立即红的发烫,伸出双手在龙天仰胸前轻轻垂打,娇羞不已的说道:“圣上倒让婕妤妹妹看臣妾的笑话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