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美人有毒,他们有缘无分。
第7章
鉴于与国王的四婚还有一个冬天那么远的距离,不管是拉斐尔还是奥古斯特,都并不着急启程前往伦敦。
拉斐尔到底在忙什么,他并没有具体讲过。想也知道,没有哪个大人会和孩子正儿八经的解释工作上的问题,哪怕那个孩子的爵位比所有人都高。
奥古斯特不了解拉斐尔,拉斐尔却对奥古斯特的大事小情所知甚深。毕竟拉斐尔几乎可以说是在手把手的教奥古斯特完成功课。
老管家的脸色已经有好几日不见转晴了,他对于拉斐尔的教学能力并不看好。
和一般的贵族不太一样,尊贵的奥古斯特阁下不仅要学习语言、圣经和礼仪,他还要早早的就开始学习如何管理自己的封地。如今在代管封地的是万能的老管家。在奥古斯特还懵懂的时候,老管家甚至是以此为毕生的使命而被安排到奥古斯特身边的。
结果就像是奇迹一般,公爵阁下的“病”突然一点点好了起来,如今已经变得和正常的孩子无异了,毫无疑问的,将来也会和正常的大人一样。黑太子当年给儿子做的安排就要有所改变了,被变相释权的老管家不仅没有不高兴,反而如释重负,对奥古斯特全无保留的教导起来,甚至操碎了心的希望阁下能越变越好。
也许奥古斯特还满足于当个偏居一隅的大贵族,但他身边的人却早已经不会这么想了。奥古斯特是伟大的长腿王威廉一世的直系血脉,法兰西国王的外甥,英勇的黑太子威廉三世唯一的儿子,论继承法,连如今坐在皇位上的那位结婚狂都要退去一射之地。
这样的阁下,无论如何都不应该和“碌碌无为”沾边,他流淌着最荣耀的蓝血,注定生而高贵!
拉斐尔一个私生子,又能教导奥古斯特这样的大贵族什么呢?
老管家心中对拉斐尔的不满,日趋严重。
然后…
老管家就惨遭打脸了。
在拉斐尔潜移默化下,奥古斯特对封地事务的处理,其实越来越有主见了。他与拉斐尔坐在暖烘烘的壁炉前,一边听着唱诗班的现场音乐会,一边游刃有余的吩咐道:“既然年底要去伦敦,就去问一下今年要送见习骑士来城堡的各地领主的意见吧,是要提前送来,还是延后。”
骑士,一个中世纪极其特殊的阶级,
哪怕一本比辞海还要厚的书籍,都无法把这个阶级的全部面貌都诠释清楚。但要说简单,其实也简单,骑士是贵族的雇佣兵,与贵族有点类似于伴生关系。领主通过雇佣骑士来武装自己的军事力量,骑士则通过依附于大贵族来提高自身的社会地位。
曾经,骑士与贵族是有区别的,后来,他们开始混为一谈,如今,只有贵族才可以成为骑士。
当然啦,不是所有贵族都能够成为骑士。当下的主流思想是,贵族是天生的,骑士是需要后天训练的。
当然,也不是没有特例。
好比奥古斯特,作为婚生长子,多个领地的大领主,他不需要训练,也可以通过授衔仪式成为骑士。
而没有继承权的其他贵族的孩子,就需要通过多年的辛苦锻炼,来造就自己的骑士之路了。这是他们少数能够出人头地的机会之一。
欧洲一直流行的都是把财产集中全部留个合法婚生的大儿子,至于其他儿子,哪怕是一母同胞,也只会得到少的遗产。不管他们是公爵的儿子,还是男爵的儿子,当他们的父母死后,他们的未来就都只能依靠自己的力量去拼搏了。
其他儿子想要继续保持贵族的荣耀,转职之路的选择并不宽广。
骑士便是其中之一。
而在成为骑士前,还有一个名为见习骑士or扈从的过渡阶段。贵族的孩子不会在自己父亲的领地训练,一是他们自己不愿意留在一个注定不会由他们继承的城堡里,二是他们的父亲也不会愿意要除了长子以外的孩子。
这些贵族的孩子从八岁开始,就要面临一个堪称人生重要选择的岔路口,到底是去母亲的家族也就是舅舅那里学习,还是去父亲从属的大贵族那里学习。
奥古斯特作为格洛斯特、布里斯托尔以及剑桥三郡最大的领主,每年希望能把儿子送到他这里的从属领主不知凡几。对奥古斯特心向往之的贵族子弟也特别多,甚至有继承权的长子都表达过向往。
因为众所周知的,奥古斯特的父亲黑太子正在前线浴血奋战,骑士是为了战斗而生的,再没有比战场更能适合他们扬名的地方。
当了骑士,其实也不代表这个人未来就有什么发展了,一般晋升成骑士后,都要有一个去各地游历的传统。游历说白了就是扬名的过程,要么找到一个大领主效忠,要么找到一座城堡来继承,好比通过娶没有儿子的领主的女儿为妻。
在东方倒插门一样的形式,在西方的骑士们眼中却是很受欢迎的出路。
在很多西方童话故事里都有这方面的体现,总有那么一个骑士通过打败恶龙的方式,迎娶了美丽的公主,继承了一座城堡。
在中世纪人看来,这是一件很浪漫的事情。
当然,这个世界上并没有那么多没有兄弟却有大笔财产的贵族小姐等着被骑士迎娶,所以大家还要发展其他路线。
对于不少人来说,从奥古斯特这里过度去得到黑太子赏识,就是个极好的出路。
由于走关系想要来的人实在是太多,奥古斯特这里就自然而然的衍生出了每年一度的选拔仪式,选拔见习骑士。如今俨然已经成为了奥古斯特领地里一件年末庆典一样的大事,连其他领地都有对奥古斯特抛出了橄榄枝的。
今年的选拔已经在如火如荼的进行中了,如今,奥古斯特用能陪着他去伦敦之行的名义,再次加重了选拔仪式的地位。
因为伦敦不是你想去,想去就能去的。
这里说的去,和单纯的去旅游参观是有很大区别的,是进入伦敦的社交圈。英格兰贵族的对外印象一直很保守古板的,这并不是空穴来风。保守也就意味着封闭,外地的贵族想要打入顶级社交圈,并不比本地的普通人容易多少。
甚至由于太多的贵族向往伦敦,英格兰历史上还有国王直接下令,不允许外地小贵族去伦敦参加社交季。伦敦之路变得一票难求,一个真实的故事。
奥古斯特以此为饵,注定要一石激起千层浪,这对于领地的发展和前线黑太子队伍的扩充,都有着很大的帮助。
放在以往,奥古斯特是肯定想不到这些的,最起码他不会用如此委婉的说辞。
但是如今他会了,谁的功劳?
拉斐尔。
老管家不得不承认,他错怪了拉斐尔,拉斐尔并不是眼界小、不会教育孩子,又或者是对阁下不安好心,相反,拉斐尔其实很会教人,并且是在发自真心的为奥古斯特好。
老管家郑重其事的对拉斐尔表达了感谢。
但也就仅此而已了。这种春风化雨的手段很不错,却不是他们家尊贵的阁下适合学习的,说到底还是身份不同,他们家的公爵需要学的是王道,是理直气壮的发号施令,是…反正不是拉斐尔这样的。而且,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拉斐尔以前和奥古斯特并无交集,如今这般,让老管家总觉得对方图谋不轨,他有点不安。
在有了老管家的帮助后,奥古斯特对拉斐尔敬而远之的计划施展的就更加顺利了,顺利到奥古斯特甚至开始很认真的想,他是不是要提前开始计划的第二步了。
是的,第二步。
奥古斯特之所以要先极力和上辈子的自己撇清关系,不想让拉斐尔有一丁点的怀疑,是因为…
他想在那之后对拉斐尔好。
他想弥补他上辈子无知的毒舌。他当时是真的以为拉斐尔就是个为赋新词强说愁的中二病,才会说话那么不客气的。可是如今在了解到拉斐尔的真实处境后,他又会忍不住的想要去弥补拉斐尔。
奥古斯特上辈子在母亲去世时,感觉整个世界都塌了,无数次午夜梦回,他都在渴望着能有一个长辈来帮助他。哪怕不帮助,只是一句“别怕,有我”的安慰都是好的啊。可惜,左等右等,直至奥古斯特自己百炼成钢,觉得这个世界上再不会有任何事是天塌下来的大事的时候,他都没能等到那个他期待着的长腿叔叔。
而当他有机会成为一个人的长腿叔叔时,他却用那样残忍的方式拒绝了。
虽然看上去如今的拉斐尔不仅没有过的不好,反而凭借自己的韧性过的很好,在十九岁的年龄就已经成为了国王都离不开的股肱之臣。
但是…奥古斯特还是想做些什么。
不需要拉斐尔知道,也与拉斐尔的外貌是不是奥古斯特的理想型无关,他只是单纯的想要对他好一点,再好一点。
为了以防被发现后的尴尬,奥古斯特才需要在前期准备好,极力避免让拉斐尔有一丝一毫把他和他上辈子联系在一起的可能。
怀疑是魔鬼的种子,哪怕只一次,都会在人的心中生根发芽。
奥古斯特冒不起那个险,如果被拉斐尔发现他在对他好,他也希望拉斐尔觉得这是一份来自家人没有丝毫杂质的好,只因为你是你,不是因为愧疚,也不是因为过去。
不管拉斐尔到底是不是个蛇精病,又或者他到底要不要毁灭世界,在一切都没有发生之前,他都值得一份全无保留的好,每个人都值得。
作者有话要说:小受对小攻的情绪其实是很复杂的,一方面,他有点怕他,这是正常人面对一个隐性蛇精病都会有心里发毛;另外一方面,他又想要对他悄悄的好,没什么目的,只是把自己过去的希望寄托在了拉斐尔身上,他没能得到的,他希望拉斐尔能够得到。
恩,简单来说,哪怕拉斐尔已经不需要了,奥古斯特还是想当拉斐尔的长腿叔叔,呃,好吧,是短腿侄子V。【喂,
第8章
奥古斯特想当拉斐尔的长腿叔叔,但考虑到实际情况,他只能当短腿侄子,还是不是特别成功的那种。
不知道从哪天开始,拉斐尔在城堡里活动的时候,就总感觉自己仿佛被什么盯上了,每当他一个人走过铺着波斯地毯的长廊时,总会传来除了他以外的第二个脚步声。但是当拉斐尔忽然转身看去的时候,却又只能看到一片空空荡荡,除了壁画与骑士盔甲做的装饰再无其他。
一眼望不到头的古堡走廊,哥特式的尖耸线条,幽暗昏惑下跳跃着的照明壁火…拉斐尔控制不住的总会在此情此景下脑补出一个孩子孤独的身影。
纵使锦衣玉食,仆从数百,依旧如赤身于苍穹旷野之下,他是那么孤独,仿佛连心都没了温度。
突然,一道严厉却不失关切的声音,从记忆的深处复苏,那是一道怎么样的声音呢,很难形容,只觉疾风骤雨,却触及心灵。他说:“呵…”
记忆忽被一阵响动打断,从被擦洗的锃亮的盔甲后传来。一截没来得及被收回到藏身之后的披风是如此的显眼。纯白的滚边毛,猩红色的天鹅绒,以及标志性的金色鸢尾花绣纹。代表着了法兰西王室的鸢尾花,那是他大哥威廉十几年前便已昭然若揭的野心。他想为妻报仇,想为母赢回故乡,想为儿子做出弥补,他有那么多想法,便不会再有时间去倍感孤独。
等了一会儿后,在拉斐尔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假装驻足欣赏墙壁上的油画时,他就眼睁睁的看着那一截袍角,被一点一点的抽回了巨大的骑士盔甲后面。仿若嘴里塞满了栗子的金红色松鼠,明明那么害怕人类了,却在人类靠近时只傻乎乎的加快了进食速度。
拉斐尔用一声轻咳掩过了他忍不住发笑的唇角。
这样的“闹鬼”事件还只是个开头。
某日拉斐尔晚归,路遇大雪,纷纷扬扬,那是冬季不算太冷的布里斯托尔百年内遇到的第一回,谁都没有准备,包括拉斐尔。马车寸步难行,折腾了一夜,等拉斐尔回到城堡时已近黎明破晓,连天空都泛起了白色的鱼肚。拉斐尔在路过大厅时,却看到了还在熊熊燃烧的壁炉,以及假装只有他一个人在大厅的奥古斯特的贴身男仆。
“伯爵阁下。”贴身男仆无可挑剔的行了一个完美的礼仪。
拉斐尔看也没看他,只是不着痕迹的扫过了显出一个人形轮廓的厚重窗帘,以及高靠背椅旁边瓷器杯具里还剩半杯的热牛奶。最重要的是摸上去时仍能感受到余温的银色流苏靠垫,绿色的垫子上绣着一只充满童趣的把自己打成蝴蝶结的小白蛇,据说这是奥古斯特吩咐的,他总坚持认为银色和绿色以及蝴蝶结蛇最配。
拉斐尔摸了靠垫上精致的刺绣许久,这样活灵活现、巧夺天工的工艺,想来也只有海的那边神秘的东方才能够拥有。
拉斐尔状似与贴身男仆闲聊,眼睛却一直看着窗帘那里,他说:“天色很晚了,要早点睡啊。”
“是。”贴身男仆战战兢兢。从一开始他就觉得公爵阁下这个计划行不通,一个最简单的破绽他一个下仆,怎么敢在主人不在的情况下,奢侈的享用大厅的壁炉,还一烧就是一整夜?但是在看到拉斐尔高深莫测的眼神以及比在唇上的禁声手势后,他最终也只能选择闭嘴。
当拉斐尔离开后,还没走到转弯的楼梯口,就听到了某个小男孩的声音焦急询问道:“他发现了吗,他发现了吗?”
他当然发现了
“应该,没有吧。”贴身男仆昧着良心道。
他只是不知道你到底打算干什么。拉斐尔在心里道。
隔天一早,拉斐尔没有出门,他喝着老管家准备的暖身红茶,特意选择坐在了最显眼的暖房花室里,在去看骑士训练的必经路上,守株待兔的等着某个他走一步对方就要捯饬两三步的小短腿。
短腿同学的腿真的很短啊,直至日头高照,他才终于在前呼后拥里走了过来。
蓝色的眼睛就像是洗过一样,头顶额前竖着一撮无论如何都不肯被压下去的金色呆毛,他穿着金红色为主的贵族服饰,由远及近的走来,好像一团火焰照亮了整个冬季。
“奥尔。”拉斐尔托腮,冲着小孩笑了笑。
然后,他们就理所当然的一起去看骑士训练了,
每日一看的骑士训练,是奥古斯特一天中最期待也喜欢的活动,但如今他却看的心不在焉,坐立不安。即便他已经极力掩饰,但僵硬的脊背,飘忽的眼神,以及几次张口又咽回去的话,都毫不留情的出卖了他。这是个直白到根本不用去猜的人,当然了,一如老管家所言,在大部分情况下,奥古斯特并不需要掩饰自己的情绪,因为有的是人会愿意迎合尊贵的公爵阁下。
就这样,奥古斯特看着骑士,拉斐尔看着他奥古斯特,直至奥古斯特终于生硬的找到了学习以外的话题。
拉斐尔笑着聆听,没说感兴趣,也没说不感兴趣,只是他烟灰色的眼睛要比平时亮些。
奥古斯特低着头,错过了拉斐尔的表情,按照心中打了无数遍的腹稿道“我以前路过更衣室的时候总会想…”
更衣室其实就是卫生间。在这方面,东西方古代有着惊人的默契,大家都很喜欢用更衣来表达对解决个人生理需求的委婉。卫生间在中世纪的贵族们口中直接就是“wardrobe”,一种衣帽间的叫法。
以及,是的,在中世纪的城堡里,一直是有卫生间这种东西存在的。贵族已经在有意识的追求健康了。
一改奥古斯特对中世纪脏乱差的卫生环境的糟糕印象。不管是在什么时代,什么国家,脏乱差永远只会是对于大部分穷苦的劳动人民来说的,这是哪怕在现代都没办法全部改变的事实。中世纪只是穷人更多而已。
只占总人口的1%到2%的贵族们,总有办法让自己活的更好。
都说中世纪的伦敦排水系统很糟糕,河边臭气熏天,却有谁问过贵族穷极一生是否会踏足那一半的伦敦郊区呢?
当然,这样还是无法解释突兀出现的抽水马桶。
奥古斯特以前出于无聊的好奇心,曾经百度过的,很清楚的知道西方的抽水马桶其实出现的特别早,十六世纪末就已经有了世界上第一个抽水马桶。但是,奥古斯特穿越的这个架空时代,从生活水平和建筑物发展来看,应该是在十五世纪左右,无论如何都轮不到抽水马桶登上历史的舞台。
奥古斯特以前还猜测过,是不是有一个不像他那么废柴的穿越者,改变了这个时空的历史。
如今看来,应该只是这里的土著个特殊的土著特别聪明,单从和奥古斯特的一些短信交流里,就找到了让自己乃至整个时代生活的更好的各种便利方式。这样的便利应该是体现在方方面面的,但奥古斯特却直到答案送到他眼前才发现。
“你可真厉害啊。”奥古斯特诚心实意的赞叹。
拉斐尔的表情却…变得有些难以描摹,如果一定要说,大概就是我裤子都脱了,你就给我说这个?今天的下午茶是不用喝了。
第9章
到最后,拉斐尔也还是没能猜到奥古斯特最近到底想要干什么。
不过很快的,坐不住的奥古斯特阁下,还是在某个辅导功课的晚上,主动把自己的目的给卖了:他在很认真的想要对拉斐尔好。
对一个人好的方式,在奥古斯特看来,就是去了解对方需要什么、想要什么,然后…给予。反正绝对不能是那种自以为是的“我都是为了你好啊”的方式。
于是,奥古斯特就不出意外的卡在了“了解拉斐尔”这一步上。他对拉斐尔的了解是很偏面又浅薄的,除了知道对方是个蛇精病以外,他甚至都不知道拉斐尔来布里斯托尔到底要做什么。顺其自然的,一个傻到家的主意就这样诞生了奥古斯特笨拙的想要通过细致入微的观察来了解拉斐尔的喜好。
是的,从拉斐尔角度来看的那些出现在背后的眼神、古堡闹鬼事件等,统统只是因为奥古斯特在关注他。
等这么做了有几天之后,奥古斯特才意识到,这种“观察”只能被读作痴汉。他根本什么都观察不到。拉斐尔伪装的很成功,如果不是奥古斯特确定他曾连续几个月不断的听拉斐尔讲他想怎么血腥的杀掉一些人,他也会以为如今的拉斐尔就是一个再正常不过的普通贵族。
一计不成,便再生一计。
奥古斯特开始一边暗中关心拉斐尔的生活,一边试图拐弯抹角的从拉斐尔口中打听到他到底想要什么。
“关心生活”这点,奥古斯特自认做的还是很成功的。他早上起不来,晚上却能熬夜熬到很晚,于是,每当拉斐尔忙碌起来需要晚归的时候,奥古斯特就会抱着一本骑士小说,等在大厅的壁炉前,盖着毯子,喝着热饮,一直等到拉斐尔回来。
奥古斯特在关心人方面是个彻头彻尾的生手,因为上辈子自母亲去世后,他就一直都是一个人,并没有谁需要他的关心。
他只能以己度人,回想自己孤身一人时最渴望什么。
答案显而易见,万家灯火,他只想要一个愿意一直等他回家的人。他甚至干出过为了假装家里有人,出门前就打开客厅的灯,一直亮到他晚上回来为止。这样一来,在走到小区时,就能看到一栋栋亮起柔光的房子里,也有属于他家的那盏灯,泛着温馨的昏黄光芒,仿佛真的有那么一个人一直、一直的在等着他。
所以奥古斯特几乎每晚都会等拉斐尔,但是又不想拉斐尔发现,便把贴身男仆推了出去。拉斐尔冷了一夜回来,看到温暖的壁炉,彻夜等他的仆从,一定会很高兴。
有次十分惊险,差一点就被发现了。那天下了很大的雪,拉斐尔一直没回来,纵使熬夜小达人奥古斯特也没能熬住,一直睡到拉斐尔走进城堡。仓促间藏的不算完美,但大概是光线问题,拉斐尔并没有发现。
至于从拉斐尔口中打听他到底喜欢什么…
这就彻底难住奥古斯特了。
作为一个母亲早逝的孤儿,工作又是很少需要交际的地理杂志摄影师,奥古斯特上辈子与人交流的经验几乎为零,大部分工作都是编辑通过网上告诉他的,作为一个手速比脑速快的网瘾少年,他根本不知道什么叫有技巧的说话。也就是传说中的社交障碍。
他这辈子仅八年的儿童生涯所说的话,已经快是他过去身为一个成年人所说过的话的总和了。
依靠这辈子为期不到一年的礼仪课家教的教导,奥古斯特尝试了数次,才终于勉强的迈出了第一步赞美拉斐尔。
礼仪老师说,在与人聊天的时候,讨论天气和赞美对方无疑是个不错的开始。
可奥古斯特还是搞砸了,他对拉斐尔的赞美,好像反而让拉斐尔僵硬了许久,这可是很少见的,这个世上还长袖善舞的拉斐尔都接不上来的话。
莫名有点小骄傲是怎么回事。
咳,最后,忍耐力有限的奥古斯特,终于决定还是直白的问吧。反正也快过圣诞节了,他可以拿圣诞礼物作为筏子来打听拉斐尔的愿望。
被壁炉的火光照的小脸红扑扑的公爵阁下,以一个只有他自己觉得不会被人发现目的的语气,对拉斐尔.临时家教.莫蒂默道:“耶尔!”
拉斐尔的法文叫法是拉法耶尔,出身法兰西的王太后便用“耶尔”来当做了拉斐尔的昵称。苏美尔语里闪耀、光荣的意思,充满了王太后对拉斐尔寄予的希望。只有很少的人才能这么称呼拉斐尔。
拉斐尔放下手中的金线手抄书,勾唇,故意凑近道:“恩?”
拉斐尔靠的实在是太近了,作为一个理论上的巨人,行动上的矮子,奥古斯特虽然往日里很大胆的喜欢看男色,实则却是个在上辈子连手活儿都很少做的纯情boy。乍然和理想型如此近,让他顺利变成了一个小结巴,金色的呆毛迎风招展。
拉斐尔很有耐心的看着奥古斯特,继续用一种说不上来的磁性嗓音,上调着音调,再次“恩?”了一声。
奥古斯特猛地低下头:“今天、今天天气挺好的哈。”
“…”
尴尬,往死里尴尬,奥古斯特都替自己犯尴尬症的那种尴尬。
“噗。”拉斐尔再也忍不住的笑出了声,他一把抱过轻的仿佛是一根羽毛的奥古斯特,让他叉开腿坐在自己的膝上,脸对着脸道,“我是你的叔父,你有任何想说的事情都可以直接告诉,好吗?不要怕。”
这个体位真的很容易让理论上的绅♂士开始满脑子黄色废料啊,小叔!
奥古斯特整个人都彻底僵住了,像是中了石化咒。就是哈利波特里的那种能让人变成石头的石化咒,他很喜欢那个童话故事,所以总觉得银色和绿色才是贵族的颜色。当然啦,现实是,在英格兰三头金红色雄狮才是皇室的标志。
拉斐尔与奥古斯特认识也快有两个月了,他觉得更亲近点应该也没什么问题,于是他就用高挺的鼻尖蹭了蹭奥古斯特白皙小巧的鼻尖。
然后再次用温柔到仿佛能把人融化的了低沉声音说:“好不好,奥尔?”
“…好。”奥古斯特的声音小到几乎等于没有。
“那告诉我,你最近到底在做什么。”拉斐尔诱哄道。
稀里糊涂被抢走了节奏的奥古斯特,就这样稀里糊涂的把自己卖了,拉斐尔想要什么、最近在做什么一个字都没打听到,他自己最近在干什么、想要什么倒是和盘托出了。
拉斐尔听后的震惊不比奥古斯特少。
这种关心人的方式,还真是别出心裁、富有创意呢,不过…
“我很喜欢。”拉斐尔就势就亲了一口奥古斯特粉嫩的脸颊,如雪花落在脸上,那么轻,那么凉,却又带着冰雪消融时的温度。
奥古斯特:突然有一种自己被占了便宜的错觉是怎么回事?
不对不对,拉斐尔这么好看,如果一定要说谁占了谁便宜,也是他占了啊!自暴自弃的公爵阁下,索性色心大起的回亲了拉斐尔,左边一下,右边一下,美人的脸颊可真香!不是人造香水的那种矫揉刺鼻,而是一种带着冬日凌冽之气的清新,有些温凉,却不至冻伤。
然后…叔侄俩就来回亲了个爽。
奥古斯特欲哭无泪,总觉得这个走向不是他想要的那种,但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算了,反正他一开始就没对自己的智商抱有期望,已经做好了被发现的准备。
对了!他要问拉斐尔的喜好!
“圣诞节快到了,你想要什么礼物?”奥古斯特从拉斐尔身上吸取了经验教训,决定打直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