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振华打开了话匣子：“你像你妈，喜欢欧洲人的那一套，平时不喝功夫茶，但没少喝咖啡吧？”
“我喝不惯这东西。”宋楌倒也不加掩饰，主要是嫌麻烦。
“苏州是个好地方，园林不错。你在那里长大，还是学了外国人的这一套。”曲振华叹了一口气：“听你妈说，明年去美国留学？”
“是，去宾夕法尼亚大学。”
“为什么不来上香港大学？我都跟港大的校长打过招呼了。”曲振华惋惜道：“你要是早点来香港上大学，也不至于到现在，还没接触曲家的生意。”
“我要陪一个人，她就在内地长大的，如果带她来了香港，她什么都不习惯。”宋楌倒是不加掩饰，尤其是对女朋友的宠溺。
“你的那位救命恩人？小唐？”曲振华笑了笑：“听你妈说，你们打算明年结婚？”
宋楌点了点头：“最快今年年底。”
“小楌，你刘阿姨前几个月来找过我，还拜托我，等你来到香港干事业以后，就把年年放在你身边照料。我当时答应了下来。”曲振华喝了一口茶：“不过看样子，还是把年年摆在内地好，那孩子和你不相配，你会害了她的。”
宋楌淡淡道：“年年她跟我认识的早，那都是小时候不懂事。现在，我就快要结婚了，其余的人不想再谈。”
“那个小唐，就有这么好吗？”曲振华很有兴趣。
“…也不是好，就是习惯了，不想再改过来这个习惯。”
宋楌很明白，其实唐释心并不好，她会惹事，会闹情绪，还会把他气得够呛…除了上进心极强这一点以外，其余的，她都很普通——尤其是和自己遇到过的那些女人相比。
之所以对唐释心恋恋不忘，也无非就是习惯了。
这个习惯，要从初二的那年开始。当时，他处在生死一线间，觉得人生就是在等一个死期。后来，骨髓捐赠人出现了——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这么称呼唐释心——我的骨髓捐赠人。于是，这等待的死期，就变成了等待她来。
心里总需要一个支撑，才走的下去那么艰难的日子。
这个支撑名叫骨髓，后来渐渐实体化，就实体化成了一个人。
很巧合的是，这个人是个女的，性格很与众不同，没有一般女孩的温柔乖巧，却有着魅力十足的独立灵魂。她的深度深起来可以很深，和她探讨哲学和人生问题，她绝对是个行家。可是谈论感情问题，她却幼稚得像个孩子。
他很想了解她，继而发现，这个支撑点，也有着她自己的支撑点，却不是爱情。
这样的灵魂和气质，感染了他。原来一个人可以可爱成那样，原来一个人，可以单纯成这样。
然后，不知不觉中，就成为了唐小公主的裙下之臣——他可以为她做任何事，包括回绝香港大学的邀请，陪着她上理想中的鼎大；包括年纪轻轻就结婚，把人生给定下来…只不过，有的时候，这些想法都是多余而可笑的。
因为唐释心最需要的不是他，而是这个世界的认可。
光光是自己承认她“很厉害”那是没用的，唐释心要的是这个世界在自己面前低头，说她贪心还是幼稚也好，她就这么有趣并坚韧着。
“所以，她很有趣。”这就是男朋友对女朋友的评价：一个对生活充满了挑衅的人。
“小楌，外公觉得你这么早定下来，简直是不可思议。”曲振华笑了笑：“我像你这么年轻的时候，一年都能换五个女朋友。”
老爷子年轻时候的风流韵事，宋楌是知道的，自己这么早定下来，的确像是有罪一样。
不过：“对付她一个够麻烦的了。”
“好吧，你和小唐的事情，外公我不会多说什么的，她是你的救命恩人，我想，你应该拎的清什么是恩情，什么是真情。不过，你们既然要结婚了，外公也要提个条件：尽快生个孩子，最好是男孩，这样的话，等你到了香港，这个家才能交给你。”
“看她意愿。”他不想逼女朋友。
“这个不能看谁的意愿，尽快生，生一个孩子，外公奖励小唐她一栋别墅，生两个孩子，再包一个四千万的大红包…你就这么跟她说。”
老人家有点“拿钱引诱”犯罪的感觉。
宋楌点了点头：“我会把这话告诉她的，但是她明年参加司法考试，可能顾不上生孩子。”
“司法考试可以放一放，早点生个孩子才是正经。”老爷子提到孩子，眼睛就贼亮。
宋楌有些无语，外公这个人，什么时候都是端个身份——一个压得住香港地产大佬身份的气派，但是谈到重孙的话题，老人家就像人来疯一样。如果今天带小唐她过来，小姑娘肯定没脸呆下去了…毕竟小姑娘不像自己这么厚脸皮的。
于是：“我会跟她谈谈的。”
毕竟，某唐是个小财迷，肯定是非常爱钱和别墅的。
*****
与此同时。
爱财如命的某唐，其实也有不爱财的时候。
尤其是现在，早上接到了江晓的电话，她就提心吊胆了一天，下班以后匆匆赶了过来。
陈集和江晓闹矛盾了，矛盾的关键就是《武器少女》的三测到底开不开放内购系统。
陈集和运营那边说，直接开放就是了，赚了钱就按照三七分。但是江晓打电话给天明科技商谈，能不能等服务器升级完以后才开…两个人一言不合，就直接在办公司里面吵了起来。
这一对发小，从小一起长大，从来都是江晓听陈集的话。包括猎豹战队的时候，没有犯错的江晓都选择了陈集，甚至背叛了队长宋楌。
现在，江晓还是固执己见：三测的内购系统不能开，以免发生什么意外。
但是两个姓李的大佬和豆琪都站在陈集那边，他们说，有顾文轩这个安全顾问压阵，加上二测这次更加安全的防护措施，绝对不会发生什么黑客入侵的事件了。所以，就按照之前几款游戏的传统，就在三测开放内购，这样可以吸引住公测的玩家。
江晓也知道，一般市面上的手游，三测就是赚钱的时候了，有的游戏，二测就开放内购了。
但他们的工作室刚刚起步，容不得一点差池…他不想做没把握的事情。
结果一对四，江晓始终没有话语权，他一气之下，就打了电话给唐释心——如果说，这世界上还有人管得了陈集的话，一个是他奶奶，另一个就是阮阮。
唐释心过来当救火队员的：“吵吵吵，吵什么吵？！”
果然青梅出马，陈集就成了小乌龟：“阮阮，你怎么过来了？别生气了哈，来，喝口茶。”
“茶不用喝了，我过来问一问的，陈集你是不是想作死啊？三测开放内购？！你胆子不小嘛你！之前被黑客攻击的事情都忘啦？！”
“不是有顾文轩吗？他可是这方面的大拿，什么黑客都拿他没办法。”
“你还好意思提顾文轩！”某唐真的是长见识了：“顾文轩他又不是神，他也会有束手无策的时候，比方说，你们那个服务器太破旧了，这是他能管的事情吗？”
“唐小姐，你不知道。”李学星帮衬着陈集：“我们在三测中开放内购系统，就是为了解决这个问题。现在，天明要升级服务器，但是我们没钱，他们也没钱…我们想把三测赚来的钱，投资到公测的服务器升级当中去，这样一举两得。”
“对，现在，开发和运营双方都捉襟见肘了，三测开放内购，正好可以弥补这个资金缺口。”
陈集也这么跟她解释道。
唐释心松了一口气，她这时也冷静了下来：“资金缺口大不大？”
陈集： “很大，不瞒你说，经过了游戏的一测二测，我们发现了十几个BUG，还有建模，游戏机制不平衡等问题，这些都需要钱才能解决的…还有，根据官网的统计，到了公测的时候，估计有十万人同时在线的情况。那边的服务器，肯定承受不住这个压力的，连缓存的区间都不够…所以，我们估摸着还有三十多万元的资金缺口。”
她也吃惊不小： “这三十多万…你们已经没办法了吗？”
“没办法了，银行贷款我们都没还清，更别提再拿出三十万了…”
唐释心犹豫了一会儿，也是无语：“江晓…你也拿不出这笔钱了吗？”
“我想过把丰田车卖了…但是把车卖了，爸妈肯定要生气，以后也不会提供资金了。”江晓叹了口气：“我都不敢告诉他们，我现在在贷款做游戏。”
唐释心明白了，是资金的缺口，让他们决定三测开放内购，并不是谁想冒这个险。
这不是嘴皮子可以解决的问题…这是资本运作的问题。
她叹了口气，自己指望加盟这个游戏赚钱的，也是指望陈集江晓从此走上人生巅峰的…不能出意外，绝对不能出意外。所以——“你们不要开放三测内购了，这三十万资金我先借给你们。”
她的银行账户中，目前一共有389万，这笔开支…已经不算小了。
当然明白这是一笔怎么样的冒险，却没有了后退的余地。
作者有话要说：觉得小唐性格有问题的亲们…后期有个很大的转折，会让小唐改变很多观点的。所以现在不用着急啦~
尤其是小唐现在的状态，可以说是她一生中最需要成功的时候。所以迫切的心理不是一般的活跃。
PS，这个很大的转折，还真的和小宋同学无关。L
第83章 083 继承
三十万资金, 三天后就到位了。
面前有一张白纸，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违约条款。
江晓还是第一次跟人借款, 程序还不会走：“是在这里签字吗？”
唐释心点了点头：“这是一份借款合同公证书，三十万，你和陈集必须在一年内还清款项。除此以外，我还要拿20%的分红。”
《武器少女》两个月后三测, 四个月后就开放公测。一年的时间，游戏的成败与否, 就可以看出来了, 她的宽限期只有这么多。除此以外，合同上还写明了一条：入股冲锋科技，分红权不少于20%…这也是她精打细算算出来的结果。
目前，《武器少女》前前后后投资了一百二十万, 加上自己的三十万，也就是说游戏的开发商总共投资了一百五十万。三十万, 正好五分之一的投资比例。将来分红，她要拿开发商五分之一的红利，这就算三十万借款产生的利息了。
江晓对合同没意见，但有一点：“游戏赚来的钱, 运营部分拿大头…也就是说，如果一年后《武器少女》一共盈利1000万元, 我们冲锋科技顶多只能分成200万。五分之一的红利，只有40万，并不像如表面上看上去的那么多。”
“我知道。”唐释心淡淡一笑：“我们都是在赌博。”
“阮阮。”江晓眉头紧皱, 却是不明白了：“你可以置身事外的，为什么要帮我们？”
对啊？为什么要趟这一次的浑水？
她盯着茶杯中的水面看，好像能从当中看出一朵花来——
“明年，我和宋楌准备结婚了，但是我没有面对他家人的资本。”
江晓微微一怔，他更不明白了：“既然这样，这笔钱你更不应该拿出来。”
唐释心摇了摇头——
“不拿出来又能怎么办？我算过一笔账，就算不眠不休地办案子，就算做到大律师的地位，我居然要花上2000多年…才能赚到宋楌资产的五分之一…没办法，宋楌的起点实在太高了。”
所以，她相当累地追赶着宋楌。
她说，江晓，我不是怀疑宋楌不爱我，我只是怀疑，我这个人到底有没有一种可能，把这一身出生于低微的骨肉，脱胎换骨，重新塑造…从末流赶超到上流，成为我想成为的那种人…就像《浮士德》中那个苦练拉丁文的男主一样，马不停蹄去追求我想要的东西。
可是，我的能力那么渺小，除了冒险与努力之外，已经毫无办法。
所以，我能怎么办？我不是商业女强人，我没有开创公司的头脑，我能想到的手段，就是你们成功以后…我也能成为上市公司的股东之一。
你能理解吗？看着男朋友买一件衣服，都抵得上自己一年工资的时候，说一句“经济独立”或者是“家中地位”，那就是一种自欺欺人。实际上，就是宋楌养着她，说句不好听，宋楌说什么，自己就得应什么，谁让他掌握着资本呢？！
更重要的是，她都不敢在宋楌的亲戚面前露面…他们表面恭维着宋楌，背地里都笑话宋楌居然交了个没地位的女朋友…就像当初宋父宋母的处境一样尴尬。
她听宋阿姨说过的，和宋父结婚以后，香港那边的亲戚，朋友都嘲笑宋父是个破司机，甚至处处给宋父眼色看…宋母不堪丈夫受委屈，才发奋从香港搬到了苏州来创业，要不然，谁愿意离开生长的土地？！
就是宋阿姨的经历，让她明白了未来的处境。更糟糕的是，宋楌是曲家的顺位继承人，将来有很大的可能去香港发展…
所以，我有什么办法？！
除了顽强不息，没有其他办法可以抬起头来。
唐释心笑着说：“江晓，你知道吗？我们学法律的有一句话：所有快速发家致富的机会，《刑法》里面都能找到…我不想知法犯法。”
沉默了一会儿，江晓望向了她：“阮阮，别给自己太大压力了。如果队长他今天听到这些话，他肯定会…相当的心疼你。”
就如现在，他已经相当心疼唐释心这个不懂低头的女孩了。
她太不会妥协了，身上还有一种罕见的骑士精神，要么战死沙场，要么光荣凯旋。似乎，没有人教会她生活还有一种中间地带，她的世界不是前进，就是蓄势待发的姿势。
…但也许是宋楌给了她太多的压力，所以让她迫切需求成功？！
不知道，不明白。
不过，唐释心倒是明白投资的风险：“你们做游戏的难度有多大，风险有多高，我已经听顾文轩说清楚了…正因为清楚，所以我不想尽早参与进去…但是江晓，我也不能什么都不做，因为明年宋楌就要留学去了。”
时间，会把两个人的档次越拉越大。就如三年后的陈集看周倩一样：她和我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她太腐化愚蠢了，她根本帮不了我什么！
她可不想成为下一个被小瞧的周倩，而且就以宋楌的档次来说，差距是陈周的好几倍。
江晓点头：“万一我们赔了本，这三十万我本人可以保证还给你。”
她笑了笑：“你也别给自己太大的压力了，我知道，你和陈集这一次闹得很不愉快。那我就给你交个底，《武器少女》一定会成功…你别问我为什么，但陈集做事，我已经不放心了，你尽快把财政和监督的权力从他手中拿过来。”
经过几场交流下来，她已经看出来了：江晓担任领导最好。陈集的个性，擅长创业，却一点都不适合守业。
江晓却犯了难：“当初成立工作室的时候，我和陈集商量得很清楚，我不管游戏监督这一块…你说要把权力拿过来，那有一定的难度…说不定，我们要撕破脸皮。”
“我不是离间你们两的友情，但商场上，没有感情的说法，只有谁适合谁来做。”她郑重其事道：“我做过很多经济案子，我知道什么人容易冲动，什么人容易守成。你比陈集来的合适，入股你接手的公司，我也比较能够放心投资。”
她说，这是我加入你们的底线了。
这一次的沉默，持续了一支香烟的时间，江晓掐灭了烟头：“我知道了。”顿了顿，又道：“那这三十万…是队长他的，还是你自己出的？”
她按了按太阳穴：“这钱和宋楌无关，这件事就别让宋楌知道了。”
江晓明白了，其实，今天不过来这一场，他永远都不知道…原来阮阮承受了这么多的压力，所以，才把资产看做唯一的依靠。
“阮阮，我不会让你失望的。”他向她保证：“最多两年的时间，冲锋科技一定会上市。”
“那好，我等你们的好消息。”
她能说的也都说了，接下来，就是要看陈集和江晓做到什么地步了。
****
另一方面，香港。
今天，宋楌陪着外公接待了许多“曲氏集团”的长老，直到傍晚时分，才得了片刻的空闲。
他在晚上的饭局和下午茶之间，抽了个空，打电话给女友唐释心。
“…嗯，我今天帮韩律师办了一桩追讨赃款的案子，韩律师说下个月给我加薪…宋楌，你什么时候回来啊？我想你了。”
某唐在那边撒娇，宋楌就安慰道：“我还要待几天，争取下个星期回来。”
于是某唐等了他一个星期，一个星期后——
“事情还没办完，我不能离开香港。”宋楌居然食言了。
某唐乖巧听话，再等一个星期，结果宋楌又要跳票不回来了，这下唐释心真的不干了！
靠！说话不算话啊？
“宋楌，你给我回来…”某唐委屈得在沙发上打滚：“你说去一周的，这都三周了吧？你骗我，你这个大骗子…难道你这个月都准备不回来了？！”哼，宋楌这种说话不算数的风气，一定要扼杀在萌芽当中！
宋楌只能哄她：“阮阮，你安分一点，不是我不想离开香港…是这边实在太忙了。”
“呜呜呜…你说话不算数…早知道你要去那么久，我那几天就不会放你走的…你说吧，回来以后怎么补偿我？”某唐继续打滚，她还是第一次被人这么放鸽子。而且“小别胜新婚”，现在真的是太想念宋楌了。
想念到，午夜梦回，摸摸身边的被子里没有人，常常发呆呆到了天光大开，才发觉原来是在想念着他。
宋楌倒是宠着她：“阮阮，你想要什么补偿？”
某唐趁机调戏：“嗯…喊我一句亲爱的来听听。”
“亲爱的。”某宋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太苏了，果然是宋楌啊，把这三个字喊得如此销.魂走肾！某唐又开始抱着枕头打滚：为什么宋楌又撩拨人心啊？这不是成心添堵吗？害得她更加思念他了，也就更加没有理智地撒娇了——
“宋楌！你给我回来…不！亲爱的，你回来好不好？你回来，我就喊你老公，老公你就快点回来吧…”
那边的某唐已经腻歪得不成样子了，宋楌确定她最近很闲，所以才有空说这些，不过这一声“老公”太受用了，他不禁翘起了嘴角：“那老婆，我下个星期一定回去。”
唐：“…”
苏死个人怎么办呦…不过说正经的，某唐咳嗽两声：“宋楌，昨天我收到一个快递，是你翻译的《宏观经济学》中英双语版，一共有七本…这该是你出版的书的样本吧？要怎么处理这七本样书？”
宋楌：“你可以扔进壁炉里烧了取暖。”
“为什么要烧掉啊？我看你翻译的蛮棒的，我还在研究中。要不然，我把书寄回给你妈，让阿姨也读读。”
宋楌无语凝噎：“听话，烧掉。”
他还记得初中的满分作文被妈复印了几千份，传得全公司上下都来“观赏”。如果把书寄回去，估计妈会再一次把他的书传遍天下。
关键是，他其实没怎么用功于翻译。
#####
挂了电话，思念的情绪却更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