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璟明显讶异,语气却还算温和,听着也比对别人说话有耐心,“那倒不是。”
“那您为什么要送我走?难道国公爷对我不满意?嫌我不漂亮,配不上您?”宋朝夕挑眉,一副难缠模样。
人都是这样啊,自己要走是一回事,人家主动要送她走,总是有些伤自尊的。而她现在还没想好退路,贸然离开,侯府不会放过她。且她是这书中的配角,注定无法逃离这些牵扯。
宋朝夕自己是看脸的,万一容璟审美不寻常,看不上她,这也是有可能的。
容璟沉默了须臾,说:“你平常都不照镜子的吗?”
“……”感觉自己被老男人的视线网到了。
还是直来直去的网,显然老男人没觉得自己这夸赞有什么不对,可宋朝夕却面色有些不自然,眼神躲闪了一下。
“那我自然是照镜子的,不对,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您为什么要送我走?”
容璟沉吟:“既然是冲喜,我相信这场亲事并非你的本意,且说起来,我的年纪都够做你父亲了。”
宋朝夕眨眨眼,感受到了老男人对年龄的自卑,原来症结在这?可他看起来又不老,年纪给他带来的不是面上的沧桑皱褶,而是无上的荣光地位,寻常人哪怕再过二十年,也未必有容璟这番成就,她倒没觉得年纪是个问题,最起码目前还没有。
除非容璟年纪渐长,体力不支,疲于应付年轻的小娇妻,可看容璟这样子,又不像体虚的。
他们之间应该不至于那般糟糕吧?
又或者他这么说,不过是为了找个送走她的借口?
宋朝夕挑眉,忽而有了坏心,抿唇偷笑,容璟从她唇角那抹怪笑里察觉到不对劲,正要制止,却见她坐近了一些,眼巴巴看着他,脆声喊道:“父亲……”
“……”容璟眉心突突直跳,军队里的老爷们玩笑开得大,难免有一些人酒后说浑话,说就喜欢听自己那娇滴滴的小媳妇在床笫之间喊父亲爹爹,这等闺房情趣容璟从不曾消受,却不曾想她会这般调皮,竟敢这样称呼他。
从来别人只有怕他敬他,没人敢像她这般跟他开这种玩笑。
宋朝夕有理有据:“您要是喜欢我这么叫您,也不是不可以。”
“不许。”
容璟忽而有些头疼,小娇妻似乎与他想象中不太一样,不是那般刻板的闺阁女子。
只是时常叫他不知如何作答。
宋朝夕见好就收,也觉得自己唐突了,她就是想逗一逗他,她本来就是这样的性子。
她咳了咳,望向窗棂外的漫天霞光,道:“天已经暗了,晚膳就在屋里吃?”
容璟嗯了一声,老夫人知道他不方便行走,传话来叫不用去前面用膳了,老夫人送来不少清淡的饭菜,还有一道补身子的鸡汤,宋朝夕打眼一看,里面不论药材还是食材都是补肾健体的,她身子僵了一瞬,心道她也不肾虚啊,容璟就更不用说了,这段时间养的比她还好,按理说他都可以下床走路了,只是她这位大夫为了怕人怀疑,故意叫他躺在床上不许下床。
老夫人怎么就补上了呢?
宋朝夕在拔步床外侧放了矮桌,青竹将饭菜摆好,和冬儿俩人偷偷打量容璟,冬儿第一次见到自家姑爷,没想到姑爷这般英俊,顿时觉得小姐赚大了!
冬儿嘴快,激动道:“姑爷您总算醒了,这下好了,我们家小姐有人撑腰了!”
容璟嗯了一声,没怪罪她唐突,宋朝夕有意探探这人的底线在哪,没拦着冬儿,只咳了一声:
“行了,这里不需要你们伺候了,你们下去吧!”
青竹拿起托盘,冬儿喜笑颜开:“好的呢,我们就不留在这打扰大小姐和姑爷二人世界了。”
宋朝夕捏起一个果子要扔过去,青竹立刻拉着冬儿跑了。
容璟并未出声斥责,连蹙眉都不曾,宋朝夕便佯装无事,敛起宽大的衣袖,温声道:“国公爷,您大病初愈,身子还弱呢,朝夕给您布菜,您想吃什么?”
容璟沉默地看向鸡汤里的补品,缓缓道:“我手没残。”
“……”不识好人心,为什么连个表现的机会都不给她?她真的好难哦!!
宋朝夕又扬起宋大夫职业假笑,眯着眼问:“国公爷,今儿个鸡汤不错,瞧着这鸡汤油花都撇去了,一点也不油腻,国公爷不如尝尝,可别辜负了母亲的一番心意。”
反正她不爱吃,就让他多吃点。
她殷勤地给他盛了满满一碗,容璟面色无波,不动声色,只缓缓拿起黑色筷子,许久不曾吃饭,眼下嘴里没什么味道,胃口不大,容璟只吃了少许,便放下筷子。
宋朝夕把鸡汤推给他,“国公爷多补补。”
容璟将鸡汤推回她面前,“我大病初愈不宜吃油腻的东西。”
“您的身子一点问题没有,绝对可以的,国公爷可别跟我客气。”
然而她推了半天,碗却纹丝不动,推在碗上的那只手看似没用力,却叫她动弹不得,宋朝夕要哭了,她可不爱吃这种大补的东西,她太了解府中的这些夫人太太们了,她们认定了你需要补身子,你若不吃,以后只会送的越来越多,她可不爱吃这些,容璟是病人,应该多吃点的,谁知道容璟也不是好算计的,她这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她眨巴眨巴眼,满是哀求,容璟知道她在装,却也不逗她了,只收回视线,淡淡地道:“叫丫鬟撤下去吧。”
宋朝夕应了一声。
容璟的情况不是一般的好,随时可以下床走路,但宋朝夕担心他会反弹,便触发了手镯,进里面摘了几片药草,研磨好让他服下了,容璟吃了她的药,只觉得身体轻松,流失的力量正慢慢恢复,很是神奇。
原以为母亲是因为她是儿媳妇才叫她来看病,不曾想,宋朝夕的医术确实厉害。
宋朝夕总结今日相处,她这人不是难相处的性子,第一天见面纵然初时有些尴尬,但总的说来还算顺利,俩人也说了几句话,她还试探了容国公的底线。
他比她想象中要好很多,不像一般长辈那般迂腐。
晚上几位太医又被皇上遣来替容璟把了脉,众人都说神了,各个都恭喜容璟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说容国公是有福之人,娶了夫人这样的福星,冲喜第三日就醒来了,实在是国家之幸。
宋朝夕心情不错地听他们吹完马屁,他们说的也没错,她确实是福星,要不是她,容璟也不可能这么快醒过来,就算醒了,多半也成了废人,如现在这般刚醒来身体就比寻常人还康健的,岂是容易的事?
她实在惊喜,万万没想到她这个书中的配角竟然能改变书中人物的命运,原书中容璟一个月后就会故去,可这会他却醒来了,这是不是可以说明,她完全可以逆转其他人物的命运?人生还长,书中万人追捧的女主宋朝颜,最终会如何,谁也不敢保证。
第30章
晚间时,青竹捧着烛火进来,她偷偷拉着宋朝夕的衣袖,问:“小姐,您是国公爷的妻,按道理你应该伺候他洗漱,不如您进去问问?”
宋朝夕不想去问,为了让俩人第一次见面不至于那么尴尬,她今日说了不少话,不太想给自己添麻烦,再说她和国公爷又不是寻常夫妻,冒然这样问显得自己很主动心急,国公爷扣扣手指就有梁十一进去服侍,自然是需要不上她的。
她美美地洗澡不好吗?
“水放好了么?”
“放好了,水中加了一些嫁妆里的玫瑰花,这花很适合泡澡,只放了一些进去满屋飘香,冬儿还说比抹了香膏都管用。”
宋朝夕笑笑,表哥送的女子用品都是最好的,她在扬州时这些都是基本配置,只是来侯府才受了委屈,住在那一方小院里。这玫瑰花不仅适合泡澡,亦可用来通发,满头留香,好几日都不会消散呢。
泡澡时,青竹将嫁妆清单送上来给宋朝夕过目,她拿着给宋朝夕看。
其实结亲时的嫁妆,一抬跟一抬也是差距很大的,寻常人家送些被褥衣服也能算一抬,几位表哥却很实在,每一箱都装着满满沉沉的好东西,银票就有一大叠,除此外还有十几间京城的铺面,都是上好地段的,除了金银珠宝这些值钱的物品外,香料也送了不少,宋朝夕翻了翻,吩咐道:
“这些香料送一些给老夫人。”
价值千金的香料,看似寻常,却也能表示她的郑重。
青竹记下了。
宋朝夕泡了一会,想到一件棘手的事,颇为头疼。
她原先是睡在容璟边上的,他昏迷时她不觉得奇怪,可如今他醒了,今晚她该怎么办呀?
宋朝夕没法穿肚兜了,只能找了一身寝衣来,她习惯裸睡,之前穿肚兜还能将就一下,穿这种有袖子有裤腿的中衣就太难受了,不过跟国公爷一起睡,还是穿的端庄一些好。
她一向是个端庄又板正的人。
宋朝夕做完自我建设,便散着发进了屋里,容璟也已经梳洗好坐在床上看信,从宋朝夕这个角度看,他薄唇挺鼻,气质矜贵,许是因为过于专注,显得深沉内敛。
他明明长得很年轻,可因为气势太强,总让人不敢造次,宋朝夕忽然就明白今天进来的那些小辈,为什么一个个都低着头大气不敢出了,就连活泼的容媛,也规规矩矩地垂手站着。
烛火摇曳,湖心小筑一到晚上便十分安静,只有此起彼伏的虫鸣声,偶尔水面上会传来扑通声响,像是有小鱼跃出水面。
他抬头看她,这一眼让宋朝夕更尴尬了。
她还算淡然,往前走了几步,立于烛火旁,手指缠绕着半干的发丝,道:“我们大婚那日,母亲把我送进来,我就住在这了,如果国公爷觉得跟我住一起不方便,等国公爷好了可以另择院子给我住。”
容璟并未说什么,只是手捏着信笺,缓慢屈膝,宋朝夕爬上床,姿态还算优雅,气质还算端庄。这张拔步床很大,俩人虽然坐在同一头,中间却隔着很远,井水不犯河水,距离倒是让人安心的。安静放大了他们的情绪,俩人就这样端坐着谁也没有说句话,人有时候就看谁撑得住,他都觉得不尴尬那她肯定也不觉得,要是有谁办个夫妻沉默大会,他俩肯定能夺冠。这样一想,他们这对夫妻也不是全然没有优点的。
睡不着又不想看书,想找点事情做做,宋朝夕起身把帷帐放下来,放下来后床上似乎过于昏暗,影响他看信了,便又伸手想挂起来。
“无妨。”容璟忽而出声,放下了那封信。
老男人都说话了,年轻人肯定不能落后,总该找点话题,这种事上决不能认输的。
宋朝夕看那信的封口有些不寻常,瞧着信纸也不是市面上能见到的,便多看了两眼,容璟察觉到她的注视,手指捏起信纸,“想看?”
宋朝夕摇头,他一定在讲冷笑话,他们是能互看信件的关系?
“我就是觉得封口有点好看。”
竹叶青色,祥云图案,京城最著名的荣宝斋好像也没有这样的款式。
容璟沉默了片刻,“这是皇上递来的信,倒也没说什么,只叙了几句家常。”
信里面没什么实质内容,又是相权代笔,倒也不算机密。
他知道她不可能看,只是随口一问,说起来信里有几句跟她有关的话,他不知该如何回答,此时正头疼。信笺中提及,治疗他的宋朝大夫曾对张焕说,他的妻子“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齿如含贝”皇上问他对自己的妻子可否满意,问他到底中意什么样的女子,要是这么漂亮的妻子都不喜欢,那他可就真的无能为力了。
容璟又看她一眼,眼前的宋朝夕一本正经,他想象不出她跟张焕说那番话时是什么神态。
他唤了梁十一进来,把信从帷帐的开口处递出去,梁十一当面烧了那信。
关门声再次传来,屋中又一次恢复安静,宋朝夕手指在绣着竹纹祥云的锦被上敲了敲,不打算继续尬聊了,有那时间应付老男人还不如好好睡觉。
她喊了青竹进来吹了烛火,只留一盏鎏金的宫灯,屋内立刻暗了下来。
黑暗把情绪放大,宋朝夕明显能听到自己的喘息声,她躺的难受,忍不住翻了个身,睡不着又翻过来,平常睡觉时没觉得床板会响,可今天她一动就吱呀响。
到后面她动都不动了,闭着眼给自己催眠。
本来想摘片仙草吃吃的,奈何容璟在边上,并不方便。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不会发生点什么吧?万一他饿狼扑羊把她给吃了该怎么办?他们已经是名义上的夫妻,真要那样,她也没处说理去,再说打也打不过,还不如乖乖就范,等结束后再把他给推倒了,反压回去,这样你搞我我搞你,大家扯平了也就不算吃亏了。
这样一想她便安然睡去。
其实容璟心里也不算平静。
她头发擦得半干,偶尔翻身时,发上的玫瑰香味便会飘来,这香味很淡,侵略性却强,时时提醒他床上另一个人的存在。他其实已经许久没和别人同床了,有些不习惯,且他耳力好,她的声音放大在他耳边让他更没了睡意,过了会身边传来匀称的呼吸声,容璟才转头看她。
微弱的光亮下,她鼻子挺巧精致,嘴唇粉嫩,皮肤通透白皙,脸颊上有一抹红晕,像涂了胭脂一般,不用妆饰就已经十分出色了。
纵然今日他面上没什么波澜,心中却有涟漪荡漾,到底多了个妻子,总不可能完全没有感觉。
就好像现在,身边多了一个人,饶是她尽量降低存在感,却也在不知不觉中改变他的习惯。
比如他是不习惯留灯睡觉的。
他已经很多年没关注过身边的人了,也不善照顾女子,他年岁比她长那么多,这是跨不去的障碍,她不像没有打算的人,却全然不认为这算个事,倒是个豁达的性子。
扇外透着晨光的时候,宋朝夕就从睡梦中醒来了,她一睁眼,就对上一张放大的脸,倒吸了一口气才想起来自己已经嫁人了。
随即她觉得不对劲,她这是什么姿势啊?竟然小腿搭在容璟身上,手捏着他的白绸中衣,更诡异的是,他衣服上湿了一小块,应该是她的口水。
果然不该对自己放松警惕的。
宋朝夕不愧是你,竟敢在容国公身上流口水,真是厉害了!
她只微愣一会,便撑起手臂,歪着头看他,柔顺的发丝垂下,衬得她更为昳丽。
她抿唇轻笑:“国公爷,您醒了?”
就不信这么美地看着你,你还好意思记得流口水的事。
容璟应了一声,眼神却格外清醒,宋朝夕这才后知后觉,他可能早就醒了,只是她那个姿势让他不方便叫醒她,就这样撑到她醒来才起身。
宋朝夕还挺感谢他的,睡觉比天大,打扰她睡觉的人在她这都是半个仇人。
清早湖风和缓,天气凉爽,晨光照得水面波光粼粼,宋朝夕太喜欢湖心小筑了,春也喜欢,冬也喜欢,晨也喜欢,晚也喜欢,这样的风景,简直是人间无俩,要是容璟不想跟她住一起,她真希望他自己搬走,她一个人住在这就行了。
“国公爷,这湖心小筑是皇上赏赐的吗?”
容璟神色微微有些怪异,只道:“是皇上赏赐的,他知道我喜欢这湖,登基后就把这湖连着周边一块地赐给了我,这是离皇宫最近的天然湖,就连皇上自己,也偶尔会来我这散散心。”
宋朝夕着实惊讶,这么好的地方皇上不自己留着,反而赐给容璟,可见这俩人的感情不是一般的好,都说人一旦走上那个位置,就会变得多疑,目前看这个皇上倒是没有。
“这里风景真好,画一样。”
宋朝夕不让他下床,容璟便坐在床边,单手捏着一本诗集,眼眸垂着,看似在读诗,心里却在想从前的事,他和皇上幼年便玩得好,从前这里是一处皇家园林,先皇逢重大节日会开放园林任民众参观,这园林中旁的不行,却种了不少桃树,每年桃子成熟时,园中桃子无人采摘总要烂在地上,他和皇上就趁夜偷偷潜入这里,摘了几袋桃子回去喝酒,后来喝醉时皇上笑说,若将来登基,就把这里送给他,原就是年少时的一句玩笑话,可因为他从龙有功,皇上登基第一件事就是兑现诺言,他便在这里住下了。
朝夕去楼上换了一身桃粉色素面妆花长身褙子,内里是一条月白色刺花朵图案的抹胸,下搭一条束腰的浅橙色百迭裙,青竹替她梳了头,插上缀着红宝石流苏凤钗,同款的耳坠。
京城这边,回门之后就不必都穿大红色了,宋朝夕最近见多了红色有些腻味,便想换换浅色。
冬儿替她系带时眼神掠过大小姐胸前,看得脸发热,大小姐今日这抹胸制式是琉璃阁新出的款儿,不似往常的那般保守,衬得玉峰曲线明显,饶是外面的长身褙子也挡不住那春光,再加上大小姐肤如凝脂,便愈发衬得那春光美不胜收了。
昨夜青竹曾提醒她要拎起耳朵,仔细国公爷跟大小姐圆房,需要叫水服侍,可国公和大小姐早早便睡了,冬儿忍不住就在想,国公爷不愧是国公爷!定力不是一般人可比的!就大小姐这模样身段,他都能忍住,简直是神了!
要是她可忍不住的,早就扑上去把大小姐拉进被窝了,哎,男人年纪大了果然不懂情趣。
宋朝夕走了一阵子才到老太太院中,老太太正等着她呢,见到她喜道:“好孩子,国公爷如何了?”
宋朝夕笑笑地给她行了礼,才温声道:“国公爷一切都好,今日气色更胜昨日了,我寻思着再过两日就可以下床给母亲请安了。”
老夫人自然高兴,一般人昏迷醒来总有这样那样的毛病,容璟却一个没有,她不由愈发满意宋朝夕了,这个儿媳妇娶对了,不仅模样好身段佳会医术,命还特别好,一嫁进来容璟就醒了,这不是好命是什么?
高氏进来时,看到宋朝夕已经到了,不由脸色微变。她这个大儿媳妇来的还不如刚进门的媳妇早,说出去总是有些不好听,她有些埋怨宋朝夕来的太早了,便故意站在一旁不动弹。她是知道老太太的,老太太娘家家世显赫,自小就是家里的掌上珠,吃穿用度方面比一般世家长辈讲究许多,茶水凉了烫了不行,过手过嘴的东西都有说法,府里也就她伺候的好一些,老太太也因此最喜欢她服侍,她进门后,就连杨嬷嬷服侍的都没有她多。
老太太依赖她,这不是一朝一夕能改的,听闻宋朝夕在扬州姑母家住了很多年,礼仪方面自然不如她懂,贸然服侍只会暴露自己的上不了台面,老太太肯定不会满意,弄巧成拙,反而引得老太太不满。
高氏也不是故意跟宋朝夕不对付,只是宋朝夕是冲喜进来的,一进府就被老太太当作国公府的恩人,还不是容璟一人的,是整个国公府,高氏娘家门楣也不错,却不得老太太这样看重,反观宋朝夕嫁进府连皇上都来捧场,这是天大的脸面,风头也出的太大了一些,高氏心头自然不舒服,便有意想看宋朝夕被奚落出丑。
她悠然站在边上,宋朝夕见她不伸手,只勾了勾唇,一派从容地伸手从溪月手中接过帕子递给老夫人,高氏瞥了一眼,嘴角微勾,心里讥笑。
那帕子上热气太多,显然有些热了,以老太太的脾气肯定要不高兴的。
谁知,老太太自然而然地接过,疼惜地笑道:“你离得远,就不用每日都过来请安了,我这有你大嫂在就行了,你刚嫁进来,要多和老二培养一下夫妻感情,这府里已经好些年没有孩子出生了,我还等着你这肚子有消息呢。”
高氏脸色一变。
宋朝夕垂眸低笑,用讨喜的语气说:“母亲又打趣我。”
老太太笑道:“我哪打趣你?说的无非是实话罢了,你和老二洞房花烛夜被耽误了,也该早点找时间给补上,昨日给你俩做的补汤你俩都没吃几口,以后可要按时吃,虽则你医术好,可这方面我是过来人,冬病夏补,没病吃了亦可以强身假体,对身体没坏处。”
宋朝夕半垂眼眸,抿唇轻笑,她一笑这屋里像是瞬间亮堂了许多,就连高氏都看的一愣。
宋朝夕又给老太太递了水,那水已经摆了很久,明显是凉了,可老太太竟然心情很好地漱了口,高氏脸色渐渐难看起来,老太太不是好伺候的人,可宋朝夕一来,她什么原则都没有了,水凉了,毛巾热了,茶水口味如何都不放在心上了,高氏算看出来了,老太太是太满意这个儿媳妇了,以至于看到宋朝夕心情就好,什么都可以不管不顾,难道人长得好看还有这些好处?
还有老太太方才那话是什么意思?叫宋朝夕不用来了,说有她这个大嫂在就够了,虽则老太太对儿媳妇不苛刻,可她进门时也小心伺候这位婆婆,只为了得个孝顺的美名,如今宋朝夕什么都不用做就讨得老太太欢心,高氏想到自己伺候了这么些年,顿时心里不平衡了。大家都是做人儿媳妇的,凭什么她就是丫鬟命,要起早贪黑地伺候,而宋朝夕就因为长得漂亮惹人喜欢,就什么都可以不用做?
这样的儿媳妇也太好当了点。
宋朝夕察觉到她情绪的波动,大抵明白她的想法,她没放在心上,不喜欢她的人那么多,高氏又算老几?
没道理因为别人心情不好。
她出了门时远远看到杨嬷嬷满脸愁容,溪月也略显焦急,俩人对着一个厨娘打扮的人交代着什么,这俩人都是老太太身边的老人了,一向从容淡定,怎会这般失色?
宋朝夕走上前,淡声问:“怎么了?”
杨嬷嬷看到她,恭敬地行了礼才说:“二夫人。”
“杨嬷嬷,是母亲这出什么事了吗?”
杨嬷嬷倒没隐瞒,想了想就把烦恼的事说了出来,“近日天热,老太太胃口不好,吃的不多,却总是积食,肚大如鼓,总要过一两个时辰才会消下去,她又不喜看大夫,我看她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就想叫厨房换换菜品,看能不能做一些消食的菜。”
宋朝夕略一思考,“除了腹胀还有别的反应吗?”
“就是肚子发软,却很快鼓的像球一样大。”
“如厕正常吗?”
“这些都是正常的,按理说应该找个太医来看看的,可老夫人年轻时就忌讳大夫,一般的小病从不让人请大夫来看,我实在有些没办法了。”
许多年长的人都不爱看大夫,这都是正常的,但越是年纪大的人身体不舒服越是不能拖,否则小毛病也会拖垮一个人,宋朝夕想了想说:“我开个方子给你,你让厨房的人做成药膳给母亲吃,对母亲只说是夏日消暑健脾的,那药膳气味温和,不会引人反感,吃个三日若是有改善你再来找我,若是没有改善,我再去给母亲把脉。”
杨嬷嬷这才想起来她也是大夫,面上一喜,笑着谢过她。
宋朝夕笑笑:“这是我这个儿媳妇该做的。”
她走后,溪月才注视着宋朝夕离去的方向,微微感慨:“二夫人穿男装和穿女装一样出色,也难怪老夫人喜欢她,看着很让人安心。”
杨嬷嬷笑得意味深长,这才哪啊,她在内宅混迹这些年,看人从来没错过,就二夫人这模样身段,这性子心胸,定能得到国公爷的喜欢,她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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