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他在心里已经想了千遍万遍。

“这次就先放过你,”他轻轻地捏住床上酣睡的人的呼吸,在她秀气的鼻子上咬了一口,“不过,绝对没有下次。”

微澜一个巴掌拍在他脸上。

男人咬牙切齿地捏了捏她的手,准备下床冲个冷水澡平息体内的燥热,可偏偏这女人突然翻了个身,那V形口处随着她的动作隐隐露出了两团白皙……极为晃眼。

连月白的裙色都掩不住她浑身的柔白,偏偏她犹自睡得香甜,陆遇止艰难地深深吸了一口气。

他慢慢在她身侧躺下,心跳快得惊人,修长的手指轻挑开她胸口处那片白色薄纱……

第二十一章

欲到深处不能已。

男人的手指逡巡过微澜全身各处的柔软和美丽,他紧紧抱着她,两人一起轻轻颤抖,**像涨落的潮水,一波一波地涌来,又像突如其来的火山爆发,天摇地动,连沉睡的灵魂都为之撼动,直到子夜时分,偌大的卧室才慢慢消了动静。

弥漫在空气里的浓情气息,却是怎么都消不去。

困意渐重,陆遇止却一刻都舍不得闭上双眼,怀里的女人枕着他的臂弯安静地睡着,那张绝美的脸几乎让他移不开目光。

怎么会有这样的女人呢?有时你觉得她纯真如婴童,白纸无暇不谙世故,可在那样的时候,她却懂得回应他。

陆遇止原本只是想浅尝辄止,可根本抵不过她的甜美,微澜只需稍稍主动,他便乖乖缴械投降。

他到底存了私心。

要想得到一个女人的心,便先得到她的身体。

他等不及,也是因了另一个男人的缘故。赵熙宁,陆遇止预感这会是一个很强大的对手,更何况,他们长相几分有相似,也难保她对自己的亲近也存了这一层因素。

他陆遇止,根本不屑从别人身上谋得这样的“好处”,他总得做些什么,来证明他对她意义独特。

他会是她的第一个男人,陆遇止唇角微微勾着笑,亲了亲她的眼睛,“当然也会是惟一的一个。”

睡在梦里的女人无知无觉,任男人辗转亲吻着。

天亮了。昨日下了夜雪,枝上压了一层薄薄的晶莹,那红艳的梅也裹了半身白衣,半露着娇羞的花朵。

微澜睁开眼睛,慢慢侧过头,看到一张熟悉的脸,她同他离得那么近,鼻尖几乎对着鼻尖,她几可细数他浓密的睫毛……

男人的眼皮动了动,先是露出一小条细缝,不一会儿那双深邃的眼睛便全露了出来。

微澜睁大眼睛看他,他也眼睁睁看着微澜,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止,只有风吹帘子带进来的光影在两人间飘动。

陆遇止揉揉眉心,沉声问她,“昨晚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

他的声音听起来又低又哑,字字入耳,像一把钝钝的刀,微澜脑子也是一片空白,然而目光缓缓地从他脸上扫过,她惊奇地发现,男人的薄唇不知受过几番凌虐,竟微微肿了起来,视线继续下移,他的睡衣有些松,露出了大片胸口,那锁骨处竟是红痕点点……

她凑近去看,那红痕越看越像人的牙齿……咬出来的。

天,难道她醉酒了还会咬人吗?

微澜羞愧得无地自容,“我……我不是……故意的。”

其实她也疼……尤其是两腿间……真奇怪啊,醉酒的话头疼很正常,可那个地方……怎么也会这么疼呢?

难道他也咬她了?

男人看着她轻咬红唇的娇俏模样,全身的热血又开始沸腾,四处蔓延,最后汇集成灾,可不能够,她受不了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要不,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陆遇止听了这个这么没有诚意的答案,冷笑了一声,“这世上还没有人占了我的便宜后能全身而退的。”

微澜有点儿委屈,“昨晚……我好像也没有……全身而退啊!”

男人极力忍着笑,故意冷着脸说,“昨天晚上你说口渴,抱着我一直不肯放……”他严肃的模样,仿佛自己被占尽了便宜。

微澜对那事懵懵懂懂,因醉着,也想不起来具体发生了什么事,她拉起被子遮住自己的脸,心底又羞又乱地想,因为自己口渴,用了他教的解渴方式,所以他的唇才会肿起来吗?那锁骨上的红痕……又是怎么回事?

手突然被男人捉住,微澜吓了一跳,“你干什么?”

陆遇止把戴在自己尾指上的戒指套进她的无名指,她手指纤细,男戒显得有点大,他往下按了按,最后还是妥协了。

从床头桌上取了一条银链子,将戒指穿进去,戴在她脖子上,轻轻“哒”一声系上暗扣,陆遇止一气呵成地做完了这些动作,然后看向她,“你要对我负责。”

叶微澜愣了一下,瞪大双眼看着挂在胸口的戒指,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你在跟我求婚吗?”

母亲说过,父亲送了她一个戒指,然后两人就结婚了。在叶微澜的印象里,送戒指就是等同于求婚。

可他们明明连恋爱都没有谈过啊……而且她咬了他,不是要她负责的么?那这……到底是谁负谁的责?

好乱……她脑袋还疼着,根本理不清楚。

男人看了她一眼,笑得露出一口白牙,“你觉得呢?”

微澜眸含迷茫地望着他,陆遇止摸摸她的头,轻叹一声,“你什么时候才能……”

你什么时候才能在那方面懂点事?

这时门外传来敲门声,接着是王管家沉稳的声音,“少爷,您醒了吗?老夫人想见见叶小姐。”

“知道了。”

“你奶奶为什么想见我?”

微澜这性子陆遇止倒是喜欢得紧,虽然时时被堵得心慌意乱又无处发泄,但多少怕她在奶奶面前出什么小乱子,这是他最敬重的长辈,自己看上的人自然是希望奶奶也能打心底疼爱。

陆遇止沉默了一会儿才低声开口,“大概她老人家想知道把她孙子睡了的女人的长什么样子吧?”

微澜很快捕捉到关键字,她惊讶地问,“我睡了你?”

“你现在在谁的床上?”

“你的。”

“那不就是了,”男人存心同她胡搅蛮缠,眉头都不皱一下,歪理一大堆顺口拈来,“你睡了我的床,我又在床上……”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也顺便把你睡了?”微澜有些懂了,她喜欢趴着睡觉,昨晚可能没压着床,压着他睡了。

原来是这个意思。好吧,她承认,自己确实睡了他。

陆遇止没想到微澜这次这么好哄,摸摸她的头,“先去洗漱吧。”

在“睡”的问题上,两人的意见达到了高度的一致,然而,他们彼此都不明白对方对“睡”的内容的理解。

半个小时后,两人一起前往陆老夫人独住的宅院,佣人告知老夫人在焚香沐浴,他们便坐在客厅等。

桌上摆了瓜果和细软的点心,陆遇止见她早餐没吃多少,便拿了一块桂花糕递到她唇边。

低头便可闻见那揉碎的桂花香,微澜微微张开嘴咬了一口,口感清软,甜度适中,很合她的口味,不消一会儿便整块下了肚。

陆遇止又为她倒了一杯清茶,“尝尝,这是碧螺春。”

微澜注意到案几上摊开了一本抄写的佛经,“你奶奶信佛?”

男人突然想到那个老僧人说的话,又想到她从小的境遇,不自然地轻咳了一声,生硬地转移了话题,“这糕点还要不要再来一块?”

微澜摇摇头,她早餐向来吃很少。

大约十分钟后,陆老夫人终于出现了,陆遇止立刻站起来走过去,扶住她的手,“奶奶。”

老夫人笑着拍拍他的肩膀,视线越过去,看见不远处站着一个明艳动人的女子,思忖着这便是让孙儿上心的那位叶家三小姐了。

她活了这把年纪,阅人无数,眼光越发精毒,这女子的皮相是世间少有的妩媚,甚至有些偏妖艳了,可那双清澈的眼眸,偏偏又灵动逼人……陆老夫人大步地朝她走过去。

微澜只觉得这位老人家一来,空气里就带着一种淡淡的禅香味,令人感觉很舒服,连头疼似乎都稍有缓解,她微微一笑,“陆老夫人。”

她鲜少有同长辈接触的经验,不免有些拘谨,陆遇止也看在眼里,心也不由得捏了一把。

“遇止,”老夫人的目光淡淡地看向桌案,面无表情地说,“人老了,眼睛越发不中用了,那佛经只抄了大半,剩下的,你拿去替我抄了吧。”

陆遇止知道奶奶这是故意支开自己,他深深地看了微澜一眼,便拿了那卷佛经进了内室。

陆老夫人见自己孙子眉头紧皱的模样,忍不住有些发笑,她又不是母老虎,难不成还能把他心上人吃了?

“今年多大了?”

“22岁。”

这个问题微澜并不陌生,陆遇止的母亲也这么问过,不过……她抬头看过去,老人家面上挂着笑意,看起来很是慈祥,心中不由得疑惑,这老人头发全白,可面容又不似有那么老。

“陆老夫人,您今年多少岁了?”

老夫人被她这样一问反愣了一下,随后朗声大笑,“我……”她用手指比出一个手势,“小女娃,我今年整整八十岁了。”

“真厉害!”微澜由衷地感叹道。八十年,那是多么漫长的一段岁月?她妈妈也只在这世上活了三十三年。

陆老夫人一改之前的严肃,亲昵地拉着微澜的手同她说话,“你是第一个这么称赞我的人……”她说着说着,不禁眼眶微微湿润起来。

活了八十年,还是头一回有人说她厉害。陆老夫人年轻守寡,顶着重重压力撑起陆氏集团,后来又中年丧子,雪染发鬓,再后来大孙子又出了事……

好友一个一个地离世,活着的不知有多少人盼着她快些闭眼,现在却有人告诉她能活八十岁是一件多了不起的事,老夫人内心如何不受触动?

陆遇止只花了半个小时便抄完了剩下的半卷佛经,急匆匆出来时,看到外厅只有微澜一个人,他问,“我奶奶呢?”

“她回房间休息了。”

陆遇止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你们刚刚说了什么?”

他一边送她出门一边问,“我奶奶有没有问一些奇怪的问题?”

“没有啊,”微澜直觉摇头,“她人很和蔼,很亲切,也很健谈。”几乎从头到尾都是她一个人说,自己就只说了那三个字。

陆遇止严重怀疑刚刚和微澜说话的人是不是被佛祖突然掉包了,那个曾在谈判桌上让对手闻风丧胆、哪怕入了迟暮之年仍令许多人畏惧的陆老夫人竟然和“和蔼、亲切”这些莫名其妙的字眼沾边?

打死他都不信好吗?!

“她真的没有为难你?”

“她为什么要为难我?”

陆遇止被堵得哑口无言,随后,他故作轻松地笑了笑,“我先送你回去。”

从叶家回到家里也不过花了半个小时,陆遇止看到原本应该在休息的奶奶已经坐在主屋客厅沙发上等着了,她看了一眼壁钟,淡声道,“速度够快的。”

陆遇止快速走过去在她旁边坐下,“我这不是怕奶奶您久等吗?”

老夫人微微笑着不说话,吊得陆遇止心里痒痒的,他只得主动问,“奶奶,您看都看过了,觉得她怎样?” 

“如果我不同意你们在一起,你会怎么做?”

陆遇止的心凉了大半,“奶奶,我记得您说过,相由心生,她那相貌……”

陆老夫人信佛,按照常理推断,她怎么会让这样一个长相妖媚的女子当陆家孙媳妇?这正是陆遇止最担心的问题。

“瞧瞧你,都心急成什么样了?”老夫人拿着纸巾,心疼地帮他擦着额头上的薄汗,“你的眼光,我还信不过?而且这孩子,我真是打心眼里喜欢……”

这从谷底直入云霄的心情,真是比那云诡波谲还要难以捉摸,陆遇止终于松了一口气。

“你小子手脚可真够快的,”老夫人颇具深意地看了自己孙子一眼,“都到这个份上了,可别委屈了人家女孩子,打算什么时候把名分定下来?”

她还想在有生之年能抱上重孙子,这样,人生才真正算得上圆满。

陆遇止破天荒感到一阵难为情,支吾着不说话,好一会儿才出声,“快了快了。”

老夫人笑得皱纹都快开出花来。

此时,微澜到家后,和母亲聊了一会儿,便上楼准备洗个澡,刚脱下衣服,她就低低地“啊”了一声。

只见胸前鼓鼓的某处,不仅布满了和陆遇止锁骨上形状相似的红痕,而且还密密麻麻地印着指痕,再仔细一看,不仅胸前有,连脖子,后背都……微澜捂住发烫的脸,恍然大悟,她终于知道他为什么要送自己戒指了。

因为他们做了那样的事!

怪不得那陆老夫人总盯着她脖子瞧,微澜还以为她是在看那条串着戒指的项链,没想到是……

这晚,微澜的手机搜索记录里多了这样两条:其一,女人初`夜之后一般会有什么身体反应?其二,男人和女人做了坏事会有什么后果?

完了。

微澜躲在被子里扭来扭去,她很有可能要生孩子了,可是,她还没有结婚啊!*****

张敏行来华帝酒店参加一个老友会,他向来因身份的缘故在私人生活中行踪低调,不过这大都是多年未见的老朋友,实在推辞不过,只得依约前来。

只是,刚踏进包厢,迎面就撞上一个酒气冲天的大胖子,那人见了立在门口的人,立刻将胖圆的身子挺得笔直,滑稽地敬了个礼,可惜他的小脑还在酒精的温柔乡里,礼还没敬完人就往地上倒了。

在场的人没有一个上来扶他一把,那大胖子便在地上大躺着,姿势甚是不雅,张敏行轻轻皱了皱眉,一旁跟随的助理眼疾手快地叫来服务员将他弄出去了。

“老张,怎么只有你一个人来,嫂夫人呢?”

张敏行看向说话的人,面色稍缓,可语气依然冷淡,“她最近比较忙。”

便没有人敢同他搭话了,他们忌惮着他的身份,可又盼着借他这一重身份谋些什么好处……那些青春岁月里建立的真挚友情,终究难敌时光,也是,他这样身份的人,高处不胜寒,人人躬行迎合,可又有谁会有几分真心?

张敏行有些后悔此行,坐了几分钟便找了个借口离开。

打发了随行的助理,张敏行一人站在走廊尽头静静吸着烟,灯光时明时暗地从他线条冷硬的脸上打过,明时可见他眼中的那一抹倦意,暗时又只有他指间的红点微微闪烁。

烟和女人一样会让男人上瘾,这么多年来他对前者渐渐戒了瘾,后者却成了他心中的一根刺……

“姑丈?”

张敏行从沉思中回过神,匆忙整理好自己颓然的神色,转过身时又成了那个温润如水的长辈,“遇止,你怎么在这儿?”

“明月厅有一个棋艺交流大会,我刚好有空就过来了。”

张敏行只是轻轻点头,复又想起什么,“听说带你的女朋友给老太太看过了?”

“就几天前的事。”陆遇止笑了笑说。

张敏行注意到他眉间眼梢都是温暖的笑意,心里暗想着,这些变化大概都是那女孩子带给他的吧?

当年的自己,是否也是这样呢?满腔的柔情尽显,虽然他从来不是个喜欢显露情绪的人。

“姑丈,先不跟您聊了,”陆遇止看了一眼手表,“时间差不过了,她爸妈也在,我得赶紧过去。”

张敏行的心传来一阵不期然的疼痛,甚至有些失了风度地去拉侄子的手臂,连声音都带着他无法控制的颤抖,“谁……谁也在?”

陆遇止惊讶于姑丈的反常,正想细看他面上表情时,这人又瞬间敛了情绪,叫人看不出一丝一毫来。

“刚好有空,我也随你进去看看。”

陆遇止带着满心疑惑跟在他身后走了进去。

厅内人潮涌动,灯光被调得诗情画意,大家都忙着向棋艺大师取经,故而几乎人没有发现进来了这样一个大人物。

“你不用管我,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陆遇止也怕两老久等,便没再说什么,转身没入人群中。

张敏行背手站在角落,视线却一直紧紧跟随着侄子的身影,看见他走到对面,站在一对夫妇面前,他的目光像一张巨大而密实的网,覆盖在那妇人周身。

那女子穿着一身优雅的旗袍,搭着披肩,正是她年轻时最喜欢的月牙色……得逢故人,张敏行看得眼眶发热,又不想分心去拭泪,可又恼它们模糊了自己的视线。

素心,二十余年不曾见了.

可那女子笑意盈盈地转过身来,眼中映入的却是一张全然陌生的脸,张敏行惊得脑中一片空白。

他大概真老了吧,曾经相许说过烧成灰烬都能认出你的话语,如今变成一把把讨债的尖刀,刺得他的心千疮百孔。

张敏行仓惶离场,面色像那苍白的灯光。

路上,他给助理打了个电话。

第二天一大早,称职的助理便把一叠资料整整齐齐地放在办公桌上,张敏行迫不及待地翻开来看,心情起起伏伏。

十年前,素心死于心脏病发,她唯一的女儿被叶城夫妇收养……

素心啊,你的心还可以再狠点么?

张敏行伏于案上,双肩抖动,关在室内一整天不曾出来,也不曾同任何人说过一句话。

时间匆匆地过,白天的尾巴一闪而逝,尽然被黑暗吞没。

“你姑丈要见我?”

陆遇止点点头,“他说有个数学问题想请教你。”怕她推辞,他又补充道,“他以前可是数学系的大才子,如果不走那条路的话,说不定现在已经是个鼎鼎有名的大数学家了。”

在他的印象里,姑丈年轻时也是个不得了的人物,不仅在数学方面天赋极高,而且是个业余的专业摄影家,可后来再没有拿起过相机,原因如何,便不得而知了。

会面约在市郊一家极为古朴低调的茶馆,连门前的花木都沾了一缕茶香,陆遇止临时有事,便没有在旁作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