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睁大眼睛,惊惧地望着他,黑夜像大海,而她就在孤岛上,他是她手边唯一的浮木。
“cap.”她为什么要退缩?
“你确定?”
“确定。”
话音未落,他倏地含住她的耳垂,将她上面的山茶花一并吞了进去,细细挑逗,极尽诱哄。她喘息不定,半是羞愧半是期待地靠着他,避不开,也不想避开。极度的敏感让她全身顿时起了反应,她像菟丝子一样紧紧地缠在他身上,彼此身体贴合再没有一点缝隙。
可是她知道她是清醒的,当他的手往上褪起她旗袍的下摆时,她竟然还分得开心思提醒他不准撕坏她的裙子。他在她耳边轻笑,迟疑了一下,索性执行地更彻底,熟练地扯开她的衣领,将整件旗袍从肩头剥落。
暴露在空气中的肌肤顿时战栗,她瑟缩着肩头,只觉得冷,然而当他温热的身体贴上来时,她又觉得烫。双重的煎熬让她愈发敏感,被他每一个动作带来的反应几乎成倍增长。
没想到有一天,她竟然在他怀里沉沦,她内心苦笑,原来这里才是她的归宿,原来她到底逃不开沦落的命运。
意乱情迷之际,她无力地攥着他衬衫的领口,伏在他肩头痛苦的喘息。胃部瞬间传来钝重的痛,作呕的疼痛,痛得她几乎要蜷缩起来。
他不断地亲吻她,试图缓解她的痛苦。
她却被激怒,报复性地咬他的唇。他吃痛,松开她,有些恼怒:“平阳你不要自讨苦吃。”
她低头一口咬在他肩膀上:“我乐意!”
她为什么要那么被动,她为什么不能放纵?
她乐意!
混沌早就让一切都乱了,生命里长久以来的那些虚空被欲念填满,身体饱胀而隐秘的疼痛让她觉得耻辱,却更快乐,那是瞬间冲破一切的快乐,如同开了闸的水,从裂缝里汹涌而出,再也无法阻拦,什么都无法阻拦…
揽在腰间的手顿时加重了力量,重的几乎要把她的腰勒断,嵌进他身体里去,她成功地激起他的肆无忌惮,在他无法控制的有力深入中,她的心和身体一起被撕裂,指甲深深地嵌入他后背,极致的欢愉和苦楚层层叠叠,潮水般袭来,攀升的那瞬间,她竟然泪流满面。
书桌上的台灯啪得一声被扭亮,如豆的橘光中,她抬头看见他脸上模糊不明的笑意,一双桃花眼里含了光晕,愈发肆意飞扬。想起先前的迷乱放纵,突然觉得羞愧难当,脸刷得烫了起来,迅速转过身,拉起身上凌乱不堪的衣衫,慌慌张张地要穿上。心一急,手指抖得更加厉害,怎么都扣不好旗袍领口上的回纹盘扣,想到他还在身后,不由就更加慌张。正暗自较劲,他突然上前掰过她的身子,手指搭在她领口上,温和镇定地说:“别急,我来帮你。”她一惊,手软绵绵地滑了下去,垂下眼睑任他摆布,不敢抬头看他。
光线在她背后暖暖地洋溢,从他的角度望过去,半明半暗中,近的可以看到她皎洁如华的脸上浅浅的红晕,均匀地在面上铺开,娇媚慵懒地胜过她旗袍上的海棠花,一圈一圈,在他心里轻轻涤荡。那样无声的美好,不由就叫他升起一股柔情,双臂缓缓地圈住她,把她抱在怀里,轻嗅着她身上淡淡的茉莉香气,贴近她的面颊,唤她的乳名,只觉得情动,一声又一声,细细呢喃:“阳阳,阳阳…我爱你。”
嘴唇还沾着她肌肤细腻的纹理,怀中的人身子却猛地一颤,僵了一下,几乎是手足无措地推开他。他只是吃惊,愣愣地望着她,有些不解。
她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嘴唇颤抖,抖得说不出话来,就那样直直地望着他,眼泪猝不及防地从眼眶里滑落,转眼间又是泪流满面。
他看见她望向他眼里的恐惧和退意,一下子突然反应过来,这样的认知让他不由觉得害怕,忍不住上前要揽住她,她却迅速后退了几步,神情复杂地看着他,突然就开门冲了出去。
“平阳你去哪?”他喊了一声,急忙追了出去。
走廊上,她穿着高跟鞋颤颤巍巍地走着,走得极快。清冷的月光从窗架中投进来,将她单薄的身影拉成长长的一条线,影子在她凌乱的脚步中和月光交错乱舞,灵动而不可捉摸。他三两步追了上去,一把拉住她:“平阳你要去哪?”
她没有回头,声音哽咽,慌乱地想要挣脱他的手:“四哥你让我走!”
“走?上哪去?事到如今你以为我还能心甘情愿地看着你走?”他被她自以为是的话气到,攥着她手腕的手不由加大了力道,怒不可遏,几乎是恶狠狠地盯着她。
她回头惊惧地看着他,眼神慌乱无助,看着他,不可置信。
嘴唇微微张开,颤了颤,正要说话,身后却突然传来一声厉喝:“平阳你们在做什么?”
她和傅旭东同时僵住,回过头去,平宁站在对面,神色古怪地看着他们。
“大姐…”平宁锐利的视线扫过来,她浑身一颤,顿时有种被看穿了的感觉,舌头僵了下,声音几乎在发抖。
身侧的傅旭东还算镇定,不着痕迹地把她的手握在后面,宽大的手掌包裹住她因紧张而蜷成一团的小手,示意不用担心。
平宁站在原地没动,视线却停在了她和傅旭东握着的手上,抬头又见她脸上泪痕未干,发丝凌乱,不由更加狐疑,皱眉,问:“你们不去前厅在这边做什么?”
“没什么,”她摇头,偏过脸去不敢正视平宁的视线,“我心情不好,跟四哥聊了一会。”
“聊个天要弄成这样?你知不知道今天什么日子,知不知道客厅里有客人在?还由着自己胡闹?”平宁有些生气,又恼怒地看了眼一旁脸色同样很难看的傅旭东。
平宁原本只是无心的叱责,她心里有疙瘩,话落到耳里却只觉得刺耳,一下子拗劲就上来了,用力甩开傅旭东拉着她的手,气急败坏起来:“我又哪里胡闹了,难道我连出去走走的自由都没有吗?你怀疑我什么?”
平宁被她的话噎住,看了一眼傅旭东,神情有些不自然,咳了声,说:“不是我怀疑你什么,你自己做事要知道个分寸,今天什么日子,客人还都在前厅,你不打声招呼就出来,跟傅四在这里哭哭啼啼的,叫别人看见了会怎么想?妈妈为你的事已经够伤心的了,你要再闹出些什么状况,叫她怎么做人?”
又回头看傅旭东:“平阳不懂事就算了,你怎么也由着她胡闹?”
傅旭东神色凝重,仿佛有什么话要说,却迟迟没有开口,犹豫了一会,看着平宁正要说话,却被平阳一下子挡住。
“不就是怕丢你们的脸吗?”月光下,她惨白的脸上神情麻木,唇角上扬,讽刺地冷笑:“呵…放心,你也知道我跟四哥住一块儿,要有什么早就有了,又何必拖到现在,有人爱说闲话让他们说去,在他们眼里,我早就没脸没皮了,这些闲话算什么?你帮我告诉妈妈,我不会听她的安排跟别人结婚的,如果她觉得没面子,就当没有我这个女儿好了。”
“平阳!你…”平宁不可置信地看着她,气得浑身发抖,伸手一个巴掌就要甩上来。然而没等她碰到她的脸,一直沉默着的傅旭东突然拉住了她的手,平宁吃了一惊:“你拦我做什么?”
傅旭东原本低垂的眼突然抬了起来:“你不要太逼她,她心里也不好过。”
平宁恨恨地瞪了他一眼,用力挥开他的手,回头,平阳却已经走了,她气得跺脚:“叫你还帮着她,她这个臭脾气多半还是被你宠出来的,这样下去谁还管得了她?真不知道上辈子欠了她什么…”
他抬头望了望庭院里平阳孤单的背影,万般滋味涌上心头,一时竟然说不出话来。
平宁回头审视了他一眼,仿佛刻意提醒说:“不是我怀疑你们什么,但是有些丑话我还得说在前头,平阳不懂事,一任性起来,什么事情都可能做得出来,你是有分寸的人,应该知道哪些事能做哪些不能做,不要什么都由着她,免得以后关系更麻烦…还有那件事,你妈有跟你提起过吧…”顿了顿,看他瞬间难看起来的脸色,就住了口,没有讲下去。
他好久没动,保持着望向外面的动作,一言不发。眼底却有雾气浮起,雾霭重重,眼前顿时模糊了一片,模糊地就像他们根本看不见头的未来。
他心里暗叹,平宁的那翻话,到底是说得太迟了,早就太迟了…
可是如果早一点,他们会不会走到这样的地步?
对或错,谁都没有答案,他只知道,纵使是不可能,今生今世,他再也不会放她走…
至少还有人快乐(2)
傅旭东找到平阳的时候,她正坐在山路边的石凳上,望着山下的方向,不知在想些什么。他把车停在一边,朝她走了过去。
夜风吹得她簌簌发抖,紧抿的双唇早就青紫。他摸摸她冻得冰凉的双手,脱下西服,披在她身上,她一颤,低了头不肯看他。
他蹲下身子跟她平视,手搭在她肩膀上,帮她理顺凌乱的发丝,轻声说:“平阳,我只想确定你好不好…不然我会…很内疚。”
她缓缓抬起眼,朝他摇了摇头,又把头靠在他肩膀上,疲倦地说:“四哥,我走不动了…”
傅旭东任她靠着,久久地没动,风吹得她的发丝在他颈间缠绕,密密柔柔,甩不开,也挣不脱。好一会才听见他说:“那就别走了,我们回家。”
回家,去哪呢?她还有家吗?她把头埋在他怀里,满心的苦涩,眼泪却早就干了,连同她的心一起干涸了…
走道里的声控灯亮起,他掏出钥匙开门,她跟在后面,才想起自己走的匆忙,东西全落在山上,想了想,只能没有任何选择地跟着他进去。
“先去洗个澡,冻成这样,要感冒了。”他毛巾和替换的衣物递给她,把她推进了卫生间。
她洗了很久,莲蓬头滚烫的水流冲击下,短短一晚上发生的事情全都蒙太奇一般在脑中回放,所有的羞耻和不安随着热水一起浇注在她身上,微微刺痛的灼热感让她想起他细抚时带来的悸动,整个人颤了一下,脸上顿时滚烫,只觉得万分可耻。更痛恨自己的清醒,为什么她会这么清醒?
如果彼此都喝醉了还能借口酒后乱性,可是她清楚都知道他们都是清醒的,只是她为什么会答应?为什么还会答应?
一定是太寂寞了吧,太寂寞了,所以才会想念一个温暖的怀抱,所以在他欺身而上的时候并没有推开,所以沉湎在一时的欢愉中不能自拔…沙沙的水声下,她不断地以寂寞为借口为自己开脱,内心的恐慌却如无底洞一样,幽幽深深,一眼望不到底。
因为结束时,他在她耳边说他爱她,爱这个字眼对她来说太沉重,沉重地她再也不想提起。她只觉得害怕,害怕地浑身颤抖。
穿衣服时,她抬眼看到镜子里自己因热气而娇媚如花的脸,竟然有说不出的厌恶和愤怒。一把拂开洗脸台上的瓶瓶罐罐,在一地乒乒乓乓中失声痛哭。
傅旭东见她洗了很久都没出来,心急之下正要去敲门,还没走到门边却听见里面东西倒地的声音,心里顿时一紧,想都没想就冲了进去。
卫生间里狼藉一片,她湿漉漉地靠在洗脸台前,一手攀在台面上,一手掩住脸低声呜咽。他扫了一眼,顿时猜到了怎么回事,心里很不是滋味,垂手站了好一会,才过去拉起她,“起来,平阳。”
她不动:“你走开。”
他坚持,手上使了点劲:“起来。”
她却用力推开他,脸依旧埋在手中:“你走…别管我。”
他不知怎地就生出一股怒气,手还攥着她的手臂,二话不说,一把就把她拖出了卫生间。
回到沙发上时她已经平静了很多,只是抓了个抱枕跟他隔开了一些距离望着窗外不肯说话。他帮她倒了杯水搁在茶几上,两人一时无语。
仿佛过了很久,他看了看指尖快要烧到尽头的烟,终于开口:“平阳,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你想要…”
“四哥,我们都把它忘了吧。”仿佛已经料到他要说什么,没等他说完,她突然开口打断他。
“你说什么?”他知道她不是一时冲动,然而话从她口中出来时,他仍是吃了一惊,手一松,指间的烟头就掉了下去,掉在茶几下的羊绒地毯上,顿时就灼出一个黑色的小洞。
“我说我们都把它忘了吧,就当是做了一场梦好了,你没有逼我,不用跟我道歉,也不用对我负责,你知道我是心甘情愿的。” 她声音低沉而轻飘,跟她此时面上的表情一样,游离飘渺,捉摸不定。
他呆若木鸡地望着她,心里一瞬间仿佛被什么东西重重碾过,所有的美好,所有的柔情,所有的期冀,全都被重重地碾碎,碾得一干二净,片甲不留,一片虚无中只剩一个声音在叫嚣,“不在乎,原来她不在乎…”
那他算什么,这样呼之即来挥之则去的,他算什么?
全身上下仿佛撕裂一般得疼,疼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额头上青筋暴起。从云霄摔落谷底的猝不及防,让他失去了所有的镇定,几乎是笨拙地问她:“为什么?”
她回头,凝视着他的目光里漠然一片:“我不过是寂寞罢了,你知道…这样…没什么不快乐…”
“住口…”他霍得起身,她没说完的话顿时堵在喉咙口,抬头却见他双手攥成一团,盯着她的眼里满是绝望和恨意,就像一头受伤的野兽,孤独而绝望。浑身散发的凛冽寒意让她不由往后缩了缩,他不曾这样看过她,即使是看到她跟程熙恺在一起也不曾这样恨过她,那样的恨,恨不得要掐死她一样…那一瞬间,她突然后悔,后悔这样出口伤他,后悔这样逼他走,手无意识地抬了起来,想要去拉住他,却没想到他猛地一脚踹翻了面前的茶几,桌上倒了却没喝的那杯水瞬间飞了出去,杯子撞在电视柜上,玻璃相击,哗啦一声,碎片满地。还沾着湿意的晶屑在空气里翻飞,落到她光 裸的脚背上,凉凉的钻心。
一地狼藉中,他面无表情,拂袖而去。
至少还有人快乐(3)
客厅里座机在响,平阳推开卫生间的门时,莫尧已经在接了。她穿过客厅去摆弄莫尧养在窗台上的文竹,模模糊糊地听着她的对话,有些心不在焉。
“是你大姐打来的…”秦莫尧挂了电话,说道。
她转身回到沙发上:“她有什么事?”
“她说你妈妈被你气得出国了,让你好自为之。”秦莫尧叹了口气,也坐了下来。正想劝劝她,平阳却已经蹲下了身子,跟她的小京巴斑斑逗得正欢,对她的话毫无反应。她无奈,只能换了个话题:“我一会要跟辰峰出去,你晚饭怎么解决?”
她把斑斑抱起来,往沙发上一坐:“你忙你的,别管我。”
“要不要一起出去?反正就我们两个,没有其他人。”秦莫尧不太放心她。
“不用了,有我在,你们吃饭哪有气氛啊…我可是很有自知之明的。”她调皮地眨眨眼睛,往后挪了挪,让自己坐得更舒服些。
“这话说的?我哪次嫌弃过你了?”秦莫尧没好气地砸了她一个抱枕,回房换衣服。
出来时平阳还躺着,拿着遥控器不断地换台,斑斑趴在她身上,呼噜噜睡得正香。秦莫尧推了推她的肩膀:“真不去?”
“嗯。”她懒洋洋地应了声,“别管我了,一会我自己出去吃点东西。”
“我看再这样下去你快连斑斑都不如了,也难怪你妈被你气得…”秦莫尧一边换着鞋子一边唠叨,临走前不放心又加了句,“冰箱里什么都有,你自己看着办吧。”
“好啦好啦,我还不至于自虐,快去吧,免得曹辰峰又跟我抱怨霸占他未婚妻。”她翻了个身起来,秦莫尧拿她没办法,这才走掉。
胡乱扎了个马尾,换了衣服牵着斑斑出去晃荡,茫然了好一会才走出社区,在街道口的咖啡馆里点了火腿三明治和柠檬水,撕碎了一点一点喂给斑斑吃。这狗跟它的主人一般挑食,连火腿都不肯吃。她百无聊赖地喂了一会便没了耐心,把盘子推到一边让斑斑自己吃去。
室内灯火昏黄,窗外突然淅淅沥沥下起雨来,一时半会走不了,她望着茶色的窗玻璃上一股一股往下滑的水流,陷在藤椅里发呆。
咖啡馆里人不多,只有音乐低低地环绕,夹杂轻轻碎碎的谈话声,并不吵闹。门突然哐当一下被推开,斑斑温热的舌头湿嗒嗒得舔着她的手背,她抬眼看到推门进来的人,仿佛从梦中被惊醒。
如烟在她对面坐下,笑着说:“平阳,好久不见了,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你。”
她坐直身子,礼貌地笑了一下:“是呀,这么巧…”
如烟招来服务生点了餐,指了指窗外说:“我就住对面,你也住这片吗?倒是从来没有见过你…”
她笑着摇头:“没有,我一个朋友住这,我恰好过来。”
如烟笑笑,没答话,熟练地点起烟,美丽的大眼似有若无地打量着她,一会才说:“你很久没去酒吧了,上回浦还跟我念叨起你呢。”
她神色黯了黯,手无意识地抚着斑斑,低下头去:“最近有点忙…”
服务生把咖啡送上来,如烟道了谢,倒也没再追问。平阳无意叙旧,窗外的雨停了,她抱起斑斑,跟她告别。如烟把烟掐灭,抬眼弯眉:“有空来坐坐。”
她点头:“帮我跟浦问候一声,谢谢他还挂念着。”
“当然,没问题。”如烟搁下杯子,笑得很亲切。
还以为从此都不会再去如烟了,没想到才隔了几天有同事生日,吃完饭不尽兴拉着去酒吧赶下半场。她推脱身体不舒服想早点回去,却拗不过他们的热情,又因为推脱过多次,实在不好驳了面子只能答应。
包厢里人声嘈杂,她被拉着跟一位男同事合唱了几曲后,终究是找了个借口出去。二楼的看台上很空,她倚在扶手上听楼下的乐队演奏。隔得太远,她没法确定台上的人是不是浦。音乐是一首抒情的英文歌曲,you are not alone,很适合慢舞的一首曲子,舞池里人影翩翩而动。她陷在音乐里不知身在何处,突然肩上被拍了一记,顿时吓了一跳,回头看,却是浦。她一笑:“怎么是你?”
他指指台下:“有人接替了我。”
她有些慌张:“怎么回事?”
察觉到她的紧张,他微微笑了起来,笑容很舒心:“没什么,我要走了,今天也许是最后一场。”
她回身看他,确定他说得是实话,才放心,不由又有些失落:“很久没来了,没想到一过来,你就要走了。”
他也有些感伤,却没有持续很久,稍作停顿,问:“最近好吗?”
“还好吧,老样子。”她笑了笑,是实话实说。
浦拍拍她的肩膀,鼓励说:“总要向前看的,没有说越活越倒退,我希望下一次看到你的时候,你会比从前快乐。”
“谢谢。”她真诚地道谢,又问,“下一站,你会去哪?”
“内蒙古,”他望着前方,轻声说,“最后一站了,之后我会结束我的行程。”
“然后呢?你会做什么?”
“回到原地,重新开始。”他笑,“有回忆就够了,这趟旅程有太多值得回忆的地方。”
她也笑,仿佛想起些什么,遗憾地说:“上次问你的问题你还没答完,没想到你就要走了…”
“会有机会的,”他回头看她,“我们还会再见面的,下次再见的时候我会送你一首歌。”
他说的笃定,她不由雀跃起来,要离别的愁绪不由淡了很多。她想,也许浦说的对,有时候人与人的关系,止于浅表反而比深交好。
她笑:“送我什么歌?”
他不直接回答她:“先保密行不行?”
“行。”她答得也干脆,又问他:“走的时候跟我说一声,我帮你饯行。”
“好。”
两人相视一笑,浦望了眼台下,问:“想听什么歌,今天最后一场,你点。”
“这么给面子?”她嘴角弯了起来,“等我好好想想。”
“你有112级台阶的时间。”他笑了起来,两人并肩往回走。
走到楼梯口她才想起该跟包厢里的同事打个招呼,于是又折回去,让浦在楼梯口等。回走道时她一时竟然记不起包厢房间号了,只模糊地记得是在右手边,仿佛是第三间。苦恼地在门口站了一会,想起浦还在等他,只能赌一赌了,大不了走错了重来,于是深吸了口气,推门进去。
没等她用力,厚重的红木门一下子被拉开,眼前大亮,正要开门出来的那人一时不防门口有人,顿时被她吓了一跳,闪到了一边去,有些吃惊地看着她。
“啊…”果然走错了,包厢里坐着四五个人,男的女的都有,全都略带诧异地看着她。她没敢细看,迅速往后退了一步,低声说:“对不起。”低着头就要走,包厢里突然有人叫她:“这不是平阳吗?”
竟然有人认得她?她抬头望去,原来是席向晚,正饶有兴味地看着她,身边还坐着一位女伴,看这情形,里面的状况好不到哪去,她微微鄙夷,却有些尴尬,勉强笑了一下,正要开口答话,突然觉得不对,视线往右移了一点,傅旭东果然也在,他坐在右手边,正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手搁在沙发上,衬衫的领口微敞,身边的女子却一点都不避讳,几乎要挂到他身上去。她目瞪口呆地看着他,胃里顿时一阵上下翻腾,嘴角轻蔑地扯了扯,咬着唇终究一个字都没说,转身就走。
再没心情去告辞,草草发了条短信,回去时浦还在楼梯口等她,见她脸色不太好,问怎么回事。
“没什么,我们下去吧。”她没等他回答就直接下去了,浦跟在后面,默不作声地看着她的背影,却没再多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