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殿下?”霍澜音急忙喊他。伴着手中匕首跌落的闷重声。
卫瞻没有回应。
霍澜音慌慌张张地坐起来, 摸索着找到卫瞻的胳膊用力摇着他。她的声音也开始变得有些发颤:“殿下你说句话啊殿下……你别吓我啊!对对……江太傅!我去找江太傅!”
霍澜音赶忙跌跌撞撞地下了床, 想要跑出去喊人。可是她的手腕忽然被卫瞻握住。霍澜音一惊,心里却是一松。
“殿下你刚刚发作了, 我是不得已……先不说这个……我去喊江太傅过来!”
霍澜音想走, 卫瞻握着她的手腕越发用力, 牢牢握住了她,不让她走。
“殿下?”
“不用喊老头儿过来。”卫瞻的声音很闷,带着丝沙哑。
卫瞻松了手,霍澜音赶忙起身点起床头旁三角高桌上的蜡烛,想要去看看卫瞻的伤势。
卫瞻趴在床上, 他的面具早就被他在还没发作之前就摘了下来, 放在了一旁,随着霍澜音点燃了蜡烛,他好似叹了口气,也懒得去拿面具, 随手抓了件枕旁的衣服搭在头脸上遮着脸。
“殿下, 我刚刚刺伤你哪里了?”霍澜音端着烛碗,弯下腰来。
看见刺破的布料地方,霍澜音愣了一下。
她刚刚在慌乱中,想起林嬷嬷的话,记得要划伤非命害之处。她想着划破卫瞻的大腿, 可是……
好像刺歪了……
“我……屋子里太黑了,我看不见的……”霍澜音有些尴尬地小声解释。
卫瞻声音闷闷的:“那我是不是要夸夸你刺得好,没一刀把我给捅死啊?”
霍澜音有些心虚,端着烛碗直起身来,越发小声地说:“我去请江太傅过来……”
“我让你别去你听不懂人话是不是?”卫瞻忽然暴躁地大声吼出来。
霍澜音吓了一跳。
默了默,卫瞻稍微放缓了语气,说:“去拿些外伤药过来。”
霍澜音转身急忙往外走,走了还没几步,听见背后的卫瞻叹了口气,颇为无奈地说:“小蠢货,穿件衣服再出去。”
霍澜音低头,这才发现自己身上只穿着件单薄的露背心衣,且一侧的肩带滑落。倘若她当真这个样子跑出去,后果简直不可想象。她是真的吓着了,才整个人糊涂成这个样子。
她回头望向床榻,发现卫瞻随意拿来搭在头脸上的衣服正是她的外衣。
霍澜音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也没去拿回卫瞻脸上的衣服,迅速从柜子里翻出一件衣服穿好。她重新走向床榻,在床边坐下。将自己的手背贴在卫瞻的裤子上。
“你又做什么?”卫瞻不耐烦地问。
“我去跟江太傅要外伤药总要有理由的,我假装弄伤了自己的手……”
卫瞻叹了口气,说:“我的血是黑的。”
霍澜音一愣,因为屋内光线不甚明朗,她倒也没注意到血的颜色。原本应当知道的,也给忘了。她看着粘在手背上的血迹,有些尴尬拿着帕子擦去。然后用帕子包在手上,装出受伤的样子来,也不管缺了血迹。
“你再不去,我这伤口就要愈合了!”
霍澜音悄悄抬起眼睛去看卫瞻,又收回视线,小跑着出去拿外伤药。
她很快回来,双手捧着一盆热水。她将热水放在床边,把袖子里的外伤药也取出来。她出去了一趟,被夜里的凉风一吹,冷静多了。
“殿下?”霍澜音试探着喊了一声。实在是卫瞻一动不动,还拿了件她的衣服蒙头,她瞧不出他的神情来,不知道他是醒的还是昏的。
卫瞻暴躁道:“你是想等血迹干了才上药?”
“不是!”
霍澜音坐得又往前挪了挪,更靠近些。霍澜音看着卫瞻裤子上的血迹,心有余悸。她弯下腰,双手搭在卫瞻的腰侧,将他的裤子往下褪。
卫瞻“嘶”了一声。
裤子褪到一半,霍澜音的动作赶忙停下来,问:“疼吗?可是我已经很注意没让布料蹭到你伤口了呀。”
卫瞻深吸一口气,无奈道:“霍澜音,你前面是平的,我不是。裤子不能连系带都不解直接往下撸!”
霍澜音怔住了,眼前立刻有了画面。她有些尴尬地继续给卫瞻脱裤子,这次可不敢再故意往上拎着布料。
裤子褪下去,露出雪白圆润的屁股,还有屁股上的伤口和血迹。
霍澜音只是扫了一眼,便迅速不太自然地收回视线。她拿起盆中的帕子,拧干上面的水,小心翼翼地沿着卫瞻屁股上伤口周围仔细擦去血迹。
伤口有霍澜音手指长,不过幸好伤口不深。
霍澜音擦净周围的血渍,拿起外伤药。她拔开瓶塞,一股浓郁的药味儿迅速散开。这药味儿可比口服的汤药浓郁许多,还带着一股不太好闻的怪味道。
瓶塞扯开,药味儿散出来的那一刻,卫瞻的脑子差点炸开。
“艹。”他骂了句脏话,将脸完全埋进霍澜音的外衣里用力嗅了嗅。
霍澜音看他一眼,立刻将瓶子里褐色的药粉倒在卫瞻屁股上的伤口上。
伤口碰到外伤药,条件反射一般肌肉抽了抽。
看在霍澜音的眼里,却是卫瞻的屁股一颤一颤的。直接将霍澜音看懵了。她很快反应过来,双颊却泛了红。
她赶忙去拿纱布。
“你要做什么?”卫瞻从外衣缝隙看霍澜音,声音里带着丝警惕。
“给殿下包扎呀。”霍澜音低着头认真整理手中的纱布,连头也没抬。
卫瞻本想骂一句“蠢货”,让她不要乱弄。却忽然改了主意。他稍微调整了下趴在枕头上的姿势,连眼睛也闭上了,等着霍澜音的照顾。
霍澜音将纱布覆在卫瞻屁股上的伤口,捏着纱布的一端从卫瞻的腰下缠过去。然后,她的手不得不碰到某个不可明说的部位。
霍澜音硬着头皮只当自己的手碰到的只是卫瞻身上一个寻常器官罢了,比如说手,也比如说是脚。
一圈缠完,再同样绕过卫瞻的腰去缠第二圈。
一圈又一圈。
不过是在缠第三圈的时候,霍澜音意识到自己的手背每次碰到的某处部位越来越大。她每缠绕纱布经过一次,那东西仿佛又长大了一点。
霍澜音的眉头揪起来。
在缠最后一圈的时候,霍澜音轻轻拍了一下,声音说:“殿下受了伤,安分些比较好……”
卫瞻:……
卫瞻听见身后的霍澜音在收拾东西,他终于再次开口:“熄了灯,上来。”
霍澜音收拾完东西熄灯的时候还在想——大殿下屁股都伤成这样了,应该腰臀动不了的吧?
她刚躺进床榻,卫瞻扔开先前遮着他脸的衣服,动作粗鲁地将霍澜音拉过去,扯开她胸前的衣襟,把脸深深埋进霍澜音的胸口,用力地嗅了嗅。
啊……好闻啊!
也就只能靠着这神仙味道,才能拯救卫瞻对药臭味儿的极端厌恶。
“音音……”
“殿下怎么了?”霍澜音问。
卫瞻一张嘴,只觉得鼻息间的香味儿更浓郁。他蹭了蹭,懒得讲话了。
霍澜音等了又等,也没等到卫瞻的下文,也不敢再去问他,一动不动,安安静静地躺在那儿。又过了好一会儿,她感觉到卫瞻匀称的呼吸,知道他睡着了,霍澜音这才真正松了口气。她小心翼翼地拉起被子,盖在两个人身上。
外面的烟花爆竹声越来越多,从先前的零星燃放,到现在的一起燃放,这是到子时了。
新的一年了。
模模糊糊将要睡着前,霍澜音隐约想到卫瞻好像并没有生她的气?
在此之前,她可从来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捅了太子爷的屁股,还能全身而退。至少,她现在没事人一样躺在床上睡觉……
霍澜音睡着的时候也不敢睡得太沉,生怕卫瞻半夜醒过来发脾气。也没睡多久,天还没亮时,她便醒了过来。她不敢乱动,不想将卫瞻吵醒。她只是合着眼,假装自己仍旧睡着,直到卫瞻醒过来。
卫瞻很烦。
他宽大的手掌握着霍澜音的腰,还没睁开眼睛呢,先叹了口气。
“殿下醒了,要不要吃些东西?”霍澜音小心翼翼地问。
卫瞻没理她。
霍澜音沉默了好一会儿,又问:“那……咱们明天还启程吗?”
卫瞻在霍澜音的腰上捏了捏,又拍了一巴掌,暴躁地说:“走,为什么不走!”
一个时辰后。
卫瞻脚步从容地走进正厅,霍澜音默默跟在他身后,目光总是不自觉落在他的屁股上。
江太傅等人正在吃早饭,见卫瞻进来都有些意外。因为卫瞻毁容之后不再摘面具,所以他没有再与他们同食过。林嬷嬷试探着开口:“殿下和夫人要一起吃吗?”
卫瞻立在厅中没说话。
霍澜音不由胡思乱想——大殿下是不是伤口疼了?
奚海生笑着说:“殿下,明日启程的事情已经准备妥当。两家镖局那边也说好,会如约赶到。”
“明日先不发出了。”卫瞻冷梆梆地开口。
“咋回事?”奚海生愣愣地问。
卫瞻将躲在他身后的霍澜音拉到身侧,换上一种关怀备至的口吻温柔地说:“夫人昨夜染了风寒,孤实在不忍她带病奔波。且待夫人风寒痊愈再启程。”
霍佑安审视地看向卫瞻。无奈卫瞻恰好避开了他的视线,他又去打量霍澜音脸上的表情。
小豆子挠挠头:“夫人昨天晚上不是切水果的时候割破了手吗?怎么又染上风寒了……”
作者有话要说:看见有人说我放勿买再替换是为了骗全勤orz,这得解释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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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7章
第57章
霍澜音适时侧过脸, 以手掩唇轻咳了两声,然后才歉意地说:“都怪我不好,也不知道怎么就又染了风寒, 又要连累大家了。”
正端着最后一道菜进屋的莺时刚巧听见霍澜音的话,她一惊, 赶忙快步迈进来, 匆忙将菜摆在桌子上,走到霍澜音面前, 十分关切地小声问:“没事儿吧?”
霍澜音骑虎难下, 也不敢多说,只含笑摇摇头。
“那我得与那两家镖局说一声。”奚海生说着站了起来,“殿下, 那咱们改成何时出发?”
“再说。”卫瞻语气不耐烦。
霍澜音担忧地瞥了卫瞻一眼,忽然开口:“过了十五再走吧……”
奚海生诧异地看了看霍澜音, 又去看毫无回应的卫瞻, 他拿不定主意,转过头去看向江太傅。
江太傅将一块滑软豆腐吃进嘴里,才点了下头。
“好咧,我这就去镖局说一声!这大过年的, 也不让他们白准备一天!”奚海生叼着一块烧饼,大步往外走。
“我觉得孙家这厨子着实不错,让之,你坐下来尝尝。”霍佑安说。
卫瞻瞥了一眼长凳,心里的那股暴躁快要压不下去。
“送我房里去!”他说着大步转身往外走, 脚步匆忙。
他怎么可能不暴躁?
坐?
怎么坐?
一想到自己在床榻里,上一个女人上了一半的时候被女人捅了屁股,他就暴躁地想发泄。
院中忽然响起一道巨大的响动,霍澜音赶忙追到门口,看见卫瞻一脚踢折了院中的一棵槐树。
霍佑安吸溜了一根面条,拉长音调,语气悠悠:“夫人,你这风寒瞧着也不严重,甚至根本瞧不出来。殿下就要为你歇半个月啊……”
“虽然我瞧不出染了风寒,可是额头滚烫得很。这是殿下摸过确定过的。霍将军是不是也想摸一下试试温?”霍澜音顿了顿,“然后再跟殿下举起双手实话实话,没事儿的。”
“哈?”霍佑安皱起眉。手中筷子上的面条滑了下去落入碗中。
小豆子低着头,使劲儿憋着笑。
霍澜音不再理他,挺直了腰杆,转身往外走。她吩咐莺时将卫瞻的早饭端来,也没让莺时送进去,她自己端进了屋。
霍佑安望着霍澜音走远,他问屋里的人:“大殿下喜欢这一口?”
他“啧”了一声,翘起二郎腿,说:“除了好看点,香了点,再没什么优点了嘛。小嘴儿叭叭的,说话真是不受听,她就没兄长管一管的?”
屋子里的几个人默默吃饭,谁也没接话。
霍佑安与卫瞻的关系,是旁人无可比的。霍佑安可以这样说卫瞻的女人,旁人可是不敢。
平日里,卫瞻白日应当在书房里看看书和京中送来的信件。然而今日,他从正厅回到寝屋后,就趴在了床上,连霍澜音送过来的东西也没吃。
他让霍澜音去了一趟书房,把他昨日没看完的书册,还有今天一大早驿站送到他书房的信件都拿了过来。他趴在床上去拆那些信件。
他拆了两封信,大致扫了一眼,随手扔到地上。
霍澜音蹲在床边,将落在地上的信件捡起来,也不多看信上内容,只是将信笺折好,规整地收进信封中。
卫瞻在看第三封信的时候皱了眉,说:“去给我拿纸笔。”
霍澜音看了看,将圆木绣凳搬过来,将砚台放在上面。她瞧了瞧绣凳的高度,干脆直接坐在地上,为卫瞻仔细磨墨。石榴红的长裙绽开铺展。
卫瞻瞥了她一眼,接过笔,趴在床上写回信。
他肚子里一直憋着一口气,回信的口气也比以往更加暴躁。
卫瞻先将信件处理完,然后拿起昨天看了一半的书来读。
霍澜音放下墨条,默默帮卫瞻整理信件。一个不小心,厚厚的一摞信从她手中纷纷扬扬落下,落在她的石榴红长裙上。她低着头,将一封封信收起来。将那些来信和卫瞻刚写完打算寄出去的信件分开。
卫瞻瞥了她一眼,收回视线继续读书。片刻后,卫瞻忽然“咦”了一声,诧异地看向霍澜音,问:“音音,你这次闯了这么大的祸,是不是该重罚啊?”
霍澜音心里“咯噔”一声,不由想起卫瞻上次对她的惩罚。她连信件也不整理,抬起头望向卫瞻的眼睛,可怜巴巴地问:“殿下又想怎么罚我呀?”
“公平起见,也当还你一刀。”卫瞻认真地说。
霍澜音将双手搭在床沿,略微凑近了些卫瞻,将语气放软放柔,甚至带着丝撒娇:“殿下,实在是逼不得已。外面在放烟花,我喊了人,可没人听见。倘若不这么做,那现在已经没有音音了。待殿下清醒发现错手杀了音音,殿下得多失落呀。”
卫瞻冷眼瞥着她,道:“依音音这意思,被你刺了一刀还要谢谢你?”
霍澜音搭在床沿的双手交叠,她将下巴搭在交叠的手背上,含情脉脉地望着卫瞻的眼睛。她不说话,可是千万种柔情都写满在这双盈盈动人的会说话的眼睛里。
卫瞻不为所动,道:“拿刀来。”
霍澜音也没动,她眨了下眼睛,极近望着卫瞻的眼睛,说:“殿下还是不要了吧,有了伤就会落了疤,落了疤就要变得好难看的……”
她的眉心揪起来。